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一千三百四十卷目录
潮州府部汇考八
潮州府古迹考二〈陵墓附〉
潮州府部艺文一
祭鳄鱼文 唐韩愈
潮州祭大湖神文 前人
潮州韩文公庙碑 宋苏轼
远游庵铭〈并序〉 前人
金城山记 王汉
韩木赞 王大宾
放生池记 真德秀
浚湖铭 林光世
曾井记 曾福升
韩山书院记 元吴澄
报德堂记 徐来
明贶庙记 刘希孟
广济桥记 明姚友直
三利溪记 陈献章
东里志后序 刘守元
南澳赋 杨彩
湖山重辟南岩记 曾化龙
函元塔记 张明弼
职方典第一千三百四十卷
潮州府部汇考八
潮州府古迹考二
《明一统志》本府
废梅州 在程乡县南,汉置恭州,宋改梅州,元因之,明时省。
熙春园 故址在西湖山北。
揭阳楼 在东山,唐韩愈建。
凤山楼 在金山楼下,有古瀛洞天。前绘列仙,后傍城。叠石汲水为流觞,左右有凝凉、延光二亭。
仰韩阁 在府城东济川桥左。元至正中通判乔贤能建。
清平阁 在潮阳县练江沙堤上。宋尚书王大宝建。
清心堂 在府治后堂侧。
万卷堂 在府治后堂侧。
文惠堂 在府治后。宋景定中通判陈应斗建,以祀陈尧佐。
回澜堂 在金山东。
得要临清二亭 在金山东对峙,回澜堂之下。韩山亭 在韩山上。唐韩愈游览之所,旧名侍郎亭。元延祐中张处恭改建。
水帘亭 在东山。泉流四垂如帘潴。为涧屈,曲绕亭下,可流觞以饮。
锦江亭 在程乡县东。元至正中建。旧名济川亭。
凤台 在金山。相传昔有凤凰翔集台上,故名。摧锋寨 在金山北。故址今为民居。
海门寨 在海阳县。宋时置有海门等三寨。
《海阳县志》湖山胜览 湖山今昔号称佳丽云。仲秋之二十七日,一泉少府李子仁至自惠州。余与寄山王子贵携壶觞,舣舟金山之麓,邀李子从舟登兹山。及其巅,则洒然忘尘迹,遂竟,日之夕始还。先民所称胜游,非耶嗟。二三子,东南之人也,乃倾盖同游乐而至此。可无纪哉。前游者巽斋陈子令虚江林子庭壆,而余则凡再云。丁未九月万安郭春震识。
《潮阳县志》莲花峰 即宋文丞相故所登临处。
龙津亭 自宋元以来有之。方子武尝有诗。其创造年月无考。
绿纱亭 在东山罗汉院后,石刻尚存。
仰高亭 在县东二里双忠庙下,志仰止也。亭今废。有石门在其东,题曰张、许二公之祠。俗犹呼为半路亭。
竹风亭 在县西北一里
田院之后。石刻尚存,盖元人所书。
《程乡县志》州治故址 即今县治。
县治故址 在西城外曾井之东,今为民居。所治故址 在县治东南,今废为军营。
州学故址 一在大市,一在东城外,一在县北,一里天庆观侧,一在贡院之故址。
太平巡检司故址 在石坑都梅塘。今为荒地。际留仓故址 初在县东北,后改为吏宅,次移城隍庙,后又改为预备仓,今为射圃,废。
税务故址 在城西旧朝天坊。元至正年建,今废为民居。
程江驿故址 在城西旧朝天坊。因展城,废为城基。
递运所故址 在城外西南上市。明洪武十年建,今址存。
梅溪务故址 在县东溪南都,今为荒地。东牛驿故址 在县西南一百二十里。元大历年创,至元年燬于寇。今为惠州兴宁县属地。社稷山川坛故址 在西城外大觉寺南,今废。程旼故居 在县西北一百九十五里义化都。相公坪 在县西北七十里。形势平坦,周围四里许。昔唐丞相张九龄微时过,憩于此,耽山水之趣,盘桓数日不忍舍去。后人因名其地为相公坪。
铁庵 在旧州治内。宋淳祐中州守杨应己建,今废。
七贤堂 在县南百花洲尾。宋开禧元年知州刘焕创,后兵燬。
乡约亭 在县东一里。正统间知县文琳建,今废为荒地。
彭田铺故址 在万安都。宋杨万里有诗。
《饶平县志》大夫营 在陈衙铺。明成化中知府刘湛捕寇林鸟铁,置营于此,遂以为名。
马御史故宅 在南澳云盖寺址。石壁石池俱存,御史名不可考矣。
指挥司 在隆澳后宅。相传此地原有指挥建此司。宅基址柱础尚存。
鸡心矶 在下岱陈旗。一石卓立海中,约二丈馀。潮长则轰然有声,又谓之鼓石。
望耕台 在县治后琴峰。旧令张公浚建。爱日亭 在学堂之东。教谕王鲁扁其亭以迎养其母,今废。
《惠来县志》望海刚峰 在大坭都背山面。海明处士吴鲁庵读书处。
华古小隐 在黄冈山之南。元处士陈文瑶读书处。
东客营 在县西五里。明弘治六年流贼童阿王据此劫掠。分守道行委驿丞刘伋筑堡以守之。正德十四年,贼首曾钯头复据此为营,今遗址犹存。
飞来钟 在普陀岩。今钟犹存,祷雨辄应。旧北山驿 在县西十五里庵前。
旧武宁驿 在县东六十里靖海所北门外。
《大埔县志》近江亭 在神泉之南。为迎送之所。知县方琦创建,曾广翰重修,圮于洪水。
毓春亭 在天印山之北,背枕云谷,面瞰大江。亭之前有方台,可以眺望。右畔有六甲行庖,可以具羞。埔民拟之醉翁亭焉。知县吴思立建,今圮。
聚星亭 在飞云谷之巅,毓春亭之背。知县吴思立建,今圮。
天印山碑亭 在山之宾旸坞亭,为藏碑而作。知县吴思立建,后改为邹公庙。
揽辔亭 在三河驿之前。编修王思创建,知县吴思立重修。圮于洪水。
龙泉亭 在田心村龙泉庵之右,又名驻节亭。今圮。
废申明亭 在三河巡司之右,今为民铺舍。
《澄海县志》水寨 在城北三十里。宋乾道三年建,今废。小江巡检司寨 在苏湾都。宋时立,今废。济川亭 在苏湾都。宋知州赵师
建,今废。来贤驿 在苏湾都。赵师
建,今废。小江驿 在苏湾都。宋知州曾噩建,今废。园头税课局 在南桂都。元置,今废。出米石 在冠陇寨吴氏屋后。出地面二尺许,先时盖小屋于石上,鸡犬不敢至其处,置瓮甓贮米于中,取之不竭。后因琢平其石,地吼如雷,爰索仓米,压之乃止,而米不复出。
水寨城 在苏湾白塔寺。明洪武三年指挥俞良辅创,今废。
古盐场管勾司 在苏湾小江。元时建,今废。
陆丞相宅 在城南。百步之外港口,陆秀夫与陈宜中议不合,安置潮州。秀夫奉母携妻子居此。今地久成阡陌,土人犹呼睦厝围。皇清康熙二十四年,王楚书访而识之,作澄海陆丞相祠,祀议而故居基址始著。
《平远县志》程处士宅 在坝头。
相国卦竹 在梅子𤲞。有竹数丛,叶上有红点如血。相传文相国天祥过此,摘竹叶嚼血点卦,至今血痕犹存。
《镇平县志》龙葬地 在徐溪龙嶂山。上有穴。相传为龙所葬。
将军地 砌头地方。有土墓高数丈,相传为将军地。
陵墓附本府
唐进士赵德墓
宋刑部郎中许申墓 在枫洋。
殿直许珏墓 在城东洗马桥旁。申曾孙也。直讲卢侗墓 在归仁都。登塘孙顺之墓附。礼部尚书王大宝墓 在东北四十里,胡铨铭。尚书度支员外郎林从周墓 余靖撰碣铭并序。
金紫光禄大夫刘允墓
龙图阁学士刘昉墓 允子俱在东厢桃坑塘。海阳县知县陈坦墓 闽晋江人立籍海阳墓在秋溪鹳塘。
元戴希文墓 在登瀛都畬岭。昔邑人杨俊买地葬父,得一碣,乃知希文墓。设奠再拜,访其后而归之。
枢密同知陈肃墓 在东厢黄金塘。
明礼部尚书盛端明墓 在凤山。
户部郎中杨璧墓 在笔架山后卧石洋。参议林兴祖墓 大学士杨士奇为之铭,在韩山南。
修撰林大钦墓 在莆山后。
工部左侍郎陈一松墓 在丰政都高坡山谕祭葬。
户部左侍郎林熙春墓 在东莆都谕祭葬。子上林苑左监丞益封墓附左。
户部主事邹迪墓 在秋溪都第三段飞凤岭。太仆少卿邹鎏墓 在归仁都。杨美寮迪之孙也。
太常寺卿辜朝荐墓 上埔都院前埔上。贡生陈廷策墓 在归仁都神头宫。翰林院修撰缪彤铭。
诰赠兵部郎中加一级杨昌时墓 在归仁都鸡笼山。
潮阳县
瘗舌冢 唐大颠墓在潮阳灵山寺东。唐末有发视之者,骨皮尽化,唯舌根尚存,复瘗之,故名。宋至道中乡人又发之,唯古镜一圆而已。乃叠石藏之如故。
唐进士洪奋虬墓 在壬屿山。嘉靖初有买其墓而发之者,头骨无恙,衣衾如新,见风成灰矣。宋吴复古墓 在直浦麻田山下。先卜居山中,因葬焉。
郑南升墓 在南山庶子潭。
进士赵嗣助墓
元张奂墓 在莲花峰,今亡其处。
明詹事府寺丞李龄墓 在境内。
修撰萧与成墓 在贵山都西林山。
副使林大春墓 在竹山都新寮。
治中姚琛墓 在洞内二龙争珠山。
南京兵部郎中姚瑷墓 在华径山。南海陈子壮撰墓表。
参议姚绍墓 在古埕林上。
户部主事林萃芳墓 在县廓都北湖山。
揭阳县
宋知府彭延年墓 在官溪浮丘山,为民叠葬。嘉靖元年见梦于本府,次早其裔孙果赴诉云。郭叔云墓 在渔湖塘口村。
明寺丞王昂墓 在李坑山,编修苏葵铭。大理寺卿周光镐墓 在揭阳铺前谕祭葬。太仆寺卿吴裕墓 在黄岐山,学士吴宽撰神道碑。
长史庄典墓 在韩山东白瓷窑山。
御史郑一初墓 在仙桥山,新建。伯王守仁有祭文嘉靖丙戌御史谪簿季本,表之曰名贤之墓。弟编修郑一统墓在紫陌山。
行人司司正赠御史薛侃墓 在地美都凤鸣山。兄薛俊墓在东厢九郎山。侄给事中薛宗铠墓在枫洋。
御史杨琠墓 在地美都华美洲山,后迁潮阳草鞋鼻山。
副使杨玮墓 在地美都华美洲山。
知县吴继乔墓 在梅冈都。明天启六年奉诏修葺,知县冯元飙撰墓碑。
知府林鸣鸾墓 在河婆平门径。
程乡县
六朝程旼墓 在西北八十里义化都。故老相传程将军祖墓。
宋古宗悦墓 在县东南十里龟潭。
明吏部左侍郎李士淳墓 在松口。
饶平县
唐府兵队正邹牛客墓 在留岭。牛客陈元光部将守南诏堡,没葬于此。宋绍兴间封昭德将军,俗呼买牛客墓。今有子孙居其旁地。
宋太后杨氏墓 在南澳。今亦莫得其处。丞相陆秀夫母赵氏及少子九郎墓 传在南澳。
丞相陆秀夫墓 传在南澳青径口。元总管丁聚立石。明知府郭子章著论辨之。
知州张夔墓 在龙眼城都新輂狮山。
明佥事周用墓 在宣化都凤髻山。
教谕陈懋墓 在宣化都埤子口。
举人杨骥杨鸾墓 一在饶平浮山,一在海阳竹篙山。
薛亹墓 在韩山左麓。
礼部尚书黄锦墓 在梅冈都。
户部郎中赠光禄寺少卿夏懋学墓 在弦歌都凤凰万峰山。
澄海县
宋皇宫教授吴厝墓 在渔洲村,即宋吴复古兄子爱。
明陈明德墓 在观音山。
兵部尚书谥襄敏翁万达墓 在三河谕祭。葬大学士,王锡爵为之。
吏部郎中唐伯元墓 在丰政都。
普宁县
宋扶驾留将军墓 在本都黄举林山所。名氏无可考,竖有石碑为记。
明御史林铭球墓 在县西四十里鲤湖圆桃山。
知县李质墓 在鲤湖平在埔山。
潮州府部艺文一
《祭鳄鱼文》唐·韩愈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掩,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抗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耶。且承天子命而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辩。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终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潮州祭大湖神文》前人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谨以清酌腵脩之奠祈于大湖神之灵。曰:稻既穟矣,而雨不得,熟以穫也,蚕起且眠矣。而雨不得,老以蔟也岁且尽矣。稻不可以复种而蚕不可以复育也。农夫桑妇将无以应赋税继衣食也。非神之不爱人,刺史失所职也。百姓何罪使至极也。神聪明而端一听,不可滥以惑也。刺史不仁,可坐以罪,惟彼无辜,惠以福也。划劙云阴卷月日也,幸身有衣口得食给神役也,充上之须,脱刑辟也。选牲为酒以报灵德也,吹击管鼓侑香洁也,拜庭跪坐如法式也,不信当治疾殃殛也。神其尚飨。
《潮州韩文公庙碑》宋·苏轼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矣。故申、吕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盖尝论天人之辨,以为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其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悽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词曰: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景不可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疑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于粲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远游庵铭》前人
吴复古子野,吾不知其何人也。徒见其出入人间,若有求者,而不见其所求。不喜不忧,不刚不柔,不惰不修。吾不知其何人也。昔司马相如有言:列仙之儒居山泽间,形容甚臞,意甚鄙之。乃取屈原远游作大人赋,其言宏妙,不遣而放。今子野行于四方十馀年矣,而归于南海之上。必将俯仰百世,奄忽万里,有得于屈原之远游者,故以名其庵而铭之曰:
悲哉,世俗之逼隘也。愿从子而远游。子归不来而我不往。使罔象乎相求,问道于屈原,借车于相如。忽然不自知历九嶷而过崇丘宛兮。相逢乎南海之上,踞龟壳而食蛤蜊者,必子也。庶几为我一笑而留乎。
《金城山记》王汉
金城山境之最奇者也。距州治越二百步。东临恶溪,西瞰大湖。闾阎占其南,垣墉固其北。从昔榛莽翳奥,为蛇虺之囿,麋鹿之居。径路未辟,人不得游。山之形势万态。询州之耆老咸曰目所未睹。壬子仲冬,余始至郡,阅其近逼库廪,畏盗之伏其间。始令剪辟,非意其为胜也。初得一径,从石门东上。几半得地如砥方,广三十步左右,巨树惟荔枝为多。始立亭曰荔枝亭。上五十步至顶,见一石峨然出丛薄间,因以峰名之曰独秀。北行十步,出大石中。地形孤耸,顾望旷绝。西南与凤山对,遂立亭曰凤皇由凤亭。东行七十步,得一址。前数石尤佳,宜日之初立亭,曰初阳。其石之最高者号曰初阳顶。由凤亭西广一百步,地如堂。南有石子,如望,名之曰望贤。由望贤石西连大冈踰十步,有石复巨。睹者必先傍,无所倚。号曰题石冈。其下有石,宜日之昃立亭曰西晖亭。南岩壁峭崄,亦以西晖名之岩。东南五步,丛石怪诡,隐篁筱间,披剪未竟,势若腾踊,题曰隐石。石侧有洞,曰仙游。有台,曰凤台,谓仙所宜游,凤所宜集也。凡命名皆刻于石俾,来者得以观焉。噫潮为郡隋唐而还贤守相继兹山之不兴得非有待乎。韩文公尝即东山为亭,以便游览,人呼曰侍郎亭。渡恶溪,陟峻岭,土无嘉葩美木。亭已久坏,惟一树独存。夏炙赫曦旁,无以芘矧。兹山居城隅,迩郡署土石间错坡径纡直陟降忘疲。游者知其境胜比韩之东山相远也。余既为诗以纪,有未尽,复书以记之。
《韩木赞》王大宾
潮东山有亭,唐韩文公游览所也。亭隅有木,虬干鳞文,叶长而傍棱耆老。相传公所植也。人无识其名,故曰韩木。旧株既老,类更滋蕃。遇春则华,或红或白,簇簇附枝如桃状而小。每值士试,春官邦人以卜登第之祥,其来旧矣。绍圣四年丁丑,华盛,倾城。赏之。未几,捷报三人。盖比前数多也。继是榜不乏,人繁稀如之。最盛者崇宁五年、宣和六年也。今不花,十有五载人材未遇,或时运适然,未可知。尔大宾尝读苏端明为公庙碑论能不能有天人之辨。窃观公植之木,能兆化机,为一方瑞,夫岂容伪殆其善教之道发造物而藏诸用使潮人思慕千万年莫之厌者矣。碑何以不书未盛也,盛而无妄。邦人识之,识而不书,天下后世曷然之。夫鸟兽草木之奇符于前事,谓之瑞,箫韶仪凤,周亩嘉禾,各以类应。公刺是邦,命师训业,绵绵厥后三百馀年。士风日盛,效祥于木,理之宜然。若乃术业荒忽,惟瑞之證,叔世妄诞者之为君子鄙,之为之赞曰:召公之棠,孔明之柏,既诛勿剪,且歌爱惜。瞻彼韩木,是封是沃匪木之渎德化,惟服化隆而孚华繁以符邦。人励之此理匪诬。
《放生池记》真德秀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赞天地范阴阳裁成滋育之化以蕃,庶类之殖羽腾、蹄绕、鳞流、食息、蠢动、根荄均被其德泽,亦大矣。绍兴癸亥夏诏郡县设,唐旧迹置放生池,申严法禁,以敦忠厚之风。潮于西山之麓,堙湖馀壤,仅存步亩莲池以奉约束。索鱼于筌,倾缶以注,邀禽于笼,拊掌而扬。沿袭浸久,罔有革之者。恭惟太上皇帝,体尧舜以推至仁,稽商周以恢洪业。量包溟渤恩沛雨露霁志弘廓,岂以寻常之丘壑,纵噞喁啾唧之惠为哉。今上皇帝虔奉严训,笃承丕绪好生之德,洽于遐迩。群黎万物咸薰陶于泰和之域。乾道乙酉秋,守臣曾造来涖兹邦,政事条举期年乃有临江立界之意。命海阳邑令张某相所以易之。维城之东,清江浩漫,远源而众,会昼夜之流混混不停。于是即其要津,累塞,建阁以际弘深砻石刻名于其侧。揭标上下共十里以禁采捕,涉旬而号孚。诚允称于承宣之职矣。噫。济以乘舆,曷若杠梁之为便,灌以桔槔,曷若霢霂之为渥,鳝䲡之沟奚可以活鳣鲔,鹪鹩之枝奚可以舒鸿鹄。详斯池之规,方于曩制。旷邈优裕,任其自适,无一物之不得其所是以。前瞻则晨峰弄晖而征鸿和。西顾则暮云归岫而栖翮集。南观则灵湖嘘吸而鲸鳄潜。北望则层峦幽翳而麋鹿伏。徙倚而环视之,颁首莘尾,漾鬐嘘鬣,油油洋洋于波涛间。而凫鹥鵁鶄之属徊翔乎烟渚昂,藏于砂碛,迄无网罟。矰弋之虞。仰而思之,踌躇而绎之永与圣寿长久,等于生生不穷之道焉。书载咸若之训,诗咏于牣之章,其见于今日乎。老臣居枕江湄时乐斯乐,故特昼于石。
《浚湖铭》林光世
凤凰山朝鳄鱼潭空祝网旧址。地不满弓。小臣光世职勤华封,易浅而深,即卑为崇。爰作飞桥,仰像流虹,爰立巍亭,虎拜高嵩。咨尔草木,施及昆虫,游泳至仁,硕大且丰。山川之气,斯为会通,美归天子,谶应三公,天子若曰:民物性同,民物俱乐,乐斯无穷。小臣拜舞,领会宸聪。爰筑修堤,尽护西墉。导合泉流,至于泮宫。外固吾圉,远折遐冲,回环十里。潋滟空濛,宜晴宜雨,宜月宜风。帝城景象,俨在目中。谁谓潮州,亦广之东。叨恩召还,湖山匆匆。匪余弃汝,君命是恭。骚人墨客,缙绅华宗,遨游千年,勿忘衰翁。开庆初元宵中,露浓保魁憺尹实笔浚功。
《曾井记》曾福升
余尝读曾公类说所谓程乡曾井者,云曾氏于汉为广州刺史之后,五代时尹程乡以清简仁爱闻邑。民有瘴疠者,公给药愈之。由是远近踵门者,日以千百。公为大剂药内于井,令疠者饮之,是后邑民祠公。饮水愈疾如初。宋侬智高叛上,命枢密使狄武襄公率兵五万由东广蹈海。军兵至境感疾疠,武襄公祷,井水溢出,以给军旅获济。狄公旋师,奏凯首以公井泉为言,仁皇降制谥忠孝公且赐飞白书曾氏忠孝泉五大字以旌之。
《韩山书院记》元·吴澄
孟子而后,儒之知道盖鲜矣。西汉之儒文颇道古,贾太傅、司马太史,卓然者也。徐考其言论识趣,大率非鞅仪秦之绪,馀于道,竟何如哉。降自东汉,不惟道丧,而文亦弊。历唐中世,昌黎韩子出,追踪西汉之文,以合于三代。而原道之作直以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传至孟轲而止。是必为文而有见于道也。岂三代之下文人之所能及哉。尝因谏佛骨事谪潮州刺史,其后潮人立庙以祀。宋元祐间庙徙州城之南七里逮,淳祐初,又于庙所设城南书庄,俾学者居焉游焉。皇元奄有此土屋燬于兵。至元甲申岁韩山书院重兴,即庙之旧址。为先圣燕居,先师兖郕沂邹四国公侍而韩子之专祠,附唐时先圣配祠。独一颜子,宋儒推孟子之传,由子思,由曾子上接孔氏,其言本诸韩子送王埙序。于是配孔者四祠,韩而继一圣四师之统也固宜。然书院仅复,规模隘陋,营缮多缺。前守拟更造,不果。至顺辛未夏,总管王侯至命山长陈文子计其费,爰撤旧构新。韩祠、燕居位置相直,宽袤齐等。后有深池,广十丈许,畚土实之,建讲堂其上,扁曰原、道两庑。辟斋舍馆,诸生日食之供有庖,岁租之,入有廪。教官之寝处,祭器之贮藏一一备具。宏敞壮伟倍加于前。五月经始,九月落成。海阳县长忻都实董其役。越明年,山长将潮士之意来,请记。予谓书院之肇基也,以韩子之能,有见于道也。书院之增修也,以王侯之能,有志于教也。潮之士其如之何。必也学韩子之学业,精行完进进而贤,则奚翅贡于王庭,如韩牒所期而已。学四先师之学道,明德立骎骎而圣,则奚翅笃于文行,如苏碑所褒而已。不然学于书院,昔犹夫人,今犹夫人,欲与赵德并且不可是为,深有负于君师之作养,又何望其高睨圣贤之蕴奥乎。陈文子曰潮城之东隔水有山,文公平日憩息之地,手植尚存,潮人称其木为韩木,山为韩山。后取城东之韩山以号城南之书院云。王侯名,元恭蠡人也。
《报德堂记》徐来
潮郡之下邑有三,海阳、潮阳、揭阳是也。独潮阳当道要冲也。县治之西南三十里,有地曰和平,民居繁庶,往来络绎,文邑之乡。其间乃有大川横截,历代皆济以舟,或逢风涛时作潢潦奔溢,不免覆溺之患。凡贡水土诸物品,受上府教令,往往病涉。宋宣和丙申,浮屠氏大峰师始自闽来,弘发大愿,谓宜建石桥,以渡往来,以通上下。遂募众赀,期底于成。于是度水之浅深高下,计石木若干。独运诸心,不喻于人。宣和癸卯,师载施钱归闽,人尽讶之。至建康丁未越五载,师航海而来糗粻木石工用毕。至不踰年而桥成。一十六间,惟南北距岸两间未获尽完。是岁十月辛亥,师归禅。绍兴癸酉完之。蔡贡元也由是往来之人,虽逢风涛时作潢潦奔溢,而道无苦病,公私便之。乡人感恩,建堂崇祀,名曰报德。然自宋迨今二百馀载,莫能纪其事者。至正庚寅,里士许某黄仲元集乡老相议,惧夫愈久而终于湮灭,遂请于予勒之金石。予谓:昔郑子产以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焉得人人而济之。今大峰浮屠氏乃能普惠以济人,其功岂不居于子产之右乎。兹勒其实,以垂永久,使知创始有自云。至正辛卯
《明贶庙记》刘希孟
皇元统一四海,怀柔百神,累降德音,五岳四渎、名山大川所在,有司岁时致祭,明有敬也。故潮路三山之神之祀,历代不忒。盖以有功于国,弘庇于民,式克至于今日休潮于。汉为揭阳郡,后改为邑。于西北百里有独山,越四十里,又有奇峰曰玉峰。峰之右有乱石激湍,东潮西惠以石为界。渡水为明山,西接梅州,州以为镇。越二十里有巾山,地名霖田,三山鼎峙,其英灵之所钟不,生异人则为明神,理固有之。世传当隋时失其甲子,以二月下旬五日,有神三人出于巾山之石穴,自称昆季受命于天镇三山,托灵于玉峰之界石庙,食于此。其地有古枫树,降神之日,上生莲花,绀碧色,大者盈尺,咸以为异。乡民陈其姓者白昼见三人乘马而来,招己为从。忽不见,未几,陈遂与神俱化,众尤异之。乃周爰咨谋率巾山之麓,置祠合祭。前有古枫,后有石穴,昭其异也。水旱疾疫,有祷必应。既而假人以神言,封陈为将军,赫声濯灵,日以益著。人遂共尊为化王,以为界石之神。唐元和十四年,昌黎刺潮。淫雨害稼,众祷于神而响答。爰命属官以少牢致祭祀以文,曰:淫雨既霁,蚕谷以成。织女耕男欣欣衎衎,是神之休庇乎。人敢不明受其赐,则大有造于民也尚矣。宋艺祖开基,刘鋹拒,命王师南讨。潮守侍监王某愬乎神,天果雷电以风,鋹兵败北、南海以平逮。太宗征太原,次城下,忽观金甲神人操戈驰马突阵,师遂大捷。刘继元以降。凯旋之夕,见于城上云中,曰潮州有三山神,乃诏封明山为清化盛德报国王,巾山为助政明肃宁国王,独山为惠威弘应丰国王。赐庙额曰明贶敕。本部增广庙宇,岁时合祭。明道中复加封灵庙二字,则神大有功于国亦尚矣。革命之际,郡罹兵凶,而五六年间,生聚教,训农桑,烟火骎骎不已。元时民实阴,受神赐。潮之三邑,梅、惠二州在在有祀。远近士人岁时走集,莫敢遑宁。目肇迹于隋,显灵于唐,受封于宋,迄今至顺壬申,赫赫若前日事。呜呼,盛哉。古者禋于六宗,望于山川,以禦大灾,捍大患。今神之降灵,无方无体之可求,非神降于莘石言于晋之所可同日语,又能助国爱民,以功作元,祀则禦灾捍患抑末矣。凡使人斋明,盛服以承。祭祀非谄也,惟神之明,故能鉴人之诚;惟人之诚,故能格神之明。孰谓神之为德不可度思者乎。潮人之祀神也,一饭必祝明山之镇于梅者。有庙有碑,而巾山为神肇基之地,祠宇巍巍,既足以妥神之灵,则神之丰功盛烈,大书特书不一,书者实宜。于是潮之士合辞索文以为记。记者,记功宗也。有国家者,丕视功载,锡命于神。固取其神之灵以报国,而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傥雨旸时,若年谷屡登则福吾民,即所以宁吾国也。神之仁爱斯民者,岂少补哉。虽然爱克厥,威斯亦何。所沮劝必威,威显民祸福影响于寇平仲,表插竹之灵于刘器之速。闻钟之报然后彰善瘅恶,人有戒心,阳长阴消,其道光明,则神之庙食于是邦,与山为砺,与海同流,岂徒曰捍我一二邦以修也哉。
《广济桥记》明·姚友直
郡治东,并城水曰恶溪。旧有修桥,累石为墩二十有三。深者高五六丈,低者四五十尺。墩石以尺计者数千百万馀。上架石梁,间以巨木,长以丈计者四十五十有奇。中流惊湍尤深,不可为墩。设舟二十四为浮梁。栏楯铁练三,每练重四千斤,连亘以渡往来,名曰济川。考之
《图经》,肇建此桥,或经二三守,须数岁始成一墩。更数守,历数十馀岁桥始成。其途通闽浙,达二京,实为南北要冲。其流急如马骋而汹涌,触之者木石俱往。水落沙涌,一苇可渡。水涨沙逸,数里旷隔。虽设济舟,日不能三四渡,咫尺之居若千里。士女不得渡,日夜野宿以伺其便。军民病涉,莫此为甚。自宋至是,因循不能修复者殆百馀岁。凡登途而望者莫不痛恨,以为斯桥不复,终古苦涉矣。宣德乙卯冬我韦庵王公莅任,后百废皆作,渡溪拜昌黎祠,顾桥之遗址,询诸僚吏卫指挥赖君棨作。而言曰:斯桥之毁,累经修筑不能为工。岁溺人畜不可数计。非德望若昌黎伯神化宜民者不能也。惟公所至有声迹,斯桥之兴,不在于公而谁欤。公乃揆诸心,谋诸众,毅然兴作新之。怀命耆民之贤者化财,经途尊官巨贾捐金弃玉者相踵籍,而海邑洎潮、揭、程之民趋赴之者,各殚其财力,若有鬼神阴来相之。于时慎简。官属若海阳县令李衡等赞其计,选耆民董工、许懋等出纳赀费于以购木石,募工佣。凡墩之颓毁者用坚䃜以补之,石梁中断者用楩楠樟梓之,固巨者以更之。中流狂澜触啮不能为梁者,仍设以浮舫,絷以铁缆,无陷溺之忧。桥之上乃立亭屋百二十六间,屋之下、梁之上镘以厚板,板上侧卧二层甓,用灰弥缝之,以蔽风雨寒暑,以防回禄之虞。环以栏槛,五采妆饰坚致倍蓰于旧。不期月告成。四方之人骤闻者,疑而骇,若不之信。更名其桥曰广济,取济百粤之民,其功甚大也。又间联屋,作高楼十有二。由桥西亭而东行,楼之一西曰奇观,东曰广济。桥楼之二西曰凌霄,东曰登瀛。楼之三西曰得月,东曰朝仙。楼之四西曰乘驷,东曰飞跃。楼之五西曰涉川,东曰右通。是为西矶头,西厓抵矶。凡楼屋计五十间,矶叠级二十有四,按二十四气以便人畜上下过浮梁者下级。由浮梁东行至穷处,曰东矶头,亦叠级二十有四,为楼之六,西曰左达,东曰济川。上级越楼,由亭西而东行,为楼之七,西曰云衢,东曰冰壶。楼之八,西曰小蓬莱,东曰凤麟洲。楼之九,西曰摘星,东曰凌波。楼之十,西曰飞虹,东曰观滟。楼之十一,西曰浥翠,东曰澄鉴。楼之十二,西曰升仙,东曰仰韩。阁楼之上重檐,又曰广济。桥东厓至矶,凡楼屋七十有六间。桥之穷矣。仰韩阁之东有祠,曰宁波,塑波神以安水怒。祠之后曰碑亭,四邑民献颂太守王公功德碑列于两序,四方来观者咸曰斯桥实为江南第一。
《三利溪记》陈献章
古今学者不同,孔子以两言断之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古今仕者不同,程子以两言断之曰:古之仕者为人,今之仕者为己。古之人,人也;今之人,人也,一也判而两之,其不可同者如阴阳,昼夜则有其故矣。圣人之所以示人也,知微之显,知显之微,学为己也,其仕也为人,学为人也。其仕也为己,断不疑矣。今守令称贤于一邦,利泽及于民。民爱而乐之,问于我。岭南十郡之内,吾知其人者,周潮州也。潮海郡也,东南距大海,望之渺漫接天。习水者乘长风驾大舶出没巨浪中,小不支则有覆溺之患。每岁漕运,潮人共苦之。潮州来守郡问潮父老所以便民者,父老曰其惟三利溪乎。潮五属邑,其三在郡治西南,形若鼎立,广袤千里,水曲折行其中,而民共赖之者,三利溪也。是溪之长百一十五里,东抵韩江,西流入于港。正统间湮于大水,潮州浚而通之,水由故道行东西注会同于海。虑其冬旱而且涸也,凿郡城南沟引韩江水注于溪甃石。为关,时而开闭之。凡役民于畚锸,卑之为溪也,高之为关也,仅一月而成。农夫利于田,商贾利于行,漕运者不之海而之溪,辞白浪于沧溟,谢长风于大舶。于是潮之士夫与其父老拜郡门谢曰:利吾潮者,吾父母也。吾子孙敢忘之。由是观之,周潮州仕而为。人也非欤,吏于潮者多矣,其有功而民思慕之,唐莫如韩愈。入国朝来莫若王源,驱冥顽之鳄造广济之梁。其事显于为人不可诬矣。今潮州以三利溪配之辉映,后先称贤于一邦也,宜哉。夫短于取名而专于求志,薄于徼福而厚于得民,非以奉身而燕及茕嫠,陋于希世而尚友千古,黄涪翁所称者,非濂溪先生。欤潮州遗予书曰:我故舂陵族,也潮州之举进士。有声郎,秋官有声守郡,有声其尚不忝其先也哉。吾尝赠之诗,云:楚中有孤凤,高举凌穹苍。借问归何时,圣人在黄唐。望之久不至,岁晏涕淋浪。九苞有遗种,不觉羽翼长。三年集南海,使我今不忘。逍遥栖桐枝,长饮甘露浆。吾生濂溪,数百年之后思濂溪而不可得见。见其族之云仍若此者,殆可与言矣。然则区区所爱慕于周潮州者,一关三利溪而已耶。潮人相与立碑颂潮州之功。遣生员赵日新来,请文予以其事,并诗记之。俾潮之人知仕而为人者,有功不可忘。而潮州之进未艾也。潮州,名鹏,字万里。道州之永明县人。
《东里志后序》刘守元
堪舆言冈萃而水环者,气钟也。余东里镇山自楚粤逾闽汀逶迤入界,凤翔而下为潮之。左臂大海,带环河流,会其西澳山屏,其南钟山映,其东絜长置短,方数十里。累累乎千室之邑,彬彬乎文物之乡。有声于郡,旧矣。大抵山川之秀,与气运为低昂。方其风气渐开人文渐著,天付斯文而山川增色。孰主张是,孰隆施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能已乎。及其风气既开,人文既著,则兴起斯文者,非天也,人也。自里志所能识迄于今,豪杰之生于吾里者,不数。而能以兴起为己任者,若曹宗道之善课,多士陈子旃之笃志力行,周舜中之博学清修,一时人士翕然宗之。家儒书而户秉礼,亚邹鲁矣。居吾里者,士无儇佼之风,女无非僻之行。长幼尊卑以礼序也,亲戚急难以谊劝也,父兄之教子弟之学,不为浮词,剿说以实胜也。非先民之遗乎。先民之教衰,倭寇蹂践四民废业。盖地本斥卤而幅𢄙素逼也,益之以寇祸而为善之资,益贫矣。士之卓然自立者,几何哉。则主张于斯以煇煌吾里者,非吾党之责乎。乃石冈陈先生与少松吴君慨文献之无徵,稽实裒闻,分门别类共为之志,而形胜财赋、人才风俗与夫沿革措置,具一邦之规模。苟留心民事者一展卷焉。宁不可以兴乎。昔崔与之作中州志,近世甘泉湛先生续其书,及黄泰泉先生修全广志,取以参据中州亦里也。有名贤以表章,则里仁为美,有后贤为羽翼,则爱而可传。今之志,东里也,宁无望于后人乎。天付以文,地钟以文,先贤兴起乎前,则吾与二先生与今日有志之士固后死之,与于斯文者也。然则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昔也耶。君子相与励志力行,用昔日之忠祛今日之敝以从先进之文,上以光三先生羽翼之心,下以开后世俊杰之贤,使后人之续是志者,视今之简编烂熳焉。则志者之心以慰,而守元亦与有荣矣。夫风气之开,人文之著,固必有所由,兴吴之文也。以子游蜀之化也,以文翁山川之巨细不同。吾愿吾里斯文自今日兴之也。
《南澳赋》杨彩
痴愚呆子素负瑰奇,蜗居、井坐、株守,何知。一日兴发,弧矢帆梯,愬九龙十八之滩,陟三十六峰之蹊,徘徊徉,与性适情。怡眺古瀛八景之胜,概览榕揭万里之官溪,睇之不足,盼之若遗。独行踽踽,抚膺凄凄,逸怀道者指示津迷,耳提面命,诲尔所之。爰帆一苇,用掔一褆乘桴浮海,深澳南堤。纵观闽粤之水国,极目岛外之群彝,于是携彼墨客询及庞眉。或问刍荛,或考图披。谒忠魂之茔垄,访帝子之黍离。云盖吊古华盖望
,问桑麻于畛畦,质疑难于十叶。班荆石,坐登高,赋诗喟然,叹曰:斯游也,其超尘
,其越鼠鼷曷。秉彤管刻烛赋,而赋曰:相彼南澳,为潮边幅,环大海滨,枕金山麓,浪澎湃而作声。潮旁午而拖绿,淼淼冥冥天连日沃,元元寞寞,魑形鬼物。水岸横飞,雪涯磅礡,乌岩如䃜之堆白沙,如练之束后宅,如屏之张长尾,如釜之覆溜头。前钱竹栖猎峙左辅右弼,湾湾矗矗,大、小彭山,又有莱芜金山、岐山,远近则目黄芒、陈岐,窈窅元谷,柘林、樟林,苍苍郁郁,九归洋屿。白牛西阁平原旷野,水煖土沃,可耕可猎,有禾有谷,先种后熟。是谓之稑有实无稊,是谓之
桔槔灌园。爰采其葍涯岩紫菜,可当苜蓿。燕窝藻粉不盈一匊。儦儦俟俟,麖羬麀鹿有孙供奉,禺禺狒狒,熊膰可胹虎蹄,无躅鹊报新音。慈乌反哺,鹰鸠鷾鸸伯劳、杜宇高舂,鸥雉偷仓天使,獐麂豺狼山羊野兕,麈尾生风,猬身如刺,啖鸡之狸,食人之貐,异兽珍禽更仆无数。至若海,错尤难枚举。阿罗一首十身如许。鳛身十翼,鳞有毛羽。鲎牝负牡。䱜腹容子,豚膏可然,命之懒妇。白鲨吹沙,又云射鲋乌。鲗噀墨,水黑如雾。方诸珠垂车螯肉吐带壳玳瑁珊瑚火树将军大帽龟脚鸡距神蛇蜚𧔥一首六股。又有缝泰吐光似龙之蟉,一手一足能兴云雨。或云支祈金笮,或云冯夷水府。腥吹沫唾,鬣奋翅鼓。楼台蜃室,亭阁鸟侣,千奇百怪,可惊可忤。更有盐埕曳白如布网桁雨零如杙罝兔徵其槽漏可充外帑是山海之在南服也不过一卷之石、一撮之土。昔天兵之下闽广也,谁深其阻,谁敢予侮。故大国小邦,外趋内附,吕宋琉球,南金大赂,占城暹逻,随波飞渡。佛齐阇婆,弗敢互贾,真腊彭坑,疾驰如骛。缅自弃捐,爰徙其旅,蕞尔丘墟,不隶疆圉。是以日本倭寇、西番丑卤猖獗,凭陵跳梁跋扈,据为巢穴。城狐社鼠、绿林健儿勾引环堵,倡者吴平,附者林凤有、林道乾。寨依河渡。许朝光巢隆澳深处。有曾一本,薙狝盘据。胠箧担囊,脍肝啖餔。潢池弄兵,洪涛驾
。凡我元元,荼毒何苦。台府奏闻圣,皇震怒,授钺元老,奋扬厥武。剪其巨鲵,剿其残怙,灭灶铲垒。鱼游鼎俎,底定敉宁。时雨如澍,细观深澳。闽广门户,诸彝蜂屯,盗贼蚁聚。不压重兵,贻忧北顾石画,庙筹肇开。总府相度,土功版筑。百杵巍巍,金墉砻砻,
础高高,牙纛森森,什伍耀日,蚩吻连云,栋宇旗帜央央,戟矛膴膴,舳舻舰樯罗列浦溆。千仓万箱峙积粻糈
厥畬,菑通商惠距。谋士如云,猛将如虎。岛蛮胆寒,喙息伛偻。童童桑柘,蓬蓬苗黍,济济青衿,亦知萟圃。昔为獍丛,今变邹鲁。海不扬波,功岂小补。适有渔父抚掌而笑,鼓枻而歌曰:纳污藏垢兮仁之容,荡涤邪秽兮义之公。涟漪文理兮礼之隆,周流不滞兮智之通。潮盈汐亏兮信之崇,具备五德兮奠鸿濛。子何未达兮造化工,浅鲜测海兮庸蠡虫。效颦勒赋兮希左冲。于是渔父捧腹归艨艟。痴愚呆子如发蒙,醉卧不省。日已红,幡然觉悟,如启昽凌风,仰止青螺峰重,曰:浮槎视遌,汹涌涛兮登丘彳亍,乘泥橇兮天狼欃枪。悯莱蒿兮苞竿犀毗,净鲸波兮笔诛梼杌。华衮褒兮禺强浚矣。肩吾尧兮德媲海岳,同深高兮稽首。作赋永不磨兮。
《湖山重辟南岩记》曾化龙
南岩结湖山之腰,怪石竦峙,云树郁葱,盖奇胜也。往者荆榛未芟,髑髅与狐兔相为窟宅耽。奇者流间一攀藤眺,听临风生,感心魂为寒。迨神庙中叶其乡章别驾,始辟以祀李伯阳,山之须眉面目寖寖乎具矣。无几而榱桷倾圮,蓬蒿又满,饿鼪昼鸣,人踪寂历,岂倏兴倏废,数有固然。虽以伯阳之灵爽,石丈之英标,不能不坠落于寒烟荒草中耶。一日,徵君陈公低徊其下,谓洞峦雅擅神镂顾,使泯没不彰,我辈空具济胜毋,乃负罪山灵。爰鸠工庀材,缘山而亭之,缘亭而阁之,塑金身,集龙象,辟静室数十,椽置僧田若干亩。于是幽香夜腾,疏钟晨动。向在寒烟荒草中者,今且为西国之鹫岭,马祖之丛林矣。予谓山川遭逢,不异措大当其致身,通显则户外鹤盖成阴,流水接轸。如其不偶遁深林而友麋鹿,虽歌出金石,犹之蛙鸣蝉噪耳。嗟夫。徵君不遇也者,髑髅穴之,狐兔家之,牧竖樵夫相戒不入。何以今日游屐所至,皆坐卧不能,去而且籍,籍称应接不暇也哉。山僧走温陵,告予曰徵君开疆置田之功德不可没,其姻娅捐赀者,功德亦不可没也。今徵君巳矣,敢乞一言以志不朽。因念徵君长嗣衍虞为余首拔士才,致飙发名满乡邑,其诸郎皆英英圭璋器也。往予奉简书较潮士,时曾觞咏于此矣。忆风光之如昨,怅幽人之已遥,遂泚笔为之记。徵君讳廷策,字颖,夫觐墀,其别号也。
《函元塔记》张明弼
元气者,太初太乙之名也。太初者,未见气者也。太乙者,始气也。元气则苞太初太乙,判阴阳五行,孳天以九部八纪,搆地以三百六十轴,乃始六合正元气,蓄文章出矣。自丽山氏分布元气产生陵谷,经以东西纬以南北,牡以丘陵,牝以溪泽,亦既含功牧生各受次序矣。然而一犯乎丘壤之形,不得不有迂直方袤之数,既有迂直方袤之数,则虽治之以分率准望,莫能齐焉。天地有缺,惟圣人补之。往昔帝王见燕秦为天下,面辽蜀为左右,背冀豫为胸腹,河洛为胃肠,楚吴越为髋髀,则建邦国于燕秦之郊,天下之气乃受其埏埴而不敢散。若夫室家之内迎曦,东阁引景,南轩招凉,北牖映月,西棂主人,则筑中霤而处之以收四事之用,而一室之元气亦无漶焉。一郡一邑,谁云不然。故凡为粉堞青甍概云拒日之光者,非其幽则劳鬼,而明则疲民也。昔人筑台必曰书云物,登灵台则曰望元气。十洲记曰昆崙山有金台玉室,元气之所聚。正以假土木之功,托手足之力,造形补地,抟气补天,遂使太初太乙之根不荡,而天地精通。华采敷序。此揭阳函元塔之所由作也。揭治西南有仙径,五房诸高,山冈峦如矗。而东北则两江交汇,营谋而商入海。传曰东方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望气者亦曰巽地。有陷则文采不发。今揭之先民虽有翁襄敏庄奉常、薛光禄中离诸公声垂史册。然一时通金闺籍者,恒不满十人。于是邑人鸠工殖材,因巽壤龟山之高,为爵离七层以弹压水伯拱揖山灵。尝试出东北门而望之,其负阜倚天。悬铃建铎踞形胜之区,焕神明之观者,其是塔也耶。元气聚矣,文采振矣。一邑之天地若鍊,土石以补矣。因谥之曰函元塔是塔也。经始于今太常少卿冯邺仙作令,时为天启七年丁卯,落成于予作令二载,时为崇祯十二年己卯。方予出都时邺仙先生屡以塔事,见属及至揭。邑人仪部郭菽子先生日夜惎予掇拾以成之。为费镪四千两,经时十三年,斯其竣事,固以艰矣。菽子语予曰方塔初营二三级时,邑人登贤书者六人,上春官者四人,嗣是两榜蝉连不绝。元气之说信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