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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神异典

 第三卷目录

 神异总部总论一
  易经〈谦卦 系辞上传 说卦传〉
  书经〈盘庚〉
  礼记〈郊特牲 祭义〉
  道德经〈居位篇〉
  墨子〈明鬼〉
  论衡〈论死篇 订鬼篇〉
  风俗通〈怪神〉
  抱朴子内篇〈道意篇〉
  鹿门隐书〈论怪力乱神〉
  祛疑说〈鬼神之理〉
  正蒙〈太和篇 神化篇〉
  朱子大全集〈答王子合〉

神异典第三卷

神异总部总论一

《易经》《谦卦》

鬼神害盈而福谦。
〈传〉鬼神谓造化之迹,盈满者,祸害之谦,损者福佑之,凡过而损不足,而益者皆是也。

《系辞上传》

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本义〉此穷理之事以者,圣人以易之书也。易者阴阳而已,幽明、死生、鬼神皆阴阳之变,天地之道也。天文则有昼夜上下,地理则有南北高深,原者推之于前,反者要之于后。阴精阳气聚而成物,神之伸也。魂游魄降,散而为变,鬼之归也。〈大全〉问易言知鬼神情状,果有情状否。程子曰,有之。又问既有情状,必有鬼神矣。曰易说鬼神,便是造化也。问鬼神之事,如何可以晓悟其理。曰,理会得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与原始反终之说,便能知也。须是于原字上用工夫,或曰,游魂为变,是变化之变否。曰既是变,则存者亡,坚者腐,更无物也。鬼神之道,只恁说与贤,虽会得,亦信不过,须是自得也。朱子曰,精,魄也。耳目之精为魄气魂也。口鼻之嘘,吸为魂,二者合而成物。精虚魄降,则气散魂游,而无不之矣。魄为鬼魂,为神。《礼记》有孔子答宰我问正,说此理甚详。礼记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注气为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聪明为魄。杂书云,魂人,阳神也。魄人,阴神也。亦可取问。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曰,此是两个合一个,离精气合,则魂魄合而凝结为物,离则阳已散,而阴无所归,故为变。又曰变是魂魄相离,虽独说游魂而不言魄,而离魄之意,自可见矣。又曰,此只是聚散,聚而为物,神也。散而为变,鬼也。神属阳,鬼属阴,又错综而横看之,则精为阴,气为阳,就人身而言,虽是属阳,然体魄已属阴,盖生之中已带了个死底道理。变虽属阳,然魂气上游,体魄下降,亦自具阴阳,如言殂落殂升也。便是魂之游落,即魄之降。古之祭祀,求诸阳,所以求其魂。求诸阴,所以求其魄。横渠说精气自无而有,游魂自有而无,其说亦分晓。又曰,魂气升于天,体魄归于土,神气上升,鬼魄下降,不特人也。凡物之枯败,其香气腾上,物则腐于下,推此可见。问天地之化,虽生生不穷,然而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能原始而知。其聚而生,则必知其后必散而死,能知其生也,得于气化之日,初无精神,寄寓于太虚之中,则知其死也。与气而俱散,无复更有形象,尚流于冥漠之中。曰,死便是都散无了。问游魂为变,间有为妖孽者,是如何得未散。曰游字是渐渐散,若是为妖孽者,多是不得其死。其气未散,故郁结而成妖孽,若尪羸病死底人,这气消耗尽了方死,岂得更郁结成妖孽,然不得其死者,久之亦散,又如其取精多,其用物弘如伯有者,亦是卒未散也。问精气为物,阴精阳气聚而成物,此总言神游魂为变,魂游魄降散而成变,此总言鬼疑错综,而言曰,然此所谓人者,鬼神之会也。张子曰,精气者,自无而有,游魂者,自有而无。自无而有,神之情也。自有而无,鬼之情也。自无而有,故显而为物,神之状也。自有而无,故隐而为变,鬼之状也。诚斋杨氏曰,鬼神无声、无臭,何为而有状,状且无也。何为而有情。曰,物者具是形者也。魂者使是形者也。魂止则物存,魂游则物亡。游者止之,变也。亡者存之,变也。观其聚散,则鬼神之情状可知矣。记
曰,鬼神之德,其盛矣乎。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体物而不可遗。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此其状也。易曰,与鬼神合其吉凶。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谦,此其情也。

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
〈大全〉程子曰,冬寒夏暑,阴阳也。所以运动变化者,神也。神无方,故易无体。朱子曰,神无方,而易无体,神便是在阴底,又忽然在阳。在阳底又忽然在阴,易便是,或为阳,或为阴。南轩张氏曰,神则阴阳不测,故无方。龟山杨氏曰,神者,妙万物而为言,天高地下,必有方矣。神则无方,无在而无乎,不在无为,而无所不为也。

阴阳不测之谓神。
〈本义〉张子曰,两在故不测。〈大全〉朱子曰,不测者,是在这里又在那里,便是这一个物事,走来走去,无处不在。

《说卦传》

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
〈大全〉共成万物,不可得而分,故合。谓之神。横渠曰,一则神,两则化,妙万物者一则神也。龟山杨氏曰,离帝而为神,则其运无方,其居无迹,非妙万物者能如是乎。

《书经》《盘庚》

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怀尔然,失于政,陈于兹,高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汝万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先后丕降与汝罪疾曰:曷不暨朕幼孙有比,故有爽德,自上其罚汝,汝罔能迪,古我先后,既劳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则在乃心,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高后曰:作丕刑于朕孙,迪高后丕乃崇降弗祥。
〈蔡传〉自成周以上,莫不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故其俗皆严鬼神,以经考之,商俗为甚,故盘庚特称先后,与臣民之祖父崇降罪疾为告,此因其俗之善,而导之者也。〈大全〉问盘庚言其先王与其群臣之祖父,若真有物在其上,降灾降罚与之,周旋从事,日用之间者。窃谓此亦大概言理之所在,质诸鬼神而无疑尔。而殷俗尚鬼,故以其深信者导之。夫岂亦真有一物耶。朱子曰,鬼神之理,圣人盖难言之,谓真有一物,固不可谓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晓然见得,且缺之可也。

《礼记》《郊特牲》

鬼神阴阳也。
〈陈注〉鬼者,阴之灵。神者,阳之灵。故曰鬼神阴阳也。

《祭义》

宰我曰:吾闻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谓,子曰:气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悽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因物之精,制为之极,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百众以畏,万民以服,圣人以是为未足也。筑为宫室,设为宗祧以别亲疏远迩,教民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众之服自此,故听且速也。二端既立,报以二礼,建设朝事,燔燎膻芗,见以萧光,以报气也。此教众反始也。荐黍稷羞肝肺,首心,见间以侠甒加以郁鬯,以报魄也。教民相爱,上下用情,礼之至也。〈见问二字合为覸〉
〈陈注〉陈氏曰,如口鼻呼吸,是气,那灵处便属魂,视听是体,那聪明处便属魄。朱子曰,如鬼神之露光处是昭明。其气蒸上处是焄蒿,使人精神悚然,是悽怆。〈大全〉延平周氏曰,气者所以归乎天,魄者所以降于地,为神者,盖有魄也。然魄非神之盛也。为鬼者盖有气也,然气非鬼之盛也。神譬则天道,而鬼譬则人道而已。合鬼与神,教之至也。鬼神之为德,能使人齐明盛服,而洋洋乎如在其上,与其左右,则人之所以有愧于屋漏,而为之慎独者也。故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是鬼神之为教,同于礼乐。而礼乐之教,有所不至,则鬼神又有以助之也。精魄为物,故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者,此百物之精也。神魂为变,故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悽怆者,此神之著也。昭明言其烛于物者,焄蒿言其达于上者,悽怆言其感于情者,言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而独言因物之精,制为之极者,莫非物也。虽神之著,亦可谓之物。鬼者,尽入道者也。神者,尽天道者也。天人之道,黔首之则故明。命鬼神以为黔首,则唯鬼神有以为之则,故百众畏其威,万民服其德也。严陵方氏曰,臭为阳,故曰以报气也。气以阳生,而有所始,故曰教众反始也。味为阴,故曰以报魄也。阴聚而有所爱,故曰教民相爱也。

《道德经》《居位篇》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注〉神不害自然也,物守自然,则神无所加,神无所加,则不知神之为神也。不知神之为神,亦不知圣人之为圣,不知神圣之为神圣,道之极也。

《墨子》《明鬼》

子墨子言曰:逮至昔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正,是以存夫为人君臣上下者之不惠忠也,父子弟兄之不慈孝弟长贞良也,正长之不强于听治,贱人之不强于从事也,民之为淫暴寇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率径,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此其故何以然也。则皆以疑惑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不明乎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今若使天下之人,借若信鬼神之能赏贤而罚暴也,则夫天下岂乱哉。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旦暮以为教诲乎天下之,疑天下之众,使天下之众皆疑惑乎鬼神有无之别,是以天下乱。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故当鬼神之有与无之别,以为将不可以明察此者也。既以鬼神有无之别,以为不可不察已,然则吾为明察此,其说将柰何而可。子墨子曰:是与天下之所以察知有与无之道者,必以众之耳目之实知有与亡为仪者也,请惑闻之见之,则必以为无。若是,何不尝入一乡一里而问之,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有尝见鬼神之物,闻鬼神之声,则鬼神何谓无乎。若莫闻莫见,则鬼神可谓有乎。今执无鬼者言曰:夫天下之为闻见鬼神之物者,不可胜计也,亦孰为闻见鬼神有无之物哉。子墨子曰:若以众之所同见,与众之所同闻,则若昔者杜伯是也。周宣王杀其臣杜伯而不辜,杜伯曰:吾君杀我而不辜,若以死者为无知则止矣;若死而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其三年,周宣王合诸侯而用于圃,田车数百乘,从数千,人满野。日中,杜伯乘白马素车,朱衣冠,执朱弓,挟朱矢,追周宣王,射入车上,中心折脊,殪车中,伏韬而死。当是之时,周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著在周之春秋。为君者以教其臣,为父者以惊其子,曰:戒之慎之。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谋,若此之憯遫。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昔者郑穆公,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郑穆公见之,乃恐惧奔,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郑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曰:予为句芒。若以郑穆公之所身见为仪,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燕简公杀其臣庄子仪而不辜,庄子仪曰:吾君王杀我而不辜,死人毋知亦已,死人有知,不出三年,必使吾君知之。期年,燕将驰祖,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有桑林,楚之有云梦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日中,燕简公方将驰于祖涂,庄子仪荷朱杖而击之,殪之车上。当是时,燕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著在燕之春秋。诸侯传而言之曰凡杀不辜者,其得不祥,鬼神之诛,若此其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宋文君鲍之时,有臣曰观辜,固尝从事于厉,株子杖揖出与言曰:观辜是何陆璧之不满度量。酒醴粢盛之不净洁也。牺牲之不全肥。春秋冬夏选失时。岂女为之与。意鲍为之与。观辜曰:鲍幼弱在荷襁之中,鲍何与识焉。官臣观辜特为之。株子举揖而槁之,殪之坛上。当时,宋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著在宋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诸不敬慎祭祀者,鬼神之诛,至若此其憯遫。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昔者,齐庄君时有所谓王里国、中里徼者,此二子者,讼三年而狱不断。齐君由谦杀之恐不辜,犹谦释之。恐失有罪,乃使之人共一羊,盟齐之神社,二子许诺。于是泏洫羊而漉其血,读王里国之辞既已终矣,读中里微之辞未半也,羊起而触之,折其脚,祧神之而槁之,殪之盟所。当是时,齐人从者莫不见,远者莫不闻,著在齐之春秋。诸侯传而语之曰:请品先不以其请者,鬼神之诛,至若此其憯遫也。以若书之说观之,鬼神之有,岂可疑哉。是故子墨子言曰:虽有深溪博林,幽涧毋人之所,施行不可以不董,见有鬼神视之。今执无鬼者曰:夫众人耳目之请,岂足以断疑哉。奈何其欲为高君子于天下,而有复信众之耳目之请哉。子曰:若以众之耳目之请,以为不足信也,不以断疑。不识若昔者三代圣王尧舜禹汤文武者,足以为法乎。故于此乎,自中人以上皆曰:若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矣。若苟昔者三代圣王足以为法,然则姑尝上观圣王之事。昔者,武王之攻殷诛纣也,使诸侯分其祭曰:使亲者受内祀,疏者受外祀。故武王必以鬼神为有,是故攻殷诛纣,使诸侯分其祭。若鬼神无有,则武王何祭分哉。非惟武王之事为然也,故圣王其赏也必于祖,其僇也必于社。赏于祖者何也。告分之均也;僇于社者何也。告听之中也。非惟若书之说为然也,且惟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其始建国营都日,必择国之正坛,置以为宗庙;必择木之修茂者,立以为菆位;必择国之父兄慈孝贞良者,以为祝宗;必择六畜之胜腯肥倅,毛以为牺牲;圭璧琮璜,称财为度;必择五谷之芳黄,以为酒醴粢盛,故酒醴粢盛,与岁上下也。故古圣王治天下也,故必先鬼神而后人者此也。故曰官府选效,必先祭器祭服,毕藏于府,祝宗有司,毕立于朝,牺牲不与昔聚群。故古者圣王之为政若此。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其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孙不得而记,故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以重之;有恐后世子孙不能敬莙以取羊,故先王之书,圣人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则圣王务之。今执无鬼者曰:鬼神者,固无有。则此反圣王之务。反圣王之务,则非所以为君子之道也。今执无鬼者之言曰:先王之书,慎无一尺之帛,一篇之书,语数鬼神之有,重有重,亦何书之亦何书有之哉。子墨子曰:周书大雅有之,大雅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穆穆文王,令闻不已。若鬼神无有,则文王既死,彼岂能在帝之左右哉。此吾所以知周书之鬼也。且周书独鬼,而商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止观乎商书,曰:鸣呼。古者有夏,方未有祸之时,百兽贞虫,允及飞鸟,莫不比方。矧住人面,胡敢异心。山川鬼神,亦莫敢不宁。若能共允,住天下之合,下土之葆。察山川鬼神之所以莫敢不宁者,以佐谋禹也。此吾所以知商周之鬼也。且商书独鬼,而夏书不鬼,则未足以为法也。然则姑尝止观乎夏书禹誓曰:大战于甘,王乃命左右六人,下听誓于中军,曰: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有曰:日中。今予与有扈氏争一日之命。且尔卿大夫庶人,予非尔田野葆士之欲也,予共行天之罚也。左不共于左,右不共于右,若不共命,御非其马之政,若不共命。是以赏于祖而僇于社。赏于祖者何也。言分命之均也。僇于社者何也。言听狱之事也。故古圣王必以鬼神为赏贤而罚暴,是故赏必于祖而僇必于社。此吾所以知夏书之鬼也。故尚书夏书,其次商周之书,语数鬼神之有也,重有重之,此其故何也。则圣王务之。以若书之说观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于古曰:吉日丁卯,周代祝社方,岁于社考,以延年寿。若无鬼神,彼岂有所延年寿哉。是故子墨子曰:尝若鬼神之能赏贤如罚暴也。盖本施之国家,施之万民,实所以治国家利万民之道也。若以为不然,是以吏治官府之不洁廉,男女之为无别者,鬼神见之;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有鬼神现之。是以吏治官府,不敢不洁廉,见善不敢不赏,见暴不敢不罪。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由此止。是以莫放幽閒,拟乎鬼神之明显,明有一人畏上诛罚,是以天下治。故鬼神之明,不可为幽閒广泽,山林深谷,鬼神之明必知之。鬼神之罚,不可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鬼神之罚必胜之。若以为不然,昔者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祥上帝伐元山帝行,故于此乎,天乃使汤至明罚焉。汤以车九两,鸟阵雁行,汤乘大赞,犯遂下众,人之遂,王乎禽推哆大戏。故昔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之推哆大戏,主别兕虎,指画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诛。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勇力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且不惟此为然。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上诟天侮鬼,下殃傲天下之万民,播弃黎老,贼诛孩子,楚毒无罪,刳剔孕妇,庶旧鳏寡,号咷无告也。故于此乎,天乃使武王至明罚焉。武王以择车百两,虎贲之卒四百人,先庶国节窥戎,与殷人战乎牧之野,王乎禽费中、恶来,众畔百走。武王逐奔入宫,万年梓株折纣而系之赤环,载之白旗,以为天下诸侯僇。故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费中、恶来、崇侯虎指寡杀人,人民之众兆亿,侯盈厥泽陵,然不能以此圉鬼神之诛。此吾所谓鬼神之罚,不可为富贵众强、力勇强武、坚甲利兵者,此也。且禽艾之道之曰:得玑无小,灭宗无大。则此言鬼神之所赏,无小必赏之;鬼神之所罚,无大必罚之。今执无鬼者曰:意不忠亲之利,而害为孝子乎。子墨子曰:古之今之为鬼,非他也,有天鬼,亦有山水鬼神者,亦有人死而为鬼者。今有子先其父死,弟先其兄死者矣,意虽使然,然而天下之陈物曰:先生者先死,若是,则先死者非父则母,非兄而姒也。今洁为酒醴粢盛,以敬慎祭祀,若使鬼神请有,是得其父母姒兄而饮食之也,岂非厚利哉。若使鬼神请亡,是乃费其所为酒醴粢盛之财耳。自夫费之,特注之污壑而弃之也,内者宗族,外者乡里,皆得如具饮食之。虽使鬼神请亡,此犹可以合驩聚众,取亲于乡里。今执无鬼者言曰:鬼神者固请无有,是以不共其酒醴粢盛牺牲之财。吾非乃今爱其酒醴粢盛牺牲之财乎。其所得者臣将何哉。此上逆圣王之书,内逆民人孝子之行,而为上士于天下,此非所以为上士道。是故子墨子曰:今吾为祭祀也,非直注之污壑而弃之也,上以交鬼之福,下以合驩聚众,取亲乎乡里。若神有,则是得吾父母弟兄而食之也。则此岂非天下利事也哉。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中实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鬼神之有也,将不可不尊明也,圣王之道也。〈按帝享女明德之上原本疑有遗字。〉

《论衡》《论死篇》

世谓死人为鬼,有知,能害人。试以物类验之,死人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何以验之。验之以物。人,物也;物,亦物也。物死不为鬼,人死何故独能为鬼。世能别人物不能为鬼,则为鬼不为鬼尚难分明。如不能别,则亦无以知其能为鬼也。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人无耳目则无所知,故聋盲之人,比于草木。夫精气去人,岂徒与无耳目同哉。朽则消亡,荒忽不见,故谓之鬼神。人见鬼神之形,故非死人之精也。何则。鬼神,荒忽不见之名也。人死精神升天,骸骨归土,故谓之鬼。鬼者,归也;神者,荒忽无形者也。或说:鬼神,阴阳之名也。阴气逆物而归,故谓之鬼;阳气导物而生,故谓之神。神者,申也。申复无已,终而复始。人用神气生,其死复归神气。阴阳称鬼神,人死亦称鬼神。气之生人,犹水之为冰也。水凝为冰,气凝为人;冰释为水,人死复神。其名为神也,犹冰释更名水也。人见名异,则谓有知,能为形而害人,无据以论之也。人见鬼若生人之形。以其见若生人之形,故知非死人之精也。何以郊之。以囊橐盈粟米,米在囊中,若粟在橐中,满盈坚彊,立树可见。人瞻望之,则知其为粟米囊橐。何则。囊橐之形,若其容可察也。如囊穿米出,橐败粟弃,则囊橐委辟,人瞻望之,弗复见矣。人之精神藏于形体之内,犹粟米在囊橐之中也。死而形体朽,精气散,犹囊橐穿败,粟米弃出也。粟米弃出,囊橐无复有形,精气散亡,何能复有体,而人得见之乎。禽兽之死也,其肉尽索,皮毛尚在,制以为裘,人望见之,似禽兽之形。故世有衣狗裘为狗盗者,人不觉知,假狗之皮毛,故人不意疑也。今人死,皮毛朽败,虽精气尚在,神安能复假此形而以行见乎。夫死人不能假生人之形以见,犹生人不能假死人之魂以亡矣。六畜能变化象人之形者,其形尚生,精气尚在也。如死,其形腐朽,虽虎兕勇悍,不能复化。鲁公牛哀病化为虎,亦以未死也。世有以生形转为生类者矣,未有以死身化为生象者也。
天地开辟,人皇以来,随寿而死。若中年夭亡,以亿万数。计今人之数不若死者多,如人死辄为鬼,则道路之上,一步一鬼也。人且死见鬼,宜见数百千万,满堂盈庭,填塞巷路,不宜徒见一两人也。人之兵死也,世言其血为燐。血者,生时之精气也。人夜行见燐,不象人形,浑沌积聚,若火光之状。燐,死人之血也,其形不类生人之血也,其形不类生人之形。精气去人,何故象人之体。人见鬼也,皆象死人之形,则可疑死人为鬼,或反象生人之形。病者见鬼,云甲来。甲时不死,气象甲形。如死人为鬼,病者何故见生人之体乎。天地之性,能更生火,不能使灭火复燃;能更生人,不能令死人复见。能使灭灰更为燃火,吾乃颇疑死人能复为形。案火灭不能复燃以况之,死人不能复为鬼,明矣。夫为鬼者,人谓死人之精神。如审鬼者死人之精神,则人见之宜徒见裸袒之形,无为见衣带被服也。何则。衣服无精神,人死,与形体俱朽,何以得贯穿之乎。精神本以血气为主,血气常附形体。形体虽朽,精神尚在,能为鬼可也。今衣服,丝絮布帛也,生时血气不附著,而亦自无血气,败朽遂已,与形体等,安能自若为衣服之形。由此言之,见鬼衣服象之,则形体亦象之矣。象之,则知非死人之精神也。
夫死人不能为鬼,则亦无所知矣。何以验之。以未生之时无所知也。人未生,在元气之中;既死,复归元气。元气荒忽,人气在其中。人未生无所知,其死归无知之本,何能有知乎。人之所以聪明智慧者,以含五常之气也;五常之气所以在人者,以五藏在形中也。五藏不伤,则人智慧;五藏有病,则人荒忽。荒忽则愚痴矣。人死,五藏腐朽,腐朽则五常无所托矣,所用藏智者已败矣,所用为智者已去矣。形须气而成,气须形而知。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人之死也,其犹梦也。梦者,殄之次也;殄者,死之比也。人殄不悟则死矣。案人殄复悟,死从来者,与梦相似,然则梦、殄、死,一实也。人梦不能知觉时所作,犹死不能识生时所为矣。人言谈有所作于卧人之旁,卧人不能知,犹对死人之棺,为善恶之事,死人不能复知也。夫卧,精气尚在,形体尚全,犹无所知,况死人精神消亡,形体朽败乎。人为人所殴伤,诣吏告苦以语人,有知之故也。或为人所杀,则不知何人杀也,或家不知其尸所在。使死人有知,必恚人之杀己也,当能言于吏旁,告以贼主名;若能归语其家,告以尸之所在。令则不能,无知之效也。世间死者,今生人殄,而用其言,及巫叩元弦下死人魂,因巫口谈,皆誇诞之言也。如不誇诞,物之精神为之象也。或曰:不能言也。夫不能言,则亦不能知矣。知用气,言亦用气焉。人之未死也,智慧精神定矣,病则惛乱,精神扰也。夫死,病之甚者也。病,死之微,犹惛乱,况其甚乎。精神扰,自无所知,况其散也。人之死,犹火之灭也。火灭而耀不照,人死而知不慧,二者宜同一实。论者犹谓死有知,惑也。人病且死,与火之且灭何以异。火灭光消而烛在,人死精亡而形存,谓人死有知,是谓火灭复有光也。隆冬之月,寒气用事,水凝为冰,踰春气温,冰释为水。人生于天地之间,其犹冰也。阴阳之气,凝而为人,年终寿尽,死还为气。夫春水不能复为冰,死魂安能复为形。妒夫娼妻,同室而处,淫乱失行,忿怒斗讼,夫死,妻更嫁,妻死,夫更娶。以有知验之,宜大忿怒。今夫妻死者,寂寞无声,更嫁娶者,平忽无祸,无知之验也。
孔子葬母于防,既而雨甚至,防墓崩。孔子闻之,泫然流涕曰:古者不修墓。遂不复修。使死有知,必恚人不修也。孔子知之,宜辄修墓,以喜魂神。然而不修,圣人明审,晓其无知也。枯骨在野,时呜呼有声,若夜闻哭声,谓之死人之音,非也。何以验之。生人所以言语吁呼者,气括口喉之中,动摇其舌,张歙其口,故能成言。譬犹吹箫笙,箫笙折破,气越不括,手无所弄,则不成音。夫箫笙之管,犹人之口喉也;手弄其孔,犹人之动舌也。人死口喉腐败,舌不复动,何能成言。然而枯骨时呻鸣者,人骨自有能呻鸣者焉,或以为秋也,是与夜鬼哭无以异也。秋气为呻鸣之变,自有所为,依倚死骨之侧,人则谓之骨尚有知,呻鸣于野。草泽暴体以千万数,呻鸣之声,宜步属焉。夫有能使不言者言,未有言者死能复使之言,言者亦不能复使之言。犹物生以青为气,或予之也,物死青者去,或夺之也。予之物青,夺之青去,去后不能复予之青,物亦不能复自青。声色俱通,并禀于天。青青之色,犹枭枭之声也,死物之色不能复青,独为死人之声能复自言,惑也。人之所以能言语者,以有气力也,气力之盛,以能饮食也。饮食损减则气力衰,衰则声音嘶,困不能食,则口不能复言。夫死,困之甚,何能复言。或曰:死人歆肴食气,故能言。夫死人之精,生人之精也。使生人不饮食,而徒以口歆肴食之气,不过三日则饿死矣。或曰:死人之精,神于生人之精,故能歆气为音。夫生人之精在于身中,死则在于身外,死之与生何以殊。身中身外何以异。取水实于大盎中,盎破水流地,地水能异于盎中之水乎。地水不异于盎中之水,身外之精,何故殊于身中之精。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语言,则不能害人矣。何以验之。夫人之怒也用气,其害人用力,用力须觔骨彊,彊则能害人。忿怒之人,呴呼于人之旁,口气喘射人之面,虽勇如贲、育,气不害人,使舒手而击,举足而蹶,则所击蹶无不破折。夫死,骨朽觔力绝,手足不举,虽精气尚在,犹呴呼之时无嗣助也,何以能害人也。凡人与物所以能害人者,手臂把刃,爪牙坚利之故也。今人死,手臂朽败,不能复持刃,爪牙隳落,不能复齧噬,安能害人。儿之始生也,手足具成,手不能搏,足不能蹶者,气适凝成,未能坚彊也。由此言之,精气不能坚彊,审矣。气为形体,形体微弱,犹未能害人,况死,气去精神绝。微弱犹未能害人。寒骨谓能害人者邪。死人之气不去邪。何能害人。鸡卵之未字也,澒溶于𪃟中,溃而视之,若水之形;良䳄伛伏,体方就成,就成之后,能啄蹶之。夫人之死,犹澒溶之时,澒溶之气,安能害人。人之所以勇猛能害人者,以饮食也,饮食饱足则彊壮勇猛,彊壮勇猛则能害人矣。人病不能饮食,则身羸弱,羸弱困甚,故至于死。病困之时,仇在其旁,不能咄叱,人盗其物,不能禁夺,羸弱困劣之故也。夫死,羸弱困劣之甚者也,何能害人。有鸡犬之畜,为人所盗窃,虽怯无势之人,莫不忿怒,忿怒之极,至相贼灭。败乱之时,人相啖食者,使其神有知,宜能害人。身贵于鸡犬,己死重于见盗,忿怒于鸡犬,无怨于食已,不能害人之验也。蝉之未蜕也,为复育,已蜕也去复育之体,更为蝉之形。使死人精神去形体,若蝉之去复育乎。则夫为蝉者不能害为复育者。夫蝉不能害复育,死人之精神,何能害生人之身。梦者之义疑。惑言:梦者,精神自止身中,为吉凶之象。或言:精神行与人物相更。今其审止身中,死之精神,亦将复然。今其审行,人梦杀伤人,梦杀伤人,若为人所复杀,明日视彼之身,察己之体,无兵刃创伤之验。夫梦用精神,精神,死之精神也。梦之精神不能害人,死之精神安能为害。火炽而釜沸,沸止而气歇,以火为主也。精神之怒也,乃能害人;不怒,不能害人。火猛灶中,釜涌气蒸;精怒胸中,力盛身热。今人之将死,身体清凉,凉益清甚,遂以死亡。当死之时,精神不怒。身亡之后,犹汤之离釜也,安能害人。物与人通,人有痴狂之病。如知其物然而理之,病则愈矣。夫物未死,精神依倚形体,故能变化,与人交通;已死,形体坏烂,精神散亡,无所复依,不能变化。夫人之精神,犹物之精神也。物生,精神为病;其死,精神消亡。人与物同,死而精神亦灭,安能为害祸。设谓人贵,精神有异,成事,物能变化,人则不能,是反人精神不若物,物精奇于人也。水火烧溺。凡能害人者,皆五行之物。金伤人,木殴人,土压人,水溺人,火烧人。使人死,精神为五行之物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不为物,则为气矣。气之害人者,太阳之气为毒者也。使人死,其气为毒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夫论死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则夫所见鬼者,非死人之精,其害人者,非其精所为,明矣。

《订鬼篇》

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致之何由。由于疾病。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凡人不病则不畏惧。故得病寝衽,畏惧鬼至;畏惧则存想,存想则目虚见。何以效之。传曰:伯乐学相马,顾玩所见,无非马者。宋之庖丁学解牛,三年不见生牛,所见皆死牛也。二者用精至矣。思念存想,自见异物也。人病见鬼,犹伯乐之见马,庖丁之见牛也。伯乐、庖丁所见非马与牛,则亦知夫病者所见非鬼也。病者困剧身体痛,则谓鬼持箠杖殴击之,若见鬼把椎锁绳缠立守其旁,病痛恐惧,妄见之也。初疾畏惊,见鬼之来;疾困恐死,见鬼之怒;身自疾痛,见鬼之击,皆存想虚致,未必有其实也。夫精念存想,或泄于目,或泄于口,或泄于耳。泄于目,目见其形;泄于耳,耳闻其声;泄于口,口言其事。昼日则鬼见,暮卧则梦闻。独卧空室之中,若有所畏惧,则梦见夫人据案其身哭矣。觉见卧闻,俱用精神;畏惧存想,同一实也。一曰:人之见鬼,目光与卧乱也。人之昼也,气倦精尽,夜则欲卧,卧而目光反,反而精神见人物之象矣。人病亦气倦精尽,目虽不卧,光已乱于卧也,故亦见人物象。病者之见也,若卧若否,与梦相似。当其见也,其人能自知觉与梦,故其见物不能知其鬼与人,精尽气倦之效也。何以验之。以狂者见鬼也。狂痴独语,不与善人相得者,病困精乱也。夫病且死之时,亦与狂等。卧、病及狂,三者皆精衰倦,目光反照,故皆独见人物之象焉。
一曰:鬼者,人所见得病之气也。气不和者中人,中人为鬼,其气象人形而见。故病笃者气盛,气盛则象人而至,至则病者见其象矣。假令得病山林之中,其见鬼则见山林之精。人或病越地者,病见越人坐其侧。由此言之,灌夫、窦婴之徒,或时气之形象也。凡天地之间气皆纯于天,天文垂象于上,其气降而生物。气和者养生,不和者伤害。本有象于天,则其降下,有形于地矣。故鬼之见也,象气为之也。众星之体,为人与鸟兽,故其病人,则见人与鸟兽之形。
一曰:鬼者,老物之精也。物之老者,其精为人;亦有未老,性能变化,象人之形。人之受气,有与物同精者,则其物与之交;及病,精气衰劣也,则来犯陵之矣。何以效之。成事:俗间与物交者,见鬼之来也。夫病者所见之鬼,与彼病物何以异。人病见鬼来,象其墓中死人来迎呼之者,宅中之六畜也。及见他鬼,非是所素知者,他家若草野之中物为之也。
一曰:鬼者,本生于人,时不成人,变化而去。天地之性,本有此化,非道术之家所能论辩。与人相触犯者病,病人命当死,死者不离人。何以明之。《礼》曰:颛顼氏有三子,生而亡去为疫鬼:一居江水,是为虐鬼;一居若水,是为魍魉鬼;一居人宫室区隅沤库,善惊人小儿。前颛顼之世,生子必多,若顼颛之鬼神以百数也。诸鬼神有形体法,能立树与人相见者,皆生于善人,得善人之气,故能似类善人之形,能与善人相害。阴阳浮游之类,若云烟之气,不能为也。
一曰:鬼者,物也,与人无异。天地之间,有鬼之物,常在四边之外,时往来中国,与人杂则,凶恶之类也,故人病且死者乃见之。天地生物也,有人如鸟兽。及其生凶物,亦有似人象鸟兽者。故凶祸之家,或见蜚尸,或见走凶,或见人形,三者皆鬼也。或谓之鬼,或谓之凶,或谓之魅,或谓之魑,皆生存实有,非虚无象类之也。何以明之。成事:俗间家人且凶,见流光集其室,或见其形若鸟之状,时流入堂室,察其不谓若鸟兽矣。夫物有形则能食,能食则便利。便利有验,则形体有实矣。《左氏春秋》曰:投之四裔,以禦魑魅。《山海经》曰:北方有鬼国。说螭者谓之龙物也,而魅与龙相连,魅则龙之类矣。又言:国,人物之党也。《山海经》又曰: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山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禦凶魅。有形,故执以食虎。案可食之物,无空虚者。其物也性与人殊,时见时匿,与龙不常见,无以异也。
一曰:人且吉凶,妖祥先见。人之且死,见百怪,鬼在百怪之中。故妖怪之动,象人之形,或象人之声为应,故其妖动不离人形。天地之间,妖怪非一,言有妖,声有妖,文有妖,或妖气象人之形,或人含气为妖。象人之形,诸所见鬼是也。人含气为妖,巫之类是也。是以实巫之辞,无所因据,其吉凶自从口出,若童之谣矣。童谣口自言,巫辞意自出。口自言,意自出,则其为人,与声气自立,音声自发,同一实也。世称纣之时,夜郊鬼哭;及仓颉作书,鬼夜哭。气能象人声而哭,则亦能象人形而见,则人以为鬼矣。鬼之见也,人之妖也。天地之间,祸福之至,皆有兆象,有渐不卒然,有象不猥来。天地之道,人将亡,凶亦出;国将亡,妖亦见。犹人且吉,吉祥至;国且昌,昌瑞到矣。故夫瑞应妖祥,其实一也。而世独谓鬼者不在妖祥之中,谓鬼犹神而能害人,不通妖祥之道,不睹物气之变也。国将亡,妖见,其亡非妖也。人将死,鬼来,其死非鬼也。亡国者,兵也;杀人者,病也。何以明之。齐襄公将为贼所杀,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引弓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丧屦,而为贼杀之。夫杀襄公者,贼也。先见大豕于路,则襄公且死之妖也。人谓之彭生者,有似彭生之状也。世人皆知杀襄公者非豕,而独谓鬼能杀人,一惑也。天地之气为妖者,太阳之气也。妖与毒同,气中伤人者谓之毒,气变化者谓之妖。世谓童谣,荧惑使之,彼言有所见也。荧惑火星,火有毒荧。故当荧惑守宿,国有祸败。火气恍惚,故妖象存亡。龙,阳物也,故时变化。鬼,阳气也,时藏时现。阳气赤,故世人尽见鬼,其色纯朱。蜚凶,阳也。阳,火也。故蜚凶之类为火光,火热焦物,故止集树木,枝叶枯死。《洪范》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言、火同气,故童谣、诗歌为妖言。言出文成,故世有文书之怪。世谓童子为阳,故妖言出于小童。童、巫含阳,故大雩之祭,舞童暴巫。雩祭之礼,倍阴合阳,故犹日食阴胜,攻社之阴也。日食阴胜,故攻阴之类。天旱阳胜,故愁阳之党。巫为阳党,故鲁僖遭旱,议欲焚巫。巫含阳气,以故阳地之民多为巫。巫党于鬼,故巫者为鬼巫。鬼巫比于童谣,故巫之审者,能处吉凶。吉凶能处,吉凶之徒也,故申生之妖见于巫。巫含阳,能见为妖也。申生为妖,则知杜伯、庄子义厉鬼之徒皆妖也。杜伯之厉为妖,则其弓、矢、投、措皆妖毒也。妖象人之形,其毒象人之兵。鬼、毒同色,故杜伯弓矢皆朱彤也。毒象人之兵,则其中人,人辄死也。中人微者即为腓,病者不即时死。何则。腓者,毒气所加也。妖或施其毒,不见其体;或见其形,不施其毒;或出其声,不成其言;或明其言,不知其音。若夫申生,见其体、成其言者也;杜伯之属,见其体、施其毒者也;诗妖、童谣、石言之属,明其言者也;濮水琴声、纣郊鬼哭,出其声者也。妖之见出也,或且凶而豫见,或凶至而因出。因出,则妖与毒俱行。豫见,妖出不能毒。申生之见,豫见之妖也。杜伯、庄子义、厉鬼至,因出之妖也。周宣王、燕简公、宋夜姑时当死,故妖见毒因击。晋惠公身当获,命未死,故妖直见而毒不射。然则杜伯、庄子义、厉鬼之见,周宣王、燕简、夜姑且死之妖也。申生之出,晋惠公且见获之妖也。伯有之梦,驷带、公孙段且卒之妖也。老父结草,魏颗且胜之祥,亦或时杜回见获之妖也。苍犬噬吕后,吕后且死,妖象犬形也。武安且卒,妖象窦婴、灌夫之面也。故凡世间所谓妖祥、所谓鬼神者,皆太阳之气为之也。太阳之气,天气也。天能生人之体,故能象人之容。夫人所以生者,阴、阳气也。阴气生为骨肉,阳气生为精神。人之生也,阴、阳气具,故骨肉坚,精气盛。精气为知,骨肉为强,故精神言谈,形体固守。骨肉精神,合错相持,故能常见而不灭亡也。太阳之气,盛而无阴,故徒能为象,不能为形。无骨肉有精气,故一见恍惚,辄复灭亡也。

《风俗通》《怪神》

礼天子,祭天地,五岳四渎,诸侯不过其望也。大夫五祀士,门户庶人祖,盖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又曰,淫祀无福,是以隐公将祭钟,巫遇贼,蔿氏二世欲解淫神,阎乐劫弑。仲尼不许子路之祷,而消息之节平,荀罃不从桑林之祟,而晋侯之疾间,由是观之,则淫躁而畏者,灾自取之。厥咎响应反诚据义内省不疚者,物莫能动,祸转为福矣。传曰,神者,申也。怪者,疑也。孔子称土之怪为羵羊。《论语》子不语怪力乱神。故采其晃著者。曰,怪神也。

《抱朴子·内篇》《道意篇》

人能淡默恬愉,不染不移,养其心以无欲,颐其神以粹素,扫涤诱慕,收之以正,除难求之思,遣害真之累,薄喜怒之邪,灭爱恶之端,则不请福而福来,不禳祸而祸去矣。何者,命在其中,不系于外,道存乎此,无俟于彼也。患乎凡夫不能守真,无杜遏之检括,为嗜好之摇筴,驰骋流遁,有迷无反,情感物而外起,智接事而旁溢,诱于可欲,而天理灭矣,惑乎见闻,而纯一迁矣。心受制于奢玩,神浊乱于波荡,于是有倾越之灾,有不振之祸,而徒烹宰肥腯,沃酹醪醴,撞金伐革,讴歌踊跃,拜伏稽颡,守靖虚坐,求乞福愿,冀其必得,至死不悟,不亦哀哉。若乃精灵困于烦扰,荣卫消于役用,煎熬形气,刻削天和,劳逸过度,而碎首以请命,变起膏肓,而祭祷以求痊,当风卧湿,而谢罪于灵祇,饮食失节,而委祸于鬼魅,蕞尔之体,自贻兹患,天地神明,曷能济焉。烹牲罄群,何所补焉。夫福非足恭所请也,祸非禋祀所禳也。若命可以重祷延,疾可以丰祀除,则富姓可以必长生,而贵人可以无疾病也。夫神不歆非族,鬼不享淫祀,皂隶之巷,不能纡金根之轩,布衣之门,不能动六辔之驾,同为人类,而尊卑两绝,况于天神,缅邈清高,其伦异矣,贵亦极矣。盖非臭鼠之酒肴,庸民之曲躬,所能感降,亦已明矣。夫不忠不孝,罪之大恶,积千金之赂,大牢之馔,求令名于明主,释𠍴贵于邦家,以人释人,犹不可得,况年寿难获于令名,笃疾难除于愆责,鬼神异伦,正直是与,冀其曲佑,未之有也。夫惭德之主,忍诟之臣,犹能赏善不须贷财,罚恶不任私情,必将修绳履墨,不偏不党,岂况鬼神,过此之远,不可以巧言动,不可以饰赂求,断可识矣。楚之灵王,躬自为巫,靡爱斯牲,而不能却吴师之讨也。汉之广陵,敬奉李颁,倾竭府库而不能救叛逆之诛也。孝文尤信鬼神,咸秩无文,而不能免五柞之殂。孙主贵待华向,封以王爵,而不能延命尽之期。非牺牲之不博硕,非玉帛之不丰醲,信之非不款,敬之非不重,有丘山之损,无毫釐之益,岂非失之于近,而营之于远乎。第五公诛除妖道,而既寿且贵;宋庐江罢绝山祭,而福禄永终;文翁破水灵之庙,而身吉民安;魏武禁淫祀之俗,而洪庆来假,前事不妄,将来之鉴也。明德为馨,无忧者寿,啬宝不夭,多惨用老,自然之理,外物何为。若养之失和,伐之不解,百痾缘隙而结,荣卫竭而不悟,大牢三牲,曷能济焉。俗所谓率皆妖伪,转相诳惑,久而弥甚,既不能修疗病之术,又不能返其大迷,不务药石之救,惟专祝祭之谬,祈祷无已,问卜不倦,巫祝小人,妄说祸祟,疾病危急,唯所不闻,闻辄修为,损费不訾,富室竭其财储,贫人假举倍息,田宅割裂以讫尽,箧匮倒装而无馀。或偶有自差,便谓受神之赐,如其死亡,便谓鬼不见赦,幸而误活,财产穷罄,遂复饥寒冻饿而死,或起为劫剽,或穿窬斯滥,丧身于锋镝之端,陷己于丑恶之刑,皆此之由也。或什物尽于祭祀之费耗,谷帛沦于贪浊之师巫,既没之日,无复凶器之直,衣衾之周,使尸朽虫流,良可悼也。愚民之蔽,乃至于此哉。淫祀妖邪,礼律所禁。然而凡夫,终不可悟。唯宜王者更峻其法制,犯无重轻,致之大辟,购募巫祝不肯止者,刑之无赦,肆之市路,不过少时,必当绝息,所以令百姓杜冻饥之源,塞盗贼之萌,非小惠也。曩者有张角柳根王歆李申之徒,或称千岁,假托小术,坐在立亡,变形易貌,诳眩黎庶,纠合群愚,进不以延年益寿为务,退不以消灾治病为业,遂以招集奸党,称合逆乱,不久自伏其辜,或至残灭良人,或欺诱百姓,以规财利,钱帛山积,富踰王公,纵肆奢淫,侈服玉食,妓妾盈室,管弦成列,刺客死士,为其致用,威倾邦君,势凌有司,亡命逋逃,因为窟薮。皆由官不纠治,以臻斯患,原其所由,可为叹息。吾徒匹夫,虽见此理,不在其位,末如之何。临民官长,疑其有神,虑恐禁之,或致祸祟,假令颇有其怀,而见之不了,又非在职之要务,殿最之急事,而复是其愚妻顽子之所笃信,左右小人,并云不可,阻之者众,本无至心,而谏怖者异口同声,于是疑惑,竟于莫敢,令人扼腕发愤者也。余亲见所识者数人,了不奉神明,一生不祈祭,身享遐年,名位巍巍,子孙蕃昌,且富且贵也。唯余亦无事于斯,唯四时祀先人而已。曾所游历水陆万里,道侧房庙,固以百许,而往返经游,一无所过,而车马无倾覆之变,涉水无风波之异,屡值疫疠,常得药物之力,频冒矢石,幸无伤刺之患,益知鬼神之无能为也。昔汝南有人于田中设𦊰捕獐其主,未往取也。有商车经过,因持去,犹念取之不可,持一鲍鱼置𦊰中。有顷,本主来,得鲍鱼,怪之以为神,不敢持归。于是村里闻之,因共为立庙,号为鲍君。后转多奉之者,丹楹藻棁,钟鼓不绝。病或有偶愈者,则谓有神,行道经过,莫不致祀焉。积七八年,鲍鱼主复行过庙下,问其故,人具为之说。其鲍鱼主乃曰,此是我鲍鱼耳,何神之有。于是乃息。又南顿人张助者,耕田,有一李栽,在耕次,助甚惜之,欲持归,乃掘取之,未得即将去,因以湿土封其根,置空桑中,遂忘取之。助后作远职。其里中人,见桑中忽生李,遂以为神。有病目痛者,荫息此桑下,因祝之,言李君能令我目愈者,谢以一豚。其目偶愈,便杀豚祭之。以此传者过差,便言此树能令盲者得见。远近翕然,同来请福,常车马填溢,酒肉滂沱,如此数年。张助罢职来还,见之,乃曰,此是我昔所置李栽耳,何有神乎。乃斫去便止也。又汝南彭氏墓近大道,墓口有一石人,田家老母到市买数片饼以归,天热,过荫彭氏墓口树下,以所买之饼暂著石人头上,忽然便去,而忘取之。行路人见石人头上有饼,怪而问之。或人云,此石上有神,能治病,愈者以饼来谢之。如此转以相语,云头痛者摩石人头,腹痛者摩石人腹,亦还以自摩,无不愈者。遂千里来就石人治病,初但鸡肋,后用牛羊,为立帷帐,管弦不绝,如此数年。忽日前忘饼母闻之,乃为人说,始无复往者。又洛西有古人墓,穿坏多水,墓中多石灰,石灰汁主治疮,夏月,行人有病疮者烦热,见此墓中水清好,因自洗浴,疮偶便愈。于是诸病者闻之,悉往自洗,转有饮之以治腹内疾者。近墓居人,便于墓所立庙舍而卖此水。而往买者又常祭庙中,酒肉不绝。而来买者转多,此水尽,于是卖水者常夜窃他水以益之。其远道人不能往者,皆因行使或持器遗信买之。于是卖水者大富。人或言无神,官令禁止,遂填塞之,乃绝。又兴古太守马氏在官,有亲故人投之求恤焉,马乃令此人出外住,诈云是神人道士,治病无不手下立愈。又令辩士游行,为之虚声,云能令盲者登视,躄者即行。于是四方云集,趋之如市,而钱帛固已积山矣。又敕诸求治病者,虽不便愈,当告人言愈也,如此则必愈;若告人未愈者,则后终不愈也,道法正尔,不可不信。于是后人问前来者,前来辄告之云已愈,无敢言未愈者也。旬日之间,乃致巨富焉。凡人多以小黠而大愚,闻延年长生之法,皆为虚诞,而喜信妖邪鬼悸,令人鼓舞祈祀。所谓神者,皆马氏诳人之类也,聊记其数事,以为未觉者之戒焉。

《鹿门隐书》《论怪力乱神》

或曰,仲尼作《春秋》纪灾异,近乎怪言虎贲之勇,近乎力行衰国之政,近乎乱立祠祭之礼,近乎神将圣人之道,多岐而难通也。奚有不语之义也。曰,夫山鸣鬼哭,天裂地坼,怪甚也。圣人谓一君之暴灾延天地,故讳耳。然后世之君,犹有穷凶,以召灾极暴,以示异者矣。夫桀纣之君,握钩伸铁,抚梁易柱,手格熊罴,走及虎兕力甚也。圣人隐而不言,惧尚力,以虐物贪勇而丧生。然后世之君,犹有喜角抵而忘政,爱拔拒而过贤者,寒浞窃室,子顽通母,乱甚也。圣人隐而不言,惧来世之君为蛇豕民,为淫蜮。然后世之君,犹有易内以乱国,通室以乱邦者。夏启畜乘龙,周穆宴瑶池,神甚也。圣人隐而不言,惧来世之君,以幻化致其物,以左道成其乐。然后世之君,犹有黩封禅以求生,恣祠礼以祈欲者。呜呼。圣人发一言,为当世师行一行,为来世轨,岂容易而传哉。当仲尼之时,苟语怪力乱神也。吾恐后世之君怪者,不在于妖祥,而在于政教也。力者不在于角抵,而在于侵凌也。乱者不在于衽席,而在于天下也。神者不在于禨鬼,而在于宗庙也。若然者,其道也,岂多岐哉。

《祛疑说》《鬼神之理》

世之论鬼神者,有二持福善祸淫之说者,泥于有持万法惟心之说者。著于无不究端倪,皆非至当。夫鬼神者,本无形迹之可见,声臭之可求,谓之有则不可。至于寒暑之代谢,日星之运行,雷电风雨之倏变倏化,非鬼神之显著者乎。此谓之无,则又不可。盖天地之间,惟阴阳耳。天地者,阴阳之祖也。神者,天之阳精。鬼者,地之阴气。阴阳者,天地之妙用。鬼神者,阴阳之变化。自天统开于子,轻清之气一万八千年,升而为天,天之晶华凝结而为日月星辰,成象既著,功用乃行。地统开于丑,重浊之气一万八千年,凝而为地,地之灵气融结而为山川、河岳,成形既定,肸蚃攸召。天之一气列,而为清明之神。主造化,运四时。地之一气钟,而为福德之鬼镇,土宇,司五岳。如天一生水于北水之精,化为元武,位镇朔方,此天地自然之道,岂驱而为之哉。鬼神者,阴阳显著之名耳。二气运行,本无形迹之可见。固不可谓之有,召其机微之积,错揉之变,则风霆流形,妖祥示众,此天地之鬼神也。故圣人谓鬼神之德易,谓鬼神之情状,又可谓之无乎。鬼神者,阴阳之粹精也。依气而聚散,气者,形之始也。气聚则显然成象,气散则泯然无迹。本于无而出,则有出,则有而入于无。古人谓鬼隐龙匿,莫知其踪,是也。夫幽深寥阒,沦寂无声,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者,推本则无也。或见光景,或闻音声,如在其上,如在左右者,气感而有也。惟人禀阳于天,受阴于地。生神于阳,成形于阴,鬼神造化,皆备于我,特其体有小大,故鬼神之功用,与天地有等殊耳。知此理,则知鬼神之情状。

《正蒙》《太和篇》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圣者,至诚得天之谓;神者,大虚妙应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耳。
天道不穷,寒暑已;众动不穷,屈伸已;鬼神之实,不越二端而已矣。
〈注〉朱子曰,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盖程说固好,但只浑沦在这里。张说分明,便见有个阴阳在问,良能之义。曰,只是二气之自然者尔。屈伸往来,是二气自然能如此。〈集解〉寒也,屈也,鬼也,暑也,伸也,神也,鬼神之所以为鬼神,不越此寒与暑,屈与伸二者而已。非谓别有一鬼神,如佛老之所云也。

《神化篇》

鬼神,往来、屈伸之义。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
〈注〉朱子曰,天之气生而不息,故曰神;地之气显然示人,故曰示,天曰神,地曰示者,盖其气未尝或息也。人鬼则其气有所归矣。〈集释〉朱子曰,以二气对待言,则神者,阳之灵。鬼者,阴之灵。以一气流行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万世论鬼神之道,无踰此也。〈补注〉《周礼》大宗伯之职,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吴氏注云,《诗书》所言二帝、三王、天地宗庙之事多矣。未闻天神、人鬼、地示之说。《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中庸》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圣人所言鬼神如此而已。未尝分也。刘歆遂裂为天神、地示、人鬼之异。郑氏又谓圣人之精气为神,贤知之精气为鬼,怪之甚矣。

鬼神常不死,故诚不可掩。
〈集释〉鬼神之道,无物不在,今日如是,万古亦如是,使诚祭之,洋洋如在此,其所以常不死也。惟其诚有是气,诚有是理,有不可掩蔽者焉。

《朱子大全集》《答王子合》

谢氏致生致死之说亦是。且借此字,以明当祭与不当祭之意。致生之者,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是也。致死之者,如绝地天通,废撤淫祀之类是也。若于所当祭者,疑其有,又疑其无。则诚意不至矣。是不得不致生之也。于所不当祭者,疑其无,又疑其有,则不能无恐惧畏怯矣。是不得不致死之也。此意与《檀弓》论明器处自不相害。如鬼神二字,或以一气消息而言,或以二气阴阳而言,说处虽不同,然其理则一而已矣。人以为神,便是致生之。以为不神,便是致死之。然此两句,独看却有病,须连上文看,可与不可两字,方见道理实处,不是私意造作。若不然,即是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之说矣。


细看前书诸说,谢氏之言大概得之。若以本文上下考之,即诚不免有病。乃若其意,则所谓致生之者,即是人以为神。致死之者,即是人以为不神之意耳。天神、地示、人鬼、只是一理,亦只是一气。《中庸》所云,未尝分别人鬼,不在内也。人鬼固是终归于尽,然诚意所格,便如在其上下左右。岂可谓祀典所载,不谓是耶。奇怪不测,皆人心自为之,固是如此,然亦须辨得是合有合无。若都不分别,则又只是一切唯心造之说。而古今小说所载鬼怪事,皆为有实矣。此又不可不察也。


二气之分,即一气之运。所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者也。在人者,以分言之,则精为阴,而气为阳。故魄为鬼,而魂为神。以运言之,则消为阴,而息为阳,故伸为神,而归为鬼。然魂性动,故当其伸时,非无魄也。而必以魂为主,魄性静,故方其归时,非无魂也。而必以魄为主,则亦初无二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