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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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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竹云题跋卷三
           吏科给事中王澍撰
  欧阳率更醴泉铭
筋骨血肉精神气脉八者全具而后可为人书亦犹是
俗子作书但有血肉都无筋骨墨猪尔高手矫之而过
遂至枯朽骨立所谓楚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每见为
率更者多方整枯燥了乏生韵不知率更风骨内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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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外朗清和秀润风韵绝人自右军来未有骨秀神清
如率更者醴泉铭乃其奉诏所作尤是绝用意书比于
邕师塔铭肃括处同而此更朗畅矣余为人临自南北
来凡数十本多欲追取其风姿不徒貌其形似五辑多
元赏知必契余斯语
  虞永兴破邪论叙
虞永兴书筋力内涵风姿外朗如有道之士世人不能
一毫婴之独破邪论序笔韵清迥与率更为近然自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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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今摹刻以百数亡有佳者今所见唯宋僧希白潭帖
所刻略得笔意余兹所临亦但据潭帖追摹未知究与
永兴当否也
  欧阳兰台道因法师碑
欧褚两家书多自𨽻出而率更得之尤多故风骨遒劲
如孤峰峭壁有不可犯之色兰台一禀家学作书多用
此法但时出锋棱每以峭快斩截为工则不免筋骨太
露乏和明浑劲之度耳余此书参取率更风韵损其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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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出以温雅以退为进以离为合乃适得其正凡临古
人书不可不知此语
  褚摹兰亭真迹
右褚摹墨迹拙存老友自秦中摹得之后有米老诗一
首盖是宝晋斋中珍秘之物余按褚公书昔人称其字
里金生行间玉润如瑶台婵娟不胜罗绮其所摹兰亭
动多姿态比于定武则欧为有道正士而褚则绝代佳
人矣此本笔力纵横排奡有不可控勒之势与寻常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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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同疑是米老所作托诸褚公以传者盖风姿朗秀
褚米所同而褚则渊静此较飞动时代为之在作者亦
不自意其然也后诗寄言好事但赏佳俗说纷纷那有
是亦明以后生求褚者为好奇可笑盖已略逗端倪矣
余此语初似不经谛审实确未知吾拙存谓之然否
拙存曰当时有米临褚墨迹绝类颍上本此之苍浑非
漫仕所能为也且快然自足快字褚本乃重笔牵过至
米临竟作怏字不知当时何故不留心乃尔群字直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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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笔今圣教集字似飞白亦可疑且诸本押缝无僧字
米临则有之想其临本不一余所见二本同时确有异
同姑存俟参订
  褚摹兰亭
米老得褚摹墨迹对紫金浮玉裁为袖珍每一行分作
两行为五十六行手装成卷今此卷尚存海宁陈宗伯
家往在京时曾从借观自七行盛字起至九行盛字止
凡阙三十五字盖董宗伯质于陈时所掣去者也余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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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摹别本补之其行列亦仍还二十八行之旧米老剪
碎乃其生平恨事余故特为补其阙
米老三跋诡异飞动余幼时辄喜临之余学米书从此
起自后每为米书皆默拟此三跋笔法无不似者辄自
谓腕有元章鬼亦可知用力深处便举手得也
  褚河南雁塔圣教序
董广川称河南书学逸少疏瘦劲鍊不减铜筒等语此
圣教序今在西安府南六百里慈恩寺塔下序记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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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东西两龛覆之序右行记左行序字差小记字差大
盖序书于永徽四年十月记书于十二月非一时故也
评者谓此书如瑶台青琐窅映春林婵娟美女不胜罗
绮此仅得褚书之貌耳河南连诤立武昭仪引义极谏
叩头流血置笏于地曰还陛下笏此其骨干与铁石何
异宜其笔法瘦劲如铁线绾成所谓惟其有之是以似
之评者但以轻弱相拟非知褚公者也按旧唐书公以
永徽九年进封河南郡公寻坐事出为同州刺史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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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拜吏部尚书则此记序乃是同州召还后所作其称
臣者郭引伯言以御制文非奉敕书是也序以十月书
衔称中书令记以十二月书衔改称尚书右仆射意其
代张行成为尚书右仆射在十月后而史不及详也
康熙己丑余授徒常州唐丈若营以旧本来盖唐氏半
园所藏也记完序阙一百三十八字以新拓补之壬寅
刘庶常河南自陕还京师以一本见遗拓法精良墨光
如漆惟左下方有十字微损耳馀皆丝发完好如新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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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者余并珍之
  褚河南同州圣教序
褚河南圣教序有三本行书一楷书二行书立石在怀
仁集右军书时二十馀年前为宋道君瘦金书之祖今
已亡之惟二楷书尚在一在雁塔一在同州在雁塔者
乃其原本在同州者则河南既殁后好事者以河南尝
刺同州故以雁塔本更刻一石以志甘棠不忘之义也
按旧唐书遂良以永徽六年谏立武昭仪为后贬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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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显庆二年转桂州都督寻贬爱州刺史明年卒于
爱州至龙朔三年去遂良之卒已五年矣其为后人覆
刻无疑余尝以两本逐字对校结体无异唯笔法粗细
不同当由覆刻者失真故耳王元美疑为遂良尝书之
至是始摹拓上石郭引伯疑为两碑皆非公手书公殁
后习褚者摹雁塔习欧者摹同州故各具一气骨风韵
赵子函又谓同州胜雁塔都是梦语玩后款但记立碑
年月不称官爵至大唐褚遂良书在同州倅厅十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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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复摹褚书古人质直明示此本为覆刻而观之者
皆不之省横生多少閒议论可发一笑
余得万历间旧本模糊不可奈及在京师汪退谷以新
拓一本遗余毡蜡既佳字尤清楚胜旧拓十倍问之退
谷云曾至同州亲为洗刷亭以覆之乃知唐人碑碣苟
得好事者精意毡蜡皆可十倍旧拓惟恨陜人以恶烟
粗纸率略拓卖以为衣食资则全汨本来耳退谷又言
碑字刻法皆直下画底皆方深得汉人手意然刻既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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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如此而传摹反至失真何欤
  褚河南倪宽赞
褚公倪宽赞墨迹曾于京师见之其用笔之妙具如拙
存所言但谓其两圣教逊此沈著则恐未是此之沈著
易见彼之沈著难求正惟力透纸背故能离纸一寸沈
著之至至于超绝乃为真正沈著也拙存尚未见及此
耳余故特书于后为我拙存更下一砭
附录拙存跋曰恭寿先生曾见褚公倪宽赞墨迹背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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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示余姿态绰约余敛手拱视叹为奇绝西至关中
余亦幸得真迹寓目遂尽心摹之大约横画发笔以重
取势其收处轻圆意足钩俱藏锋若垂露波则用全力
直出如刀削不使轻飏拖沓亦多燥墨至其点画时带
𨽻意或细若丝发而不弱或肥似肉胜而不滞应推河
南第一奇迹但未知圣教二碑墨本又何如似彼飞动
处太多反逊此沈著耳
褚河南倪宽赞墨迹苍岩梁相国所藏黄文献揭伯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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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七跋皆亡之想其先为庸工剪去耳昔人论作书
一须人品高二须师法古三须用力劲贞观中遂良官
谏议大夫兼起居注文皇尝问曰朕有不善卿亦记否
对曰守道不如守官职在载笔君举必书持此直亮风
节故其为书外露柔闲中含壬劲评者但目为瑶台青
琐春林罗绮皮相之论也书法以人为本无其本而但
效其书纵使无笔不似亦优孟衣冠耳学其书而得其
所以书斯善学古人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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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刮去五字三为宏两为玄玄者宋始祖讳宏者宋
宣祖讳也
去年八月九日稻儿生日以鲁公自书告与之今年八
月九日以褚中令倪宽赞与之俾合为一卷装于颜告
之前二公皆唐室荩臣足为来者法而中令世次先于
颜公故也
  褚河南文皇哀册
文皇哀册米虎儿以为河南书乔篑成但以为唐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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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宋潜溪以来俱如虎儿所鉴无复异说按河南书评
者谓其如瑶台婵娟不胜罗绮此册折旋容止洒落蕴
藉有出尘之姿自非河南不能然玩其笔何其神似米
老也米书出自河南岂元章尝效之而虎儿遂题为河
南以惑鉴者耶余出此语虽未敢遽以为定要之正自
有见后有解人决不以余言为谬也
  褚河南随清娱墓志铭
河南此铭纯祖兰亭当时奉诏摹拓惟河南最多故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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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流露如此余以辛卯秋得宋本于江宁承恩寺前乃
吾家郁冈祖本寻为陈生潜岂取去今以郁冈本追摹
其意临之
  魏栖梧善才寺碑
魏栖梧此碑涿鹿冯相国所藏题作褚河南曩尝借玩
十许日以其隐僻末由考證然按文义不能无疑遂书
其后云前款书河南褚遂良遂良钱塘人封河南郡公
非河南人也可疑一也旧唐书遂良以永徽元年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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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州刺史三年徵拜吏部尚书显庆三年卒于爱州至
神龙改元遂良卒已四十八年矣可疑二也中宗即位
建元神龙才两年即改景龙无十一年可疑三也武后
称制后遂良之卒二十七年于时未有则天之号可疑
四也碑云律师以大唐七年九月五日卒槩云大唐不
名何年后有元开震惊等语元开二字文义不属疑是
开元当时作伪者亦心知开元年号与遂良不符故讳
之而特错乱其字耳可疑五也据此则此碑决非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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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然其笔法便娟秀腴真觉字里金生行间玉润酷似
河南又渊字世字皆有阙笔的是唐人习褚者所书后
来好事家以其迹似褚又不细考其世次本末但窜取
碑字凑集成文而割裂他碑褚款以便售利耳不然如
碑中所不合处虽千百世后略识字人尚不应一误至
此况唐人乎又况褚河南乎今以此碑印之圣教虽笔
法相似而圣教娟秀中有肃括意此则太纵逸矣余以
其世所希有故特仍其旧临此一本而为辨其伪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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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鹿相国盛推此碑以为河南书未一二见特弗深考
耳后以雍正六年八月二十七日阅赵明诚金石录第
五卷目录云九百八十六唐文荡律师碑下注卢涣撰
魏栖梧正书开元十三年十月乃知此碑果非褚公书
余之所疑一一是也遂改题为魏栖梧善才寺碑十载
疑团一旦冰释为之大快
  褚河南高士赞
河南此碑世所未见余以康熙辛卯秋获自金陵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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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义门徐鲁南两先生见之叹为希觏藏之箧笥几二
十年矣今日阴雨独坐北窗临此一本破闷
仆以善才寺碑为非褚公书疑是后人集褚所作及阅
赵氏金石录乃知果魏栖梧书窃谓此碑当亦犹是笔
力短弱无褚公悬崖撒手游行自在之趣风力又出善
才下不独永徽二年辛亥误书甲寅为可见其谬也义
门鲁南一见深许特未暇深考耳
  唐朝散大夫陆柬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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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司议为虞永兴甥冯具区以为颜平原甥不直一笑
也少时书学舅氏晚乃上法二王张怀瓘谓一览未察
穷研始精妙处可见此五言兰亭诗盖临右军者据□
泽卿兰亭博议前尚有临右军兰亭序惜不传也
此书开米老之先
  唐萧瑀书
萧太保书唯淳熙秘阁续帖中有此一诗笔力腴健卷
轴之气流溢毫端史称其爱经术善属文乃诗思转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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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欤岂唐初风气未开虽爱经术者亦不能不为时所
局乎余以其书特少故悉意临之若其诗固不足录也
  唐孙思邈书
孙华原人品高洁不可荣以禄累徵不起寿百馀岁神
仙人也此两行见于秘阁续法帖中想其丰裁超然有
尘外之致魏晋以来门法入其手都无所用真是旷绝
  王方庆万岁通天进帖
唐摹万岁通天进帖今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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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曩在史馆于入直时常得见之白麻纸双钩廓
填精妙绝似一笔书无一毫痕迹真绝品也此卷有明
嘉靖间藏锡山华氏勒石真赏斋摹拓精良为有明刻
帖第一文氏停云我宗郁冈都从华本覆刻不逮远甚
江阴沈凡民廿年前赠我火前初本携入
殿廷与墨迹细校丝毫不失今对真赏斋帖临此卷如
对真迹细意摹取矣
按唐朝叙录神功元年五月上谓凤阁侍郎王方庆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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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家多书合有右军遗迹方庆奏曰臣十代再从伯祖
羲之书先有四十馀纸贞观十二年太宗购求先臣并
以进讫惟有一卷现在今进臣十一代祖导十代祖洽
九代祖珣八代祖昙首七代祖僧绰六代祖仲宝五代
祖骞高祖规曾祖褒并九代三从伯祖晋中书令王献
之已下二十八人书共十卷并进上谓方庆曰此卿家
世守夺之不仁乃命善书者廓填成卷仍命方庆正书
标二十八人官世设九宾观于武成殿而以墨迹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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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庆仍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以叙其事复以集
赐方庆当时以为荣故窦暨述书赋有顺天经而永保
先业从人欲而不顾兼金之句暨说文众辞与也从乑
自声其冀切岳跋称窦泉倦翁误也此帖原二十八人
今止存六人十帖己亡其二十有二其十帖中王僧
虔已下两帖帖存而题署已失尊体安和帖竟不知何
氏书按董广川宝章集跋当时方庆所集大小差次不
能比栉相伦随其高下广狭为卷其后散落人间各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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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得之淳化所上帖已有杂出是集者元符中秘阁
复以至道后逮绍圣间所购书摹石宝章集尽刻之故
广川据宝章集所刻取淳化秘阁两帖标出别为一帖
名之曰宝章集惜未见此集无能知为何帖他日倘得
宝章旧本取淳化秘阁本尽摹之以还二十八人之旧
亦大快事也
  李怀琳仿绝交书
李怀琳所仿绝交书比于右军则势较纵逸矣然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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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军门法其纵逸者时代为之其纵逸而不失则学力
所到也右军以后草书种子未亡赖有此耳
张彦远言昔嵇叔夜自书绝交书数纸人以右军数帖
来易惜不与之则叔夜自有书矣后跋二行有晋右军
字不知何人书则又目为右军及读窦暨述书赋则云
乃有怀琳厥迹疏放假他人之姓氏作自已之形状故
黄伯思汤容庵诸公皆据此为怀琳仿书以至于今曾
无异议然怀琳生于唐时不应有梁天监三年进入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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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怀琳仿此并其后款而仿之与疑不能明也世既尽
目以为怀琳书余亦姑仍其旧聊为此说用以存疑
  孙过庭书谱
右军以后无草书虽大令亲炙趋庭之训亦已非复乃
翁门仞颠素以降则奔逸太过所谓惊蛇走虺势入户
骤雨旋风声满堂者不免永堕异趣矣孙虔礼谓子敬
已下莫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内不足者势外张匪直
世降风移之故也余论草书须心气和平敛入规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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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一磔亡不坚正乃为不失右军尺度少一纵逸即
偭规改错恶道坌出米老讥颠素谓但可悬之酒肆非
过论也隋唐以降惟永师千文孙虔礼书谱为得草书
之正虽变化不及右军而格律严谨无鼓努惊奔之态
犹见中郎虎贲虔礼云没草书种子绝矣往在天津见
书谱真迹圆劲古雅远出停云馆上余少参以右军十
七帖笔法临此一本中有阙失处以武进横野洲郑氏
本补足之于是书谱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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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所传虔礼草书有数种千文及景福殿赋皆妍媚不
足录惟书谱甚有名于时曩于武进见横野洲郑氏本
神清韵古为书谱石刻第一及见真迹虽字形不殊而
精神全别不知当年刻本何遽异同若此岂或别有本
耶后人临摹故有不同也前题书谱卷上后语云撰成
六篇分为两卷意所谓六篇者乃是其谱今已亡之此
特存其序论耳然书法微妙亦已宣泄殆尽学者但于
此逊心求之即不得其门者或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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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虞褚薛各得右军之一体惟孙虔礼步趋不失尺寸
所谓具体而微未达一间者也然欧虞诸公当文皇全
盛时君臣赓和声闻休畅虔礼少出虞褚之后及其学
既成而文皇晏驾矣以此名出欧虞下岂其学遽弗及
遇之幸不幸有数存焉耳然隋珠和璧光价岂与时增
减书谱一卷至今与庙堂醴泉等碑并驾争先到此觉
时数失权物故自有真
唐文皇论右军谓烟霏雾结状欲断而还连凤翥龙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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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似奇而反正正如春夏秋冬因时变易所以不激不
随而变化自足风规自远有意求变即非能变元章谓
张颠俗子变乱古法惊诸凡夫自有识者怀素平淡少
到天成而时代压之不能高古虔礼去右军未远颠素
未兴绳尺步趋不失毫发所以右军风流未全歇绝犹
日时之有闰虽不当节自得暄凉之正也从此求右军
乃可得门而入
劲如铁软如绵须知不是两语圆中规方中矩须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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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笔吾于书谱得之
欧褚离纸一寸颜柳透过纸背惟右军恰好到纸虔礼
书谱其庶乎然不免著纸矣只缘少变化故
或者云善学柳下惠莫如鲁男子有右军即不可无颠
素循涂守辙正不如独开生面也余谓鲁男子正也柳
下惠变之正也谓善学柳下惠莫如鲁男子则可谓善
学鲁男子莫如柳下惠可乎欧虞以来皆能自辟新规
不欲复存右军一笔然皆变不失正如大令之于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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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稍加纵焉耳吾犹且少之至颠素则偭规矩而改
错矣抉破右军十重围欲自成一队卒至草法湮绝为
沿门擉黑者开先路实惟颠素之咎
笔力能透纸背方能离纸一寸故知虞褚颜柳不是两
家书至笔力恰好及纸则须是天工至人巧错天地中
和之气絪缊荟萃于指腕之间乃能得之有数存焉耳
窦暨述书赋讥虔礼书千体一类一字万同余按书谱
之不及右军不过少其变化耳若其步趋山阴则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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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矣观其前半笔力专谨直亦自拟右军适嗣入后
势益纵逸韵益古雅岂惟渴骥游龙直亦商彝周鼎矣
余临此凡三卷前两卷得其专谨失其纵逸此卷乃并
其古雅之趣而尽得之禅门所谓不求法脱不为法缚
至此正未可以智巧争已
  唐碧落碑
碧落碑今在绛州高祖第十一子韩王元嘉诸男为追
荐其母房太妃所立者也尚书故实谓陈惟玉书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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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异录谓追荐像成忽二道士来自谓天下能篆书者
李听所为则扄户三日乃开化二白鹤飞去篆文宛然
像背此说不经必训兄弟当时欲神其说以惊众故托
为此言耳又世传李阳冰览之七日不忍去学之十二
年不成亦不足据盖后世浅陋之夫见其篆法奇古欲
抑李监以张之实则任意雕巧笔力凡弱上坏三代古
法下开后世恶道阳冰笔法直逼斯喜如此碑者正不
足当其一笑乃肯坐卧其下乎碑名碧落李汉谓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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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故以为名今碑文完好可读未尝终于碧落字惟
李肇所谓碧落观者得之碧落观至开元间始改名龙
兴寺也文初在天尊像背后乃别刻之石今像已亡所
流传者皆别刻本也元嘉六子碑止列四旧唐书称颍
川王训早卒新唐书又称上党公谌早卒彼此互异盖
流传误耳
  唐狄仁杰书
徐浩古迹记大足中则天太后赏纳言狄仁杰能书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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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曰臣自幼以来不见好本只率愚性何由能得则天
乃内出二王真迹二十卷遣五品中使示诸宰相此孟
冬帖乃梁公晚岁之作曾见二王墨妙故清挺超诣有
黄庭乐毅风格梁公勋盖天地忠贯日月虽不能书千
载以后见其遗迹尚当拱璧奉之况其精妙有如此者

  张九龄告
九龄唐贤相也开元廿三年正月与裴耀卿李林甫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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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柄用明皇能知九龄之贤不能专心委任乃以林甫
参杂其间可谓侦矣未几九龄果遭贬而林甫晋爵晋
国公君子小人薰莸并列未有不为所挤者君实为之
小人何有为之一嘅
  徐季海书朱巨川告
米氏书史书鲁公朱巨川告后云又一告类徐浩书在
邑人王衷处据此则米老但以为似徐书未遽以为季
海也至鲜于困学始据宣和书谱断然以为季海书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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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白遂推为季海真得意作实则视其所书不空和尚
碑才十得三四耳
  李阳冰谦卦
篆学之亡四百馀年矣有明一代惟西涯李相国笔法
圆健而不免伤肥文待诏能瘦差足步子昂后尘而风
格缓弱无沈冥坱扎之意下逮赵寒山则俗气扑面不
可向迩矣吾尝说谷口贼𨽻寒山贼篆世有解人定不
河汉我言也篆书有三要一曰圆二曰瘦三曰参差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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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劲瘦乃腴参差乃整齐三者失其一奴书耳史籀石
鼓从心不踰篆书之圣也斯喜妙迹沦绝至唐李少温
上追孔辙下袭斯法篆学于是中起谦卦尤其奇绝之
作运笔如蚕吐丝骨力如绵裹铁舒元舆所谓虫食鸟
步铁石隔壁龙池駴鲜鳞甲活动者于此见之坛山石
刻适嗣也三十年来望而惊怖不敢涉笔今年新正息
心闭关日摹数字竭半月之力始成此卷于少温残雪
滴溜之妙颇有契处恨不能起少温于九原一质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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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阳冰缙云城隍庙碑
缙云城隍庙碑为阳冰有名之书欧阳公以为视阳冰
他篆特为奇瘦赵子函亦云瘦细伟劲飞动若神顾世
间传本甚少今春正月江阴老友沈凡民过余九峰精
舍云藏得一本急从借观疏瘦圆劲果出三坟先茔等
碑之上吾宗止言精摹一本毛发惟肖余即以止言为
粉本摹之
五日不雨日字以□为日篆法日从○象形也□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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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从口含一象口食物也以甘为日误巅字上无山诗
首阳之颠颠顶加山俗字又山宜作□今作□乃耑岂
等字之头亦误
  李阳冰慧山听松二篆字
按锡山志慧山寺有石床在殿前月台下长可五尺广
厚半之上平可供偃仰故名石床顶侧有听松二篆字
传是唐李阳冰笔苍润有古色断非阳冰不能唐皮日
休诗殿前日暮高风起松子声声打石床是也雍正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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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月余率同志往拓此书一时观者列如堵墙盖尘
埋经久莫有过而拂拭者骤见搥拓故遂惊为盛事也
右有楷跋十数行日久磨蚀不可复识怅悒良未有已
  李阳冰残字
右李阳冰残字二种载淳熙续法帖中阳冰篆法直追
斯喜顾在唐时已自残阙失次不可多得如此淳熙续
法帖最称名刻而此二十六字乃不及阳冰他碑类帖
多传摹失真虽古刻亦不能免为可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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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经生书灵飞经
灵飞经自宋元来不著至有明万历中始有名于时董
思白深爱此书目为钟可大每欲写法华经必凝观许
时而后书之余按后款称大洞三景弟子玉真长公主
可大生平未有斯号则知非可大书余得唐经生书三
弥底部论于淮阴与此经字形笔法无毫发异其非钟
可大书无疑又钟书杨历碑称义男钟绍京铭并书历
中官杨思勖父也可大身为宰相取媚阉人至以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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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其父可谓陋矣虽果出可大吾犹削之况决非是乎
思白位高名重妄以已意题署百馀年来无敢有异论
余故特正其讹
  唐明皇纪泰山铭
唐人𨽻书多尚方整与汉法异惟徐季海嵩阳观碑明
皇纪泰山铭为得汉人遗意孝经注肉重骨柔弗及也
明皇以开元十三年九月禁奏祥瑞可谓得治理矣曾
未数月遽有封泰山之举先后截然如出两人侈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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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遂以酿成天宝之祸诗云相彼雨雪先集维霰泰山
一举盖唐治乱之几自此决之矣虽其铭辞未尝不兢
兢于多前功閟后患然方寸一动寝寻猖獗不可复救
所谓毫末不治相寻斧柯君子以为贵谨其几也是时
张说创为此议导君于奢假使姚宋当国必无是举用
人一不当国之兴废以之可不慎乎碑在泰山之巅御
制御书字大如掌摩崖勒石盖自汉以来碑碣之雄壮
未有及者曩在京时新建裘鲁青遗我一本手自剪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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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成卷册爱玩不舍下截模糊百馀字当由岁久水土
侵蚀或为樵夫牧竖所击伤王元美以为拓工恶寒篝
火烧残窃意泰山高寒冬时决不可拓必无篝火烧残
之理傍有苏丞相颋东封颂闽人林㷆窃朱子忠孝廉
节四大字为己书镌刻其上以致损坏俗夫妄意留名
徒博千古笑骂可恨可恨
  唐明皇批答裴耀卿等奏状
按唐史开元廿二年冬十二月幽州节度使张守圭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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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主屈烈及可突汗上美守圭之功欲以为相张九
龄谏阻之及明年裴耀卿等上状请宣付史馆勒碑作
颂上顾不许岂有见于九龄之言故特加敛抑欤方是
时杨氏未兴王心未荡故犹能因九龄之一言而功不
自有如此此开元之治所以为盛而大臣之有益于国
其功为大也
奏状三人衔名并列董氏戏鸿帖据状末臣耀卿上状
之语独标以为耀卿书臆决之论也唐自太宗崇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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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当时大小臣工无不皆能书者此状实兼有乐毅内
景之长而于内景得之尤切何必专家即此便足名一
世矣戏鸿刻本亦据淳熙续帖而字形大小不同首行
五字脱失不省当年何据草率乃尔不可解也
明皇批答之末有桓山之颂复在于兹之语见者不省
所谓按王大令有桓山之颂梁天福元年洛阳修城得
之碑裂不全止存桓山颂献之铭六字刻绛帖中可按
而得也明皇书出大令于桓山碑尤所攀仰曩见其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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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批答以为绝似桓山碑今见此答益信明皇行书果
出桓山一点一拂无不适肖当时桓山之碑已不复全
此书乃大似之故不觉沾沾自喜以为桓山之颂复在
于兹耳
  汝帖唐初四家
宋王采辅道守汝州杂取各帖中篆𨽻行楷为十二卷
多凑集残断不具首尾故黄长睿深诋之独第十卷初
唐四家首尾完具可观此又毡蜡最古比之宋渡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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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诸刻圆劲有神采信可宝玩也
  唐李德裕与表弟书
文饶相业大有可观徒以威权太盛至于天子有顾我
毛发森竖之语宜其不克令终也及贬崖州不能义命
自安乃抑郁不自聊赖一至于此旋卒贬所实自为之
又何尤焉东坡谪儋耳啸歌自得卒致身名俱泰竟以
寿终呜呼彼独非贬斥者哉
  颜鲁公中兴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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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唐一代碑版颜鲁公最多率以雄厚胜独中兴颂及
宋广平二碑浏漓顿挫态出字外临书者正未可以轻
心掉之也余为此书初尚雄快及细玩原刻乃知前者
矜意太胜如子路初见夫子未为升堂弟子也智过于
师方名得髓凡临摹古人须令透一步翻一局乃得恰
合所谓善学柳下惠莫如鲁男子也余临此碑正以不
及一分为透过一步处世有解人必契余斯言
  颜鲁公宋广平碑并碑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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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书多以沈雄痛快为工独宋广平碑纡馀佚荡以韵
度胜东坡元章皆谓颜书自褚出此碑尤觉全体呈露
碑侧记无意求工而规矩之外别具胜趣尤是颜书第
一合作盖前碑直入神品而碑侧更居逸品矣史称宋
璟刚正过于姚崇元宗素所尊惮以璟之忠直而鲁公
为之碑两公人品不殊并颜书可称三绝然广平以刚
正得全而鲁公竟以刚正为卢杞所忌至挤以死遇之
幸不幸盖有天焉而君臣遇合之难此亦可以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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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年谱颜公以大历三年除抚州刺史时公年六十大
历七年九月除湖州刺史碑正书于七年九月除湖州
刺史盖当书碑时未有湖州之命也又六年当大历十
三年公由刑部尚书改吏部尚书时公年七十始有广
平碑侧之记先是颜公以天宝八载迁殿中侍御史于
时宋公第四子浑官中丞为御史吉温所诬谪贺州欲
请御制碑文缘此中止大历五年十二月宋公第七子
华之子俨以颜公尝为中丞属吏遂请制碑阅二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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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至东京除书未至居闲多暇始为书之及刺湖州复
制碑侧记未及刻而宋公第八子衡复有沙州之谪至
十二年十一月衡自吐蕃还朝明年春乃续书而刻之
自大历二年至十三年凡经九年而碑始完盖广平为
人鲁公所特矜重故于其碑也不惮详书深考必至无
有阙遗乃止非由宋公能持天下之正以佐唐中兴焉
得有此功在社稷名垂古今实自致之宁有倖乎
按新史宰相世系表宋公八子与颜碑同旧史仅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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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而无复延又碑文八子俱载而但称公有七子非缘
笔误当由复先公而卒故碑侧亦称第三子浑不称四
也而复称第八子衡者公实有八子存者乃七数之则
八核之则七也然公八子皆以赃私淫秽败乃门阀广
平风教无复存者名有八子实竟无后自古名臣往往
而然天道不可知一至于此岂不惜夫
宋公有名无字新旧史皆同颜碑亦复阙如宋公为唐
室名臣其孙属鲁公为之碑且碑之成在宋公之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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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三十五年而其祖之字已不能举如此不可解已
按碑与史不同处碑称父元抚赠户部尚书旧史作赠
邢州刺史碑云俄拜朝散大夫新旧史俱无之碑云中
宗将幸西京深云北鄙乃兼检校并州大都督府长史
新史但云诏璟权检校并州长史不称将幸西京碑云
四年迁吏部兼黄门监五年复兼侍中旧史则云官名
改易为侍中碑云十三年驾幸东都新旧史俱作十二
年又新史云东巡泰山不云驾幸东都更与旧史及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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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异碑云二十一年抗疏告老新旧史俱作二十年碑
云其年驾幸洛阳旧史作二十二年驾幸东都凡此皆
足以證史书之误广平勋业著日月威名冠宇宙颜碑
名并典籍书俪篆籀较然在人耳目之前而互有异同
如此碑侧记所载三事皆于公大有关系而新旧史并
阙之所未解已
又碑文与集中不同处碑云梦大鸟衔书吐公口中而
吞之集作吞之碑云异而召还集作后异而召还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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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近不宜与执政通问集作不宜与执法通同碑云公
实佐奇谋集作其谋碑云中宗将幸西京集作元宗将
幸西蜀碑云又为洛州长史集作寻入为洛州长史碑
云东宫有大功主安得异议集本大功下多宗庙社稷
主也六字碑云兼黄门监监修国史集本少一监字碑
云五年复兼侍中集作改号侍中碑云明年驾幸洛阳
集无驾字碑云以臣言免之集无言字碑云母宠子异
集作母宠子爱碑云手诏优遂集作优许碑云佴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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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集作蹑公而殁又都穆金薤琳琅云建一言而天下
倚平碑作一阳今碑正作一言欲优游自免碑作优游
乡里今碑正作自免左右震悚碑作天后震悚今碑作
左右震悚敕使驰救之碑作驰赦今碑正作驰救公盛
气诘之碑作盛色今碑正作盛气驾幸洛阳碑作驾达
东都今碑正作洛阳幸字阳字犹髣髴可见驰道险隘
行不得前碑作驰道险隘车骑不得前今碑正作驰道
险隘行不前敕公覆按碑无敕字今碑正有敕字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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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供碑作器葬今碑正作丧葬戊寅岁五月碑无岁字
今碑正有岁字义形言色碑作颜色今碑正作言色既
迁邺城碑迁作还今碑正作迁都氏之云皆与元碑不
合按碑以宋宁宗五年范致君别刻一石都氏所见必
范致君别刻本以其所见之非而转疑元碑之是无端
自生疮痏良可笑也
颜碑云开元十三年驾幸东都以公为西京留守新旧
史本传皆在十二年明年东巡泰山驾发东都盖帝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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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十一月幸东都十三年十月将封泰山遂发自
东都耳碑盖欲约而言之故但云驾幸东都也纲目载
为西京留守于开元四年十二月按是年帝未尝幸东
都无用留守或以明年将幸东都故先以公为留守乎
又公引年致政碑在二十一年新旧史本传皆在二十
年而旧史元宗纪仍在二十一年前后自相违反宋公
始终右丞相纲目误书左丞相新旧史及本传公之拜
右丞相在开元十七年纲目阙而不书俱是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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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云题跋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