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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书/卷

白裴崔韦二李皇甫王

白志贞者,本名琇圭,故太原史也。事节度使李光弼,硁硁自力,有智数。光弼善之,使与帐下议。代宗素闻,及光弼卒,擢累司农卿。在官十年,德宗以为敏,遂倚腹心,进授神策军使,赐今名。有所建白,善窥亿帝指,故言无不从。从狩奉天,以为行在都知兵马使。惧李怀光暴其恶,乃与赵赞、卢杞等抑怀光不使朝。怀光反,论斥其奸,贬恩州司马,赞播州司马。稍徙阆州别驾。贞元二年,起为果州刺史,宰相李勉固谏,不许。明年,拜浙西观察使,死于官。

裴延龄,河中河东人。乾元末,为汜水尉,贼陷东都,去客江夏。华州刺史董晋表署判官,稍迁太常博士。卢杞秉政,引为膳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崔造表知东都度支院。召为祠部郎中,不待命,辄还集贤院,宰相张延赏疾其易,出为昭应令。与尉交诉所赇,京兆尹郑叔则佑尉,而御史中丞窦参善延龄,卒逐尹。德宗用参辅政,即擢延龄司农少卿。

会班宏卒,假领度支。延龄素不善财计,乃广钩距,取宿奸老吏与谋,以固帝幸。因建言:「左藏,天下岁入不资,耗登不可校。请列别舍,以检盈虚。」于是以天下宿负八百万缗析为负库,抽贯三百万缗为剩库,样物三十万缗为季库,帛以素出、以色入者为月库。帝皆可之。然天下负皆穷人,偿入无期,抽贯与给皆尽;样物与帛固有籍,延龄但多其薄最吏员以诡帝,于财用无所加也。俄以户部侍郎为真。又请以京兆苗钱市草千万,俾民输诸苑。宰相陆贽等以为非是,不从。京右偏故有苇地数顷,延龄妄言:「长安、咸阳间,得陂艿数百顷,愿以为内厩牧地,水甘草荐与苑厩等。」帝信之,以问宰相,皆曰:「当无有。」帝遣使按覆,果诈。延龄大惭,帝不责也。

京兆积岁和市不得直,尹李充请之官,延龄诬其妄,反令还输,号曰「底折钱」。尝请敛财以实府,帝曰:「安得而实之?」延龄曰:「开元、天宝间,户口繁息,百司务殷,官且有缺者。比兵兴,户不半在,今一官治数司足矣。请后官阙不即补,收其禀以实帑簿。」

它日,帝谓延龄曰:「朕所居浴堂殿,一栋将压,念易之,未能也。」延龄曰:「宗庙至重,殿栋微矣。且陛下本分钱,用之亡穷,何所难哉?」帝惊曰:「本分钱奈何?」对曰:「此在经谊,愚儒不能知,臣能言之。按礼,天下赋三之:一以充乾豆,一以事宾客,一君之庖厨。陛下奉宗庙,能竭天下赋三之一乎?鸿胪礼宾,劳予四夷,用十一为有赢。陛下所御饔饩简俭,以所馀为百官禀料飧钱,未尽也,则所不尽者为本分钱。以治殿数十尚不乏,况一栋哉!」帝颔曰:「人未尝为朕言之。」又造神龙佛祠,须材五十尺者。延龄妄奏:「同州得大谷,木数千章,度皆八十尺,」帝曰:「吾闻开元时,近山无巨木,求之岚、胜间。今何地之近、材之良邪?」延龄曰:「异材瑰产,处处有之,待圣主乃出。今生近辅,岂开元所当得也!」帝悦。

是时,陆贽为宰相,帝素所信重,极论其谲妄不可任,帝以为排冒,愈益厚延龄。贽上疏列其状,具言:「延龄尝奏句获乾隐二千万缗,请舍别库为羡余,供天子私费,故上之兴作广,宣索多矣。延龄欲实其言,乃大搜市廛,夺所入献,逮捕匠徒,迫胁就功,号曰『敕索』,弗仇其直,名曰『和雇』,弗与之庸。又度支出纳,与太府交相关制,出物旬计,见物月计,符按覆核,有御史以监董之,则财用不得回隐。延龄乃言掊粪土得银十三万两,它货且百万,已弃而获,皆羡余也,悉移舍以供别敕。太府卿韦少华劾其妄,陛下纵之不为治,此乃侵削兆民,为天子取怨于下。」又引建中横敛多积致播迁者,其言甚深切。帝得奏不悦。会盐铁使张滂、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铦皆指延龄专以险伪罔上,帝怒,乃罢贽宰相,左除滂等官。

时大旱,人情愁惴。延龄言:「贽等失权怨望,显言岁饥民流、度支粮刍乏以激怒众士。」它日,帝畋苑中,而神策军诉度支不赋厩刍者,天子惑延龄言,乃下诏斥逐贽等,朝廷震恐。延龄又捕充所善吏张忠榜掠之,诬充「没官钱五十万缗,以饵结权幸,令妻以犊车载金饷贽。」忠具狱,其母投诉光顺门匦,有诏御史审劾,一夕得状,乃释忠。延龄不得逞,复奏充妄用京兆钱谷,愿下有司比句,以比部郎中崔元翰欲释憾于贽也。赖刑部侍郎奚陟辨治,充等得不冤。

延龄资苛刻,又劫于利,专剥下附上,肆骋谲怪。其进对,皆他人莫敢言,而延龄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闻者。帝颇知其诈,但以其不隐,欲闻外事,故断用不疑。延龄恃得君,谓必辅政,少所降下,至嫚骂迩臣,时人侧目。属疾卧第,载度支官物输之家,无敢言。帝念之,使者日三辈往。死,年六十九。人语以相安,唯帝悼不已。册赠太子太傅、上柱国。永贞初,度支建言:「延龄曩列别库,分藏正物,无实益而有吏文之烦。」乃诏复以还左藏。元和中,有司谥曰缪。

崔损,字至无,系本博陵。大历间,中进士、博学宏辞,补校书郎、咸阳尉。避亲,改大理评事。累劳至右谏议大夫。于时,宰相赵憬卒,卢迈属疾,裴延龄素善损,荐之德宗。贞元十二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中书虚位十日,议者谓选有德,及用损,中外怅失。而损性龊龊能自将,延英进见,不敢出一言及天下事。逾年,进门下侍郎。尝以疾卧家久,赐绢三百为医药费。

损无卓卓称于人者,而历二省华要至宰相。母殡而不葬,亦不展殡;女兄为尼,没不临丧。建中后,宰相无久任者,损以便柔逊愿中帝意,乃留八年。帝亦知公议病其持禄,然怜遇弥渥。卒,赠太子太傅,谥曰靖。

韦渠牟,京兆万年人,工部侍郎述从子也。少警悟,工为诗,李白异之,授以古乐府。去为道士,不终,更为浮屠,已而复冠。浙西韩滉表试校书郎,进至四门博士。

贞元十二年,德宗诞日,诏给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赵需、礼部郎中许孟容与渠牟及佛老二师并对麟德殿,质问大趣。渠牟有口辩,虽于三家未究解,然答问锋生,帝听之意动。迁秘书郎,进诗七百言。未浃旬,擢右补阙内供奉。始,同列易之,后数遣中人专召渠牟,由是皆属目。岁中,至谏议大夫。大抵延英对,虽大臣率漏下二三刻止,渠牟每奏事,辄五六刻乃罢,天子欢甚。渠牟为人佻躁,志向浮浅,不根于道德仁义,特用憸巧中帝意,非有嘉谟正辞感悟得君也。

自陆贽免,帝躬揽庶政,不复委权于下。宰相取充位、行文书而已,至守宰、御史,皆自推简。然处深宫,所倚而信者裴延龄、李齐运、王绍、李实、韦执谊与渠牟等,其权侔人主。延龄、实皆奸虐,绍无所建明。渠牟后出,望最轻,张恩势以动天下,召崔芋于茅山,超郑随布衣至补阙,引醴泉令冯伉为给事中、太子侍读。帝既偏于任听,士之浮竞甘进者争出其门,赫然势焰可炙。再擢太常卿。卒,年五十三,赠刑部尚书,谥曰忠。所论著甚多,传于时。

李齐运者,蒋王恽孙。始补宁王府东阁祭酒,擢累监察御史,复辟江淮都统李亘府。由工部郎中为长安令,政颇修办。宗正少卿李瀚从子有所讼,齐运于瀚为卑行,而不礼讼者。瀚怒,辱诸朝,齐运以闻,代宗贬瀚。由是稍擢京兆少尹。出为河中尹、晋绛慈隰观察使。

德宗出狩,李怀光还兵奔难,昼夜驰,及河中,士罢困,乃休三日。齐运悉所赋劳军,牛酒丰甘,人人喜悦。及怀光反,还守河中,齐运弃城走。诏拜京兆尹。时李晟壁渭桥,齐运发民筑城保,督刍粟以饷晟。贼平,颇有助。万年丞源邃不事,齐运怒,捽辱之,死于廷。邃家告冤,御史大夫崔纵请穷治,帝不许。御史联章深劾,齐运诉于帝,言为朋党所挤。天子使宰相谕谏官御史,后毋得群署章以劾,然卒不直邃冤。

久之,大蝗旱,齐运不能政,乃以韩洄代之,改宗正卿、闲厩宫苑使。进至礼部尚书。宰相内殿对已,齐运常次进,帝与参决大事。既无学,暗于大体,第以甘言阿匼而已。尝荐李锜为浙西,受赂数十万,又荐李词为湖州刺史,人告其赃,帝置不问。齐运卧疾,满岁不能谒,每除吏,往往遣使即家咨逮。晚以妾为妻,具冕服行礼,士人蚩之。卒,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仆射。

李实,道王元庆四世孙。以荫仕,嗣曹王皋辟署江西府判官,迁蕲州刺史。皋节度山南东道,复从之。皋卒,实知后务,刻薄军费,士怨怒,欲杀之,夜缒亡归京师。

累进司农卿,擢拜京兆尹,封嗣道王。怙宠而愎,不循法度。贞元二十年旱,关辅饥,实方务聚敛以结恩,民诉府上,一不问。德宗访外疾苦,实诡曰:「岁虽旱,不害有秋。」乃峻责租调,人穷无告,至彻舍鬻苗输于官。优人成辅端为俳语讽帝,实怒,奏贱工谤国,帝为杀之。或言:「古者,瞽诵箴谏,虽恢谐托谕,何诛焉?」帝悔,然不罪实。

故事,京兆避台官。实尝与御史王播遇,而驺唱争道。播钩责从者,实怒,奏播为三原令,廷辱之。恶万年令李众,诬逐虔州司马,以所善虞部员外郎房启代之。其怙权作威若此。公卿为谗短迁斥者甚众,专情謷色见颜间。权德舆为礼部,而实私荐士二十人,迫语曰:「应用此第,不尔,君且外迁!」德舆虽拒之,然常惮其诬。吏部每奏科目颇严密,以杜请托,实公诣曹劫请赵宗儒,无所畏。

诏书蠲人逋租,实格诏固敛,畿民大困,官吏皆被榜罚,掊取二十万缗。吏乞贷豪厘,辄死。按之无罪者,猥曰「死亦非枉」,复杀之。专以残忍为政。顺宗在谅暗,不逾月,实杀数十人于府。贬通州长史。市人争怀瓦石邀劫之,实惧,夜遁去,长安中相贺。以赦令内移,死虢州。

皇甫镈,泾州临泾人。贞元初,第进士,又擢制科,为监察御史。居丧游处不度,下除詹事府司直。久之,迁吏部员外郎,典南曹,钤制吏奸,稍知名。进郎中,迁累司农卿,判度支,改户部侍郎。宪宗方伐蔡,急于用度,镈裒会严亟,以办济师,帝悦,进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犹领度支。

镈以吏道进,既由聚敛句剥为宰相,至虽市道皆嗤之。崔群、裴度以闻,帝怒,不听。度乃表罢政事,极论镈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系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今承宗削地,程权赴阙,韩弘舆疾讨贼,非力能制之,顾朝廷处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镈,则四方解矣。请授以浙西观察使。」其辞切至。帝以天下略平,亦欲崇台沼宫观自娱乐,镈与程异知帝意,故数贡羡财,阴佐所欲,又赂吐突承璀为奥援。故帝排众论,决任之,反以度为朋党,不内其言。

镈乃益以巧媚自固,建损内外官禀佐国用,给事中崔植上还诏书,乃止。帝斥内帑所馀,诏度支评直,镈贵售之以给边兵,故缯陈彩,触手辄坏,士怨怒,聚焚之。裴度以其事闻,镈指所著靴曰:「此内府所出,牢韧可服,彼言不可用,诈也。」帝信之。镈衔度,乃与李逢吉、令狐楚合挤之,出度太原。又以崔群有天下重望,劲正敢言,后议帝号,镈乃谮群抑损徽称。帝怒,逐群湖南。

镈罢度支,进门下侍郎平章事。尝与金吾将军李道古共荐方士柳泌、浮屠大通为长年药,帝惑之。穆宗在东宫,闻其奸妄,始听政,集群臣于月华门,贬镈崖州司户参军,死其所。

泌者,本杨仁昼也,习方伎。道古荐于镈,召入禁中,自云能致药为不死者,因言:「天台山灵仙所舍,多异草,愿官天台,求采之。」起徒步拜台州刺史,赐金紫。谏臣固争,以为列圣亦有宠方士,未尝使牧民,帝曰:「烦一州而致长年于君父,何爱哉?」后不敢言。泌驱吏民采药山谷间,鞭笞苛急,岁馀无所获。惧诈穷,举族遁去,浙东观察使捕得。镈与道古营解,乃复待诏翰林。帝饵泌药,浸躁怒不常,宦侍惧,以弑崩。大通自言百五十岁,镈败,与泌皆诛。初,吏责泌妄,答曰:「皆道古教我。」解衣即刑,卒无它异。

镈之贬,前坊州刺史班肃以尝僚,独饯于野,朝廷义之,擢为司封员外郎。

镈弟镛,字和卿,第进士。镈为相时,任河南少尹,见权宠太盛,每极言之,镈不悦,乃求分司为太子右庶子。镈败,朝廷贤之,授国子祭酒。开成初,以太子少保卒。镛能属文,工诗。为人寡言正色,衣冠甚伟,不屑世务,所交皆知名士。著书数十篇。

王播,字明扬,其先太原人。父恕为扬州仓曹参军,遂家焉。播,贞元中与弟炎、起皆有名,并擢进士,而播、起举贤良方正异等。补盩厔尉。以善治狱,御史中丞李汶荐为监察御史。云阳丞源咸季坐赇免,赂有司复得调,播劾解其官。历侍御史。李实为京兆尹,与播遇诸衢。故事,尹当避道揖,实不肯。播移文诋之。实大怒,表播为三原令,将折之,播受命,趋府谢如礼。邑中豪强犯法,未尝辄贷,岁终课最。实重其才,更荐之,德宗将擢以要近,会母丧解。还,除驾部员外郎。长安令于頔奴客与民盗马,吏系民而纵奴,播捕取,均其罚。迁工部郎中,知御史杂事。刺举不阿,有能称。关中饥,诸镇或闭籴,播以为言,三辅不乏。历虢州刺史。

李巽领盐铁,奏以副己。擢御史中丞,岁终,改京兆尹。时禁屯列畿内者,出入属佩剑,奸人冒之以剽劫,又勋将家驰猎近郊,播请一切苛止,盗贼不能隐,皆走出境。宪宗以为能,进刑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是时,天下多故,大理议谳,科条丛繁,播悉置格律坐隅,商处重轻,剖决如流,吏不能窜其私。帝讨淮西也,切于馈饷,播引程异自副,异尤通万货盈虚,使驰传江淮,裒财用以给军兴,兵得无乏。帝嘉其功,超拜礼部尚书。稍以资贿结宦要,中外以为言。

播荐皇甫镈,及镈用事,更忌播,而以异代使,播罢守本官。久之,检校户部尚书,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穆宗立,逐镈,播求还。长庆初,召为刑部尚书,复领盐铁,进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权幸竞进,播赖其力至宰相,专务将迎,居位无所裨益,复失河北,众望不厌,乃以检校尚书右仆射出为淮南节度使,仍领使职,不肯易印,诏听自随。是时,南方旱歉,人相食,播掊敛不少衰,民皆怨之。然浚七里港以便漕引,后赖其利。

敬宗即位,即拜检校司空,以王涯代使。播失职,见王守澄方得君,厚以金谢,守澄乘间荐之,天子有意复用播。于是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孔敏行、柳公权、宋申锡、补阙韦仁实、刘敦儒、拾遗李景让、薛廷老等见延英,言播倾邪关通帝左右状,帝冲暗,不内其言,遂复领使,天下公议益不与。

文宗立,就进检校司徒。太和元年,入朝,拜左仆射,复辅政,累封太原郡公。时韦处厚当国,以献替自任,天子向之。播专以钱谷进,不甚与事。居位四年,卒,年七十二,赠太尉,谥曰敬。

播少孤贫,自刻苦,至成立,居官以强济称。天性勤吏职,每视簿领纷积于前,人所不堪者,播反用为乐。所署吏,茍无大罪,以岁劳增秩而已,卒不易所职。雅善占奏,虽数十事,未尝书于笏。再领盐铁,嗜权利,不复初操。重赋取,以正额月进为羡余,岁百万缗。自淮南还,献玉带十有三、银碗数千、绫四十万,遂再得相云。

起,字举之,释褐校书郎,补蓝田尉。李吉甫辟为淮南掌书记,以殿中侍御史入兼集贤殿直学士。元和末,累迁中书舍人。数上疏谏穆宗畋游事,岁中考第一。钱徽坐贡举失实贬,诏起覆核,起建言:「以所试送宰相阅可否,然后付有司。」诏可。议者谓起为失职。

拜礼部侍郎。李叛,与播俱上疏请诏王智兴讨之,卒定其乱。赐金紫,拜河南尹,进吏部侍郎。方播以仆射居相,避选曹,改兵部,为集贤殿学士。拜陜虢观察使。时亳州刺史李繁以擅诛贼抵罪,起言:「繁父有功,而二千石不宜偿贼死。」不报。

入拜尚书左丞,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灵武、邠、宁多旷土,奏为营田,以省馈免。历河中节度使。方蝗旱,粟价腾踊,起下令家得储三十斛,斥其馀以市,否者死。神策士怙势不从,寘于法。由是廥积咸出,民赖以生。召授兵部尚书。以检校尚书右仆射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滨汉塘堰联属,吏弗完治,起至部,先修复,与民约为水令,遂无凶年。

李训为宰相,起门生也,欲引与共政,即加银青光禄大夫,复以兵部尚书召判户部。训败,起素长厚,人不以训诿之,止罢其判。俄加皇太子侍读。文宗上文,好古学,是时,郑覃以经术进,起以敦博显,帝数访逮时政。因积雨,愿宽逐臣过恶,又短鲍叔终身不忘人过,以解帝锢人意。俄兼太常卿、礼仪使。帝题诗太子笏以赐,诏画像便殿,号「当世仲尼」,其宠遇如此。又使广《五位图》,俾太子知古今治乱。开成三年,入翰林,为侍讲学士,改太子少师。

起治生无检,所得禄赐为僮婢盗有,贫不能自存。帝知之,诏月益仙韶院钱三十万。议者谓与玩臣分给,可耻也。起赖其入,不克让。

武宗立,为章陵卤簿使、东都留守。召为吏部尚书,判太常卿。帝患选士不得才,特命起典贡举。进尚书左仆射,封魏郡公。凡四举士,皆知名者,人伏其鉴。擢山南西道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夙儒兼宰相秩,前世所罕。入辞,帝劳曰:「宰相无内外。公,国耆老,朕有阙,当以闻。」宴赐备厚。宣宗初,检校司空,以疾愿代,不许。卒,年八十八,赠太尉,谥曰文懿。丧还,命使者吊其家,葬及祥亦如之。

起性友悌,播丧,哀戚加于人。嗜学,非寝食不辄废。天下之书无不读,一经目,弗忘也。庄恪太子薨,诏为哀册,词情凄惋,当世称之。帝尝以疑事令使者口质,起具榜子附使者上,凡成十篇,号曰《写宣》。它撰集亦多。

炎终太常博士。子铎、镣自有传。起子龟、式。

龟,字大年,性高简,博知书传,无贵胄气。常以光福第宾客多,更住永达里,林木穷僻,构半隐亭以自适。侍父至河中,庐中条山,朔望一归省,州人号「郎君谷」,未始以人事自婴。武宗雅知之,以左拾遗召。入谢,自陈病不任职,诏许。终父丧,召为右补阙。再擢屯田员外郎,称疾去。崔玙观察宣歙,表为副,龟乐宛陵山水,故从之。入为祠部郎中、史馆修撰。咸通中,知制诰。铎为相,改太常少卿、同州刺史。牙将白约素暴横,尝哗言月禀薄,以动士心为乱,龟捕杀之,人皆震栗。徙浙东观察使。初,式临州有惠政,人闻其至,欢迎之。卒,赠工部尚书。

子荛,力学,有文辞,以铎当国,不贡进士。终右司员外郎。

式以荫为太子正字,擢贤良方正科,累迁殿中侍御史。少节俭,巧于宦,因郑注以交王守澄,中丞归融劾之,出为江陵少尹。

大中中,为晋州刺史,饰邮传,器用毕给。会河曲大歉,民流徙,佗州不纳,独式劳恤之,活数千人。时特峨胡亦饥,将入寇汾、浍,闻式严备,不敢道境,报其种落曰:「晋州刺史当避之!」以善最称。

徙安南都护。故都护田早作木栅,岁率缗钱,既不时完,而所责益急。式取一年赋市芍木,竖周十二里,罢岁赋外率以纾齐人。浚壕缭栅,外植刺竹,寇不可冒。后蛮兵入掠锦田步,式使译者开谕,一昔去,谢曰:「我自缚叛獠,非为寇也。」忠武戍卒服短后褐,以黄冒首,南方号「黄头军」,天下锐卒也。初,交阯数有变,惧式威,不自安,哗曰:「黄头军将度海袭我矣!」相率夜围城,合噪:「请都护北归,我当抗黄头军。」式徐被甲,引家僮乘城责让,矢旝交发,叛者走。翌日,尽捕斩之。初,容管灾歉,不岁贡,式始上输,大犒宴军中。归质外蕃,而占城、真腊慕义,悉入献,亦还所掠王民。

宁国剧贼仇甫乱,明越观察使郑祗德不能讨,宰相选式往代,诏可,因至京师。懿宗问方略,对曰:「第假臣兵,寇不足平也。」左右宦要皆曰:「兵众则馈多,当惜天下费。」式奏:「盗若猖狂,天诛不亟决,东南征赋阙矣,宁得以亿万计之乎?兵多则功速费寡。二者孰利?」帝顾左右曰:「宜与兵。」于是诏益许、滑、淮南兵。式发自光福里第,麾帜皆东靡,猎猎有声,喜曰:「是谓得天时矣!」闻贼用骑兵,乃阅所部,得吐蕃、回鹘迁隶数百,发龙陂监牧马起用之,集土团诸儿为向导,擒甫斩之。加检校右散骑常侍。馀姚民徐泽专鱼盐之利,慈溪民陈瑊冒名仕至县令,皆豪纵,州不能制。式曰:「甫窃发,不足畏;若泽、瑊,乃巨猾也。」穷治其奸,皆榜死。

咸通三年,徐州银刀军乱,以式检校工部尚书,徙武宁节度使,诏许、滑兵自随。视事三日,悉以计诛乱兵。会诏降武宁为团练,罢归。终左金吾大将军。

赞曰:裴延龄引经谊惑其主,以不忠为忠。德宗倚延龄、韦渠牟等商天下成败,自谓明而卒陷不明。君臣回沈,可不戒哉!宪宗锐于立功,而皇甫镈以聚敛取宰相。夫宰相者,乃天下选,彼暂劳一功,乌足胜任哉?中兴之不终,有为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