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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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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弁 言

  本书以罗大春之「罗景山台湾海防并开山日记」为主,并搜集若干相关史料作为「附录」(详见书末吴幅员先生的「后记」)
  按「罗景山台湾海防并开山日记」,为笔者一九六五至一九六六年在伦敦大学东方与非洲研究院支持下,于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中所发掘出来的。当时因为这书封面并未有注明作者及出版年日,书中又无序、无跋,所以该图书馆馆员误作为沈葆桢之作品,编入沈氏书目中。笔者因为多年从事沈葆桢生平之研究,竟于其间偶然发现这罗大春之唯一杰作。
  去年(一九七二年)夏间,又得笔者现任教授之美国德拉威大学之暑期研究金,重到香港及台湾搜集有关台湾历史资料。蒙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之合作,将罗氏「日记」制成影印本,及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林立鑫副主任与吴幅员先生之赞助,编印成书,得与学术界分享此珍贵历史资料。
  罗大春,字景山,贵州施秉县人,生卒年月不明。据卞宝第于闽抚任内之奏疏,罗氏是以行伍起家,在太平天国期间曾转战于广东、湖北、湖南、安徽、江苏、浙江等省,奋勇异常,为左宗棠所深器;随同带队入福建,历摄提镇篆务,威望素著。其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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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补授建宁镇总兵;抵任后,整顿部伍、绥辑地方,不遗馀力((一))。继授福宁镇总兵,再升署陆路提督。同治九年(一八七0)夏,天津教案爆发,一时中外惊动,沿海各省均加强海防设备;闽浙总督英桂以罗大春因训练兵丁得力,召其到福州省城,统率所选各兵,认真训练,实力整顿((二))。罗氏抵省后,与福州将军等会商筹划,将省标官兵归其训练;并拟再酌募丁勇,屯于附省地方,由罗大春亲率,教以战守之法((三))。三年后(同治十二年,一八七三),以闽浙总督李鹤年、福建巡抚王凯泰及船政大臣沈葆桢之会奏,授以福建水师提督李成谋之缺((四))及其统领轮船之责。当时因为马尾船厂经费支绌,沈葆桢万不得已,把船政轮船分发各省。如此虽然减轻船政支出,但于操演联络方面,诸多不便;计不如统领躬任其劳,随时周历各口校阅((五))。由此可见罗氏对于福建海防、船政及沈葆桢之关系,相当密切。及同治十三年(一八七四)日人侵台,罗氏被召至台湾北部从事开山,亦不为意料之外。
  但罗大春从福建内地到台湾,却经过一段风波。当清廷得日军侵略消息,马上于三月二十九日(一八七四年五月十四日)下令文煜、李鹤年、罗大春等通筹防务((六));罗氏因而创设练营,招募壮勇,以固内地((七))。随后清廷又命船政大臣沈葆桢渡台((八)),派为钦差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福建镇、道各官,均归节制((九))。沈葆桢随即函咨闽浙总督李鹤年,奏调罗大春驻扎台北苏澳。惟罗氏以其在内地筹办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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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事方经营伊始,未便分身为词,请别调镇将驻苏澳((一0));盖罗氏已早有乞养之举(见原文),不愿赴台也。清廷因见罗大春延不赴调,以为文煜、李鹤年故意截留,责备文、李,谓其所奏筹防情形,半属空言((一一))。李鹤年随而参奏罗大春,其文曰:『乃罗大春初准调台之咨,既未遵行;乃奏咨驻扎苏澳,又复饰词推托。迨臣函牍严催,虽允渡台,仍未起程;要挟多端,渐形跋扈。查罗大春前署提督内任,联络官绅、搜捕土匪,颇负时誉。自蒙恩简授,渐觉器小易盈。臣冀其尚可训勉,不遽登之白简。乃当此时事多艰,复敢妄自尊大,畏葸不前;实属居心巧猾,贻误事机!若不据实严参,不但沈葆桢呼应不灵,臣亦诸多掣肘。……相应请旨将……罗大春交部严加议处,以肃军政』。罗氏因而被革职留任,并奉命迅赴台湾((一二))。
  罗大春终于同治十三年六月二十日(一八七四年八月二日)由泉州臭涂口(又作秀涂)乘坐「靖远」轮船,随带亲勇一哨──计一百零八名,放洋东渡((一三))。六月二十二日(八月四日)抵台湾府,与沈葆桢、当地文武官员及洋将斯恭塞格[LouisDunoyer  de Segonzac]面议御敌之策((一四))。七月一日(八月十二日)离郡,十三日(八月二十四日)抵达苏澳。十七日(八月二十八日),接任台湾道夏献纶在台北所负之责。
  自十三年七月十七日至光绪元年八月一日(一八七五年八月三十一日)──即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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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卸任之日,罗氏在台北共一年零数日,时间虽短,但其对台湾北部之开垦,不遗馀力,功劳甚巨。清末台北府之成立,北部及东北部之开山辟路、抚番设学、行政设施等基础,大都为罗大春所奠定。罗大春在台北开发之过程,原文记载得颇详,不必重复。笔者在此,只略述本书之范围及价值:
  (一)虽然罗著称为「台湾海防并开山日记」,其内容重心为在台湾北部开路及抚番工作。因为罗大春是同治十三年至光绪元年亲历台湾北部,有关台北之记载十分详细,非其他史料可比。沈葆桢奏疏内对台北之描述,大都是以罗大春报告为根据;惟罗氏原为行伍出身,文字稍为粗陋,沈葆桢不时加以修改而已。
  (二)关于抗日方面之记载,虽然日人侵略主力集中于台南,罗大春本人并未尝亲历其境;但因罗大春经常与其他官员通讯,对台湾各地之事件,亦十分清楚。况且罗氏与在台中下级官员来往之书信,在别种史料中亦不易找到。所以罗氏对抗日之记载,亦有相当价值。
  (三)罗大春之「日记」对洋务各方面亦相当重视,将当时有关洋务之文件抄集起来,一方面表示罗大春本人对洋务之注意及认识,另一方面代历史家保存下多种珍贵资料。其最显著者为沈葆桢于光绪元年夏间之「通筹全台大局」一疏,充份地表达出沈氏对台湾开发之基本原则。略曰:『人第知今日开山之为抚番,固不知今日抚番之实以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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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也;人第知预筹防海之关系台湾安危,而不知预筹防海之关系南、北洋全局也。……外人之垂涎台地,非一日亦非一国也;去岁倭事,特嚆矢耳。自法郎西据安南、英吉利据印度、新加坡等处,南洋各国渐为所收;遂使远隔数万里之豺狼,得以近吾卧榻。年来中国各口,异种杂居,蔓不可图;近复闻云、贵等处有陆路通商之请,推波助澜,且浸寻而未已。……台地,皆中土之藩篱也。……夫澳门片土,自明臣林富割居西人以为苟且之谋,遂贻今日无穷之患;此辙何堪再蹈』!其词意动人,表现出十九世纪中国洋务派之爱国精神,与沈氏拆毁吴淞铁路之精神打成一片((一五))。
  (四)罗大春之「日记」对台湾现代化之分析,亦有相当价值。如其所载,台北招抚比台南为难;盖「北路则天荒未破,各社言语互异,官无从曲通其情,不得不诿诸通事。为通事者,向以欺番为利,号曰「番割」,生番积受其欺,无所控诉,愤不自胜,时报以杀。故通事亦以入番社为惴惴」((一六))。沈葆桢因而令罗大春就近劝富绅林维让于已开路处分段屯垦,则富绅获其利而开垦成功速。沈葆桢之政策当然获有成效,但亦促进台湾大地主势力之形成,成为后来台湾现代化之一大障碍。
  当然,罗大春之「日记」并不是十全十美。其所谓「日记」,亦与现代之日记有所分别。在原文内,他往往将一两个月之事情一起谈论,以至造成时间性之混乱。数处记载,又缺日期。至于内容之正确与否,可分两种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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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在事实方面,据笔者所知,祇有小错一处,为罗大春误认法国人斯恭塞格为英国人。
  (二)在观点方面,上文已提及罗大春基本之缺陷;李鹤年亦曾于一八七四年末之奏疏中,谓罗氏虽才具优良,但器量稍狭,且心地亦欠诚实等等((一七))。果如李鹤年所言,究竟其日记内容,对其本人之功劳,是否有誇张之处;对其手下之功绩,是否有隐瞒之处?读者应加注意。
  总而言之,罗大春之「台湾海防并开山日记」,不失为一八七四年至一八七五年有关台湾北部之重要历史文献。笔者读后,对当年满清政府之政策、各有关官员之观点、洋务运动与现代化之问题以及台北当地之情形,认识不浅。
  庞百腾书于美国德拉威大学(David Pong, University of Delaware),一九七二年十月。
     附 注

    (一)卞宝第:「卞制军奏议」,卷十,第七页。
    (二)「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七十五,第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页。
    (三)前书,卷七十六,第二十七页。
    (四)前书,卷八十九,第六至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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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海防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辑)「福州船厂」,第四百六十二页。
    (六)「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九十三,第二十九页。(七)前书,卷九十六,第八页。
    (八)前书,卷九十三,第三十三页,四月六日(阳历五月二十一日)谕。
    (九)前书,卷九十三,第三十九至四十页,四月十四日(阳历五月二十九日)谕。
    (一0)前书,卷九十六,第八页。
    (一一)前书,卷九十四,第二十九页。
    (一二)前书,卷九十五,第二十八至二十九页。
    (一三)前书,卷九十六,第八至九页。
    (一四)前书,卷九十六,第十五页。
    (一五)David Pong,”Confucian Patriotism and the Destruction of the Woosung Railway,1877,”Modern Asian Studies, Volume 7 (1973)。庞百腾:「儒家爱国精神与一八七七年吴淞铁路之拆毁」。「近代亚洲研究」(季刊),第七卷(一九七三年),英国剑桥大学出版。
    (一六)「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九十八,第三页。
    (一七)前书,卷一百,第二十页。其后罗大春在光绪四年(一八七八)湖南提督任内被革职,原因不明(「大清德宗景皇帝实录」,卷九十八,第五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