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幻有禅师语录卷之五　　　　史五
门人圆悟圆修等编

** 晚话

小参师云老僧昨日言无知可指知不可指
并知境可指灵知不可指两转语者老僧要
汝等容易入门故借伊作个敲门瓦子耳岂
可算得真实语汝等但肯相信认得这尽十
方世界总是一个灵知语已通身入在者个
灵知里边了便可忘能所绝是非无得失又
何分彼此耶又有什么可指处有什么不可
指处又有什么是处有什么不是处以其无
有个是处可指故无有不是者故云非离真
别有个立处以立处即真耳又以究竟无所
得故以从来未尝有失所以云彼亦一是非
此亦一是非耶老僧昨故云若见风从东来

时便向东边倒若见风从西来时便向西边
倒若见风从四方八面来时老僧但随处倒
但见不恁么来时只唤侍者点一瓯茶来我
吃了歇去有甚閒工夫只管向汝等扯葛藤
无有了时耶。

上堂师云今晨所当庚戌五月念一日是老
僧六十二年始生母难之晨正当恁么时老
僧尚未获生纵有父母未生前一段本来面
目既未有此身眼耳鼻舌六根未具时谁能
见得且如此身既有六根已具又如何见得
故金刚般若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
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所以又云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以如来
即本来耳尝忆我释迦老子末后谈经在法
华会上时乃向人天百万众前遂唱道我为

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即开示悟入佛之
知见是也故如来以开示悟入佛之知见令
二乘诸声闻弟子个个获證咸得授记成佛
如来到此一生出世功业毕矣顾我老僧到
了今日若据世间知见死期不远未曾成得
一毫功业秪认得个本来一著子即如来知
见是以如来知见即出世间知见众生知见
即世间知见然世间出世间岂有二体以众
生业识知见不如其本为以形證非真故妄
认以有为有以无为无乃至以色是色以空
是空以事物为事物以非事物为非事物以
知为知以不知为不知以见为见以不见为
不见以世间的常知常见一毫也移改不得
故有不同耳所以如来知见岂有一毫差处
止是如其本来耳故如来云凡所有相皆是

虚妄(云云)是以即知见之体秪是一个若知
见设有二体即知应有反知见应有反见以
知无别知故谓之心知见无别见故谓之性
见以心知性见俱不容有反者无妄故也以
世间知见是妄非真耳所以出世间知见事
事法法与世间知见各各相反不同者殊未
知自有方便不以形證故也所以云知无别
知故不可以知为知知即无知以心知故不
可以无知为无知无知即真知耳又以见无
别见故不可以见为见见即无见以性见故
不可以无见为无见无见即真见耳且问汝
等果于此处悟佛知见以心外无知知外无
心又见外无性性外无见见得真决得断生
死当下便了佛知见从此得矣即可谓不以
生为生生即无生亦不可以无生为无生无

生即生岂不了了信乎珍重。

慧毂轮上座因师祝寿次呈偈云浩劫长空
共此身应真六十二龄春单传直指无馀事
说法当生道不生师伸手接得更索云还有
第二首呈似么轮云若要第二首也不难师
曰即今就要若没有连这一首也还你收起
即云汝将谓当生道不生是歇首处耶殊不
知你才到得这里老僧󷕕又不在此驻脚矣
岂不闻才恁么便不恁么也汝还知法门广
大有无穷变化么轮云也知和尚有多方变
化但某甲不能尽得奈何师云汝却不会但
其间有个中心柱子不曾摇动汝今后再来
问话须带一茎拄杖子来老僧无他说由汝
人还是旧时人由汝知见还是旧日知见一
毫不许动老僧但要把住不教汝向旧时行

处行汝若才拟议便与三十拄杖不拟议亦
与三十拄杖拟议不拟议亦与三十拄杖汝
若当下便会得即吃老僧痛棒有分若会不
得且放汝出去异日有个会处再来相见珍
重。

上堂师云汝等现前众兄弟老僧这里不问
你久修晚进务先各各要正其知见为急知
见若正要了生死脱轮回诚喻如反掌无难
坐立可待矣大槩不落断常有无声闻二乘
偏执见了更有什么商量处才有僧问如何
是佛之知见但向道老僧在汝脚下见彼才
拟议便与三十拄杖可谓性快不然总是草
里辊有甚么了期喝一声下座。

七月一日诸徒上方丈问讯作礼师即拽拄
杖上堂曰众兄弟始有大觉然后知大梦倘

有多口底出来道直下便是个大梦老僧好
与三十拄杖更有第二个出来道若说直下
恰不可作梦会老僧也好与三十拄杖󷕕有
第三个出来道殊未知觉与梦无容汝有分
析处老僧今日也好与三十拄杖且留三十
拄杖待打那一个人蓦竖起拄杖云看棒老
僧迩来性急但有碍路底在眼前拦头便与
一拄杖即拽杖走入佛殿礼佛去随后有徒
请问觉与梦合作一个看得么在和尚如何
判断师曰老僧但不以梦为梦梦即非梦亦
不以觉为觉觉即不觉只恁么儱侗去免得
金刚般若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
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也徒云我会也我会也
师回身把住云猴愁搂搜头狗走抖擞口作
么生会徒无语师即蓦头与一拄杖云再犯

不容。

上堂师云大法之兴初未尝瞒人唯在乎人
宿有灵根种子触著便自会得如迦叶尊者
才见世尊拈花便微笑若达磨至魏面壁九
年只待得个可大师出来乞安心始得瞥地
如临济在黄檗会下三问西来的的意三吃
痛棒后到大愚处为伊道个黄檗恁么老婆
为你便歇󷕕求心老僧昨为汝等指个知外
无心心外无知见外无性性外无见等话至
半载以来尚未会得谛当直饶便会得领略
得秪成得个知解禅要得脚跟点地了生脱
死实未能得在若要教汝等向棒喝下寻著
落摸影响且未有时节因缘此怪老僧不得
莫言不道也各自思量做个活计使得珍重。

上堂师云众兄弟若论此事拟之则差强言

则隔试问途人个是何物有再诘之者乃举
手拂拂。

上堂僧问知不可作无知且无知亦不可唤
做知使知与无知不得为儱侗可乎师曰以
知为知是非常计常以无知为无知是非断
计断此乃惑者之见耳道人所见不如此设
知不可做无知惟所知者是何物又无知不
可作知者其知无知者为谁乎所以云知即
无知无知即知矣僧曰物固无知唤知为物
其可乎呼物为知亦不可师曰殊未识知因
物有物对知生知生物乃生物去知亦去耳
故谓知即无知无知即知僧曰然知有去来
乎师曰知无去来因物有去来耳僧曰然物
有去来乎师曰物无去来因人见有去来耳
僧曰人若无见谓世间无物可乎师曰汝谓

世间若无物谓人有见可乎其僧乃曰我会
也我会也情与无情共一体不其然乎师曰
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又何曾
曾于是僧为𢄶然再拜而退。

上堂师云老僧生平无他得秪认得达磨西
来一著子盖知彼自南天竺国便知此东土
人著相泥于文字多不能见性以故彼特特
来才相见梁武帝帝便问如何是圣谛第一
义磨云廓然无圣曰对朕者谁磨云不识此
时梁武帝将谓是达磨不识尚不知非眼珠
子被达磨剜去了不自觉得乃问志公此是
何人志公云此是观音大士传佛心宗者武
帝使人追取志公云莫说使一人两人去追
纵使合国人去追他亦不返矣志公可谓知
人大盖此方人不见性都似他赵昌善画牡

円一日真见牡円不识遂问人又如叶公子
善画龙一日见真龙不识惊恐无避处武帝
是欤汝等现前大众还认得达磨么汝等直
实要见性须得喷嚏亦打一个瞌睡也要打
一个然后好爬起来道谁知自性本来清净
谁知自性本来湛然谁知自性本来寂灭谁
知自性本来不动谁知自性本来具足谁知
自性本来圆满谁知自性本来绵密谁知自
性本来周致谁知自性本来无碍谁知自性
本来无染谁知自性本来法身谁知自性本
来般若谁知自性本来解脱谁知自性本来
灵明谁知自性本来扩充谁知自性本来圆
通谁知自性本来自在谁知自性本来安闲
谁知自性本来圆明谁知自性本来洞彻谁
知自性本来方圆谁知自性本来周遍谁知

自性本来无欠谁知自性本来无馀谁知自
性本来圆妙谁知自性本来平等才说平等
便知佛与众生平等生死与涅槃平等烦恼
与菩提平等真如与生灭平等智慧与愚痴
平等尘劳与解脱平等色与空平等有与无
平等左与右平等重与轻平等善与恶平等
高与下平等来与去平等粗与细平等凡与
圣平等生与灭平等梦与觉平等动与静平
等閒与忙平等以至事事法法俱平等了即
知上无佛道可成下无众生可度也无悟也
无迷也无彼也无此无好无恶无高无低无
长无短无人无我无是无非无得无失无进
无退无上无下无生无死无在无不在以此
无故达磨对武帝所以云廓然无圣耳既到
此地始知释迦老子才初生降诞之时周行

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且试
问现前大众如此说话还曾会得也未果若
信得见得了幸以智水湛然满浴此无垢人
下座。

上堂师云老僧晚年无心情没神思与上根
利器人说佛法忽撞著一队没气象底煨火
懒禅和召向前来曰且与汝等说些现成葛
藤去众兄弟若真实据老僧见处则不劳汝
等要做工夫亦不用汝等要看话头只教汝
等先要破无明汝等殊不知才举念要看话
头要做工夫时早已属无明了也只如汝等
也不要做工夫也不要看话头时亦属无明
若识得无明破矣直得蓦地里醒转来时但
觉得目前是个什么境界是个什么时候直
得想不起来时便是好消息但得无明既破

后且试看目前是何境象则何曾又有个是
处亦何曾又有个不是处来又何曾有个见
处又何曾有个不见处又何曾有个闻处亦
何曾有个不闻处来又何曾有个知处亦何
曾有个不知处又何曾有个觉处亦何曾有
个不觉处来又岂有个可为处亦岂有个不
可为处又岂有个行得处亦岂有个行不得
处又岂有个忍得处亦岂有个忍不得处又
岂有个可亏处亦岂有个不可亏处又岂有
个可容处亦岂有个不可容处若如此信得
了既无可与不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拈来
无不是用处莫思议一切施为动作无不可
者如是转漉漉活泼泼若见东风来便转向
西行若见西风来便转向东行南风来往北
行北风来往南行有甚拘碍处咄一声汝等

没福切忌眼花看脚下退去。

上堂师云昔有老宿曰老僧三十年前见山
是山见水是水中间得个入处则见山不是
山见水不是水老僧今日见山依旧是山见
水依旧是水禹门则不然老僧在四十年前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偶尔中间见山不是山
见水不是水始得个入处既得个入处了而
今见山依旧是山见水依旧是水汝等众中
还有会得者么咦眼见如盲口说如哑咄一
声下座。

上堂师云众兄弟汝等若果图见性务须先
要破无明无明若未破要见性则不能得又
若要得般若智现前务须要先见性若未曾
见性要般若智现前则难又若要了生死得
解脱务先得大智慧现前始得大智慧若不

现前要了生死得解脱则何有日子又若要
明大道务先要了生死得解脱若不先了生
死得解脱则于大道终莫能明今夫大道既
明则于生死解脱不得不了然生死解脱既
了已大智慧不得不现前然大智慧既已现
前则无斯需顷刻时不见性矣既已见性更
要破无明何有摸索处故永嘉大师曰无明
实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法身觉了无
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五阴浮云空去来三
毒水泡虚出没虽然如是了得须知更有向
上一著子在今日无心情不暇说尽俟异日
再与商量珍重去。

上堂师云山漉漉水漉漉四天王昨夜忽被
无明逐算盘子打过了八万四千九百九十
零九遍众兄弟为什么累我厨下火头至到

如今睡不足下座云参。

上堂师举起信云从生灭门即入真如门者
所谓推求五阴色之与心六尘境界毕竟无
念以心无形相十方求之终不可得如人迷
故谓东为西认南作北及至省时方实不转
众生亦尔以无明迷故谓心为念心实不动
若能观察知心无起即得随顺入真如门所
忌打初头不曾遇得那一种邪魔外道恶气
薰习染入在骨髓里了便好一被伊沾著纵
使费尽娘生气力不能铲去得伊底恶气消
只是无可奈何故楞严经有二种生死根本
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
攀缘心为自性者二者无始菩提涅槃元清
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
者由诸众生遗此本明虽终日行而不自觉

枉入诸趣其利害在何处只是从打初头妄
想错认坚执住了不自知非故耳要得脱洒
须是把从前所受这些恶水尽情倾掉了如
旧时人把好说话也然后戒伊道不用生分
别念不起𡚶想心但著衣吃饭屙屎放尿任
运过时要行便行要坐便坐若果恁么也无
生死可了也无佛道可成也无𡚶想可除也
无是非可辩也不知谁是自巳也不知谁是
他人也不知谁是在家也不知谁是出家也
不知谁是道中也不知谁不是道中若此则
终日閒閒走到东见邻家做饭󷕕往前辏一
把火走过西见邻家砌墙便往前著一杴泥
正所谓随顺世缘无𦊱碍涅槃生死总空花
是也珍重。

上堂师云也大奇也大奇地转天回斗柄移

山门昨夜与灯笼斗笤帚粪箕俱失仪急努
力莫思议地狱天宫总皱眉直得一身冷汗
出翻转话头都不知喝一声下座。

室中示闻谷印上座语作礼毕师召广印印
应诺师云汝认得广印否印曰某甲不敢认
师云汝还有第二个广印否曰第二个󷕕无
师云汝年多少曰四十四矣曾参多许年禅
来云巳历二十年矣师云汝既知得是一个
广印参了二十年来到如今驰求心还不肯
休息更要待到几时休息去耶汝既巳信是
一个广印了须知此目前灯火也是广印即
香炉也是广印箸瓶也是广印香盒也是广
印即砚子书册本也是广印桌子杌凳也是
广印苕帚粪箕也是广印门窗户扇并照屏
衣服床幛等件无非是广印即外洎山河大

地明暗色空竹木禽兽有情无情等项并风
云雷雨日月星辰凡所见所闻所知所觉无
非总是广印除了所知所见不及并所闻所
觉不到处便不是广印汝尝闻天地与我同
根万物与我一体之说信乎又闻若人识得
心大地无寸土信乎印前答曰信则极信奈
何生灭念缘无由解脱奈何师云你且退去
休息一休息明日再与你商量去。

师一日上堂曰你也叨叨我也叨叨自晋陵
归过了七十二条桥有人问如何是祖师西
来意老僧向前高声曰描若会不得再来问
老僧画个死字与你去遂下座。

小参师云金刚般若云凡所有相皆是虚𡚶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寻常时人常读常
诵但不解究此道理遂成虚说而巳然汝等

昨日我若先不曾为说此身并一切万法总
属因缘所成底原无自性盖自性即是我执
之根本根本不破要不生虚𡚶不认著外相
以为实有诚为难得然则如何又见得如来
耶以巳身心并一切万法属因缘无自性故
始见得目前法法非真以非真故不著相以
不著相故不取以不取故不舍由不取不舍
故为真谛耳肇公云真智照真谛未尝取所
知智不取所知真智何由知以无知便是无
分别智以无分别智现前则无内无外事事
法法总是一个清净法身佛以法身清净无
痴即般若大智慧现前大智慧现前无著即
解脱以解脱寂灭即法身真常寂灭之乐得
矣久立珍重。

上堂咄昨夜无端做梦向粪扫堆头遇得个

人夜静唧嘹语今朝杨八郎三十年不见昼
长薝卜香从朝至暮只管东顾西顾三日风
四日雨要卜明朝天气未知晴不晴不受礼
拜下座径趋方丈倒身卧。

李吴二优婆塞请益般若心经中五蕴皆空
之旨师云佛指五蕴者即此个身心是也又
名五阴者何以太阳当昼时为物遮蔽太阳
阴地处这五个影子总表虚而不实故耳盖
此身初不由尔我自性而生亦不由他父母
之性而生亦不由自性他性共生亦不从无
因而生何则若从自性生则不待父母精血
结搆生既假因缘结搆生即知此中无我相
矣若从他父母性生性既属于父母则于吾
性何有既无我相人相亦无须知彼中无人
相矣又若从自性并他父母性共生者自性

是一并他父母则有三性矣反吾身中既无
三性可得则知非自他性共生以共生则有
二过相违自生他生故知中无众生相矣又
若无因生者无因则无果既有生合有常体
有常体则应常生由不出父母因缘所生故
知中无寿者相矣顾此身中无我人众生寿
者四相则此身虽在中何有耶故云色不异
空空不异色佛为身子先巳破人空慧故唯
蕴空法执犹存故告之如此若色自以为色
空自以为空于中则有我人众生寿者四相
矣由色不自色因空乃色空不自空由色故
空故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耳又色果是色
遇缘则不应空空果是空遇缘则不应色由
色空既属因缘所成则知色非色空非空明
矣然而离色则无以见空离空则何以见色

故又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耳此名法空慧
上来人法二执既除何苦厄而不度脱大智
慧既尔现前是即修行甚深般若孰不得名
观自在哉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者以前色法
属四大不离此受想行识心法故也以色法
四大既空受想行识心法亦空以此身心二
法两俱空故无明始破得以无明破故始说
色心不二空有同源者矣然而色心不二空
有同源故于是则知性相一本心佛众生三
无差别是以众生即五阴得解脱心离五阴
无般若佛异五阴无法身以故即性之相说
名法身即相之性所谓般若非性非相良为
解脱者矣故龙树所谓因缘所生法我说即
是无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未曾有一法
不从因缘生是故一切法无不是空者而巳

举此蕴空一法即内之根身外之器界情与
无情世出世间十法界俱该之矣果如此判
当下所有岂不𥁞属无生法哉故云诸法不
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知无生
葛藤已竟。

上堂举拂子云汝等会得者个么若会得者
个了汝等即对境时又何劳动念当无缘时
亦安用生心即有境界无境界岂吾等心中
分外事耶所以任吾忙也得閒也得动也得
静也得坐也得卧也得出入也得不出入也
得遇丰盈便受用些也得遇贫寒便淡薄些
也得苦也得乐也得生也得死也得迷也得
悟也得病也得不病也得任他说我是也得
任他说我非也得赞叹我也得毁辱我也得
利我也得损我也得呼我作牛也得唤我作

马也得唤吾做奴也得唤吾做郎也得说吾
好也得说吾歹也得忌我长也得忌我短也
得总不出我如如一念之中矣如如之外吾
不能入矣忽有报曰有客至相谒师急速唱
曰哩莲华莲华落下座。

通识沙弥请益永嘉奢摩地恰恰用心时恰
恰无心用四句偈语师云略言四句总不出
正用心时无心可用不妨无心用处正是用
心而已庶使详而释之恰恰二字正是心不
外缘切于本分位中用心时是初句也又切
于本分位中实无心可用是次句也又无心
用处正切于本分位中事是三句也又但常
自检点得切于本分位中实无有用力处是
四句也若据懒融禅师所注曲谈名相劳直
说无繁重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四句语

表里极为暗合但今人果于恰恰二字切于
本分位中用力时实无心可用为以本分位
中之故正如以水投水则不见有水之用以
火赴火则不见有火之用以空合空则不见
有空之用矣又如人凡用力持则莫先于手
以手自为无可施设为以本分故则不须执
捉既不须执捉则无手之用矣且如心若外
缘则为不本分处喻手能执捉种种器械等
物则有手之用矣又如以空投之于室则有
室之用投之于器则有器之用又如以火投
之于寒则能热投之于生则能熟投之于湿
则能乾便有火之用矣又如以水投之于燥
则能润投之于聚则能流投之于火则能息
便有水之用矣盖吾心于本分位中实无有
可为处然于不本分位上既逐于外则靡所

不为者由此致耳故华严偈云若人欲了知
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据法
界有十法界四圣六凡是也如此则世出世
间法善恶因缘果报等悉该之矣然于本分
不本分实吾侪心性本径路头不可不究也
不可不知也故云认得心性时可说不思议
即达磨大师自西乾航海而至此土只说直
指人心见性成佛由心本无为性本无作不
是教人要安排造作而始得者只缘人人本
具个个不无不用借人气力故无他盖从无
始积劫以来被昏沉汩没在六道轮回生死
海中终年终月终日终时念念驰逐尘劳杂
乱𡚶想中未曾休歇暂肯回光返照得一照
耳但吾心切于本分位中不向外缘于法法
亦不缘于吾心矣心法既不相缘即当处便

是解脱境智自然俱寂则得法界平等清净
不动真如自心境界现前如尔辈还曾觑见
么若到者里说什么内之根身外之器界情
与无情自共合之为一体矣始可谓搅长河
为酥酪变大地作黄金更可谓若人识得心
大地无寸土耳果如此用心则不辜汝来问
珍重。

腊八日光禄大夫彻如吴公设供上堂曰夜
来释迦佛成道天明个个食香糜今朝直不
是昨日试问诸人知不知震威一喝云者释
迦老子惯要取小便宜自私自利得少为足
何不再碍一时待他东方太阳出时令他光
明照四天下使大地人门开户启人人得见
个个共知有何不可即到此地亦不为迟务
须要鉴在机先一著子正儒门所谓见莫见

乎隐显莫显乎微才睹明星出时便自见得
悟得了也试问现前大众正恁么时太阳当
昼日轮在天顶心头上为什么汝等个个坐
在黑曈曈处咦只为分明极反令所见迟下
座云诸大德须知今日所设香糜非是当初
牧女遗下底盖系光禄大夫彻如吴公大功
德主信心中流出来也仰劳大众同音念个
昼吉祥夜吉祥昼夜六时恒吉祥一切时中
吉祥者。

通照沙弥请益法华经中是法住法位世间
相常住偈语老僧曰即举世间眼见金木水
火土五行之法略释可矣如劫初金色属黄
其性唯坚校之于今金其相其性皆变而不
同便为不住法位今古既已有殊便属之无
常法矣法且无常岂能久住世哉以今金校

劫初之金其色其性未尝有一毫变异故云
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耳又如劫初木性
唯直其外枝叶唯青唯绿其内色本白即校
之于今木其性其相一无有异岂不能久住
世哉水火土相性等亦如是校释然而有生
灭法即属之无常无生灭法即属之常即如
五谷种子等虽生生不巳以其色相古今无
有变异以生即无生又以古今相续未尝断
故而色相亦无有异所以为不灭耳然无常
离常别有无常者以有异故是真无常矣以
无常离常无无常故由是不异常亦离无常
无真常矣于是知常即无常无常即常故如
来云诸佛两足尊知法常无性佛种从缘起
是故说一乘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于道
场知已导师方便说有二乘三乘法耳。

有客会师不契以书达之云云不已其讫曰
古云一言重于九鼎其和尚之言也夫敢不
三薰三沐稽首而受之容请大教先怖愚衷
幸亮师以书复之曰未得书先已信与居士
眉毛斯结得书读之始知居士一足尚在门
外奈何又来书云普天之下道无不在请问
向何处分门内又向何处分门外耶师复曰
幸居士从信门入又书云信为道源功德母
信能长养诸善根已得之矣已得之矣异日
面问六祖无念为宗如何师曰不以念为念
念即无念六祖无念原于此问老师有念否
答有因公问须用起念答曰若无问时如何
答念无觅处曰某平时多念奈何师曰若以
无念为无念无念亦是念公之多念由兹生
问世间满目万续纷扰在悟底人未悟底人

分上如何分别师曰贫道无閒工夫曰老师
在何处著忙耶师默然不应良久又问色空
不二如何师曰如吾所谓世相本空俱无自
性以世相无自性故当体即是本空以本空
亦无自性故通身是个世相公会得否客曰
晓得师曰公若晓得我巳说竟矣然问既无
根答处亦何曾究竟别更有问色空不二如
何理会师又答曰不以色为色色即非色所
以云色不异空不以空为空空即非空所以
云空不异色耳然离色则何以见空故曰色
即是空且去空则令色无以显故曰空即是
色矣盖色空本来一体因人𡚶计有色有空
世人殊未知色空都卢是我一个真心即真
心名原无自性如此则了𡚶亦无觅处咄一
声曰才说到者里汝等休瞌睡去。

或有非师前刻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之生
字作醒字看最好谓是看错了者师闻之曰
可以一笑余盖无他第恐今人住著色声香
味触法上生心动念故尔非是特地改他大
乘经义也若今人果于色声香味触法上无
一毫住著念时即当下触目无非总是清净
境象现前矣又乌用生心动念余恐而生生
字例前生字作一样看了故所谓此生字作
醒字看最好也试问大德于此处还曾醒得
一醒也未倘尔未曾梦得请莫向背地里说
瞎话无益不中用自生障碍欺人自欺才要
非彼先察其已三思再斯可行可止。

嘉湖圆观圆觉圆始圆妙四人来参至晚室
中师问尽十方世界是一个灵知汝诸人还
会得么观云会得师云既会得就该悟了观

无语又问如何是有为法如何是无为法观
云缘生即有为了缘生无性即无为师云老
僧则不然以有为为有为是有为法不以有
为为有为是无为法岂不是生即无生无生
即生也又云饭箩里有一人饿杀大海里有
一人渴杀有这等人么观云眼前皆是侍者
进茶次觉云和尚吃茶不知冷热师云你倒
道著师又问如何是般若旨观云般若即智
慧智慧即真空乃至菩提涅槃一法千名应
缘立号岂有二理哉师云因甚不会生即无
生有为即无为耶观云生即无生教某甲会
个什么师云还未究竟观云亦不必究竟师
云汝全身担荷去也观礼三拜觉亦作女人
拜而出观呈偈云无生岂有意开口蓦面啐
笑杀须菩提天花都狼藉觉呈偈云一切法

无生皆依幻所立幻本无幻因谁起复谁灭
始问常不轻菩萨见性否师云见然尔有悟
即得识他始云有悟门否师云见即性性即
见你作么生见始无语师乃举庞公云难难
难十石油麻树上摊婆云易易易百草头上
祖师意灵昭女作个解交云也不难也不易
饥来吃饭困来睡于此便会得有甚悟与不
悟始云若然则无佛无众生亦无善无恶耶
师云汝且截断两头语再问看始礼拜师云
不要磕破老僧额角始云难难难自他不隔
一毫端觉云易易易千圣何曾认得渠始云
也不难也不易直得南北不分东西不辩师
喝云教汝截断两头得个入处如何又扯葛
藤始云教某无下手处师云去始竟出呈偈
云夜夜上床眠朝朝还下地板响吃粥了随

众礼佛去圆观问昔有僧问𦒿宿如何是佛
宿云新妇骑驴阿家牵如此语中具三玄三
要否师云不具此中若具三玄三要汝何便
不会得观云未审如何语始具得三玄三要
师云阿家牵驴新妇骑圆妙问天地一指万
物一马何谓耶师云亦可作大小相容一多
无碍会若在张三便是张三底天地以天地
中亦具著张三若在李四便是李四底天地
在天地中亦该著李四以万物例此可知所
以谓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无择某上座至参礼拜起师问汝从何来某
曰从天台来师云汝参过何人来云特来礼
拜和尚师云礼拜求何事云更无馀事师曰
也不为分外云应当得底师曰汝且歇息歇
息再与汝商量至晚入室礼毕师曰汝还知

非么云知非更有一个师曰汝不知才发一
念要向这边来时早错了也云不发一念时
亦错师曰为我这边无佛法向汝道故云也
知和尚无法与人师喝一声云喝得我魄散
魂消师叱之曰这磨嘴种子有什么了时竟
倒其藤拂帚柄连打数十下不已某再拜云
请和尚息怒师气急曰汝还知达磨当时曾
带个什么物到此来云知和尚底大用师叱
出去某拟之师曰伶利汉一拨便转某始出
某至明晨入云今日礼拜了和尚还转天台
去师曰汝若回光返照时色色现成头头具
足更不欠少些些某走出云只肯和尚收不
肯和尚放师唤侍者取一册性住释与伊去
驳语韵语各与一册。

师一日上堂授戒云集异师唤圆悟阇黎上

前来悟出上前师曰汝从戊申年离此至浙
江诸方参访巳历巳酉庚戌三载来矣遂竖
起拂子云且如浙江诸方还有这个么悟上
前突然一喝师曰好一喝只是汝不知落处
悟又连喝两喝师曰再试喝一喝看悟退身
出法堂休去师付戒毕下座归方丈悟上方
丈礼三拜云方才失错触忤和尚径出师唤
侍者云适来只合还他一喝今且放他过去
教书记写个帖子著他充补西堂位次󷕕悟
迟迟默而礼谢竟弗辞。

年三十晚诸徒上方丈辞岁师即走入法堂
以手格之曰汝等且住待我觅个站足之处
好受你们底礼拜吾闻古人云非是离了真
如之地别有个立处以立处即真如之地耳
我需要觅个无真如处才好站立乃绕法堂

旋走使众徒绕处乱拜遂止之曰我若站住
了要受你们底礼拜又是认真著相处设尔
不然是则老僧似没有立地处矣且在汝等
切不得便恁么放过去了始不负又过去个
三十晚也。

岁朝上堂拈香云此一瓣香祝延今上皇帝
圣躬万岁万岁万万岁云云师曰年年辞旧
节岁岁贺新年说与现前众兄弟才入新正
便不然山僧且无第二语第一今年好种田
急著力莫啾煎四季饭米总不欠鼻孔都来
少半边咦新年头幸无事各人吃了饭大家
围炉检点去下座入佛殿礼佛。

上堂师云众兄弟若其真实要作个本色道
人须是牢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方可直得
上无佛道可成下无众生可度向高高山顶

立深深海底行转辘辘活鱍鱍底在这边无
妨在那边不碍循时使得十二时不被十二
时之所管辖如此则方得自由于那事始有
相亲分若不恁么便不相应也有时向粪扫
堆头拈起一茎草作丈六金身用有时把丈
六金身作一茎草用任老僧行亦得住亦得
坐亦得卧亦得无不可者咄遂竖起拂子曰
还见者个么唯此一事实馀二则非真掷拂
子乃下座。

师晚年触事而应道无不在偶缘愚智二徒
参差争竞三载以来纷纷莫能解息者三告
彼公廨主政莫可决师呼二徒至其前举古
因缘从容谕之曰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
足圣人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同凡夫凡
夫若知即是圣人因会而颂之曰所谓具足

凡夫法凡夫不知者嫉智非智痴不知痴但
能自反知痴不痴然而则为智矣所以云不
怕无明起惟恐觉照迟者岂非凡夫若知即
是圣人欤所谓具足圣人法圣人不会者智
不自智自智非智若能自反不以巧为巧大
巧若掘不以智为智大智如愚故所以和光
混俗与世同波者岂非是圣人若会即同凡
夫也大约圣凡一本愚智同源若悟其旨当
下可以息纷二徒因之悟入再拜而进矣。

浙江则庵仪九如观同觉玄璲吴居士来参
礼毕师曰老僧晚年气衰力弱不能多语汝
等但不要繁琐我也不教汝等要做工夫也
不教汝等要看话头但教汝等不要认著识
神作主事了回观三千大千世界乃至中间
无有少法可得与汝等为冤为雠为敌为对

只是汝等不自悟耳汝等倘信得极当下便
悟得自心了反观目前山河大地何有寸土
哉若果如此则此生即是无生无生便是生
耳此知即是无知无知便是知矣但试肯恁
么直下会去若不悟老僧把头与你们做尿
鳖去。

有客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云
东山水上行老师如何会师曰无孔笛没人
解吹客曰今学人试问和尚得否师曰得客
云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西河火里坐此
乃从上没弦琴汝还解弹否云学人不能师
曰幸尔弗得欺侮老僧去。

有僧问世相本空俱无自性旨何谓也师曰
余初无他由从本已来色心不二空有同源
中得个入处非有异旨也以世相无自性故

当体即是本空以本空亦无自性故通身是
个世相以世相本空从来一体非有二道故
也故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耳若除世相外
别有个本空除本空外别有个世相者便属
异道矣以世相外无别本空以本空外无别
世相故故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耳今时人
不悟者无他只是错认著识神做了个主宰
不得悟耳正所谓唤奴作郎认贼为子以致
生死未了者此也岂知从本以来色心不二
者以色性即知故说名智身以知性即色故
说名法身者是也然岂离吾心外别有个色
相即离色相外更别有个自心耶故云知即
无知无知即知又岂是两个耶然生与无生
亦止是一个耳其誵讹只在无明未破所以
为颠倒不悟处且截断葛藤。

** 末后偈并语

「　生既不生灭亦不灭触处宛然本来空寂」


「　昔本无来今亦无去唯此一灵湛然常住」


「　彼见无常是苦我以寂灭为乐只者自在安閒岂为生死所缚」


「　从他地转天翻谁动者些寥廓直得越古超今我更无他冥寞」


智也哉非智也哉以吾知之不可尽故讵世
间无知得为尽哉以世间无知既不可尽特
可为决去其知哉唯世间无知以吾知为病
务欲分为两个尽力决去而不知终不可决
设尔可决则知不为知即无知亦复不得名
无知矣以无知为对吾知有故果无知若此
则乌得移名曰智哉殊未会吾知乃无知之
本无知乃吾知之本本来一体竟不可分别

故云知即无知无知即知矣然而岂得知自
为知无知自为无知也哉倘如此识破病根
孰不得名为智也哉。

然有知我生生不已将谓有生已者而不知
乃有无生者存然既有无生生终不已然无
生实无无生者安知有生者在既有生者在
安又得无无生者由是无生者亦复得不无
之于是知生生终不可了今夫有惧死者而
且不惧生者何盖由彼知生而未悟夫无生
由彼惧死而未悟夫未尝死耳果得一悟夫
未尝生而未尝死要须个假寤之人今余梦
客安得又遇个假寤主人相与重说一梦哉。

** 入塔语

尽十方世界是个无缝塔又向何所在觅入
处出处因人𡚶计有出有入耳今日不管是

张三底骨衬也不管是李四底骨衬也不管
是徐五底谢八底举拄杖指塔门敲曰总为
我拈来都放在这里安置忽忆释迦老子云
我观三千大千世界乃至中间无有如芥子
许地不是我舍身命处咦将此深心奉尘刹
是则名为报佛恩。


龙池幻有禅师语录卷之五


* 音释

杴
(虚严切音莶锹属)。
啐
(五割切音嶭语相呵拒也)。
摊
(他丹切音滩开也)。

廨
(居隘切音解公廨也)。
衬
(初觐切音榇近身衣也取名于衬近尸也)。
咦
(延知
切音夷大呼曰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