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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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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全唐文卷八百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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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夔(二)

** 乌程县修东亭记

故相国赵郡李公讳绅。宝历中廉问会稽日。以吴兴僧大
光有神异之迹。为碑文托郡守敬公建立于卞山法华寺。
会昌中。诏毁佛寺。此寺随废。时县令李式其碑。述相国先
人曾宰乌程。遂移立于县之东亭。迨今五十载。其碑毁折。
汝南周生。以明经赐命。重宰乌程。睹其废逸。遂求于故老。
获旧文。比类于折碑。所失者数字。因重刊于石。所阙文字。
不敢臆续。盖所以避不敏。遵宣圣不知而作之诫也。兼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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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传云。东亭之池。始相国诞于县署。学弄之岁。乳母惰于
保持。俾相国坠于池。人莫之觉。食顷。如有物翼出于池面。
家人方得以拯焉。众方慑骇。而相国笑语无替于平日。人
咸异焉。初有石数尺勒其事。岁月绵远。石失其处。故汝南
生广其亭。浚其池。再刻其碑。重叙厥由。盖欲存县之故事
也。生中和初宰此邑。及期而代。居閒闭关。淡薄自得。郡帅
陇西公潜使人伺其所为。知其安于贫。乐于道。阅百代而
自娱。未尝以阙物为挠。由是官有乏。必俾承乏。而生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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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静理闻。癸丑夏。复诏生宰乌程。民吏欣欣。再遇宽政。阁
鞭听讼。事简庭閒。君子哉汝南。学古入仕。有其经矣。生家
于阳羡。数世以经明获禄。后偫从昆弟并一举而捷。凡浙
右之士。因以向风国庠。闻其名。咸亦推先焉。夫善为政者。
虽欲人安而俗阜。必当于事有立。于意不忘。以羽翼厥道
也。今徭赋既调。风俗既安。逋逸有归。茕孑有依。然后搜遗
文。刊坠碑。此所以见兴废之心也。建新亭。疏洿池。此所以
见继绝之志也。于戏。当大兵之后。民困于繁役。克俾其民
康。其务均俗。固母视于尹长矣。今施政之暇。人有馀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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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兴起废坠。彰明故事。非图远经久者。孰能为此哉。生既
重立大光上人之碑。遂命某纪其年月。别立于石。且以旌
新亭之兴替有自也。

** 小池记

宏农子始卜居于前溪。得地数亩。构草堂竹斋。植修篁。竹
斋之前。有地周三十步。因命僮执锸穴为池焉。逗前溪馀
派以涨之。流或时涸。则汲井以满。环池树菊及诸菜果。可
以左右俎机者。暇则散襟曳筇。修吟自怡。或从风微澜。或
因雨暗溢。则江湖之思满目矣。宏农子性洁。不喜淆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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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卉一木。爽静在眼前。池之上。未尝许片叶寸梗。顷刻浮
泛。以是耕僮颇厌其役。客有知者。诮其勤恳跬步之地。何
所裨哉。广不袤丈。深不逾雉。竭其水不足以泽生物。穷其
深不足以安龟鳖。无蒲藻以潜其鱼。无波澜以方其舟。孜
孜矻矻。虚耗僮力。言未讫。宏农子举颐而答曰。尔以此小
而无用乎。以其洁而鱼鳖不宅乎。以其狭而舟楫非便乎。
吾岂不欲深及于渊。以滋液畦圃耶。岂不欲周植其蒲。以
繁育鱼虾耶。岂不欲广导其流。以乘风沿溯耶。吾恐利于
生植。其见乎疏决无穷矣。聚夫鳞甲。则动夫竭泽之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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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其舟楫。则起夫济涉之争矣。矧夫植其物。则有北[:#AS-FBEC:●]资
菉以盗其泽者。丛其藻。则有虺蜮以附其伏者。利其济。则
有重载以掇其溺者。嘻。水之利也众矣。其害也亦深矣。故
吾所以独洁此沼。亦以镜其心也。将欲挠之而愈明。扬之
而不波。决之而不流。俾吾性终始对此而不渝。岂效夫潴
其水以豢鳞蓄介为艬(一作巉)僭之备。亦曰池而已矣。

** 乌程县修建廨宇记

叔孙昭子聘于晋。晋受邾人之愬。执昭子寘于箕。使吏藩
之。昭子不以拘为意。止之舍。有坏必葺。去之如始至。故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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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贤之。今有受九重之命。母百里之民。凋瘵者系之以绥。
讹弊者藉之以移。既休于公馆。睹其隳摧圯漏。忍而不治
者。无乃取讥于君子乎。丹阳余公。以再命尹于乌程。降车
之期月。察讼决狱之暇。周视县署。其门倾。其厅欹。其墙。其
庑偃。颓檐侧楹。倒移相倚。风雨罔庇。寒暑是窘。公叹曰。建
之者何人。坏之者何心。既叨守邑。其敢不力自懋以图嗣
修乎。然属天末悔乱。兵火犹炽。专城而居者。其可无备乎。
故我郡储甲数万。以戒不虞。而军须军饩。佥赋于县。务繁
力匮。久莫克举。公乃宵分而寐。五鼓而兴。行忖坐惟。不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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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安。近越于时。方克僝功。于是节冗费之用。鸠赎辟之金。
僦力于农休。徵功以厚赏。听断之馀。策杖以巡。慰其劳者。
勖其惰者。设茗及飧。日自省视。由是工操其斧。如蚁集膻。
佣运其材。如水赴泜。财以俭而蕴。故其用给。人以悦而使。
故其功倍。不期年而众宇鼎新矣。有若换大门中门。修大
厅小厅东阁西阁。新押司录事院。建人吏祗候房。砌县之
外城。凡百馀雉。创宅之周垣。近一百堵。修众寮之宅五。造
厅库之桥六。疏西亭之污池。制公廨之什物。有遗罔不增
构。其尤赫赫者。如每岁徵赋。主胥类于厅之西庑。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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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赋骈凑。逋逸是虞。乃编筠接轩。权间隔之。讫赋则毁去。
厥费颇夥。公乃增庑之一楹。构木为栏。以限其内外。俾永
绝妄耗。此以见公谋之经久也。县之西北隅。旧有帐院。盖
乡吏团集里书之所。岁月绵远。崩陊无几。每遇霖潦。则束
席就燥。以避其沾湿。亦有时矣。加以往来者御奔走泥淖
之患。举邑是病。无户而革。公于是历揆其损。以筹完葺。正
倾支摧。增新易坏。类夫重构。复建修廊。以达于都门。雨有
依。暑有庇。从役者不知其劳矣。此以见公情之恤下也。公
帑摧败。下冗下湿。周垣虽设。腐不为固。易所以刺慢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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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盗也。公乃择坚以革枯。选宏而化陋。厚厥墉。严厥阙。此
以见公志之防闲也。县之圜扉。颓垝莫治。彼犯大辟得系
者。豺狼野心。脱走是胜。苟闬闳不谨。墙垣不慎。是遗肉于
虎吻也。或有絷堕。事由微眚。盖俾其怀过而省非也。岂使
敌于见善。毒于昵枕哉。而粪壤狼籍。秽不可迩。彼罪无轻
重。俱执于此。不其酷欤。公乃刬积弊。涤宿污。明坏牖。圩毁
墉。席以洁其榻。食以茹其馁。苟获戾而入。如宴于此。以见
公之处心爱物也。先是县之秋曹尉苏许公颋释褐之官
也。公始至。兼戎曹务。遇上已节。郡有角抵之戏。郡守出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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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司戎者职其事。因乘小艇往来。以检驭不整。郡治之南。
溪波浩洋。许公驭楫以涉。而舟覆焉。众皆骇惋。谓不可援。
俄闻空中有言曰。无损苏公。忽有干流以出其舟。而许公
存焉。彼同溺者。俱不为水困。俗旌其地为苏公潭。大历中。
县令李晤。则故相国绅之先也。相国诞于县署。幼弄之岁。
坠于县之东池。逾数刻。忽若有物翼出于池面。相国略不
为苦。二者皆县之故事。而图经不载。公乃檄请于邑人太
学博士邱光庭。编缉遗坠。其或善未书能未纪者。罔不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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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此以见公兴废而继绝也。凡此数事。岂前政之未知乎。
抑知而不为乎。非公勤于理。敏于用。视公犹私。晓夕匪懈。
何以及此哉。始公之临。承授政之后。人稔于易。众务烦猥。
纲在而目紊。公乃肃之以整。严之以恪。遏强字弱。优老恤
匮。旌别枉直。屏空奸慝。不逾月而法令如一。劝赏分明。清
静简当。内外祗肃。鞭朴阁于庭。争讼息于野。宣尼所谓慢
则纠之以猛。猛则济之以宽。猛宽相济者。余公得之矣。前
是公才再稔而报代。乡之老。肆之长。咸赖抚导。数百人列
状。墙立于郡庭以乞留。太守陇西公以代其任者特敕之
命。不可有滞。然私器其能。颇自憾不偶良吏。以共育尪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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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遂退寓于德清属邑。驾水轩。酿春醪。治蔬圃。修钓艇。以
吟醉自逸。明年冬。为县者以谴停其任。杖媒依势求代用
者。檄累于几上。陇西公至而弗视。且曰。乌有民病方急。而
摈良医乎。遂飞简以召公。洎其至。陇西公提印以授曰。子
之前治邑。其及物之泽。被于廛野。未得尽子之术。贻吾中
悔。今还旧邑。其为我抚其疲。遏其酋。俾民获苏。无替初心。
公三让而后即县。张弦易调。新其户牖。剔蠹抉弊。刮垢磨
顽。不次不序。咸复旧贯。凡利于民。济于公。事无巨细。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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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丙辰春。公将受代。吏民等以为受其教庇。而忘诸载
祀。俾后之人不得详其俶落。是食其旨。廋其处也。于是列
其状。谒言于宏农杨夔。夔学于春秋。固当以纪功书绩为
勇。公前任日。崇修先圣之祠。为文赞功。刻石于县岸。今复
纪此宏烈。盖欲慰县人久久之虔思也。况公以民吏之勤
请。不可拒绝。兼凡所革易创制。皆力殆心罄而后克济。且
虑夫什器。后之人不同乎慎惜也。恐其倾陊。后之人不同
乎缮治也。苟沮众请。何以镜将来耶。由是采石镌勒之费。
莫不悉自于清俸。益以见慎而有立也。嗣厥理者。可不懋
乎。乾宁丙辰秋七月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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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歙州重筑新城记

天祐丁卯岁月直辛亥。有星自积水流入于舆鬼。知天者
曰。舆鬼之宿。是为鹑首。于辰在未之衡。日丑为星纪。则牛
斗之分也。据兹星祥。秦之鄣郡。汉之丹阳。其有水为沴乎。
厥应当在戊辰之丁巳。明年夏四月辛丑。宣歙睦雨。周一
甲子。平地水丈馀。四日而后止。新安郡之新城。继为暴水
所汨。雉堞咸圯。郡帅太尉浔阳公周视其坏。色沮神戚。将
捐去而莫修。则功存之可秘也。将徵役以完旧。则民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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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惮也。迨于两月。不遑发命。又念强敌未殄。方砺镞伺间。
岂可惜费重力。慢蓄轻守。以速寇心乎。秋八月。乃颁役于
五邑。先降简于邑令。且诫其程功。无使隐民厄于豪族擅
诸利。俾率怨于下以益上者。匪德也。邑令承命。躬自阅籍。
功之延促。事之繁简。由窭向丰。罔有弗均。于是五邑之民。
不再命而[:#AS-8F62:⿱鹿君]至于新城之下。凡板干畚筑之用。皆未令而
具。初公巡垒观设。审颐厥由。且叹其虽新水之异以害兹
城。亦始构之疏以稔其失也。乌有于泛沙流石之上。而能
为永永之基哉。乃命指挥使刘赟徐璋三城使朱环及节
级等。各画分而督役。遂谕以城之旧址。浮而斯滥。今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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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一仞。抉去砂石。实以精壤。重加镇筑。然后广其宿基。增
诸石版。必使坚永。侔于铁壁。役或务。则民瘃。筑或务戚。戚
则民疲。弗弗戚。系尔曹宽猛之有中也。无以苛忍相矜。无
以遄速为代。诸侯受教。夙夜胥勖。勉于恪勤。以励厥躬。故
执畚者绳绳。操斧者诜诜。辇壤输财。蚁列子臻。笑语忻忻。
争先有期。自旭及晡。役未尝懈。远而望之。则叠巘层峦。屹
如天设。迫而视之。则崇冈连阜。捷若神化。回合丛倚。崖束
山抱。建邦则险。此焉是觏。自八月庚子兴役。暨十月之壬
寅而役罢。工者函斧。筑者閤锸。太尉浔阳公建旆而巡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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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曰。城之完。屋之新。实丽实坚。非诸邑之奉公。焉得民不
扰而力齐乎。非诸校之尽节。焉得役不烦而功速乎。所以
见二三子之忠勤。以佑吾政也。自公之临是邦也。法明而
兵劲。刑审而罚中。故民乐其化。安其土。及徵庸。而属邑之
民。父诲其子。兄教其弟。以公之问俗也。未尝有猾吏之扰。
以公之抚封也。未尝有外寇之虞。以公之治戎也。葵藿之
禁。无敢有触者。以公之奖善也。鳞介之美。无敢有侵者。故
十五馀年。绰绰焉如鳞之潜遇其广渊。雍雍焉若禽之获
栖其蒙翳。绝钓网之虑。无毕弋之患。诗所谓恺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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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民之父母。见于我公矣。今水坏城垒。重兴畚筑。苟或
进退不副公之用。是谓奸慈父之命。其为悖戾。神岂尔容
哉。故民不俟令而争集。不劳促而自课。非恩信之昭感。何
以迨乎此哉。于戏。事有奇。绩有异。不克称颂以流于裔。秉
笔者之过也。阌乡杨夔。自胜弁力学。以暨于发落齿堕。属
兹丧乱。洎在民伍。获承公殊众之遇。每叹其有志无时。许
将其促鳞弱介。游泳于丰沼。无以酬奖之意。敢撰重筑新
城记以献。时岁在降娄周正之月十一日记。

** 倒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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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读周书至武王灭纣。倒戈归马。示天下不复用。迹其事
惑焉。以武王之圣。有望旦之辅。灭独夫纣。旌其功于一时
可矣。且曰终不复用。其未然乎。夫上古淳。结绳知禁。中古
朴。赭衣怀畏。末俗巧。严法不化。故淳散而朴。朴散而巧。巧
之变万诈生焉。则内荏外刚之心。讵革于干戚之舞乎。周
之祚七百。诚曰永久。然以臣临君。以兵向阙者多矣。齐桓
南伐楚。北伐戎。晋文取叔带于温。定襄王于郑。非二国崇
示大顺。尊奖王室。则周之社稷。存若缀旒。自汉而下。有国
者罔不以兵力。秦以黩武而灭。梁以无备而亡。我太宗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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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亡之源。委房杜以政。房杜以天下之大。不敢决于胸臆。
于是敢谏则先王魏。论兵则让英卫。深谋宏法。来代有准。
洎林甫即明皇既安之日。随旨顺色。以稔君恶。乃以羯夷
勇暴之卒。专我兵柄。竟使兽心。为国祸本。其为黩乱国常。
亵慢武义。不亦甚乎。且蒐苗狝狩。所以讲武经。阅戎事也。
故曰预备其不虞。有备而无患。则武之道。岂可一日而忘
诸。呜呼。班子之善斲。不能以铅刀攻其坚。造父之善御。不
能以朽索制其逸。则有国者可以弃兵乎。

** 二贤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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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以管夷吾之奢。晏平仲之俭。质于宣尼。宣尼以管仲
之奢。贤大夫也。而难为上。晏平仲。贤大夫也。而难为下。盖
讥其僭上偪下之失。或谓无所轻重。予敢继其末以论先
后焉。夫齐桓承襄公之失政。接无知之乱常。久亡于外。自
莒先入。有国之后。锐心以求其治。及叔牙言夷吾之能。脱
囚服。秉国政。有鲍叔之助。隰朋之佐。遂能九合诸侯。以成
霸业。此逢时之大者也。若平仲者。立于衰替之朝。有田国
之彊。有栾高之侈。时非曩时。君非贤君。当崔杼之弑也。能
挺然易其盟。陈氏之大也。能晓然商其短。独立于谗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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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自全于纷扰之中。人无间言。时莫与偶。若桓公九合诸
侯。不以兵车。信夷吾之力也。使晏子居桓公之世。有鲍隰
之助。则其尊周室。霸诸侯。功岂减于管氏乎。以其镂簋而
朱纮。孰若豚肩不掩豆。以其三归而反坫。孰若一狐裘三
十年。矧国之破家之亡者。以奢乎。以俭乎。语曰。奢则不逊。
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然后知圣人轻重之旨斯在。

** 创守论

贞观中。文皇帝听政之暇。问房魏以创业守文之难易。房
对以创业。魏对以守文。盖房以经纶之始。备极勤劬。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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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创业之难矣。魏以升平之后。率多懈怠。所以见守文之
难也。然则创业之初。雄豪未宾。生民嗷嗷。惟德是归。所以
开基之主。皆乘衅而起。睹覆车之辙。焉肯更循其轨哉。当
其云雷未亨。天地犹蒙。龙虎交驰。烟尘昼昏。故得一士则
前席以待问。闻一言则倾耳而耸听。用人若不及。从谏若
转圜。勇于得而悚于失。冒履锋镝。涉历险危。其取也既劳。
其得也亦勤。诚为创业之难也。及乾坤雾霁。山河有主。四
海之内。罔不臣妾。言而必从。如影之附。欲而必至。如响之
应。爱之可以升九霄。怒之可以挤九泉。顺意者骈肩。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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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畏忌。好恶之情。不由其臧否。赏罚之道。匪关于功过。下
慑以求命。众怒而莫谏。此所以为守文之难也。然则自汉
而下有天下者。孰不始则孜孜以亲万机。将徯乎治。及时
既平。俗既康。以泰自逸。怠于庶务者多矣。其终而不惰者。
则几希矣。且创业之主。既得之后。犹隳夙志以坏大业。而
况求既治之后。即己安之朝。其能纳谠言。任正人。屈己以
顺众。抑心以从下者。不亦鲜乎。魏文贞公守文之难。岂初
心盈中心昃也。总而论之。疗饥者易为食。其创业乎。医者
难为药。其守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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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选楼铭

文选楼者。梁昭明太子选文之地。时逾四代。年将五百。清
风懿号。蔼然不泯。况广陵乃隋室故郡。遗事斯存。求之于
今。陈迹尽灭。斯犹巍巍。久而益新。其不由以学而立道者。
道则不朽。以文而经业者。业则不磨乎。宏农子经于是楼。
提笔路绝。且虑夫不文不典者肆而处。乃泣以铭云。

峨峨万宇。匪歌则舞。美哉此楼。独以文修。自由名贵。不以
华致。虽超千古。靡有颠坠。孰堪其登。必精必诚。孰可以居。
必贤必明。无聚优以为娱。无习伎以称荣。吾恐其素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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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于冥冥。

** 公狱辨

搢绅先生牧于东郡。绳属吏有公于狱者。某适次于座。承
间咨其所以为公之道。先生曰。吾每窥辞牒。意其曲直。指
而付之。彼能立具牍。无不了吾意。亦可谓尽其公矣。某居
席之末。不敢以非是为决。因退而辩其公。且传曰。君所谓
否。臣献其可。君所谓可。臣献其否。是谓弥缝其不至也。及
君可亦可。君否亦否。故平仲罪邱据踵君之意。叔向讥乐
王鲋从君者也。所以智询于愚。以其或有得也。尺先其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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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长也。皆庸其涓滴。将助其广大也。况末世纤狡。内外
荏刚。乌有不尽其辞而能必究其情乎。使居上者得其情。
属踵而诘之。可谓合于理。未足言公也。忽居上者异于见。
远于理。亦随而鞫之。取叶于意。所谓明于不法。乌可为公
哉。且不师古之言。非不可为也。为之不能远。不由礼之事。
非不可行也。行之不能久。故君子尽心法古。动必本礼。将
远而不泥。久而不乱也。若乃告诸狱任意以为明。其属徇
己以为公。是使怀倖者有窥进之路。挟邪者有自容之门
矣。矧丛之内。辛苦备至。何须而不克。而况承执政指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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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欲哉。呜呼。欲人之随意者。吾见乱其曲直矣。乐人之附
已者。吾见汨其善恶矣。而犹伐其治。誉其公。无乃瞽者衒
别诸五色乎。

** 原晋乱说

晋室南迁。制度草创。永嘉之后。嚣风未除。廷臣中犹以谢
鲲轻佻。王澄旷诞。竞相祖习。以为高达。卞壸厉色于朝曰。
帝祚流移。社稷倾荡。职兹浮伪。致此隳败。犹欲崇慕虚诞。
污蠹时风。奏请鞫之。以正颓俗。王导庾亮抑之而止。噫。西
晋之乱。百代所悲。移都江左。是塞源端本之日也。犹乃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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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驾伪。崇扇佻薄。蹑诸败踪。踵其覆辙。以此创立朝纲。基
构王业。何异登胶船而泛巨浸。操朽索以驭奔驷乎。设使
从卞壸之奏。黜屏浮伪。登进豪贤。左右大法。维持纪纲。则
晋亦未可量也。其后王敦作逆。苏峻继乱。余以为晋之乱。
不自敦峻。而稔于导亮。

** 植兰说

或植兰荃。鄙不遄茂。乃法圃师汲秽以溉。而兰净荃洁。非
类乎众莽。苗既骤悴。根亦旋腐。噫。贞哉兰荃欤。迟发舒守
其元和。虽瘠而茂也。假杂壤乱其天真。虽沃而毙也。守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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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而择禄者。其兰荃乎。乐淫乱而偷位者。其杂莽乎。受莽
之伪爵者。孰若龚胜之不仕耶。食述之僭禄者。孰若管宁
之不位耶。呜呼。业圃者以秽为主。而后见龚管之正。

** 蓄狸说

敬亭叟家毒于鼠暴。穿埇穴墉。室无全宇。咋齧篚筐。帑无
完物。及赂于捕野者。俾求狸之子。必锐于家畜。数日而获
诸汴。欢逾得骏。饰茵以栖之。给鳞以茹之。抚育之厚。如字
诸子。其攫生搏飞。举无不捷。鼠慑而殄影。暴腥露膻。纵横
莫犯矣。然其野心。常思逸于外。罔以子育为怀。一旦怠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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绁。逾垣越宇。[:#AS-8BE1:●]不知其所逝。叟惋且惜。涉旬不弭。宏农子
闻之曰。野性匪驯。育而靡恩。非惟狸然。人亦有旃。梁武于
侯景。宠非不深矣。刘琨于疋磾。情非不至矣。既负其诚。复
返厥噬。呜呼。非所蓄而蓄。孰有不叛哉。

** 纪梁公对

天后幽中宗之后。有不下阃闱移六合之志。故徐敬业唐
之奇等于扬州起兵。以兴复唐室。然皆不旋踵而败。遂引
用酷吏。开罗织之门。以慑伏内外。一日。狄梁公独对。天后
曰。吾自用俊臣思正来。朝臣知所惧否。梁公曰。朝廷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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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达天命。或有异议。然陛下以木有一实之蠹。将剪树而
弃之乎。锦有一点之污。将全匹而燔之乎。养隼者诚欲其
鸷于乌鸢乎。鸷于鸾皇乎。鸷而无别。不如不鸷矣。天后默
然。

** 善恶鉴

众曰善。未必善。观其善之为也。众曰恶。未必恶。观其恶之
由也。行诈以自衒。取媚于小人。其足为善乎。任直以独立。
取恶于非类。其足为恶乎。故择善采于誉。则多党者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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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信于言。则道直者退。王莽折已以下士。而诸父失其权。
彼言善者可凭乎。京房守正以极谏。而嬖倖指为逆。彼愬
恶者可听乎。故能鉴其善者。必观于众之所恶。能鉴其恶
者。必取于众之所善。所以众谓之悖也。非孟子之贤。无以
旌章子之孝。众谓之智也。非国侨之明。无以诛史何之诈。
呜呼。道之大。非遇于贤明。何常不汨哉。

** 较贪

宏农子游卞山之阴。遇乡叟。巾不完。履不全。负薪仰天。吁
而复号。因就讯诸。抑有丧而未备乎。抑有冤而莫诉乎。何
声之哀而情之苦耶。叟致薪而泣曰。逋助军之赋。男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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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绝粮者三日矣。今将省之。前日之逋。已货其耕犊矣。昨
日之逋。又质其少女矣。今田瘠而贫。播之莫稔。货之靡售。
且以为助军之赋。岂一一于军哉。今十未有二三及于戎
费。馀悉为外用。又黠吏贪官。盈缩万变。去无所之。往无所
资。非敢怀生。奈不死何。宏农子闻其言。且助其叹。退而省
于世。万类中最为民害者。莫若虎之暴。将赋之以警贪吏。
庶少救民病。是夕梦鸷兽而人言曰。尔欲警于贪。将以吾
为首。虽尔之洁。奈辱我之甚乎。余曰。贼人之畜。以自饱腹。
尔不为贪哉。兽曰。不豢不农。何以给生。苟不捕野。无实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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嗛。吾以其饥而求食之。苟或一饱。则晏然匿迹。不为谋矣。
岂尔曹智以役物。豢之畜之。畋之渔之。以给其茹也。桑之
育之。经之营之。以供其用也。一物之可求。一货之可图。汲
汲为谋。孜孜系心。如壑如溪。莫满莫盈。岂与吾获一饱则
晏然熟寝。而欲比方哉。宏农子惊而寤。谛而思。若然。则人
不如兽也远矣。

** 止妒

梁武平齐。尽有其内。获侍儿十馀辈。颇娱于目。俄为郤后
所察。动止皆有隔抑。拗其愤恚。殆欲成疹。左右识其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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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言曰。臣尝读山海经云。以鸧鹒为膳。可以疗其事使不
忌。陛下盍试诸。梁武从之。郤茹之后。妒减殆半。帝愈神其
事。左右复言曰。愿陛下广羞诸以遍赐偫臣。使不才者无
妒于有才。挟私者不妒于奉公。浊者不妒其清。贪者不忌
其廉。俾其恶去胜忌前皆知革心。亦助化之一端也。帝深
然其言。将诏虞人广捕之。会方崇内典。诫于血生。其议遂
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