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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元舆
舒元舆 第 23a 页
钦定全唐文卷七百二十七

舒元舆 第 1a 页

* 舒元舆

元舆。婺州东阳人。元和八年进士。大和时累官御史中丞
兼刑部侍郎。以本官同平章事。与李训谋诛宦官事败。为
内兵所擒。族诛。

** 牡丹赋(有序)


古人言花者。牡丹未尝与焉。盖遁于深山。自幽而芳。不为
贵者所知。花则何遇焉。天后之乡西河也。有众香精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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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牡丹。其花特异。天后叹上苑之有阙。因命移植焉。由此
京国牡丹。日月寝盛。今则自禁闼洎官署。外延士庶之家。
沵漫如四渎之流。不知其止息之地。每暮春之月。遨游之
士如狂焉。亦上国繁华之一事也。近代文士。为歌诗以咏
其形容。未有能赋之者。余独赋之。以极其美。或曰。子常以
丈夫功业自许。今则肆情于一花。无乃犹有儿女之心乎。
余应之曰。吾子独不见张荆州之为人乎。斯人信丈夫也。
然吾观其文集之首。有荔枝赋焉。荔枝信美矣。然亦不出
一果耳。与牡丹何异哉。但问其所赋之旨何如。吾赋牡丹
何伤焉。或者不能对而退。余遂赋以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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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元瑞精。有星而景。有云而卿。其光下垂。遇物流形。草木
得之。发为红英。英之甚红。钟乎牡丹。拔类迈伦。国香欺兰。
我研物情。次第而观。暮春气极。绿苞如珠。清露宵偃。韶光
晓驱。动荡支节。如解凝结。百脉融畅。气不可遏。兀然盛怒。
如将愤泄。淑色披开。照曜酷烈。美肤腻体。万状皆绝。赤者
如日。白者如月。淡者如赭。殷者如血。向者如迎。背者如诀。
坼者如语。含者如咽。俯者如愁。仰者如悦。袅者如舞。侧者
如跌。亚者如醉。曲者如折。密者如织。疏者如缺。鲜者如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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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者如别。初胧胧而上下。次鲜鲜而重叠。锦衾相覆。绣帐
连接。晴笼昼薰。宿露宵裛。或灼灼腾秀。或亭亭露奇。或飐
然如招。或俨然如思。或带风如吟。或泣露如悲。或垂然如
缒。或烂然如披。或迎日拥砌。或照影临池。或山鸡已驯。或
威凤将飞。其态万万。胡可立辨。不窥夭府。孰得而见。乍疑
孙武。来此教战。其战谓何。摇摇纤柯。玉栏风满。流霞成波。
历阶重台。万朵千窠。西子南威。洛神湘娥。或倚或扶。朱颜
己酡。角衒红釭。争颦翠娥。灼灼夭夭。逶逶迤迤。汉宫三千。
艳列星河。我见其少。孰云其多。弄彩呈妍。压景骈肩。席发
银烛。炉升绛烟。洞府真人。会于偫仙。晶荧往来。金釭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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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睇相看。曾不晤言。未及行雨。先惊旱莲。公室侯家。列之
如麻。咳唾万金。买此繁华。遑恤终日。一言相誇。列幄庭中。
步障开霞。曲庑重梁。松篁交加。如贮深闺。似隔窗纱。髣髴
息妫。依稀馆娃。我来睹之。如乘仙槎。脉脉不语。迟迟日斜。
九衢游人。骏马香车。有酒如渑。万坐笙歌。一醉是竞。孰知
其他。我案花品。此花第一。脱落偫类。独占春日。其大盈尺。
其香满室。叶如翠羽。拥抱比栉。蕊如金屑。妆饰淑质。玫瑰
羞死。芍药自失。夭桃敛迹。秾李惭出。踯躅宵溃。木兰潜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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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灰心。紫薇屈膝。皆让其先。敢怀愤嫉。焕乎美乎。后土
之产物也。使其花之如此而伟乎。何前代寂寞而不闻。今
则昌然而大来。曷草木之命。亦有时而塞。亦有时而开。吾
欲问汝。曷为而生哉。汝且不言。徒留玩以徘徊。

** 祭九宫祝版不称臣奏

七月十八日。祀九宫贵神。臣次合监前件祭职。当检察礼
物。伏见祝版九片。臣伏读既竟。窃见陛下亲署御名。及称
臣于九宫之神。臣伏以天子之尊。除祭天地宗庙之外。无
合称臣者。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而贵神以九宫为目。
是宜分方而守其位。臣数其名号。太一天一招摇轩辕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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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青龙太阴天符摄提。此九神于天地犹子男也。于日月
犹侯伯也。陛下尊为天子。岂可反臣于天子之子男耶。臣
窃以为过。纵阴阳者流言其合祀。则陛下当合称皇帝遣
某官致祭于九宫之神。不宜称臣与名。臣实愚瞽。不知其
可。伏缘行事在明日鸡初鸣时。成命已行。臣不敢滞。伏乞
圣慈异日降明诏。命礼官详议。冀明万乘之尊。无所亏降。
悠久误典。因此可正。

** 献文阙下不得报上书

马周张嘉贞代人作奏。起逆旅卒为名臣。今臣备于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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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章。凡五晦朔不一报。窃自谓才不后周嘉贞。而无因
入。又不露所蕴。是终无振发时也。汉主父偃徐乐严安以
布衣上书。朝奏暮召。而臣所上八万言。其文锻鍊精粹。出
入今古数千百年。披剔剖抉。有可以辅教化者未始遗。拔
犀之角。擢象之齿。岂主父等可比哉。盛时难逢。窃自爱惜。

** 上论贡士书

草茅臣某昧死奏书皇帝陛下。圣德修三代之教尽善矣。
唯贡士一门。阙然不修。臣窃以为有司过矣。臣为童子时
学读书。见礼经有乡举里选。必得其人而贡于上。上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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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弓旌刺帛招之。臣年十五既通经。无何。心中有文窍开。
则又学之。遍观偫籍。见古人有片善可称。必闻于天子有
司。天子有司亦脩礼待之不苟。臣既学文于古圣人。言皆
信之。谓肖质待问上国。必见上国礼。无几前年。臣年二十
三。学文成立。为州县察臣。臣得备下土贡士之数。到阙下
月馀。待命有司。始见贡院悬板样。立刺縳检约之目。勘磨
状书。剧责与吏胥等伦。臣幸状书备。不被駮放。得引到尚
书试。试之日。见八百人尽手携脂烛水炭。洎朝晡餐器。或
荷于肩。或提于席。为吏胥纵慢声大呼其名氏。试者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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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围重重。乃分坐庑下。寒馀雪飞。单席在地。呜呼。唐虞辟
门。三代贡士。未有此慢易者也。臣见今之天下贡士既如
此。有司待之又如此。乃益大不信古圣人言。及睹今之甲
赋律诗。皆是偷折经诰。侮圣人之言者。乃知非圣人之徒
也。臣伏见国朝开进士一门。苟有登升者。皆资之为宰相
公侯卿大夫。则此门固不轻矣。凡将为公侯卿相者。非贤
人君子不可。有司坐举子于寒庑冷地。是比仆隶已下。非
所以见徵贤之意也。施棘围以截遮。是疑之以贼奸徒党。
非所以示忠直之节也。试甲赋律诗。是待之以雕虫微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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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所以观人文化成之道也。有司之不知其为弊若此。臣
恐贤人君子远去。不肖污辱。为陛下用。且指近陈之。今四
方贡珠玉金银。有司则以箧篚皮币承之。贡贤才俊乂。有
司以单席冷地承之。是彰陛下轻贤才而重金玉也。贤才
耻之。臣亦耻之。臣又见每岁礼部格下天下。未有不言察
访行实无颇邪。然后上贡。苟不如格。抵罪举主。臣初见之。
窃独心贺。谓三代之风。必作于今日矣。及格既下。而法不
下。是以岁有无艺朋党。哗然扇突不可绝。此又恶用格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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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乱人耳。又于格中程之人数。每岁多者固不出三十。少
或不满二十。此又非天子纳士之心也。何以言之。今日月
出没。皆为陛下。内地自渐海流沙朔南。周环绵亿万千里。
其间异气所钟。生英豪俊彦固不少矣。若陛下明诏必以
礼举之。忽一岁之内。有百数元凯杨马之才德者来之。则
有司必曰。吾格取二十。而黜八十。是为求贤邪。遗贤邪。若
有司以仆隶待之。忽一岁之内。负才德来者无十数辈。则
有司必曰。吾拔二十。是缪收其半。徒足满人数。是为取才
邪。取合格邪。其不可先定人数。亦昭昭矣。向之数事。臣久
为陛下疾。有司不供职。使圣朝取士首科委就地矣。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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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若此。出言不足以定贡士之得失。然百虑之中。或几一
得之。臣窃欲陛下诏有司。按三代故事。明修格文。使天下
入贡者。皆茂行实。不拘人数。其不茂行实。法与之随。此为
澄源。源既澄。则来者皆向方矣。俾有司加严礼待之。举六
义试之。试之时。免自担荷。廊庑之下。特设茵榻。陈炉火脂
烛。设朝晡饭馔。则前日之病。庶几其有瘳矣。人人知天子
重贤奖士之道。胜气坌漫。如此。士之立身。无不由正以成
之者。为士身正。则公卿正。公卿正。未有天下不治者。天下
治。而陛下求不垂拱以高揖羲轩。不可得也。苟不如此。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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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求名。无不由邪以成者。为士名邪。未有公卿不邪者。
公卿邪。未有天下而治者。天下不治。而陛下欲不役圣虑
而忧黔首。不可得也。臣虽至愚。以此观之。知贡士之道。所
系尤重。是以愿输写血诚。以正此门。陛下无以臣迹在贡
士中。疑臣自谓。臣虽不敏。窃窥太常一第。不为难得。何以
明之。若使臣为今日贡士之体。事便僻巧佞。驰鹜关键。固
非臣之所不能也。耻不为也。故互以顽才干有司。得之固
无忝。不得则纳履而去。纵迹巢由。以乐陛下熙熙之化。何
往而无泉石之快哉。伏惟陛下留神独听。天下之幸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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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何幸。死罪死罪。

** 贻诸弟砥石命(并铭)


昔岁吾行吴江上。得亭长所贻剑。心知其不莽卤。匣藏爱
重。未曾亵视。今年秋在秦。无何发开。见惨翳积蚀。仅成死
铁。意惭身将利器。而使其不光明之若此。常缄求淬磨之
心于胸中。数月后。因过岐山下。得片石如绿水色。长不满
尺。阔厚半之。试以手磨。理甚腻。文甚密。吾意其异石。遂携
入城。问于切磋工。工以为可为砥。吾遂取剑发之。初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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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埃薄落。未见快意。意工者相绐。复就问之。工曰。此石至
细。故不能速利坚铁。但积渐发之。未一月。当见真貌。归如
其言。果睹变化。苍惨剥落。若青蛇退鳞。光劲一水。泳涵星
斗。持之切金钱三十枚。皆无声而断。愈始得之利数十百
倍。吾因叹以为金刚首五材。及为工人铸为器。复得首出
利物。以刚质铓利。苟暂不砥砺。尚与铁无以异。况质柔铓
钝。而又不能砥砺。当化为粪土耳。又安得与死铁伦齿耶。
以此益知人之生于代。苟不病盲聋瘖哑。则五常之性全。
性全则豺狼燕雀亦云异矣。而或公然忘弃砺名砥行之
道。反用狂言放情为事。蒙蒙外埃。积成垢恶。日不觉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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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戕正性。贼天理。生前为造化剩物。殁复与灰土俱委。
此岂不为辜负日月之光景耶。吾常睹汝辈趋向。尔诚全
得天性者。况夙能承顺严训。皆解甘心服食古圣人道。知
其必非彫缺道义。自埋于偷薄之伦者。然吾自千名在京
城。兔魄已十九晦矣。知尔辈惧旨甘不继。困于薪粟。日丐
于他人之门。吾闻此。益悲此身使尔辈承顺供养至此。亦
益忧尔辈为穷窭而斯须忘其节。为苟得眩惑而容易徇
于人。为投刺牵役而造次惰其业。日夜忆念。心力全耗。且
欲书此为戒。又虑尔辈年未甚长成。不深谕解。今会鄂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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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去。遂窴石于书函中。乃笔用砥之功。以寓往意。欲尔辈
定持刚质。昼夜淬砺。使尘埃不得间发而入。为吾守固穷
之节。慎临财之苟。积习肄之业。上不贻庭闱忧。次不贻手
足病。下不贻心意愧。欲三者不贻。秪在尔砥之而已。不关
他人。若砥之不已。则向之所谓切金涵星之用。又甚琐屑。
安足以谕之。然吾固欲尔辈常置砥于左右。造次颠沛。必
于是思之。亦古人韦弦铭座之义也。因书为砥石命。以勖
尔辈。兼刻辞于其侧曰。

剑之锷。砥之而光。人之名。砥之而扬。砥乎砥乎。为吾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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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仲兮季兮。无坠吾命乎。

** 长安雪下望月记

今年子月月望。长安重雪终日。玉花搅空。舞下散地。予与
友生喜之。因自所居南行。百许步登崇冈。上青龙寺门。门
高出绝寰埃。宜写目放抱。今之日尽得雪境。惟长安多高。
我不与并。日既夕。为寺僧道深所留。遂引入堂中。初夜有
皓影入室。室中人咸谓雪光射来。复开门偶立。见冱云駮
尽。太虚真气。如帐碧玉。有月一轮。其大如盘。色如银。凝照
东方。辗碧玉上征。不见辙迹。至乙夜。帖悬天心。予喜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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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望舒复至。乃与友生出大门恣视。直前终南。开千謺屏
风。张其一方。东原接去。与蓝岩骊峦。偫琼含光。北朝天宫。
宫中有崇阙洪观。如甃圭謺璐。出空横虚。此时定身周目。
谓六合八极。作我虚室。峨峨帝城。白玉之京。觉我五藏出
濯清光中。俗埃落地。涂然寒胶。莹然鲜著。彻入骨肉。众骸
跃举。若生羽翎。与神仙人游云天汗漫之上。冲然而不知
其足犹蹋寺地。身犹求世名。二三子相视。亦不知向之从
何而来。今之从何而遁。不讳言。不嘻声。复根还始。认得真
性。非天借静象。安能辅吾浩然之气若是邪。且冬之时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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冱有之矣。若求其上月下雪。中零清霜。如今夕或寡。某以
其寡不易会。而三者俱白。故序之耳。

** 御史台新造中书院记

王者执生杀之柄造天下。使百度顺而已矣。其或不顺与
顺而不得其度者。皆属于御史府。府之动静。为朝廷纪纲
之职。与百司绝类。盖百司坐其署。但专局而已矣。入于朝
与启事于丞相府。亦不出乎其位。是以朝罢而各复其司。
以无事于朝堂与中书也。若御史台每朝会。其长总领属
官。谒于天子。道路谁何之声。达于禁扉。至含元殿西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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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从官传呼。促百官就班。迟晓。文武臣僚列于两观之
下。使监察御史二人。立于东西朝堂砖道以监之。鸡人报
点。监者押百官由通乾观象入宣政门。及班于殿廷前。则
左右巡使二人分押于钟鼓楼下。若两班就食于廊下。则
又分殿中侍御史一人为之使以莅之。内谒者承旨唤仗
入东西閤门。峨冠曳组者皆趋而进。分监察御史一人。立
于紫宸屏下。以监其出入。炉烟起。天子负斧扆听政。自螭
首龙墀南属于文武班。则侍御史一人。尽得专弹举不如
法者。由是吾府之属。得入殿内。其职益繁。其风益峻。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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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由公相而下。皆屏气窃息。注万目于吾曹。吾曹坐南台
则综覈天下之法。立内朝则纠绳千官之失。百官有滞疑
之事。皆就我而质。故乘舆所在。下马成府。釐朝廷之纲目。
与坐台之判决者相半。是以御史府故事。于中书之南。常
有理所。先时惟中丞得专寓于南舍一院。若杂事与左右
巡使。则寓于西省小胥之庑下。遇大朝会时。吾属皆来。则
分憩于杂事巡使之地。既寓于小胥。则我实客也。每亡事
而去。则主人必坌而入。諠哗狼籍。其态万变。向之霜棱。尽
为涕涶矣。岂吾君以天下纲纪属之于我意耶。上元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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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御史刘儒之作直厅记。初拜仪云。谢宰相讫。向南入直
省院候端长。又入中书仪云。到直省院。入门。揖端公讫。各
就房。呜呼。以御史之贵重。而前时作者之记。恬然以直省
院为记。君子未尝有非之者。神羊之神。何其翳而不光耶。
圣唐大和三年己酉岁。天子擢尚书吏部郎中河南宇文
公为御史中丞。诏下之日。不仁者相吊。御史府新例。知杂
事一人。中丞得以选于廷臣。河南公既拜之日。上言请尚
书司勋郎中琅琊王君以自辅。识者曰。河南琅琊。同心异
质之人也。心苟同。虽坚金可断。于御史乎何有。他日。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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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以寓直省院为叹。乃议于中丞。中丞深乐之。即时启于
中丞曰。此前日之阙也。中丞能革之。岂直柏署之光乎。实
羽卫吾府之多也。皆佐其意。事得闻于上。上曰。良有是乎。
俞其请如响应。即诏度支。出钱百万以资焉。乃以政事堂
直阡之南选地以作之。中书之南。实天下会计之地。不容
咫尺之隙。非雄重清切之司。于此岂容足乎。我是以得规
制为之焉。旧中丞院在西。与西院相绝。遂以其地易大京
兆院。合三院为一。东西四十六步。南北四十步。由东为首。
其一为中丞。其二为杂事。其三为左右巡使。若中丞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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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改官不改院。若三院毕朝集。台院附于杂事。殿察附
于巡使。其名总号为御史台中书南院。院门北辟。以取其
向朝廷也。其制自中书南廊。架南北为轩。入院门分东西
厢。为拜揖折旋之地。内外皆有庑。蟠回诘曲。瞩之盈盈然。
梁栋甚宏。柱石甚伟。椽栾楶税。丽而不华。门窗户牖。华而
不侈。名木脩篁。新姿如旧。若升绿云。若编青箫。以至于几
案笔砚。帘幌茵榻。果笾茗器。皆新作也。从官胥士。役夫马
走。勾稽案牍。饮食休息之地。皆得其所。若百官之请事。偫
吏之来谒。入吾门。将祗伺于屏者。见吾轩堂阶闼之严。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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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俟戒而自肃焉。为此者何。尊天子也。吾府为天子耳目。
宸居堂陛。未有耳目聪明堂陛峻整而天子不尊也。天子
尊。未有奸臣贼子而不灭也。奸臣贼子尽灭矣。可以自朝
廷至于海隅。荡荡然何所不理哉。吾之作。岂是志小者近
者之心耶。谨案高宗天皇大帝作大明宫。将二百年矣。当
时有司经度。曾不自思将以待我而作。我之所以作。盖前
补二百年之遗事。后贻千万年之不朽。缙绅观者命为御
史北台。闻者谓之知言。君子曰。移中丞杂事今之心于大
柄。天下岂有遗事哉。某备于寮属。得闻君子之论。且承公
舒元舆 第 14b 页
命其记。于是乎书。仍题中丞杂事洎三院至主簿官封名
氏于其后。以为一时之盛事。大和四年岁次庚戌八月十
六日丁巳记。

** 问国学记

先王建太学法。以教国冑子。欲驱人归义府也。故设官区
掌。严大其事。明公侯卿大夫必由是而出。元舆既求售艺
于阙下。谓今之太学。犹古之太学。将欲观焉。以自为下士
小儒。未尝睹天子庠序。欲往时。先三日斋沐而后行。行及
门下。脱盖下车。循墙而趋。请于谒者曰。吾欲观礼于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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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每事问之于子可乎。谒者许诺。遂前导之。初过于朱门。
门阖沉沉。问曰。此鲁圣人之宫也。遂拜之。次至于西。有高
门。门中有厦屋。问之。曰。此论堂也。予愧非鸿学。方论。不敢
入。导者曰。此无人。乃虚堂尔。予惑之。遂入。见庭广数亩。尽
垦为圃矣。心益惑。复问导者曰。此老圃所宅。子安得欺我
耶。导者曰。此积年无儒论。故庭化为废地。久为官于此者
圃之。非圃所宅也。循廊升堂。堂中无机榻。有苔草没地。予
立其上。悽惨满眼。大不称向之意。复为导者引。又至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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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之。曰。此国子馆也。入其门。其庭其堂。如入论堂。俄又历
至三馆门。问之。曰。广文也。大学也。四门也。入其门。其庭其
堂如国子。其生徒去圣人之奥。如堂馆之芜。嗟乎。诗书礼
乐。国之洪源也。浚其源。天下可以光润。窒其源。天下为之
憔悴。故唐尧知其如此。亦先命廷臣典三礼。教冑子。诞敷
文德于天下。天下之屋皆可封。及夏殷时。其孟也则必能
浚之。其季也则皆自窒之。自窒之时。则天下之屋皆可诛。
至周室有文武周公。勃焉而作。复唐虞之道。行五六百年
而付仲尼。仲尼承之。孜孜日夜。席不暇暖。祖述之。宪章之。
发挥于邹鲁。恢张于洙泗。上磨躏三光。下垂之无穷。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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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入室者。升堂者。及门者。散满天下。虽丁周季。而天下奸
臣贼子犹解。曰周孔之教。不敢妄动。以此则文之教。岂可
须臾弛耶。至嬴政犯之。窒其源。源未绝而已自绝于天下
矣。汉初才息干戈。复浚其源。而伏生公孙宏倪宽卜式之
徒。并出维持战争之。汉二百年间。无所失坠。皆周公仲尼
之力也。国家用干戈取天下。其道正于汉氏。及辟儒宫。立
素王祠。设学官。命生徒。崇盛馆宇。固亦不下汉氏。然自寇
生幽陵。军旅之事。始胜俎豆。故太学之道。不得不衰凉。今
皇帝传大宝七祀。生献吴濞蜀禅于邸庙。枭夏逆首。殛潞
舒元舆 第 16b 页
奸帅。拔魏世家。比用两阶之舞。可谓至矣。今溟澥无扬波。
兵器可以蒙之虎皮矣。乃大修周公仲尼之道之时也。而
太学且犹衰凉之若此。岂非有司之不供职耶。偫公卿士
之不留意耶。不然。何使巍巍国庠。寂寞不闻回也赐也说
绎道义之声。虽馆宇云合。鞠为荒圃。可谓大国设虚以自
欺也。愚甚不取。且惧周公仲尼之道。没坠于泉。遂记其所
荒之大略。以谕有司。

** 鄂政记

高平公以今皇帝三年春出镇鄂。实泽国。地连大别云梦
舒元舆 第 17a 页
洞庭穆陵。控扼胜势。号为东南巨镇。与江陵会府不侔。来
临者苟能惠百姓。军旅必咨怨。苟能富军旅。百姓不堪命。
二德既不易备。朝廷亦难其材。自高平公为政。颛以诚信
惠和抚下。军旅受其抚。勇知方。百姓受其抚。耻且格。繇春
到秋。政与稼且成。至明年。公知民心安。军心雄。乃次视闾
井。城隍有陋狭不快人心者皆开张。治本鄂城。置在岛渚
间。土势大凹凸。凸者颇险。凹者潴浸。不可久宅息。不可议
制度。公命削凸堙凹。廓恢闾巷。修通衢。种嘉树。南北绳直。
拔潴浸者升高明。湖泽瘴疠。勿药有愈。郡城旧制。陋屋骈
舒元舆 第 17b 页
联。自十二戟南直。土地隘塞。若人胸次不开。将佐序宇。次
第甚牢落。州佐掾署亦牢落。公正立戟间。指吏徒拆去陋
屋。南抵城墉下。南面北向立射侯军容佐。西翼东向立牙
门料将院。东翼西向立州佐六掾院。长廊联轩。万门呀呀。
中央广除得以讲校戎律。班布等列。霜戟洞启。公堂耽耽。
每至朔望日。军吏毕谒。威容大脩。有以见堂堂仪观。不可
触犯也。然后知皇唐诸侯王之为贵耶。鄂之军实三万。先
时营宇皆曲陋低下。岁有垫溺。师徒患之。公心亦患之。引
车出郡垒东门之外。良地伏在莽下。公自得心识。手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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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创新营凡一十五所。合三千间。瓦鳞鳞。檐盈盈。轩门对
开。欱呀风雷。若有神物借助其功。观人骇目。目不前见。居
人庐舍先不如法者。皆自我如法。肯与琐琐胸臆。经营细
碎。不副大君委重柄之意者齐肩乎。则知公之为政。不专
于鄂。枝郡亦犹鄂。复明年。巡封略。问遐迩。一若门门有公。
(疑)将校僚吏。卒伍元元。咸不胜公惠。熙熙相贺。自谓长
庇公德宇下。道路合声。王人中贵闻。政声到阙下。天子闻。
至五年冬十二月。下诏徵公尹河南。河洛人贺声动河洛。
江汉人唁声动江汉。天子又闻二地人贺唁声。愈知公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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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不三月。复迁公福上党。上党父老喜跃。携壶浆簟食。逾
太行迎。太行素险巇。鄂人闻上党父老迎我公过太行去。
若火入肠脏。相与自相尤曰。我曹皆公庇荫贻惠。父母生
我。公实活我。今公去郡。恨无史氏记。不书我公德。不光照
本邦。是我曹负公也。非公负我曹也。胡不率大宣声音。咏
思我遗爱。使隘衢陋巷。几采教化者闻。必寓于风雅。立(疑)
则天子史官得详载史策。遗爱遗惠。岂谢古人耶。是心愈
见公德如卿云景星。所出必为国瑞。所至必为人福。不颛
在一方而已。某声名陋小。未縻人爵。不敢擅断石。惧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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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但直录鄂人咏思之言。将上告天子史官。厌塞鄂人望。
若河南遗爱。洛多君子。因以为民(疑)详矣。上党新政方大。
未可测酌。非陋文褒述也。

** 录桃源画记

四明山道士叶沈。囊出古画。画有桃源图。图上有溪。溪名
武陵之源。按仙记。分灵洞三十六之一支。其水趣流。势与
江河同。有深而绿。浅而白。白者激石。绿者落镜。溪南北有
山。山如屏形。接连而去。峰竖不险。翠秾不浮。其夹岸有树
木千万本。列立如揖。丹色鲜如霞。擢举欲动。灿若舒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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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水底。草散茵毯。有鸾青其衿。有鹤丹其顶。有鸡玉其羽。
有狗金其色。毛傞傞亭亭间而立者十有八九。岸而北有
曲深嵓门。细露室宇。霞槛缭转。云磴五色。雪冰肌颜。服身
衣裳皆负星月文章。岸而南有五人。服貌肖虹玉。左右有
书童玉女。角发而侍立者十二。视其意况。皆逍遥飞动。若
云十许片。油焉而生。忽焉而往。其高处有坛。层级沓玉冰。
坛面俄起烬灶。灶口含火。上有云气。具备五色。中有溪艇
泛上。一人雪华鬓眉。身著秦时衣服。手鼓短枻。意状深远。
合而视之。大略山势高。水容深。人貌魁奇。鹤情闲暇。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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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如带香气。熟得详玩。自觉骨戛清玉。如身入镜中。不
似在人寰间。然有高谢之志从中来。坐少选。道士卷画而
藏之。若身形却落尘土中。视向所张壁上。又疑有顽石化
出。塞断道路。某见画物不甚寡。如此图未尝到眼。是知工
之精而有如是者邪。叶君且自珍重。无路得请。遂染笔录
其名数。将所以备异日写画之不谬也。

** 悲剡溪古藤文

剡淡上绵四五百里。多古藤。株蘖逼土。虽春入土脉。他植
发活。独古藤气候不觉。绝尽生意。予以为本乎地者。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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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动。此藤亦本于地。方春且有死色。遂问溪上人。有道者
言。溪中多纸工。刀斧斩伐无时。擘剥皮肌。以给其业。噫。藤
虽植物者。温而荣。寒而枯。养而生。残而死。亦将似有命于
天地间。今为纸工斩伐。不得发生。是天地气力。为人中伤。
致一物疵疠之若此。异日过数十百郡。洎东雒西雍。历见
言书文者。皆以剡纸相夸。乃寤曩见剡藤之死。职正由此。
此过固不在纸工。且今九牧士人。自专言能见文章户牖
者。其数与麻竹相多。听其语。其自重皆不啻掘骊龙珠。虽
苟有晓寤者。其论甚寡。不胜众者亦皆敛手无语。胜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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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自谓天下之文章归我。遂轻傲圣人道。使周南召南风
骨折入于折扬皇荂中。言偃卜子夏文学陷入于淫靡放
荡中。比肩握管。动盈数千百人。数千百人下笔动数千万
言。不知其为谬误。日日以纵。自然残藤命易甚桑叶。波浪
颓沓。未见其止。如此则绮文妄言辈。谁非书剡纸者耶。纸
工嗜利。晓夜斩藤以鬻之。虽举天下为剡溪。犹不足以给。
况一剡溪者耶。以此恐后之日不复有藤生于剡矣。大抵
人间费用。苟得著其理。则不枉之。道在则暴耗之过。莫由
横及于物。物之资人。亦有其时。时其斩伐。不为夭阏。予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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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之错为文者。皆夭阏剡溪藤之流也。藤生有涯而。错为
文者无涯。无涯之损物。不直于剡藤而已。予所以取剡藤
以寄其悲。

** 养狸述

野禽兽可驯养而有裨于人者。吾得之于狸。狸之性憎鼠
而喜爱。其体趫。其文斑。予爱其能息鼠窃。近乎正且勇。尝
观虞人有生致者。因得请归。致新昌里客舍。舍之初未为
某居时。曾为富家廪。墉堵地面。甚足鼠窍。穴之口光滑。日
有鼠络绎然。某既居。果遭其暴耗。常白日为偫。虽敲拍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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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略不畏忌。或暂黾侻跧缩。须臾复来。日数十度。其穿巾
孔箱之患。继晷而有。昼或出游。及归。其什器服物。悉已破
碎。若夜时。长留缸续晨。与役夫更吻驱呵。甚扰神抱。有时
或缸死睫交。黑暗中又遭其缘榻过面。泊泊上下。则不可
奈何。或知之。借椟以收拾衣服。未顷则椟又孔矣。予心深
闷。当其意欲掘地诛剪。始二三十日间未果。颇患之。若抱
痒疾。自获此狸。尝阖关实窦。纵于室中。潜伺之。见轩首引
鼻。似得鼠气。则凝蹲不动。斯须。果有鼠数十辈接尾而出。
狸忽跃起。监瞳迸金。文毛磔班。张爪呀牙。划泄怒声。鼠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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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伏不敢窜。狸遂搏击。或目抉牙截。尾捎首摆。瞬视间偫
鼠肝脑涂地。迨夜。始背缸潜窥。室内洒然。予以是益宝狸
矣。常自驯饲之。到今仅半年矣。狸不复杀鼠。鼠不复出穴。
穴口有土虫丝封闭欲合。向之韫椟服物。皆纵横抛掷。无
所损坏。噫。微狸。鼠不独耗吾物。亦将咬啮吾身矣。是以知
吾得高枕坦卧。绝疮痏之忧。皆斯狸之功异乎。鼠本统乎
阴。虫其用。合昼伏夕动。常怯怕人者也。向之暴耗。非有大
胆壮力。能凌侮于人。以其人无禦之之术。故得恣横若此。
今人之家。苟无狸之用。则红墉皓壁。固为鼠室宅矣。甘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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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肥。又资鼠口腹矣。虽乏人智。其奈之何。呜呼。覆帱之间。
首圆足方。窃盗圣人之教。甚于鼠者有之矣。若时不容端
人。则白日之下。故得骋于阴私。故桀朝鼠多而关龙逢斩。
纣朝鼠多而王子比干剖。鲁国鼠多而仲尼去。楚国鼠多
而屈原沈。以此推之。明小人道长。而不知用君子以正之。
犹向之鼠窃。而不知用狸而止遏。纵其暴横。则五行七跃。
亦必反常于天矣。岂直流患于人间耶。某因养狸而得其
道。故备录始末。贮诸箧内。异日持谕于在位之端正君子。

** 斲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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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间有至音注梧桐中。越客沈虬子。耳长木音。常斧树
之良孙。斲而琴之。予客越。见其方风釿取朴成。辄叫索清
浊。应刃浊授。授成轮圆。浊沛雪落。清声酬答。若寒玉透水。
喷出珑。及察投意之始。放心虚无间。犹掌握无毛伦。他人
见朴在刃下。而沈氏成琴入眼中。不知釿之数到邪。琴之
形化邪。两肩耸张。若对古人。双池呀开。若挹澄渟。绝刃四
顾。得色上面。旁视或懵其所以为。沈生乃弦素丝七条其
上。备指一弄。五声丛鸣。鸣中有灵峰横空。鸣泉出云。凤龙
腾凌。鹤哀乌啼。松吟风悲。予聆之。初闻声入耳。觉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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耸擢。中见镜在眼。觉精爽冲动。终然睹化源寥寥。贯到心
灵。则百骸七窍。仙仙而忘。觉神立寥廓上。洞见天地初气。
驾肩太古。阔视区外。乃知不知音声者。终身为胧朦。嘻。木
才满数尺。丝不盈十条。古圣人欲其中含天音。天之如此。
直乃叩之以观化本。且丝木俱无情物也。固不能自鸣。是
使历代知其必鸣之稀。以至爨入鼎下。枯折空山。而不闻
者非一也。今人明明以声耳。耳且惑。况槁木无朕。而责其
必无惑邪。予于此见沈氏子之审音也。之运釿也。俱与神
遇。惧异日斯琴流于人间。为他者乱类。则沈氏之道为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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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矣。故志之。

** 玉箸篆志

秦丞相斯变苍颉籀文为玉箸篆。体尚太古。谓古若无人。
当时议书者皆输伏之。故拔乎能成一家法式。历两汉三
国至隋氏。更八姓。无有出其右者。呜呼。天意谓篆之道不
可以终绝。故受之以赵郡李氏子阳冰。阳冰生皇唐开元
天子时。不闻外奖。躬入篆室。独能隔一千年而与秦斯相
见。可谓能不孤天意矣。当时得议书者亦皆输伏之。且谓
之其格峻。其力猛。其功备。光大于秦斯有倍矣。此直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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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以字宝瑞吾唐矣。不然。何绵更姓氏而寂寞无人。某道
不工篆而识其点画。常有意求秦丞相真迹。会秦丞相去
久。闻其有八字刻在荆玉。有洪碑树峄山岭。今荆璧为玺。
飞上天矣。固不可得而见也。洪碑留在人间。往往有好事
者跻巅得见。某亦常问得去峄山道路。异日将裹足观之。
未去间行长安。会同里客有得阳冰真迹遗在六幅素上
者。遂请归客堂张之。见虫蚀鸟步痕迹。若屈铁石陷入屋
壁。霜昼照著。疑龙蛇骇解。鳞甲活动。皆欲飞去。齐目视之。
分明睹文字之根。植吾堂中。然后知向之议者谓冰愈于
舒元舆 第 25b 页
斯。吾虽未登峄山。观此可以信其为深于篆者之言也。试
以手拂拭其烟颜尘容。侵暴日久。摄刍坼裂。玉箸欲折。予
以亵慢让其主。主曰。此易致耳。岂当其如是爱邪。予曰。今
世人所以重秦斯之迹。非能尽辨别之。以其秦古矣。斯邈
矣。向使秦斯与子比肩。子能贵之乎。曩吾尚欲苦辛登峄
山之巅。缩在子掌握中。今且犹不为子贵。子不过生于唐。
而得与冰同为唐人。吾知冰殁二三十年。其踪迹流于人
间固不甚少。得为子目数见。故易之。若此使冰生于秦时。
予又安得使造次而见遗尘邪。是子贱目也。世人皆然。嗟
舒元舆 第 26a 页
吁。冰既即世。是字宝入地矣。后人思孜孜求之。今且遭不
知者忽易。想生笔下日有新迹。固为门户见睹之物矣。冰
虽欲求沽售。不独弃为粪土。必遭其诟怒也。主闻之。其愧
色见于颜眉间。欲卷而退。知其退也。必因循而不信。彊止
留之。引笔书其志行下。以保明其为字宝也不谬。词曰。斯
去千年。冰生唐时。冰复去矣。后来者谁。后千年有人。谁能
待之。后千年无人。篆止于斯。呜呼主人。为吾宝之。

** 唐鄂州永兴县重岩寺碑铭(并序)


舒元舆 第 26b 页

官寺有九。而鸿胪其一。取其实而往来也。胪者传也。传异
方之宾礼仪与其言语也。寺也者。府署之别号也。古者开
其府。署其官。将以礼待异域宾客之地。竺乾之教。盖西土
绝徼者也。自汉氏梦有人如金色之降。其流来东。吾之鸿
胪待西宾一支。特异于三方。厥后斯来委于吾土。吾人仰
之如神明焉。伏之如风草焉。至有思觌厥貌。若盼然如见
者。则取其书。按其云云之文。镕金琢玉。刻木扶土。运毫合
色。而彊拟其形容。构厦而贮之。犹波之委于渎。渎之注于
溟。昼夜何曾知停息之时。其如是非官寺之一而能容焉。
故释寺之作由官也。其非九而能拘也。其制度非台门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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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而能节也。故十族之乡。百家之闾。必有浮图。为其粉黛。
国朝沿近古而有加焉。亦容杂夷而来者。有摩尼焉。大秦
焉。祆神焉。合天下三夷寺。不足当吾释寺一小邑之数也。
其所以知西人之教。能蹴踏中土。而内视诸夷也。及其繁
也。学徒如林。金贝如山。故文昌宫祠擘局而司之。东西都
命贵人分衢而使之。商其略。犹天文隶于河汉。而莫之极
也。非名无以别之。乃随事而出焉。有见天地符祥而称之
者。有取山川秀绝而号之者。语其额而名可知也。重嵓之
作。盖山川秀绝之地。统江夏之永兴。宝应元年秋七月。自
舒元舆 第 27b 页
天有命。而升于文昌宫之春官。藉考其地。有重嵓峡焉。故
命寺乞此名。以大历十三年。迁县于长庆乡。寺亦与迁。贞
元八年。县又迁之长乐深口。寺亦随动。今之地。直县之坎
三百六十步。有邑人叶望者。心存于金色人。不待布金而
出其地以奉之。轮广二百亩。右肘于熊耳。左腋于覆盆。连
冈伏其背。深湖朝其向。拥抱之胜。尽在其土。有僧曰谦曰
讽。手开榛芜。亶而立困。章遗其恨于后焉。长庆三年春三
月。上座僧良鉴。沙门器有公识。为其徒所推。乃执柄结搆。
主废兴为己任。寺以利坚沙门与都维那道援志力是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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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无横议。邑俗之伦。以货来资者。如官司驱焉。至明年春
三月。星一周而新功成。树宇之为殿者其间五。扶土而为
像者其形七。帐之饰宝者如殿间焉。乃凿门而三。张翼而
廊。殿阴有北方挂金革天神之官。东北有禅氏七代祖。沙
门栖心之室也。凡二十四。曲突而能庖。筑堂而会食。拓庭
而宽。植木而阴。河山参差。金碧相错。舍舟车而极其心相
者。宜化成焉。呜呼。域外之教而入于域中。如此而大邪。人
谓沙门之无才。吾不信也。良鉴既以力之辛勤而就。亦欲
舒元舆 第 28b 页
其事流之于异时。乃买武昌石。琢磨为碑。自永兴录其状
诉授于余。因摭其状而书之。复纪以铭。铭曰。

重嵓重嵓。无峡无友。释官斯阐。上矗星斗。虹霓梁栋。日月
户牖。金相凝凝。烟水奔走。雷飙箭雨。溟濛不朽。磔然之石。
附地之厚。刻其成功。垂耀于后。

** 陶母坟版文(并序)


常母之道。恩胜威。威不胜。而常子之性偏以骄。出由此也。
偏气袭正。正气败绩。故往往恩过骄过。而闺门间有触命
抵教。磨去法用者相半。古孟氏母警戒若此。乃首以兼教
轲。三变而至于道。去千年而陶之母亦以兼教侃。侃还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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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慈容严严。离立相望。中央寂寥。希吾或稀。太岁在卯。
予帆彭蠡。见谢灵运诗石壁。壁东南行百步许。有高坟嵯
峨。坟前有碑。书迹照湖。小子蹶起。疾眩视之。则陶母之字
存。及落帆上陆。修式恪礼。以为父母教子大伦。不逃义方。
然父之教主于兼之。言恩威不偏胜偏失者。或骨髓间有
秦吴之谬。故州吁石厚变为贼敌。非父子邪。且母之教偏
在慈。夫以兼教犹有向者之谬。以偏教而无向者之谬或
鲜矣。英英哲母。煦然化成。成之中而能驱其子。归其有极。
是以陶家肥而晋家亦肥。鸿声芬馥。扑染他类。肯使专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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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索家之疵到吾听乎。呜呼。贤母之风。可以卓往赫来。为
千万年光。坟版不书。岂斯意邪。徘徊耸慕。龚成斯文。词曰。

彭蠡之滨。峨峨高坟。有晋陶君。哲太夫人。前瞻千年。卜孟
为邻。后千万年。卜谁为邻。西江悠悠。东湖滔滔。彭蠡有竭。
斯坟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