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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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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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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愈(七)

** 与卫中行书

大受足下。辱书为赐甚大。然所称道过盛。岂所谓诱之而
欲其至于是欤。不敢当。不敢当。其中择其一二近似者而
窃取之。则于交友忠而不反于背面者。少似近焉。亦其心
之所好耳。行之不倦则未敢自谓能尔也。不敢当。不敢当。
至于汲汲于富贵。以救世为事者。皆圣贤之事业。知其智
能谋力能任者也。如愈者又焉能之。始相识时。方甚贫。衣
食于人。其后相见于汴徐二州。仆皆为之从事。日月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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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比之前时。丰约百倍。足下视吾饮食衣服。亦有异乎。然
则仆之心。或不为此汲汲也。其所不忘于仕进者。亦将小
行乎其志耳。此未易遽言也。凡祸福吉凶之来。似不在我。
惟君子得祸为不幸。而小人得祸为恒。君子得福为恒。而
小人得福为幸。以其所为。似有以取之也。必曰君子则吉
小人则凶者。不可也。贤不肖存乎己。贵与贱祸与福存乎
天。名声之善恶存乎人。存乎己者。吾将勉之。存乎天存乎
人者。吾将任彼而不用吾力焉。其所守者。岂不约而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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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足下曰。命之穷通。自我为之。吾恐未合于道。足下徵前
世而言之。则知矣。若曰以道德为已任。穷通之来。不接吾
心。则可也。穷居荒凉。草树茂密。出无驴马。因与人绝。一室
之内。有以自娱。足下喜吾复脱祸乱。不当安安而居。迟迟
而来也。

** 上张仆射第二书

愈再拜。以击毬事谏执事者多矣。谏者不休。执事不止。此
非为其乐不可舍。其谏不足听故哉。谏不足听者。辞不足
感心也。乐不可舍者。患不能切身也。今之言毬之害者。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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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有危堕之忧。有激射之虞。小者伤面目。大者残形躯。执
事闻之。若不闻者。其意必曰。进若习熟。则无危堕之忧。避
能便捷。则免激射之虞。小何伤于面目。大何累于形躯者
哉。愈今所言。皆不在此。其指要非以他事外物牵引相比
也。特以击毬之閒之事明之耳。马之与人。情性殊异。至于
筋骸之相束。血气之相持。安佚则适。劳顿则疲者。同也。乘
之有道。步骤折中。少必无疾。老必后衰。及以之驰毬于场。
荡摇其心腑。振挠其骨筋。气不及出入。走不及回旋。远者
三四年。近者一二年。无全马矣。然则毬之害于人也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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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五脏之系络甚微。立坐必悬垂于胸臆之閒。而以之颠
顿驰骋。呜呼。其危哉。春秋传曰。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
德义。则必有祸。虽岂弟君子。神明所扶持。然广虑之。深思
之。亦养寿命之一端也。愈恐惧再拜。

** 与冯宿论文书

辱示初筮赋。实有意思。但力为之。古人不难到。但不知直
似古人。亦何得于今人也。仆为文久。每自则意中以为好。
则人必以为恶矣。小称意。人亦小怪之。大称意。即人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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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之也。时时应事作俗下文字。下笔令人惭。及示人。则人
以为好矣。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大惭者。即必以为大好
矣。不知古文直何用于今世也。然以俟知者知耳。昔扬子
云著太元。人皆笑之。子云之言曰。世不我知。无害也。后世
复有扬子云。必好之矣。子云死近千载。竟未有扬子云。可
叹也。其时桓谭亦以为雄书胜老子。老子未足道也。子云
岂止与老子争彊而已乎。此未为知雄者。其弟子侯芭颇
知之。以为其师之书胜周易。然侯之他文不见于世。不知
其人果如何耳。以此而言。作者不祈人之知也明矣。直百
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鬼神而不疑耳。足下岂不谓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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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李翱从仆学文。颇有所得。然其人家贫多事。未能卒其
业。有张籍者。年长于翱。而亦学于仆。其文与翱相上下。一
二年业之。庶几乎至也。然闵其弃俗尚。而从于寂寞之道。
以之争名于时也。久不谈。聊感足下能自进于此。故复发
愤一道。愈再拜。

** 与祠部陆员外书

执事好贤乐善。孜孜以荐进良士明白是非为己任。方今
天下。一人而已。愈之获幸于左右。其足迹接于门墙之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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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将一年于今矣。念虑所及。辄欲不
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况在执事之所孜孜为己任者。
得不少助而张之乎。诚不自识其言之可采与否。其事则
小人之事君子尽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数。又执事
之志。或有待而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
尔。执事之与司贡士者相知诚深矣。彼之所望于执事。执
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谓至而无閒疑矣。彼之职在乎得
人。执事之志在乎进贤。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谓两得其求。
顺乎其必从也。执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举尔
所知。然则愈之知者。亦可言已。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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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者。喜之家。在开元中。衣冠而朝者。兄弟五六人。及喜
之父仕不达。弃官而归。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地薄
而赋多。不足以养其亲。则以其耕之暇读书而为文。以干
于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学西京而为也。举进士十
五六年矣。云长之文。执事所自知。其为人淳重方实。可任
以事。其文与喜相上下。有刘述古者。其文长于为诗。文丽
而思深。当今举于礼部者。其诗无与为比。而又工于应主
司之试。其为人温良诚信。无邪佞诈妄之心。彊志而婉容。
和平而有立。其趋事静以敏。著美名而负屈称者。其日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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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矣。有韦偫玉者。京兆之从子。其文有可取者。其进而未
止者也。其为人贤而有才。志刚而气和。乐于荐贤为善。其
在家无子弟之过。居京兆之侧。遇事辄争。不从其令而从
其义。求子弟之贤而能业其家者。偫玉是也。凡此四子。皆
可以当执事首荐而极论者。主司疑焉则以辩之。问焉则
以告之。未知焉则殷勤而语之。期乎有成而后止可也。有
沈杞者。张[:#AS-FEED:●]
[:#AS-FBEC:●]宏者。尉迟汾者。李绅者。
张后馀者。李翊者。或文或行。皆出偫之才也。凡此数子。与
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实。主司疑焉则与解之。问焉则以对
之。广求焉则以告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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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往者陆相公司贡士。考文章甚详。愈时亦幸在得中。而
未知陆之得人也。其后一二年。所与及第者。皆赫然有声。
原其所以。亦由梁补阙肃王郎中础佐之。梁举八人。无有
失者。其馀则王皆与谋焉。陆相之考文章甚详也。待梁与
王如此不疑也。梁与王举人如此之当也。至今以为美谈。
自后主司不能信人。人亦无足信者。故蔑蔑无闻。今执事
之与司贡士者。有相信之资。谋行之道。惜乎其不可失也。
方今在朝廷者。多以游宴娱乐为事。独执事眇然高举。有
深思长虑。为国家树根本之道。宜乎小子之以此言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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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也。愈恐惧再拜。

** 与凤翔邢尚书书

愈再拜。布衣之士。身居穷约。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
成其志。王公大人。功业显著。不借誉于布衣之士。则无以
广其名。是故布衣之士。虽甚贱而不谄。王公大人。虽甚贵
而不骄。其事势相须。其先后相资也。今閤下为王爪牙。为
国藩垣。威行如秋。仁行如春。戎狄弃甲而远遁。朝廷高枕
而不虞。是岂负大丈夫生平之志愿哉。岂负明天子非常
之顾遇哉。赫赫乎。洸洸乎。功业逐日以新。名声随风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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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乎欢呼海隅高谈之士。奔走天下慕义之人。使或愿驰
一传。或愿操一戈。纳君于唐虞。收地于河湟。然而未至乎
是者。盖亦有说云。岂非待士之道未甚厚。遇士之礼未甚
优。请粗言其事。閤下试详而听之。夫士之来也。必有求于
閤下。夫以贫贱而求于富贵。正其宜也。閤下之财。不可以
遍施于天下。在择其人之贤愚而厚薄等级之可也。假如
贤者至。閤下乃一见之。愚者至。不得见焉。则贤者莫不至。
而愚者日远矣。假如愚者至。閤下以千金与之。贤者至。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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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千金与之。则愚者莫不至。而贤者日远矣。欲求得士之
道。尽于此而已。欲求士之贤愚。在于精鉴博采之而已。精
鉴于己。固己得其十七八矣。又博采于人。百无一二遗者
焉。若果能是道。愈见天下之竹帛。不足书閤下之功德。天
下之金石。不足颂閤下之形容矣。愈也布衣之士也。生七
岁而读书。十三而能文。二十五而擢第于春官。以文名于
四方。前古之兴亡。未尝不经于心也。当世之得失。未尝不
留于意也。尝以天下之安危在边。故六月于迈。来观其师。
及至此都。徘徊而不能去者。诚说閤下之义。愿少立于阶
墀之际。望见君子之威仪也。居十日而不敢进者。诚以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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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无先为容。惧閤下以众人视之。则杀身不足以灭耻。徒
悔恨于无穷。故先此书序其所以来之意。閤下其无以为
狂而以礼进退之。幸甚幸甚。愈再拜。

** 为人求荐书

某闻木在山。马在肆。遇之而不顾者。虽日累千万人。未为
不材与下乘也。及至匠石过之而不睨。伯乐遇之而不顾。
然后知其非栋梁之材。超逸之足也。以某在公之宇下非
一日。而又辱居姻娅之后。是生于匠石之园。长于伯乐之
厩者也。于是而不得知。假有见知者。千万人亦何足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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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赖天子每岁诏公卿大夫贡士。若某等比。咸得以荐闻。
是以冒进其说以累于执事。亦不自量已。然执事其知某
如何哉。昔人有鬻马不售于市者。知伯乐之善相也。从而
求之。伯乐一顾。价增三倍。某与其事颇相类。是故终始言
之耳。某再拜。

** 应科目时与人书

月日。愈再拜。天池之滨。大江之濆。曰有怪物焉。盖非常鳞
凡介之品汇匹俦也。其得水。变化风雨。上下于天不难也。
其不及水。盖寻常尺寸之閒耳。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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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关隔也。然其穷涸不能自致乎水。为猵獭之笑者。盖十
八九矣。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
劳也。然是物也。负其异于众也。且曰烂死于沙泥。吾宁乐
之。若俛首帖耳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是以有力者
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今又有有
力者当其前矣。聊试仰首一鸣号焉。庸讵知有力者不哀
其穷。而忘一举手一投足之劳而转之清波乎。其哀之。命
也。其不哀之。命也。知其在命而且鸣号之者。亦命也。愈今
者实有类于是。是以忘其疏愚之罪。而有是说焉。閤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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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怜察之。

** 答刘正夫书

愈白。进士刘君足下。辱笺。教以所不及。既荷厚赐。且愧其
诚然。幸甚幸甚。凡举进士者。于先进之门。何所不往。先进
之于后辈。苟见其至。宁可以不答其意耶。来者则接之。举
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独有接后辈名。名之所存。
谤之所归也。有来问者。不敢不以诚答。或问为文宜何师。
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人。曰。古圣贤人所为书具存。辞皆
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又问曰。文宜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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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难。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尔。如是而已。非固开其为
此。而禁其为彼也。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
睹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夫文岂异于是乎。汉朝人莫不
能为文。独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为之最。然则用功
深者。其收名也远。若皆与世沈浮。不自树立。虽不为当时
所怪。亦必无后世之传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
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岂异于是乎。今后
进之为文。能深探而力取之。以古圣贤人为法者。虽未必
皆是。要若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之徒出。必自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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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不自于循常之徒也。若圣人之道。不用文则已。用则必
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树立。不因循者是也。有文字来。
谁不为文。然其存于今者。必其能者也。顾常以此为说耳。
愈于足下。忝同道而先进者。又常从游于贤尊给事。既辱
厚赐。又安得不进其所有以为答也。足下以为何如。愈白。

** 答殷侍御书

某月日。愈顿首。辱赐书。周览累日。竦然增敬。蹙然汗出以
惭。愈于进士中。粗为知读经书者。一来应举。事随日生。虽
欲加功。竟无其暇。游从之类。相熟相同。不教不学。闷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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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已缺。日失月亡。以至于老。所谓无以自别于常人者。每
逢学士真儒。叹息踧踖。愧生于中。颜变于外。不复自比于
人。前者蒙示新注公羊春秋。又闻口授指略。私心喜幸。恨
遭逢之晚。愿尽传其学。职事羁[:#AS-8563:⿰⺯⿸厂⿱田坴]。未得继请。怠惰因循。不
能自彊。此宜在摈而不教者。今反谓少知根本。其辞章近
古。可令叙所著书。惠出非望。承命反侧。善诱不倦。斯为多
方。敢不喻所指。八月益凉。时得休暇。傥矜其拘缀。不得走
请。务道之传。而赐辱临。执经座下。获卒所闻。是为大幸。况
近世公羊学几绝。何氏注外。不见他书。圣经贤传。屏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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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要妙之义。无自而寻。非先生好之乐之。味于众人之所
不味。务张而明之。其孰能勤勤绻绻。若此之至。固鄙心之
所最急者。如遂蒙开释。章分句断。其心晓然。直使序所注。
挂名经端。自托不腐。其又奚辞。将惟先生所以命。愈再拜。

** 答陈商书

愈白。辱惠书。语高而旨深。三四读尚不能通晓。茫然增愧
赧。又不以其浅弊。无过人知识。且喻以所守。幸甚。愈敢不
吐情实。然自识其不足补吾子所须也。齐王好竽。有求仕
于齐者。操瑟而往。立王之门。三年不得入。叱曰。吾瑟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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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使鬼神上下。吾鼓瑟。合轩辕氏之律吕。客骂之曰。王好
竽而子鼓瑟。虽工如王不好何。是所谓工于瑟而不工于
求齐也。今举进士于此世。求禄利行道于此世。而为文必
使一世人不好。得无与操瑟立齐门者比欤。文虽工。不利
于求。求不得。则怒且怨。不知君子必尔为不也。故区区之
心。每有来访者。皆有意于不肖者也。略不辞让。遂尽言之。
惟吾子谅察。愈白。

** 与孟尚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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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白。行官自南回。过吉州。得吾兄二十四日手书数番。忻
悚兼至。未审入秋来眠食何似。伏惟万福。来示云。有人传
愈近少信奉释氏。此传之者妄也。潮州时。有一老僧号大
颠。颇聪明识道理。远地无可与语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
十数日。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与之语。虽
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以为难得。因与来往。及祭神至
海上。遂造其庐。及来袁州。留衣服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
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某之祷久矣。凡君子行已立
身。自有法度。圣贤事业。具在方策。可效可师。仰不愧天。俯
不愧人。内不愧心。积善积恶。殃庆自各以其类至。何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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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道。舍先王之法。而从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诗不
云乎。恺悌君子。求福不回。传又曰。不为威惕。不为利疚。假
如释氏能与人为祸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惧也。况万万无
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类君子耶。小人耶。若君
子也。必不妄加祸于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
不灵。天地神祇。昭布森列。非可诬也。又肯令其鬼行胸臆
作威福于其閒哉。进退无所据。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
不助释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说。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杨则
之墨。杨墨交乱。而圣贤之道不明。则三纲沦而九法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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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故曰能言距杨墨者。
皆圣人之徒也。扬子云云。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
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且将数百年。以至于秦。卒灭先
王之法。烧除其经。坑杀学士。天下遂大乱。及秦灭。汉兴且
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挟书之律。稍求亡
书。招学士。经虽少得。尚皆残缺。十亡二三。故学士多老死。
新者不见全经。不能尽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见为守。分离
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偫圣人之道。于是大坏。后之学
者。无所寻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祸出于杨墨肆行而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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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禁故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
其言。而今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
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
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
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汉氏以来。
偫儒区区修补。百孔千疮。随乱随失。其危如一发引千钧。[绵
]
[绵]延延。[:#AS-85BC:⿱穴㓎]以微
灭。于是时也。而倡释老于其閒。鼓天下之众而从之。呜呼。
其亦不仁甚矣。释老之害。过于杨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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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
后。呜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虽
然。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天地鬼神。临之
在上。质之在旁。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从于邪也。
籍湜辈虽屡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
获承命。惟增惭惧。死罪死罪。愈再拜。

** 答吕医山人书

愈白。惠书责以不能如信陵执辔者。夫信陵战国公子。欲
以取士声势倾天下而然耳。如仆者。自度若世无孔子。不
当在弟子之列。以吾子始自山出。有朴茂之美意。恐未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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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以世事。又自周后文弊。百子为书。各自名家。乱圣人之
宗。后生习传。杂而不贯。故设问以观吾子。其已成熟乎。将
以为友也。其未成熟乎。将以讲去其非而趋是耳。不如六
国公子有市于道者也。方今天下入仕。惟以进士明经及
卿大夫之世耳。其人率皆习熟时俗。工于语言。识形势。善
候人主意。故天下靡靡。日入于衰坏。恐不复振起。务欲进
足下趋死不顾利害去就之人于朝。以争救之耳。非谓当
今公卿閒无足下辈文学知识也。不得以信陵比。然足下
衣破衣。系麻鞋。率然叩吾门。吾待足下。虽未尽宾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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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谓无意者。足下行天下。得此于人盖寡。乃遂能责不
足于我。此真仆所汲汲求者。议虽未中节。其不肯阿曲以
事人者。灼灼明矣。方将坐足下。三浴而三熏之。听仆之所
为。少安无躁。愈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