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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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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全唐文卷二百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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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昂(三)

** 上蜀川安危事(三条)


臣伏见四月三十日敕。废同昌军。蜀川百姓每见免五十
万丁运粮。实大苏息。然松茂等州诸羌首领。二十年来利
得此军财帛粮饷。以富已润屋。今一旦停废。失其大利。必
是勾引生羌。诈作警固。以恐动茂翼等州。复使国家徵兵
镇守。若松茂等州无好都督。则此诈必行。旦夕警固必有
发者。一发巳后。警动蜀州。朝廷不知。徵兵赴救。兵至贼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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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弊更甚。伏乞选择茂州都督。严加斥堠。乃命御史一人。
专在按察。若有诈妄。即录奏称加法以惩其奸。庶可久长
安帖。不然。受其弊。

蜀中运粮既停。百姓更无重役。至于租庸。合富府库。今诸
州逃走户有三万馀。在蓬渠果合遂等州山林之中。不属
州县。土豪大族。阿隐相容。徵敛驱役。皆入国用。其中游手
惰业亡命之徒。结为光火大贼。依凭林险。巢穴其中。若以
甲兵捕之。则乌散山谷。如州县怠慢。则劫杀公行。比来访
闻。有人说逃在其中者。攻城劫县。徒众日多。诚可特降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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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敕。令州县长官与使人设法大招此户。则劫贼徒党。自
然除殄。其三万户租赋。即可富国。若纵而不括。以养贼徒。
蜀川大弊。必是未息。天恩允此请。乞作条例括法。

蜀中诸州百姓所以逃亡者。实缘官人贪暴。不奉国法。典
吏游容。因此侵渔。剥夺既深。人不堪命。百姓失业。因即逃
亡。凶险之徒。聚为劫贼。今国家若不清官人。虽杀获贼终
无益。天恩前使右丞宋爽按察蜀州者。乞早发遣。除屏贪
残。则公私俱宁。国用可富。若官人未清。劫贼之徒。必是未
息。以前剑南蠹弊如斯。即日圣恩停军息役。若官人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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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贼剪除。百姓安宁。实堪富国。惟乞早降使按察。谨状。圣
历元年五月十四日。通直郎行右拾遗陈子昂状。

** 上蜀川军事

臣伏见剑南诸州。缘通轨军屯在松潘等州。千里运粮。百
姓困弊。臣不自恤。窃为国家惜之。伏以国家富有巴蜀。是
天府之藏。自陇右及河西诸州。军国所资。邮驿所给。商旅
莫不皆取于蜀。又京都府库。岁月珍贡。尚在其外。此诚蜀
国之珍府。今边郡主将。乃通轨一军徭役弊之。使百姓贫
穷。国用不赡。河西陇右。资给亦减。臣伏惟松潘诸军。自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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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已来。于今相继。百十馀年。竟未闻盗贼大侵。而有尺寸
之效。今国家甘心竭力以事之。臣不知其故。伏惟念惜。臣
闻上有圣君。下得直言。贱臣敢越次冒昧以奏。臣在蜀时。
见相传云。闻松潘等州屯军数不逾万。计粮给饷。年则不
过七万馀石可盈足。边郡主将。不审支度。乃每岁向役十
六万夫。夫担粮轮送。一㪷之米。价钱四百。使百姓老弱。未
得其所。比年以来。多以逃亡。臣伏以吐蕃陛下未忍即灭。
松潘屯兵未可废散。若准此赋敛。每年以十六万夫运粮。
臣恐更三年吐蕃未殄灭。剑南百姓不堪此役。愚臣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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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神皇制敌安人富国彊兵之神算者也。愚臣窃见蜀
中耆老平议。剑南诸州。比来以夫运粮者。且一切并停。请
为九等税钱。以市骡马。差州县富户各为马[:#AS-FBED:●]屯主。税钱
者以充脚价。各次第四番运辇。不用一年夫运之费。可得
数年军食盈足。比于常运。减省二十馀倍。蜀川百姓。永得
休息。通轨军人。保安边镇。京台府库。河西军马。得利供输
其资。臣伏审计。便宜体大。非一二状俱尽。陛下若以此奏
非虚。或可采者。请勒臣付所司对议得失。然后具条目一
一奏闻。若臣苟为谬妄。无益国家。请罪死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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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益国事

臣闻古者富国彊兵。未尝不用山泽之利。臣伏见西戎未
灭。兵镇用广。内少资储。外勒转饷。山泽之利。伏而未通。臣
愚不识大体。伏见剑南诸山。多有铜矿。采之铸钱。可以富
国。今诸山皆闭。官无采铸。军国资用。惟敛下人。乃使公府
虚竭。私室贫弊。而天地珍藏。委废不论。以臣所见。请依旧
式。尽令剑南诸州准前采铜。于益府铸钱。其松潘诸军所
须用度。皆取以资给用。有馀者。然后使缘江诸州递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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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荆衡沔鄂诸州。每岁便以和籴。令漕运委神都太仓。此
皆顺流乘便。无所劳扰。外得以事西山诸军。内得以实中
都仓廪。蜀之百姓。免于赋敛。军国大利。公私所切要者。非
神皇大圣。谁能用之。管仲云。圣人用无穷之府。盖言此也。
臣某言。臣伏见神皇陛下恭已受图。遐想至理。将欲制御
戎狄。永安黎元。不欲烦挠蒸人。故为无益。贱臣朝不坐。宴
不豫。军国大事。非臣合言。伏见松潘军粮。费扰过甚。太平
百姓。未得安居。臣参班一命。庶几仁类。不敢自见避讳。忍
之不言。所以不惧身诛。区区上奏。冒越非次。伏待显戮。惶
悚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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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军国机要事

臣窃闻宗怀昌等军失律者。乃被逆贼诈造官军文牒。诬
召怀昌。昌等颛愚无备陷没。今诸军败失。东蕃固知。然恐
安东阻隔。未审此诈。国家若无私契与安东往来。臣恐凶
贼多端。诈伪复设。万一被其矫命。更失其图。乃是资长贼
权。没陷府城。此固宜天恩巳应先有处分。然臣愚见。不敢
不言。又贼初胜。不即西侵者。深恐围略安东。以自全计。若
安东被围略。则辽东以来。非国所制。伏乞天恩早为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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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天子义兵不可以怒发。怒则众惧。急则人摇。人摇则
贼得其势。故昔者圣人守静以制乱。持重以服奸。大义常
存。人无疑惧。臣伏见恩制免天下罪人及募诸色奴充兵
讨击者。是捷急之计。非天子之兵。且比来刑狱久清。罪人
全少。奴多怯弱。未惯征行。纵其募集。未足可用。况当今天
下忠臣勇士。万分未用其一。契丹小孽。假命待诛。何劳免
罪赎奴。损国大义。且陛下富有四海。一战未胜。遂即免罪
募奴。若更有他虞。复何徵发。臣恐此不可威示天下。臣闻
圣人制事。必理未萌。所以奸不敢谋。贼不得起。臣闻吐蕃
近日将兵围[:#AS-9376:●]州。数日即退。或云此贼通使墨啜。恐[:#AS-9376:●]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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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遏。故以此兵送之。臣虽未信。然惟国家比来勍敌。在此
两蕃。至于契丹小丑。未足以比类。今国家为契丹大发河
东道及六胡州绥延丹隰等州稽胡精兵。悉赴营州。而缘
塞空虚。灵夏独立。今冰生河合。草秋马肥。秦中北据陇右。
亦关东邻党。凶羯奸谋。觇知此隙。驱其丑类。大盗秦关。陇
右马偫。是国所宝。防备远策。良宜豫图。不可竭塞上之兵。
使凶虏得计。伏愿详审。臣闻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理
家必弊。在国必危。故明君不畜无用之臣。慈父不畜无益
之子。今朝廷三品五品。受国宠荣。天恩赏赐。府库虚耗。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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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禄。死人之事。恩养圣朝。甚矣厚矣。及边有小贼。则云
无人驱使。又劳圣恩远访外人。外人先无宠禄。临难又不
肯殉节。然则国之所养者总无用之臣。朝之所遗者乃有
用之士。今不收有用。厚养无用。欲令忠贤效力。凶贼灭亡。
以臣愚见。理不可得。近者辽军张立遇等丧律。实由内外
不同心。宰相或卖国树恩。近臣或附势私谒。禄重者以拱
默为智。任权者以倾巧为贤。偫居雷同以殉私为能。媚妻
保子以奉国为愚。陛下又宽刑漏网。不循名实。遂令纲纪
日废。奸宄滋多。今国家第一要者。在稍宽兵期。山南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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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幽州四千里。所司使十月上旬到。计日行百里。四十日
方到。即今水雨如此。又徵符到彼未久。当日便发。犹不及
期。况未便发。且日行不可百里。若违限者死。国有常刑。到
不及期。惧罪逃散为贼。此更生一患。纵倍程趁期。亦恐不
及。若违不诛。则军不可统。若违必诛。则全众皆怨。况兵疲
不堪用。吴广陈胜为盗由此。切急切急。即日江南淮南诸
州租船数千艘。巳至巩洛。计有百馀万斛。所司便勒往幽
州纳充军粮。其船夫多是客户游手隳业无赖杂色人。发
家来时。唯作入都资料。今已到京。又勒往幽州。幽州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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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馀里。还又二千馀里。方寒冰冻。一无资粮。国家更无
优恤。但切勒赴限。比闻丁夫。皆甚愁叹。又诸州行纲。承前
多僦向(一作勾)至都籴纳。今傥有此类向沧瀛籴纳。则山东
米必二百巳上。百姓必骚动。今国家不优恤。又无识事明
了人检点勾当。知租米现在虚实。又未宣恩旨慰劳兵夫。
惟切勒赴限。倘在道逃亡。此粮有万一非意损失。则东军
二十万众。坐自取败。为贼所图。切急切急。杨元感以此为
乱。实军国大命。山东百姓。国家比以供军。矜不点募。近闻
东军失利。山东人骄慢。乃谓国家怕其粗豪。不敢徵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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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谈巷议。多有苟且之心。伺国瑕隙。颇摇风俗。国家大政。
须人无二心。若纵怀二。奸乱必渐。臣伏思即日山东愚人。
有亡命不事产业者。有游侠聚盗者。有奸豪强宗者。有交
通州县造罪过者。如此等色。皆是奸雄。国家又不以法制
役之。臣恐无赖子弟。暴横日广。上不为国法所制。下不为
州县所羁。又不从军。又不守业。坐观成败。养其奸心。在于
国家。甚非长计。以臣愚见。望降墨敕。使臣与州县相知。子
细采访。有粗豪游侠亡命奸盗失业浮浪(一作漂食)富族强宗
者。并稍优与赐物。悉募从军。仍宣恩旨慰劳。以礼发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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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则山东浮人。安于太山。一者以慑奸豪异心。二者得
精兵讨贼。不须免奴稽胡等。又身既在军。则父兄子弟。自
不敢为过。昔汉祖征山东。使萧何镇关中。汉军数败。萧何
每发关中子弟以助汉军。三秦无盗乱之患。汉军有强雄
之势。盖以此道是也。夫乱偫败众者。惟在奸雄。奸雄既羁。
乱弊自息。伏乞圣慈早图之。诗云。无纵诡随。式遏寇虐。紫
袍绯袍绿袍金带牙笏告身金银器物等。即日军中巳集。
入贼有期。臣欲募死士三万人。长驱贼庭。一战扫定。军中
未有高爵重赏。无以励勇使贪。伏望天恩赐给前件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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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身器物二千事。庶以劝励士众。未敢虚用。比来将军不
明赏罚。所以兵不齐心。今聚十五万众。戈甲粮饷。日费万
金。不早克定。恐所费弥广。山东百姓。贫弊不可再役。特乞
天恩允臣所请。

** 上军国利害事(三条)出使

臣伏见陛下忧劳天下百姓。恐不得所。又发明诏。将降九
道大使。巡察天下诸州。兼申黜陟。以求人瘼。甚大惠也。天
下百姓幸甚。臣窃以为美矣。未尽善也。何以言之。陛下所
以降明使。岂非欲令天下黎元众庶。知陛下夙兴夜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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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念之邪。欲天下贤良忠孝。知陛下夙兴夜寐思任用之
邪。欲使天下奸人暴吏。亦知陛下夙兴夜寐务欲除之邪。
陛下圣意必若以此而发使乎。则臣愚昧。见陛下之使有
未尽善也。若愚臣所谓使者。皆先当雅合时望。为众人所
推。仁爱足以存恤孤[:#AS-FBEF:●]
[:#AS-9C65:⿰丨⺊]
[:#AS-FBED:●](旬[:#AS-FBEC:●]分)[:#AS-FBF0:●]。贤明足以进拔
幽滞。刚直足以不避彊禦。明智足以照察奸非。然后使天
下奸人。畏其明而不敢为恶也。天下彊禦。惮其直而不敢
为过也。天下英奇。慕其德而乐为之用也。天下孤寡。赖其
仁而欣戴其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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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如是。然后可以论出使。故輶轩未动于京师。天下翕然
皆巳知矣。今陛下使犹未出朝廷。行路市井之人皆以为
非任。朝廷有识者亦不称之。夫天子之使未出魏阙。朝廷
之人皆以轻之。何况天下之众哉。夫欲黜陟求瘼。岂可得
也。陛下所以有此失者。在不选人。亦轻此使非天下之大
任。故陛下遂大失至于此也。宰相徒以为常。但奉诏而行
之。苟以出使为名。不求任使之实。故使愈出而天下愈弊。
使弥多而天下弥不宁。其故何哉。是朝廷轻其任也。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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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则不择人。不择人则其使非实。其使非实则黜陟不明。
刑罚不中。朋党者进。贞直者退。徒使天下百姓。修饰道路。
送往迎来。无益于圣教耳。臣久为百姓。实委知之。陛下欲
令天下黎庶。知陛下夙兴夜寐忧勤政化。不可得也。故臣
以陛下大失在于此也。夫欲正其末者。必先端其本。清其
流者。必先洁其源。自然之符也。国家兹弊。亦已久矣。今陛
下若不重选此使。贵得其人。天下黎元。必以为陛下尚行
寻常之政。不能革此弊也。则贤人必不出。贪吏必得志。[:#AS-FBEF:●]
[:#AS-9C65:⿰丨⺊]
[:#AS-FBED:●](旬[:#AS-FBEC:●]分)[:#AS-FBF0:●]独必哀吟。天下
百姓无荷赖于陛下此使也。臣不胜有愿。愿陛下与宰相
更妙选朝廷百官。使有威重名节为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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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推者。陛下因大朝见。亲御正殿。集百寮公卿。设礼仪。以
使者之礼见之。于是告以出使之意。殷勤儆戒。无敢或[:#AS-8FBB:●]。
遂授以旌节而发遣之。先自京师而访豺狼。然后揽辔登
车以清天下。若如是。臣必知陛下圣教。不旬月之閒。天下
家见而户习也。昔尧舜氏不下席而天下理者。盖黜陟幽
明能折中尔。今陛下方开中兴之化。建万代之功。天下瞻
望。冀见圣政。此之一使。是陛下为政之大端也。谚曰。欲知
其人。观其所使。不可不慎也。若陛下必知不可得其人。则
不如不出使。出使烦数。无益于化。但劳天下之人。是犹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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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鲜而数挠之尔。伏惟陛下察照。

**  牧宰

臣伏惟陛下当今所共理天下欲致太平者。岂非宰相与
诸州刺史县令邪。陛下若重此而理天下乎。臣见天下理
也。若陛下轻此而理天下乎。臣见天下不得理也。何者。宰
相陛下之腹心。刺史县令陛下之手足。未有无腹心手足
而能独理者也。臣窃观当今宰相。巳略得其人矣。独刺史
县令。陛下独甚轻之。未见得其人。是以腹心虽安。而手足
犹病。而天下至今所以未有大利尔。臣窃惟刺史县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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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实陛下政教之首也。陛下布德泽。下明诏。将示天下百
姓。必待刺史县令为陛下谨宣之。故得其人。则百姓家见
而户闻。不得其人。但委弃有司而挂墙壁尔。陛下欲使家
兴礼让。吏勖清勤。不重选刺史县令。将何道以致之邪。愚
臣窃见陛下未有舟楫。而欲济江河。不可济也。臣比在草
茅为百姓久矣。刺史县令之化。臣实委知。国之兴衰。莫不
在此职也。何者。一州得贤明刺史。以至公循良为政者。则
千万家赖其福。若得贪暴刺史。以徇私苛虐为政者。则千
万家受其祸矣。夫一州祸福且如此。况天下之众。岂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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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哉。故臣以为陛下政化之首。国之兴衰。在此职者也。臣
伏见陛下忧勤政理。欲安天下百姓。无使疾苦。然犹未以
刺史县令为念。何可得哉。臣何知陛下未以刺史县令为
念。窃见吏部选人。补一县令。如补一县尉尔。但以资次考
第从官游历。即补之。不论贤良德行可以化人。而拔擢见
用者。纵吏部侍郎时有知此弊。而欲超越用人。则天下小
人巳嚣然相谤矣。所以然者。习于常而有惊怪也。所以天
下庸流。莫不能得为县令。庸流一杂。贤不肖莫分。但以为
县令庸流资次为选。不以才能任职。所以天下淩迟。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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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由知陛下圣德勤劳夙夜之念。但以愁怨。以为天子之
令遣如此也。自有国来。此弊最深。而未能除也。岂不甚(一
有可惜二字)哉。昔汉宣帝有言曰。朕之所共理天下者。岂非良
二千石乎。故宣帝之时。能委任矣。伏愿陛下与宰相深知
妙选。以救正此弊。使天下之人。稍得以安。臣有计。然甚鄙
近。未能著于书。愿陛下兴念。与明宰相图之。以安天下。幸
甚幸甚。

**  人机

臣闻天下有危机。祸福因之而生。机静则有福。机动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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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天下百姓是也。夫百姓安则乐其生。不安则轻其死。轻
其死。则无所不至也。故曰人不可使穷。穷之则奸宄生。人
不可数动。动之则灾变起。奸宄不息。灾变日兴。叛逆乘衅。
天下乱矣。当今天下百姓。虽未穷困。军旅之弊。不得安者。
向五六年矣。夫妻不得相保。父子不得相养。自剑以南。爰
至河陇秦凉之閒。山东则有青徐曹汴。河北则有沧瀛恒
赵。莫不或被饥荒。或遭水旱。兵役转输。疾疫死亡。流离分
散。十至四五。可谓不安矣。幸得陛下以仁圣之恩。悯其失
业。所在边境有兵战之役。一切且停。遂使穷困之人。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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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妻子相见。父兄相保。各复其业。获以救穷。人心稍安。殆
半年矣。天下可谓幸甚。愚臣窃贺陛下得天下之机。能密
静之。非陛下至圣大明。不能如此也。愚臣今所以为陛下
更论天下之危机者。恐将相有贪夷狄之利。又说陛下以
广地彊武为威。谋动甲兵。以事边塞。陛下或未知天下有
危机。万一听之。臣惧机失祸搆。则天下有不可柰何也。诗
不云乎。人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故臣愿
陛下垂衣裳。修文德。去刑罚。劝农桑。以息天下之人。务与
之共安。然后使遐荒蛮夷。自知中国有圣人。重译而入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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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臣窃以为当今天下之大计也。伏惟陛下念之。近者隋
炀帝不知天下有危机。自以为威德广大。欲建万代之业。
动天下之众。殚万人之力。兵役相仍。转输不绝。北讨胡貊。
东伐辽人。于是天下百姓穷困。人不堪命。机动祸搆。遂丧
天下。此是不知天下有危机。而信贪佞之臣。冀收夷狄之
利。卒以灭亡者也。隋氏之失。可以殷鉴。岂不大哉。伏惟陛
下察之。国家所伐吐蕃。有大失策。中国之众。半天下受其
弊。然遂事不谏。当复何言。陛下不以臣愚。刍荛可采。一赐
召臣至玉陛。得以口论。天下幸甚。

卷二一一 第 15a 页

臣子昂言。臣本下愚。未知大体。今月十六日。特奉恩敕。赐
臣纸笔。遣于中书言天下利害。天之降命。敢不对扬。而孤
负圣恩。万一无补。死罪死罪。谨率愚见。封进以闻。尘听玉
阶。伏阙累息。臣子昂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 上西蕃边州安危事(三条)


臣闻圣人制事。贵于未乱。所以用成功。光济天下大业。臣
伏见国家。顷以吐蕃九姓亡叛。有诏出师讨之。遣田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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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金山道十姓诸兵。自西边入。臣闻十姓君长。奉诏之日。
若报私雠。莫不为国家克剪凶丑。遂数年之内。自率兵马
三万馀骑。经途六月。自食私粮。诚是国家威德早申。蕃戎
得效忠赤。今者军事已毕。情愿入朝。国家乃以其不奉玺
书。妄破回纥部落。责其专擅。不许入朝。便于凉州发遣。各
还蕃部。臣愚见窃为国家危之。深恐此等自兹成隙。何以
言之。国家所以制有十姓者。本为九姓强大。归伏圣朝。十
姓微弱。势不能动。故所以委命臣妾。为国忠良。今者九姓
叛亡。北蕃丧乱。君长无主。莫知所归。回纥金水。又被残破。
碛北诸姓。已非国家所有。今欲掎角亡叛雄将。边疆惟倚
金山诸蕃。共为形势。有司不察此理。乃以田扬名妄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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纥之罪。坐及十姓诸豪。拒而遣还。不许朝觐。臣愚以为非
善御戎狄制于未乱之长策也。夫蕃戎之性。人面兽心。亲
之则顺。疑之则乱。盖易动难安。古所莫制也。今阻其善意。
逆其欢心。古人所谓放虎遗患。不可不察。且臣昨于甘州
日。见金山军首领拟入朝者。自蕃中至。已负其功。见燕军
汉兵不多。颇有骄色。察其志意。所望殊高。与其言宴。又词
多不顺。今更不许入朝谒。疑之以罪。与回纥部落复为大
雠。此则内无国家亲信之恩。外有回纥报雠之患。怀不自
安。鸟骇狼顾。亡叛沙漠。则河西诸蕃恐非国家所有。且夷
卷二一一 第 16b 页
狄相攻。中国之福。今回纥已破。既往难追。十姓无罪。不宜
自绝。今若妄破回纥。有司止罪扬名。在于蕃情。足以为慰。
十姓首领。国家理合羁縻。许其入朝。实为得计。今北蕃既
失。虏不自安。庙胜之策。良恐未尔。事既机速。伏乞早为图
之。

臣伏见今年五月敕。以同城权置安北府。此地逼碛南口。
是制匈奴要冲。国家守边。实得上策。臣在府日。窃见碛北
归降突厥。已有五千馀帐。后之来者。道路相望。又甘州先
有降户四千馀帐。奉敕亦令同城安置。碛北丧乱。先被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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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涂炭之馀。无所依仰。国家开安北府。招纳归降。诚是圣
恩洪流。覆育戎狄。然臣窃见突厥者。莫非伤残羸饿。并无
人色。有羊马者。百无一二。然其所以携幼扶老。远来归降。
实将以国家绥怀。必有赈赡。冀望恩覆。获以安存。故其来
者日以益众。然同城先无储蓄。虽有降附。皆未优矜。蕃落
嗷嗷。不免饥饿。所以时有劫掠。自相屠戮。君长既不能相
制。以此盗亦稍多。甘州顷者抄窃尤甚。今安北府见有官
羊及牛六千头口。兵粮粟麦万有馀石。安北初置。庶事草
创。孤城兵少。未足威怀。国家不赡恤来降之徒。空委此府
卷二一一 第 17b 页
安抚。臣恐降者日众。盗者日多。戎虏桀黠。必为祸乱。夫人
情莫不以求生为急。今不以此粟麦。不以此牛羊。大为其
饵。而不救其死。人无生路。安得不为偫盗乎。偫盗一兴。则
安北府城必无全理。府城一坏。则甘凉已北。恐非国家所
有。后为边患。祸未可量。是乃国家故诱其为乱。使其为贼。
非谓绥怀经远之长策也。且碛北诸蕃。今见大乱。乱而思
理。生人大情。国家既开绥抚之恩。广置安北之府。将理其
乱者。以慰喻诸蕃。取乱存亡。可谓圣图宏远矣。然时则为
得。事则未行。何者。国家来不能怀。去不能制。空竭国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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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于边。取乱之策。有失于此。况夷狄代有其雄。与中国抗
行。自古所病。倘令今有勃起。遂雄于边。招集遗散。收强抚
弱。臣恐丧乱之众。必有景从。此亦国家之大机。不可轻而
失也。机事不密。则必害成。圣人之至诫。今北蕃未定。降者
未安。国家不早为良图。恐坐而生变。乞得面奏。指陈其利
害。边境幸甚幸甚。

臣窃见河西诸州。地居边远。左右寇贼。并当军兴。顷年已
来。师旅未静。百姓辛苦。殆不堪役。公私储蓄。足可忧嗟。顷
至凉州。问其仓贮。惟有六万馀石。以支兵防。才周今岁。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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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屯田。收者犹在。此外略问其数。得亦不多。今国家欲制
河西定戎虏。此州不足。未可速图。又至甘州。责其粮数。称
见在所贮积者四十馀万石。今年屯收。犹不入计。臣观其
冲要。视其山川。信是河西扼喉之地。今北当九姓。南逼吐
蕃。二虏奸回。凶猾未测。朝夕警固。颇有窥觎。甘州地广粮
多。左右受敌。其所管户。不满三千。堪胜兵者。不足百数。屯
田广远。仓蓄狼籍。一虏为盗。恐成大忧。凉府虽曰雄藩。其
实已甚虚竭。夷狄有变。不堪军兴。以河西诸州。又自守不
足。今[:#AS-9376:●]肃镇防禦。仰食甘州。一旬不给。便至饥馁。然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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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之命。今并悬于甘州矣。此机一失。深足忧危。又得甘州
状称。今年屯收。用为善熟。为兵防数少。百姓不多。屯田广
远。收获难遍。时节既过。遂有凋固。(疑)所以三分收不过二。
人力又少。未入仓储。纵已收刈。尚多在野。臣伏惟吐蕃桀
黠之虏。自为边寇。未尝败衄。顷缘其国有乱。君臣不和。又
遭天灾。戎马未盛。所以数求和好。寝息边兵。其实本畏国
家乘其此弊。故卑辞诈伪。苟免天诛。今又闻其赞普巳擅
国权。上下和好。兵久不出。其意难量。比者国家所以制其
不得东侵。实由甘凉素有蓄积。士马彊盛。以扼其喉。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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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屈。势不能动。今则不然。甘州仓粮。积以万计。兵防镇守。
不足威边。若使此虏探知。潜怀逆意。纵兵大入。以寇甘凉。
虽未能劫掠士人。围守城邑。但烧甘州蓄积。蹂践诸屯。臣
必知河西诸州。国家难可复守也。此机不可一失。一失之
后。虽贤圣之智。亦无柰何。臣愚不习边事。窃谓甘州宜便
加兵。内得营农。外得防盗。甘州委积。必当更倍。何以言之。
甘州诸屯。皆因水利。浊河灌溉。良沃不待天时。四十馀屯。
并为奥壤。故每收获。常不减二十万。但以人功不备。犹有
荒芜。今若加兵。务穷地利。岁三十万。不为难得。国家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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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计为便。遂即行之。臣以河西不出数年之閒。百万之兵
食无不足而致。仓廪既实。边境又彊。则天兵所临。何求不
得。管仲云。圣人用无穷之府。积不涸之仓。事非虚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