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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卷一 第 1a 页
原命
无形可知乎曰不可知而可知也君子以有形知无形无
气可知乎曰不可知而可知也君子以有气知无气夫气
不有呕然而和者乎穆然而肃者乎其呕然者非秩然而
序无以大其穆然者非攸然而通无以久其序而大通而
久者不有其敦然者乎是故仁也义也礼智与信也五者
与气俱者也虽然气行矣气之过无以生气之不及无以
生其生形者皆气之中也人之生形也得中之中得中故
无过而仁无柔义无躁礼无饰智无诡信无固也得中故
无不及而仁无忍义无葸礼无啬智无蒙信无岐也是故
卷一 第 1b 页
五者与形俱者也虽然形生矣天有时焉地有宜焉物有
应焉气之清者湜焉浊者淖焉清而浊浊而清者糅焉于
是乎有气之痼虽然形生矣而浑浑焉而胚胚焉而息息
焉呕然者不行而不止乎穆然者不行而不止乎秩然攸
然敦然者不行而不止乎于是乎有气之流是故五者有
过焉而柔而躁而饰而诡而固焉且有不及焉而忍而葸
而啬而蒙而岐焉过不及之至五者互相贼而害仁害义
害礼害智害信焉相贼之至五者各相反而灭仁灭义灭
礼灭智灭信焉是恶也然其所以生皆中也中皆善也善
者所以为命也命者所以为性与情也是故知命为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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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智信之中而性之善见知性为仁义礼智信之中而情
之善见命性情皆形乎气止乎形者也而形气之善见知
形气之善而无形无气之善见矣故曰以有形知无形以
有气知无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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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性
孔子日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言性
者主孔子之言而已孟子曰人无有不善曰乃若其情则
可以为善矣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宋之程子为之说
曰孔子言气质之性也性之本即理也孟子之言性善者
此也噫性一而已孔子言其一孟子又言其一圣贤固若
是乎哉是说也吾不敢以云吾之言性主孔子之言而巳
曰然则孟子之言非欤曰孟子之言即孔子之言也程子
之为之说非也何以言之性者自乎人而言之者也自乎
人而言之盖郛实乎气质者也善者自乎性而言之者也
卷一 第 3a 页
自乎性而言之盖萌达乎气质者也孔子孟子之言皆言
此性也何以言之性者具于心者也性之发为情辅情而
行者为才才者知与能是也是如火然烺然而耀心之知
灼然而然心之能炎然而上心之性上者火之性也善者
人之性也情则自善而之恶其返也自恶而之善才之所
至如其情是故烺然者上行而耀下行而耀旁行而亦耀
心之知知善能尽知恶亦能尽也灼然者上行而然下行
而然旁行而亦然心之能为善能达为恶亦能达也唯炎
然而上者抑之下则游障之旁则摇其炎然者得隙则越
焉何也其性也是故火之性上行之时其性上旁行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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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其性亦上也人之性为善之时其性善为恶之时其
性亦善不为善不为恶之时其性亦善也尧舜汤武皆性
善也谀蹻蹠者不以为愚以为圣蹻蹠受之其性善也若
是者孟子之言也其同于孔子奈何曰善也者统乎智与
愚言之也近也者别乎智与愚言之也上下也者极乎智
与愚言之也其善何也曰性也其近何也曰性也善故近
也近故无不善也是故智之性亦善也愚之性亦善也上
智下愚之性皆善也其智愚上下何也曰才也其智愚而
移何也曰情之迁也其才能赴之也是习之验者也其智
愚上下而不移何也曰才之不迁也其情不能强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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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之不验者也性宥乎才发乎情习动乎情竭乎才移不
移者知与能为之也才也非性也是故才行乎情之善其
性之善无铢两之加也才行乎情之不善其性之善无铢
两之耗也故曰善也孔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
也成之者性也以命言性而善者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人
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辞让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
心人皆有之以情言性而善者也故曰孟子之言即孔子
之言也程子之为之说非也虽然人之才有智焉有愚焉
有上下焉其上下之中抑有大小焉圣与圣十其量贤与
贤百其力庸与庸千其用奸与奸万其为束蕴而庸庸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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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而㷸炥焚山燎原而万人皆却走皆如其分之所至而
已是火之才也而岂火之性哉曰尧舜汤武蹻蹠皆性善
是无差也无差者理也其何异于程子之说欤曰程子之
言善离气质而言也吾之言善不离气质而言也夫火之
炎然而上非火之气质为之耶且如程子之说有气质即
有不善是与于性恶之说也曰然则由子之说谓气质无
恶可乎曰非也向固言之矣言气质者兼言知与能各有
其善恶火之烺然灼然是也言性之善者不兼言知与能
火之炎然是也无智愚上下之殊曰孟子之言性皆言气
质乎曰无气质是无性也孟子曰命也有性焉性也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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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曰形色天性也是也子思子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
道即孟子之言也曰修道之谓教则与孔子之言若相发
然此传孔子而之乎孟子者也韩子曰性之品有上中下
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而
已矣是以才言性也戾乎孟子即戾乎孔子者也以为祖
孔子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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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地
凡形附形凡气合气土石形也而息气焉气液形为水水
亦形也土石水附而地立焉火纯气而见形其形皆气也
凡形之气亦为火其合也形不能间则天也形附形是故
鸟之翔必止人与兽之走必践木草之根必植鱼泳物也
泳于水亦附也气合气是故为土石为水为鸟为人与兽
为草木为鱼其气皆天也而息焉而液焉而翔且走且植
且泳焉虽然上石水形胜而系乎地者也火气胜而系乎
天者也万物形气均而系乎天地者也人者首阳而足阴
故纵生鸟兽鱼腹阴而背阳木草本阴而末阳本阴而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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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故逆生腹阴而背阳故旁生纵生者首系天而足系地
焉逆生者末系天而本系地焉旁生者背系天而腹系地
焉其系天合也系地皆附也是故地之圜九万里土石附
焉水附焉万物以其阴阳循而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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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山
敬前自京师之泰安将为泰山之游既至郭西二十里停
车问逆旅主人泰山所在主人指车前翼然者曰主山也
最上为封禅台敬以为不然盖意中东望海西望秦南望
吴门之泰山何止若是至县同年生华君榕端为之宰誇
其有是山北面指曰何如则向之翼然者而已敬大诧以
为泰山负我已而华君具三日粮而登登三之一城郭人
民如垤蚁风翏翏然再登徂徕诸山如土封之偃地五汶
之交如带至封禅台而云气可下视矣盖天下事期之者
过甚大率不能如吾之意而遂卑小之则吾之知将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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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实焉是故君子不以古人之能槩今人则可以交士
大夫不以古人之事槩今事则可以适家国天下之用后
以使事自黔返楚舟过彭蠡湖湖之北庐山横起际天舟
行一日山如近接舟首及至星子泊舟支冈下之石堤而
山不可见其堤长二里所高数丈舟隐其下为所障故不
复见庐山噫以庐山之高且大拔见数百里之外而障于
是堤非舟之近堤过甚欤是故君子无近小人则大人之
迹不为所诬无近小事则大事之方不为所蔽子由子宽
从敬于渝水将就试京师二山皆所道也作说山以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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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一
圣人治天下非操削而为局也求其罫之方而已必将有
以合乎人情之所宜是故中制者圣人之法也其不满乎
中制与越乎中制之外者于人情苟不至甚不便圣人必
不违之此三代之道也夫五霸更三王者也七雄更五霸
者也秦兼四海一切皆埽除之又更七雄者也汉兴百馀
年之后始讲求先王之遗意盖不见前古之盛六百馀年
矣朝野上下大纲细目久已无存遗老故旧亦无有能传
道者诸儒博士于焚弃残剥之馀搜拾灶觚蠹简推原故
事其得之也艰故其信之也笃书之言止一隅必推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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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隅而以为皆然书之言止一端必推之千百瑞而以为
不可不然呜呼何其愚也夫礼乐刑政皆世异者也礼乐
之微非百姓所能窥也且行之于天子诸侯者十而五六
行之于大夫士者十而三四其在野者略焉而巳是故圣
人之制作也则自断之刑者情之百易者也书之策不可
尽也是故与诸侯大夫士断之政者治乱之纪上与下之
统也是故与诸侯大夫士百姓共断之夫所谓共断之者
何也曰中制者圣人之法也其不满乎中制与越乎中制
之外者于人情不至甚不便圣人必不违之是也吾故详
论之求王政之端而究其同异以破诸儒博士之说庶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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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治天下之道可无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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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二
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周官曰诸
公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四百里诸伯三百里食三之
一诸子二百里诸男百里食四之一孟子周人所言周制
也而周官与之互异焉郑氏众曰其食者半公所食租税
得其半耳其半皆附庸小国也三之一者亦然是说也公
之地其半为附庸侯伯之地其三之二为附庸子男之地
其四之一为附庸理不可通且五百里之半为百里者十
有二而馀侯伯子所食与孟子之说均不合惟男食四之
一为五十里而已陈氏君举曰方五百里以围言其径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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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里是说也男之地径二十有五里公与伯之地径
百里七十里而馀与孟子之说亦不合惟侯径百里子径
五十里而已唐氏仲友曰古之为国有军有赋军出于郊
者也赋出于遂者也言百里七十五十里者军制也五百
四百三百里者兼军赋及所辖言之也诸男言百里者兼
军赋言之也噫圣人之书岂若是参错邪是不可训之说
也恽子居曰古者洪荒之世自民所归而各立之君其时
政刑未备羁縻所及大者百里而已杀于百里者则七十
五十里焉圣人准之以差封国之地是故百里七十五十
里者圣人之中制也国立矣不能无争争矣不能无所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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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之时万国成汤之时三千馀国武王之时千七百七
十二国盖所并者几十之七八焉若是则保无有百里而
为五百四百里者乎七十五十里而为三百二百百里者
乎圣人于是定之以所食之数使与百里七十五十里之
制不至相绝所以折无厌明有制至明顺也又使百里七
十五十里之国有可以齐于五百四百三百二百百里之
制而山川土田附庸之典行焉武王封太公于齐百里之
国也益之至五百里成王封伯禽于鲁百里之国也益之
亦至五百里于是天子得平其威惠诸侯咸勤于功德亦
至明顺也是故五百四百三百二百百里者亦圣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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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也盖诸侯之能并地者若反仁灭义以诈力吞噬将不
旋踵而覆亡随之其能及久远者必自其先世已有不泯
之功德又君臣皆有过人之才民庶皆有顺令之用然后
能灭国而邻不争收土而民不叛逮相袭既久上下为一
各固其疆圣人必履封而裁之计数而割之则天下乱矣
是故夏之季世其诸侯并地大者殷仍其国殷之季世其
诸侯并地大者周仍其国若兴王崛起亲贤夹辅其功皆
可享茅土之奉其才皆可任方伯连帅之职圣人于封国
之后复大启其地以收大小相维新旧相制之功故曰皆
圣人之中制也虽然是中制者非引绳而直之絜矩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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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布算而乘除之不容出入增损于其閒也其山川之奥
则有畸其邻国之错则有畸其都邑之系属则有畸越于
五十七十百里者有之越于百里二百三百四百五百里
者有之不满者亦有之阴阳得其序原隰斥卤坟坏得其
理战守形势得其会如是而已故曰越乎中制与不满乎
中制者非人情所甚不便圣人必不违之也是故由吾之
说则三代之所以久妥长治可知也不由吾之说则禹汤
文武之时已溃裂矣其子孙岂有一日之暇哉此可质之
万世者也
 自记曰韩诗外传百里诸候以三十里为采七十里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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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以二十里为采五十里诸侯以十里为采
 本朝惠半农先生据之谓封五百里四百里其采百里
 封三百里其采七十里封三百里百里其采五十里欲
 合王制周官之说其说据外传而与外传歧又封采之
 数五等多寡不画一不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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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三
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
曰贡曰助曰彻中制也曰五十曰七十曰百亩亦中制也
其名不同其法不同其数又不同恽子居曰先王治田亦
有越乎中制不及中制者焉是故贡助彻三者圣人皆先
自其国都行之推之于诸侯之可行者而亦行之其不可
者待之先代之制其可更者更之不可更且不必更者仍
之如是而已何以知其然也井田者始于黄帝废于秦未
有井田之前所行者贡而已废井田之后所行者亦贡而
已至行井田之时贡亦不废者田有不可井与可井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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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井及上世已来已定沟浍之制者也是故五十而贡夏
禹治田之法而其时黄帝井田之在焉夏小正曰初服于
公田是也七十而助成汤治田之法而其时公刘之彻行
焉诗曰彻田为粮是也百亩而彻文王治田之法而其时
汤之助存焉公羊传曰古者十一而藉是也若是者何也
天下至大民人至众圣人者期于均其利去其害者也周
之有天下也定其可井不可井以九一十一推一王之制
仍其五十七十以贡助存先代之法民各安其业乐其政
下不扰上不劳如是而已然而尚有进焉者贡者古今之
通法井田者圣人因时以均民情贡者自诸夏至绝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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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法井田者圣人因地以均民力是故圣人之世以井田
为上治以贡为通法上治所以见王道之尊通法所以见
王道之大揖让上治也与子通法也揖让之名至高于事
至顺非尧得舜舜得禹不可行井田之名至高于事至顺
非殷受夏周受殷不可行而贡则无不可行故圣人之行
井田也以贡辅之而不责人之必行如是而已何以知其
然也齐之内政五家为轨五轨为里四里为连十连为乡
井田以三起数内政以五十起数使齐之封内为井田者
十之九为贡者十之一齐能三其田而五十其人乎抑破
壤其井而五十其田乎是齐之田井者少不井者众也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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蔿掩为司马度山林鸠薮泽辨京陵表淳卤数疆潦规偃
潴町原防牧皋隰井衍沃贾逵皆以井数之其说为诬九
地之土惟衍沃可井杜预之说是也是楚之田井者少不
井者众也郑子驷为田洫而浸四族田是郑之田不尽井
也魏文侯曰今户口不加而租赋岁倍是课多也井田非
税亩赋不能加魏未闻有此法乃增其贡也是魏之田不
尽井也圣人之行井田也宽大如此岂有方三千里为田
八十万亿一万亿亩之事哉乌乎此求方罫之说也又岂
有百里之国必万井五百里之国必二十五同之事哉乌
乎此亦求方罫之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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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四
井田不可废之法也而卒废儒者皆蔽罪商鞅虽然鞅之
罪开秦之阡陌也彼自关以东井田之废非鞅之罪也夫
法之将行也圣人不能使之不行法之将废也圣人不能
使之不废神农氏作民知耕而食之诛草莱摘沙砾各治
其田而已黄帝因民之欲别而以经界正之因民之欲利
而以沟洫通之因民之欲便于耕锄馌饟守望而以庐井
合之是故井田者黄帝之法也所以井田者天下之民之
欲也此井田之所以行也而其所以废者三代之时山林
斥卤积渐辟治足给其民又以馀者为圭田馀夫之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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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贾田后世馀地日少生齿日众田不敷授一也三代之
时吏道淳古归田受田无上下其手者后世肥瘠不均与
夺不时二也三代之时国之大者不过数百里其田悉可
按行而差等之后世地兼数圻凭图书稽核而已必有不
能实者三也三代之时私田稼不善则非吏公田稼不善
则非民后世吏不可非而民不胜其非四也抑又有甚者
十一不足从而增其征则财匮千乘不足从而加其卒则
民烦鲁之税亩邱甲晋之州兵原田其见于书者也是故
春秋战国之民其先世享井田之利不可见也所见者身
蒙井田之害而已利远则易忘害近则其去之也速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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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见贡之简略易从争趋之以为便我便我于是急公好
利之君之大夫徇其民而大变之盖井田之行也自黄帝
至周之初历一千有馀年而其法大备井田之废也自春
秋战国渐澌渐泯至秦之始皇五百馀年而后扫地无馀
天道之推移人事之进退皆有不得不然者是故秦者古
今之界也自秦以前朝野上下所行者皆三代之制也自
秦以后朝野上下所行者皆非三代之制也井田其一也
然则圣人处此奈何曰圣人者非所能测也虽然其书具
在可考而知焉孔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
已无一言及于兵与农者何也其事当以时变者也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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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五
三代以上十而税一用之力役用之田猎用之兵戎车马
牛桢干刍粮器甲皆民供之而民何其充然乐也三代以
下三十而税一力役则发帑田猎兵戎则召募车马牛桢
干刍粮器甲皆上给之而民愀然怫然若不终日者然何
也韩子曰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
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
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虽然未既也一
人为贵而数十人衣食之是七民也一人为富而数十人
衣食之是八民也操兵者一县数百人是九民也践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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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县复数百人是十民也其数百人之子弟姻娅人数十
人皆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是十一民也牙者互之侩者会
之是十二民也仆非仆台非台是十三民也妇人揄长袂
蹑利屣男子傅粉白习歌舞是十四民也农工商三民为
之十四民享之是以天不能养地不能长百物不能产至
于不可以为生虽有上圣其若之何古者上有田而民耕
之后世富民有田募贫民为佣一佣可耕十亩而赢亩入
十取四不足以给佣饥岁则亩无入而佣之给如故其赁
田而耕者率亩入三取一归田主以其二自食常不足田
主得其一又分其半以供税且困于杂徭亦不足此农病
卷一 第 17b 页
也古者工皆有法度程限官督之后世一切自为拙者不
足以给身家巧者为淫巧有数年而成一器者亦不足以
给身家此工病也古者商贾不得乘车马衣绵绮人耻逐
末为之者少故利丰后世一切侪之士人人不耻逐末为
之者众故利减其富者穷极侈靡与封君大僚争胜胜亦
贫不胜亦贫此商病也夫以十四民之众资农工商三民
以生而几几乎不得生而三民又病若此虽有上圣其若
之何恽子居曰三代之时十四民者皆有之非起于后世
也圣人为天下四民日增其数十民日减其数故农工商
三民之力能给十一民而天下治后世四民之数日减十
卷一 第 18a 页
民之数日增故农工商三民之力不能给十一民而天下
敝矣圣人之道奈何曰不病四民而已不病四民之道奈
何曰不病农工商而重督士而已夫不病农工商则农工
商有馀重督士则士不滥士且不能滥彼十民者安得而
滥之不能滥故常处不足十民不足而农工商有馀争归
于农工商矣是故十民不日减不能夫尧舜之时曰汝后
稷播时百谷曰畴若予工曰懋迁有无化居所谆谆者三
民之生而已殷之盘庚周之九诰皆然此圣人减十民之
法也曰三代之时二氏盖未行也十民之说可得闻乎曰
太公之华士孔子之少正卯孟子之许行皆二氏也有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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戍则已养兵有庶人在官则已顾役有门子馀子则已有
富贵之游閒者矣其馀皆所谓閒民惰民是也有天下之
贵者其亦于三民之病慎策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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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六
然则三代之养兵可得闻欤曰可周制六乡为六军六遂
倅之此民兵之制也三代皆同者也民兵既同养兵不得
不同何也周官司右掌群右之政令凡国之勇力之士能
用五兵者属焉郑氏康成曰选右当于中夫选右则皆兵
也曰属焉必非散之井牧者也非养兵而何虎贲氏虎士
八百人郑氏康成曰不言徒曰虎士徒之选有勇力者夫
徒皆食于官者也非养兵而何虎贲氏主环卫然武王用
之伐殷矣周官八百人而武王三千是必有倅卒也非养
兵而何非直此也古者戍皆更代更代必以期期之内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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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耕者也主刍茭之峙有人主粮糗之供有人主兵甲之
用有人主壁垒之防有人与养兵何异乎此兵之守者也
周公东征至三年之久穆王西征至万里之远皆驱之战
者也与养兵何异乎夫司右虎贲氏周之官也然夏殷不
能无勇爵不能无环卫之士可知也采薇出车杕杜周之
诗也然夏殷不能无屯守之卒可知也殷馀之难荒服之
勤周之所由盛衰也然夏殷不能无观扈之讨鬼方之伐
可知也是故民兵既同养兵不得不同其故何也古者大
国不过数百里小国不过数十里疆事之争多而越国之
寇少耕耘之氓可以战守是故以民兵守其常以养兵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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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变至春秋而有踰山海之征连诸侯之役战国之世抑
又甚焉秦汉已降万里一家一起事或连数十郡一调兵
或行数千里是故以养兵持其常以民兵辅其变二者交
用各得其宜不可偏废也且人之受于天也古厚而今薄
教于人也古密而今疏故古者士可以为农农可以为兵
后世驱士于农则士坏驱农于兵则农坏泛令之则诡入
诡出于二役而无用严束之则积怨畜怒于一役而不安
情势之所趋则禁令穷时俗之所积则圣智废也世之儒
者以汉之南北军为是而八校为非唐之府兵为是而彍
骑为非夫南北军府兵已非三代之制矣何必此之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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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之为非耶况乎郡兵之法未改则八校无害于南北
军屯田之制能行则彍骑无害于府兵宋之保毅义勇明
之箭手矿夫则养兵且借助于民兵矣是在养兵者善其
制耳不然取后世之民而日以荷戈责之几何不速其畔
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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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七
然则三代之顾役可得闻欤曰可周官小司徒会万氏之
卒伍而用之以起军旅以作田役以比追胥以令贡赋贡
赋之外皆役事也起军旅兵役也田田役也役力役也追
胥守望之役也后世兵出召募而兵役废兵役废而田役
亦废守望之役亦废所不废者力役而已至并租庸调为
两税而力役之征亦废古之役事无有存焉周官乡大夫
之属比长闾胥族师党正乡官也遂大夫之属邻长里长
酂长鄙师遂官也汉曰三老曰啬夫曰游徼皆赐爵同于
乡遂之官唐曰里正曰坊正则役之矣宋曰卫前督官物
卷一 第 22b 页
曰耆长曰壮丁捕盗贼曰散从曰承符曰弓手任驱使则
役之而且虐用之矣是故乡官遂官即后世之民役也其
禄即后世之顾役也周官宰夫八职五曰府掌官契以治
藏六曰史掌官书以赞治七曰胥掌官序以治序八曰徒
掌官令以徵令其制历代皆行之是故府史胥徒即后世
之官役也其禄即后世之顾役也乡官遂官三代之时不
为役三代之顾役当专属之府史胥徒所顾者官役也宋
衙前之役如官役之府史耆长壮丁散从承符弓手之役
如官役之胥徒其官中之府史胥徒自若也宋之顾役不
专属之府史胥徒所顾兼民役也其民役之事同于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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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有其渐焉自唐之中叶天下扰攘官役不足以周事遂
取之于民以助之助之既久则各有职司职司既定则各
有功过是故其始以民役代官役之事而视为固然其继
以民役供官役之令而亦视为固然其后以民役任官役
之过而亦视为固然至熙宁之时而民役不可为生矣是
故乡遂之末流变为差役差役之末流变为顾役差役则
民劳而财日匮顾役则民逸而业可常天下无无弊之制
无不扰民之事当择其合时势而害轻者行之后之儒者
以熙宁之法而妄意诋諆非知治体者也曰民役之宜顾
则然矣官役顾则久久则为民害无已时如之何而可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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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害欤曰三代圣人已行之矣赋之禄所以安其身宽之
时所以习其事教之道所以正其向威之刑所以去其私
如是而用之岂有虎冠鹰击虿螫蜮射之事哉后之治天
下者知官役之可顾而宫府修知民役之可顾而闾里宁
知官役之可减而苛扰之事除知民役之可尽罢而海内
皆乐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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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因革论八
由是观之圣人所以治天下之道盖可知矣利不十不变
法功不十不易器此经常之说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
不同法而霸此便私挟妄之说也虽然有中道焉先王之
道因时适变为法不同而考之无疵用之无弊此权衡乎
前二说而知其重轻俯仰者也夫莫大于封域之制莫要
于人民之业莫急于军国之务而圣人一以宽大行之况
乎节目之细寻常之用哉夫人之养生也日取其丰人之
趋事也日得其巧圣人节其过甚而已如宫室之度求其
辨上下可也夏之世室殷之重屋周之明堂其不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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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民之荫室何必同如冠服之度求其行礼乐可也夏之
毋追殷之章甫周之委貌其不同者也而民之裋褐何必
同俎豆之华疏不同于庙干戈之雕涂不同于师车旗之
完敝不同于朝粟帛之纯量不同于市是故圣人之治天
下有二伦物之纪名实之效等威之辨授之以一成之式
齐之以一定之法天子亲率诸侯大夫士以放之于民者
必使如丝之在缫陶之在甄无毫黍之溢减而天下之心
定焉若其质文之尚奢约之数或以时变或以地更故养
生不至于拂戾趋事不至于迂回于是首出而天下归之
三代圣人盖未之能易也彼诸儒博士者过于尊圣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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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于察凡庶敢于从古昔而怯于赴时势笃于信专门而
薄于考通方岂足以知圣人哉是故其为说也推之一家
而通推之众家而不必通推之一经而通推之众经而不
必通且以一家一经亦有不必通者至不必通而附会穿
凿以求其通则天下之乱言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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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都彭城论
自淮阴侯斥项王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史家亦持此说后
之言地利者祖之以为项王失计无有大于此者恽子居
曰项王之失计在不救雍塞翟三王而东击齐不在都彭
城何也项王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而三分关中王
章邯于雍司马欣于塞董翳于翟所以距塞汉王也夫三
人之非汉王敌不必中人以上知之项王起江东败秦救
赵遂霸诸侯业虽不终见岂必出中人下哉吾尝深推其
故而知项王都彭城盖以通三川之险也通三川盖以救
三秦之祸也以彭城控三川即以三川控三秦是故都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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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项王自
王盖九郡焉自淮以北为泗水为薛为郯为琅邪为陈皆
故楚地为砀为东郡皆故梁地是时彭越未国地属西楚
自淮以南为会稽会稽之分为吴灌婴传得吴守是也亦
故楚地九郡者项王所手定也军于手定之地不患其不
安民于手定之地不患其不习国于手定之地则诸侯不
得以地大而指为不均据天下三分之一以争中原于腹
心之间此三代以来未有之势也彭城者居九郡之中举
天下南北之脊关外之形胜必争之地也故曰都彭城者
项王不得不然之计也虽然项王之不取关中何也曰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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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非不取关中也乃者汉王先入关义帝之约固宜王者
也项王听韩生之说而都之关中之人安乎不安乎关外
诸侯无异议乎项王所手定之九郡将以之分王乎抑自
制乎度其势必自制之矣自制之而一旦有警其将去关
中自将而东乎关中者固汉王所手定也舍已所手定之
九郡而夺他人所手定之关中既夺他人所手定之关中
又不分已所手定之九郡一旦自将而东天下之人安乎
不安乎是故关中者项王所必取之地也取之而名不顺
势不便则缓取之取之而名不顺势不便且召天下之兵
则以弃之者取之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陈涉首难诸侯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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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其地而王之矣三王秦之人也以秦之地付三王此秦
汉之际诸侯之法也使三王者据全秦之胜扼全蜀之冲
包南山之塞窒栈道之陉终身为西楚藩卫则朝贡徵发
何求而不可若其以百战之烬生降之虏寄仇雠之号令
驱乡党之俦匹一有扰动西楚废其主刈其民若燎毛射
缟耳指挥既定人心自固诚如是也汉王不得援前说以
争秦诸侯不得举前事以责楚名与势皆顺便矣所谓缓
取之也所谓以弃之者取之也是故不付之张耳臧荼者
不以关外之将相制关中也不付之共敖黥布者不以西
楚之将相制关中也阳示天下以大公而阴利三王之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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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是故三秦者项王之寄地也其告韩生曰富贵不归故
乡如衣锦夜行人谁见之此项王之设辞也非项王之计
也虽然关中重地也取关中重计也其取之之次第奈何
曰项王之计不急于收三秦之地也急于阻汉王之东而
已何以知其然也乃者项王之所忌唯汉王也是故未为
取秦之谋先为救秦之策三川者救秦之要道也以瑕邱
申阳据三川而北函谷南武关絜其要领矣以司马邛辅
三川之北而函谷之军无阻矣以韩成夹三川之南而武
关之军无留矣二王皆赵臣赵睦于楚故道通韩成不睦
于楚不使之国而楚制之故道亦通道通矣然而西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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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能朝发夕至则犹之乎未通也彭城者去函谷千有
馀里去武关亦千有馀里轻骑数日夜可叩关北收燕赵
之卒南引荆邾之师关外可厚集其势关中可迭批其隙
汉王一摇足则章邯先乘之司马欣董翳叠乘之西楚倾
天下之力而急乘之汉何患不衄秦何患不全汉王且不
能保巴蜀汉中岂能移尺寸与楚争一日之利故曰以彭
城控三川即以三川控三秦都彭城者项王不得不然之
计也不意四月诸侯就封五月而田荣反齐是月而陈馀
反赵六月而彭越反梁西楚之势不能即日西兵而汉王
已于五月破章邯八月降司马欣董翳矣盖项王止策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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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而田荣陈馀彭越三人非其所忌故有此意外之变此
则项王之失计也然使当日者不受汉间东兵击齐举三
楚之士分两路捷走争秦其时申阳司马邛未败韩成已
废兵行无人之境函谷破武关必降武关破函谷亦不守
淮阴侯挟新造之汉与旋定之秦以当百战必胜之卒胜
负之计必不如垓下以三十万当十万之数矣如是则三
秦可复三秦复而三川益固九郡益张齐赵燕三国有不
折而入于楚者哉而卒弃之不为此则项王之失计也故
曰在不救雍塞翟三王而东击齐不在都彭城也夫战争
之事一日十变古人身亲其事凡所设施必非偶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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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败轻量也后世如六朝之割裂如五季之紊乱草泽
英雄崛起一时必有异人之识兼人之力为众所不及者
天下大器置都大事曾是项王而漫付之吾故推其所以
然以明得失之实如必以项王为虑不及此彼亚夫者亦
非不审于计者地
 自记曰项王王梁楚九郡史记汉书无明文全谢山先
 生以为有南阳黔中楚三郡黔中久入秦非楚地且辽
 绝西楚不能越九江衡山而有之南阳即宛亦久入秦
 非楚地西楚定封时王陵在南阳无所属又宛汉王所
 定项王未尝过兵不能并王始皇二十三年灭楚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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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二十六年分楚为泗水为薛为郯为琅邪为会稽为
 九江共六郡而汉志六安国下注故楚是六郡之外尚
 有楚郡如谢山之言然汉六安都陈则楚郡即陈郡秦
 楚之际书陈不书楚则已为陈郡矣南阳黔中楚三郡
 不应列九郡之内姚姬传先生以为有陈鄣二郡鄣非
 秦置刘原父常言之汉王分西楚地自陈以东与韩信
 是汉收陈为天子郡故后此会诸侯于陈陈本秦郡甚
 明宜在九郡之内又灌婴传得吴守遂平豫章会稽吴
 与豫章会稽参列是西楚以吴开国与会稽分郡矣今
 定为泗水薛郯琅邪陈会稽吴东郡砀俟博雅君子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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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
 钱竹汀先生据地理志定秦三十六郡内泗水东郡会
 稽琅邪砀薛六郡同其郯陈吴三郡不在三十六郡之
 内即先生所谓二世改元之后豪杰并起分置列郡也
 先生亦言有吴郡汉复并省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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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微论
有天下之实人之所乐居也篡天下之名人之所不乐居
也可以居有天下之实矣不居篡天下之名可也可以居
其实而几几乎不能居则进不足以取万乘而退且至于
覆全宗于是乎名有所不顾而篡随之建安十五年十二
月曹操下令曰孤始举孝廉欲好作政教以立名誉徵为
典军校尉意更为国家讨贼立功使题墓道曰汉故征西
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明年正月即以子丕副丞相去
下令止数十日耳十七年而加殊礼十八年而受九锡是
故操之为篡决于下令之时夫篡已决矣而其令如是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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讆言欤非也凡人之志皆自小而之大积渐成之方曹操
入仕之初汉祚虽衰群雄未起度其心亦不过望中外二
千石而已及遇乱离则忠主救民策勋拜爵之心人人所
同奸人之雄亦人也何必不同乎人情以是观之曹操之
令皆由中之言也如是则破黄巾讨董卓岂常有篡之说
在其计中哉迨至邀袁术逼陶谦而事一变朝雒阳迁许
下而事又一变东缚吕而北并袁绍南下刘表而天下大
半归曹氏矣然谓操之篡决于此时则大不可何也操之
强固天下莫当者也提数十万之众乘数百战之威使一
旦孙刘顺命吴楚内降孔明公瑾诸人不敢一举手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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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威遐畅讫于岭海固可下视秦项追迹高光即不然而
赤壁之役绝江破敌穷追而豫州走死疾下而讨虏面缚
于是收江表之豪杰规山南之形势巴蜀效图而纳土关
陇送质而入朝操即北面逡巡再三退让天下谁居操之
右者何必害苟彧杀崔椽弑皇后皇子至枭獍狗彘之不
若哉不幸水师被燬陆路解散鼎足之形巳成席卷之势
巳坏又况兵败之后内权动摇肘腋之间悉成机械于是
而曹操所处非前日之势矣其令曰诚恐离兵为人所祻
既为子孙计又已败则国家倾危是以不得慕虚名而受
实祸亦由中之言也盖未败之前曹操有有天下之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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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有篡天下之心既败之后曹操有失天下之疑而不
得不为篡天下之与善取不得则恶求缓图不得则急攫
慕义不若贪利之急求福不如避祸之周故篡之事起于
丧师而篡之局成于下令断断然也夫王莽无功故东郡
平而即真其势定也桓温有功故枋头败而废立其势不
定也势不定者必求所以定之曹操才大故既败之后尚
伐吴以作其气桓温力薄故既败之后即徙镇以蓄其威
皆所以求其定也求定而后篡成篡成而后身固然自是
而毕生之行尽为逆资盖世之功悉成盗道矣若是者势
也而其中有至微之机焉伊尹归政数十年周公归政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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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无纤微之嫌可疑无毫发之患可避人人之所知也
曹操辅政自比伊尹削平僭乱自比周公赤壁之事胜则
以礼制诸侯败则必以威劫共主而终于不胜而败者何
哉天下为仁义之言而心怀彼此其言未尝不仁义也为
忠孝之事而心怀彼此其事未尝不忠孝也然天道人事
必不能使终身为仁义忠孝之人故必有以激动之使自
覆之而自露之如刘裕秦未定而旋师李存勖梁未灭而
改号皆是故也是以君子慎于内则防私慎于外则戒伪
动四海振千古之事其上至于媲圣贤其下极于侪盗贼
皆于心之至微形之作辨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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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辨微论
周恭帝元年正月辛丑朔遣检校大尉领归德军节度使
赵匡胤率师禦北汉癸卯次陈桥驿将士谋立匡胤为天
子李处耘以事白匡胤弟匡义及赵普部分将士环立待
旦遣郭延赟入京报石守信王审琦甲辰黎明将士逼匡
胤寝所匡胤被酒卧徐起将士拥还汴乙巳即皇帝位恽
子居曰宋之受命太祖盖授谋于太宗非一日矣不然以
太祖之英武岂有军中大指挥四出而主将独被酒卧至
乱兵入寝尚徐起之事耶是故太祖之有天下太宗之力
也而秦王廷美无勋焉此赵普所亲与也宋太祖建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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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夏六月宋太后杜氏殂召赵普入受遗命谓太祖曰周
有长君汝安得至此汝百岁传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传
德昭普即榻前为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恽子居曰此
饰说也夫太祖之传位太宗以太宗与闻乎禅代也与闻
禅代不可以示后世则饰为递传之说递传之说不可以
示后世则饰为长君之说不然授受大事太后何事真泠
时始及之耶盖此议之定也亦非一日矣是故廷美以无
勋之人亦得列于誓书此亦赵普所亲与也开宝九年十
月帝崩晋王光义即位太宗太平兴国四年五月平太原
刘继元降六月围幽州与契丹战败绩军中常夜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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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所在有谋立德昭者八月师还久不行太原之赏德昭
以为言帝怒曰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退自刎六年春
皇子德芳卒九月柴禹锡赵镕杨守一告秦王廷美骄恣
将有阴谋以赵普为司徒兼侍中察之帝以传国访普普
曰太祖已误陛下岂可再误廷美遂得罪七年三月罢秦
王廷美开封尹为西京留守勒就第五月贬为涪陵县公
安置房州雍熙元年涪陵公廷美以忧卒恽子居曰人之
生未有不爱其兄及其弟者也下愚且然况于上智乎太
宗以绝人之资好学深思明于治乱断无有处心积虑上
负其兄下杀其弟者也而至如此者何也盖先王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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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天下也曰是曰非是非明而褒者知荣贬者知辱矣曰
功曰罪功罪明而赏者不骄罚者不怨矣曰利曰害利害
明而趋者得生避者免死矣庸人计利害而不计功罪圣
人以功罪制之豪杰计功罪而不计是非圣人以是非权
之拘儒计是非而不计利害圣人以利害济之愚民无所
知也圣人就其所知之是非功罪利害以导安之此天下
之大防也至圣人之治一家则曰亲疏而已夫亲疏者不
可以是非较虽大舜曾参之为子不能自言其理也不可
以功罪衡虽周公召公之为臣不能自名其劳也不可以
利害惑虽累锥刀至富有四海积乡秩至贵为天子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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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敌吾天属之爱也此人之所同然也而其坏也庸愚间
家庭以利害拘儒薄骨肉以是非而为豪杰者皆陷于计
功罪是故如太宗者其心以为吾有有天下之功吾受天
下于吾兄吾固无愧于天下者也吾兄有一天下之功吾
受天下于吾兄而传之以至于吾兄之子吾尤无愧于吾
兄者也观其怒德昭之言其始念必传之德昭瞭然矣不
意德昭自杀德芳旋即夭亡于是以为彼廷美者无尺寸
之功何德干之且恐干之而不致之太祖之子孙也于是
功罪之念胜而利害益明是非益晦赵普之邪说遂得而
入之矣夫兄弟之友爱未有如太祖太宗廷美者也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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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太后之命宗臣之书其要结不可谓不至也而计功一
念遂溃裂之如唐太宗之于建成元吉明代宗之于英宗
其始亦必无相排之意也太宗让太子而计化家为国之
功故有元武门之戕代宗迎上皇而计易危为安之功故
有南内之锢彼数君者何常无孝子悌弟之说在性分中
哉势夺其外理败其中也夫宋太宗者精敏亚于唐太宗
宏豁胜于明代宗未尝不欲归国于太祖之子孙以成家
世之美谈朝廷之盛事也是故太祖即位即以太宗为都
虞侯赵普为枢密直学士赏开国之功也太宗即位即以
廷美为开封尹德昭为武功郡王明传国之次也其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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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岂非超汉轶唐千载未有之统绪哉而惜乎其不遂也
惟唐明皇有功宋王成器能让兄弟乃终身无间言盖人
之功不可忘已之功不可不忘此又不可不知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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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梦
晋书乐广传卫玠问广梦广曰是想玠曰形神不接岂是
想邪广曰因也周礼占梦三曰思梦广所言想也一曰正
梦二曰噩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广所言因也
后人以因羊念马因马念车释因是亦想耳岂足尽因之
义哉然则因之义奈何曰因其正而正焉因其噩而噩焉
因其寤而寤焉因其喜惧而梦喜惧焉庄子曰梦者阳气
之精也心所喜怒精气从之其因乎内者欤列子曰不识
感变之所由起者事至则惑其所由然识感变之所起者
事至则知其所由然知其所由然则无所怛一体之盈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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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皆通于天地应于物类其因之兼乎外者欤古者圣
人明于阴阳之故明以治礼乐幽以治鬼神其所馀者卜
龟筮蓍占梦所言亦得原始反终之故是故以觉为梦之
所由生以梦为觉之吉凶所由见其理中正不可易如此
若梦与觉糅杂言之列子庄子与淮南子及近世佛氏之
书多有其说不可溺也夫觉犹形也梦犹景也有形而景
附之有觉而梦从之以形之必敝以为如景之必亡可也
以为必敝之形即景必亡之景即形此不可也若是则何
疑于觉之与梦哉作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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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拜
周官九𢷎近世多臆说谨以古义正之说文𢷎首至地古
文拜从二手杨雄说拜从两手下是故拜从首得义也从
手得义也说文跪拜也跽长跪也臣锴曰伸两足而跪是
故跪从足得义也其曰跪拜也何欤古者拜皆跪也其拜
皆跪奈何跪即古之坐跽即古之危坐言坐不言拜者跪
不拜也坐洗爵坐奠爵是也言拜不言跪者拜皆跪也再
拜兴是也是故言拜则跪见言跪则拜不见然则肃拜何
欤郑司农曰如今之揖郑说非也揖不跪肃亦不跪肃拜
则跪何以知揖之不跪也说文揖举手下手也仪礼宾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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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介厌众宾注推手曰揖引手曰厌今文皆作揖疏厌或
作揖是故揖与揖皆不跪也何以知肃不跪肃拜则跪也
左氏传却至免胄曰不敢拜命是不拜也不拜则不跪也
曰敢肃使者是不拜而肃也不拜而肃则不跪而肃也既
不拜矣而名曰肃拜是赘其拜不可既拜矣而名曰肃是
隐其拜亦不可是故不跪而举手下手曰揖曰肃跪而举
手下手曰肃拜谓肃如揖可也谓肃拜如揖不可也然则
不言稽颡何欤吉拜凶拜皆稽颡也齐衰不杖为吉拜先
拜后稽颡是故手拱至地举之又博颡也杖齐衰以上为
凶拜先稽颡后拜是故博颡举之又手拱至地也拜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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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也颡者为已也公羊传公再拜颡失国去宗庙故颡非
丧非失国无稽颡者其颡非礼也是故颡拜之变也明迫
也䭫首顿首空首非拜之变也容皆舒焉其䭫首顿首空
首奈何空控也手拱至地首控于手曰空手施之于臣焉
说文顿下手也䭫不首也空手而引首至地下于手即举
曰顿首行于敌焉顿首而不即举曰稽首致于君焉䭫稽
也说文留止也周公拜手稽首正也王拜手稽首非正也
示不臣尔矣振动两手击也抃拜也奇拜一拜也褒拜再
拜也倚拜持节拜则杂汉仪焉非正诂也是故䭫首顿首
空首从首得义也其首皆下衡也稽颡无容变文曰吉拜
卷一 第 40a 页
凶拜不从首得义也振动奇拜褒拜手皆至地从手得义
也其首皆平衡也肃拜手不至地亦从手得义也首俯而
已容经俯首曰肃坐是也夫三代之仪亡矣汉徐生以颂
为礼官天下郡国有容史颇讲求焉然不尽如古也学者
何幸而生三代之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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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弁一
弁说文作弁象形释名形如人手之弁合汉舆服志度长
七寸高四寸其制如覆杯前高广后卑锐古者杯俱椭长
淮南子曰窥于盘水则圆杯水随随读为椭是也弁制椭
故有高广卑锐之异有高广卑锐故如人手之弁合焉后
世礼家率图如覆盂不知杯因不知弁况礼乐沿革之大
者其转而相讹宁有既邪学者甫涉礼书即有意聚讼庶
几慎其言可也
卷一 第 41a 页
卷一 第 42a 页
说弁二
周礼弁师王之皮弁象邸注下柢也古者冠冕弁皆冠于
发取其冠曰冠取其俯曰冕取其槃曰弁以弁有柢知冠
与冕皆有柢也其有柢奈何凡冠发者必坚正柢所以为
坚正也汉之帻晋之巾周之幞头皆自额以上则用通帛
焉陶宗仪曰古者冠自额以上后世设巾帻故止加冠子
发此言非也古者敛发以纚如后世之巾帻焉皮弁止高
四寸施之于额无以覆纚与发知宗仪之妄也
卷一 第 42b 页
卷一 第 42b 页
说弁三
郊特牲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母追夏后氏之道也言
玄冠也汉委貌如皮弁章甫母追其诸不相远欤周弁殷
冔夏收言爵弁也诗厥作祼将常服黼冔毛传夏曰收周
曰冕古士以爵弁为冕冕而祭于公即爵弁服也三王共
皮弁素积言皮弁也噫昔人礼经明正大率如此而后世
多紊之皆求深与博之过也
卷一 第 43a 页
卷一 第 44a 页
说钩
古者大带以禬结鞶带以钩楚辞若鲜卑只注滚头带即
钩也晋语钩近于袪荀卿子缙绅而无钩带是也汉鞶带
玉钩䚢䚢者钩牝也唐宋定带銙之制自十三至七为差
然首皆用钩通考开元中带钩穿带本为孔宋始周折之
是也明制前三銙曰三台鞶带始废钩好事者因以钩钩
画今所传多古带钩小者甲带钩及佩钩以为画钩者市
井之言耳夫服御以适用而巳后世徒为美观如带之銙
于环带何损益邪君子观于钩而知先王之礼乐无虚设
者也
卷一 第 44b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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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史伯璿月不受日光辩
中西法皆言月星无光受日光以为光儒者言天亦主之
惟史氏伯璿以为不然其辩月光非受日光曰物之影必
倍于形地与水十万里对日之冲影当倍此以天度计之
一度二千六百里有奇地影二万里当掩八十馀度如月
本无光则月行在日冲八十度内当为地影所掩望日及
望前后月皆无光矣此言非也凡形在光与光所冲之閒
以远近为影之大小如径丈之室置火东堵规形之径三
寸者去火五尺而中表焉其影至西堵倍三寸耳何也光
与光所冲相去均也引之令去火二尺五寸则去西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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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五寸而影不啻再倍之再引之去火寸则且百十倍之
而西堵皆掩矣何也去光近去光所冲远也若移之去火
七尺五寸则去西堵二尺五寸其影如形之径三寸焉移
之去西堵寸影亦如之何也自中表以往去光远去光所
冲近皆如其形以为之影焉故也今法地周九万里径及
三万里日之岁轮距地一千六百万里又五万五千里有
奇月之岁轮止四十八万二千里有奇月行在隔地日冲
之日地去日至远去月至近影宜如其形三万里而月之
岁轮其周得三百万里有奇以不及三万里之影在三百
万里之中而以月之经纬度与日之经纬度推之地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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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月暂矣此月所以不恒食食亦止一二时而复也何至
有掩八十馀度之说邪其辩星非受日光曰月受日光自
一几而弦而满以去日远近为差经纬星近日远日皆满
是星自有光不受日光可知此言亦非也今法以远镜测
太白光时晦时上下弦时满盖太白伏见轮附日而行在
日下则晦日上则满日旁则弦与月均为受日光无疑辰
星小于太白伏见轮附日更近晦弦满如太白而合散无
常占验家以为变化犹龙者其理有三人之视辩乎大惑
于小一也光远则光所烁得圜体之半近则过其半焉光
力胜也二也辰星得水之气太白得金之气光烁金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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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体之半烁水则如无质焉而皆能彻三也金水星与月
其岁轮皆在日天之内故各以其度与质受光同不同若
此荧惑岁轮去日一千万里有奇岁星岁轮去日一万一
千万里有奇填星岁轮去日二万四千万里有奇恒星十
九万万里有奇皆在日所行轮之外凡在光之外绕光旋
行者自中视之所受之光皆满焉此荧惑岁星填星恒星
无晦弦之故也至星不为地影所掩亦有说焉凡形在光
中其见于光所冲之影必有所绝径三寸之影法当十二
丈而绝地影不及三万里法当一千二百万里而绝太白
辰星之行附日不居隔地日冲为地影所不至既不能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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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岁星填星恒星之行有时居隔地日冲之舍其距地
皆在一千二百万里之外地影巳绝亦不能掩此地形能
食月不能食星之故也今法多出欧罗巴测经纬星大小
及相去里数本不可尽信近又改定之而星体及远近高
庳之大概则信焉故据之以质史氏后之君子必有以知
其不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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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朱锡鬯书杨太真外传后
唐书元宗纪开元二十五年四月乙丑废太子瑛及鄂王
瑶光王琚为庶人皆杀之十二月丙午惠妃武氏薨二十
八年十月甲子以寿王妃杨氏为道士号太真天宝四载
八月壬寅立太真为贵妃数事皆大恶皆日之此史家之
慎也朱检讨锡鬯据宋敏求唐大诏令谓开元二十三年
十二月二十四日册寿王妃二十五年正月二日为道士
号太真作意与史背敬按唐大诏令非完书传写多误脱
其时日本不足为据又检讨之说于本事皆不相应何也
唐制纳后凡纳采问名纳吉纳徵皆下制书非册也至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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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日始宣册授册宝即告期其日奉迎皇太子亲王纳
妃亦然检讨谓册寿王妃始纳采嗣行六礼非受册即八
寿邸此言非也太真之号以居内太真宫如归真观在安
仁殿后是也太真为道士已入宫元宗欲掩人耳目故迟
至天宝四载方册为贵妃耳检讨谓自道院入宫非自寿
邸入宫此言亦非也以是考之即使如检讨之说二十三
年十二月册寿王妃二十五年正月为道士是迎入寿邸
已越一年不能为太真讳矣况太真以惠妃薨后入宫惠
妃薨在杀太子二王之后岂有四月方杀太子二王而正
月太真先巳入宫之事哉是太真为道士实在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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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二十五年甚明白在寿邸且六年益不能为太真讳矣
检讨之说于太真之节不能有丝毫之益徒使天下之人
窃意如是大恶千百年后尚有人绿饰之则何惮而不为
恶是决伦纪之闲而长淫秽之志也又历志武后永昌元
年初用周正以十二月为腊月建寅月为一月武后纪皆
书正月腊月一月至十月此武后改正法也窦后被杀在
长寿二年腊月乃建丑之月检讨谓窦后忌辰在建子正
月中宗用夏正即以建寅正月为忌辰顺宗方改建子十
一月其说甚荒谬检讨生平多颠倒旧闻以就已说然此
风盖汉宋大儒所不免以致群经破碎后学迷误其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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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于检讨所著后之学者可不慎哉旧唐书于二十八
年十月不书以寿王妃为道士而书甲子幸华清宫即新
书妃为道士之日于天宝四载八月书册太真妃为贵妃
太真道士之号而已称妃其意益微而显矣惟旧书事在
甲辰与新书壬寅不合盖新书据下诏之日旧书据礼成
之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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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
凡彗孛皆地气腾至冷际以上天气摄之合为形故天运
而彗孛随之所系之次舍不可易天狗流星之属也亦地
气所腾火沸金金抱土金土就下故不为天气所摄激而
坠焉云气乍聚乍散不系次舍以所见之地为占宝气埋
则聚出则散亦占所见之地不系次舍晋书张华传雷焕
日斗牛之閒常有异气华曰是何祥也焕曰宝剑之精上
达于天耳因问曰在何郡曰在丰城即补焕为丰城令掘
狱得双剑并刻题一曰龙泉一曰大阿遣使送一剑与华
华报书曰详观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以不至此陋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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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焕豫章人去丰城百里当以望气踪迹得之因干华
华托斗牛神其说耳又越绝书楚王使干将欧冶子作剑
三曰龙泉太阿工市吴越春秋吴王使干将作剑二曰干
将莫邪晋书合之陋妄乃至于此嘉庆十一年四月十九
日舟过丰城记此
世说殷洪乔作豫章郡临上都下人因附百许函既至石
头悉掷水曰沈者自沈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为寄书邮
世说言石头皆指秣陵之石头如王敦住石头苏峻至石
头是也豫章之石头见晋书周访及侯安都传今世说此
条蒙作豫章郡而曰既至石头其豫章之石头欤其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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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多故豫章大镇或书有不可达者故托辞为此抑为州
将者以此耸人听闻豫绝系援皆未可知世说列之任诞
非也八月二十八日过石头记此
宁都民多立庙祀汉高祖州志言州北八十里为高祖祖
墓故祀之此言鄙野无故实地志之谬多此类也汉书高
祖纪赞曰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则有秦晋梁荆之巫注范
氏世祀于晋故有晋巫范会支庶留秦为刘氏故有秦巫
刘氏随魏徙大梁故有梁巫后徙丰丰属荆故有荆巫是
汉之先世自晋而秦而魏而丰较然可数于宁都不相涉
赞又曰丰公盖太上皇父其迁日浅坟墓在丰鲜焉是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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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葬丰也太上皇葬栎阳昭灵夫人葬小黄丰公以前当
葬梁宁都无高祖祖墓可断已汉制郡国皆立庙然必巡
幸所至者其时豫章郡治今南昌高祖未尝至而宁都又
未置县以山溪隶雩都益不宜有庙北汉刘晟南汉刘䶮
皆号高祖然北汉沙陀人南汉彭城人其时宁都为杨吴
李唐所据与南北汉为敌国亦不宜有庙唯十国春秋载
刘䶮之祖自上蔡徙闽或宁都为道所经有旅葬者故后
世祀䶮欤䶮奢虐为民害数十年然则宁都凡祀高祖者
其庙皆可毁也十一月八日过宁都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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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
西域闻见录言京师望北斗直北少迤西而已而西域望
北斗较京师更迤西按西域在京师西南几三万里视北
斗应迤东矣而反迤西者何哉盖地之体九万里地平之
上中国所见日出入东西不及五万里而黄道邪倚天中
日行自东而东南而正南而西南而西以入于地平凡人
在地平皆据向日为南西域当日历西南而西之道则西
域向日之南乃中国之所谓西南矣既向中国之西南视
日则背中国之东北而北斗出其右故以为较京师更迤
西夫天地有形质可测者也自众人至圣人其视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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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殊目焉而已颠倒转移若此况人性之深微天道之蕃
变众人之所见必不能同乎圣人者哉故君子观道必要
其备立言必求其安盖庶几所见之无眩也
职方外记言极北有鸟鱼国半年无日其地离南陆甚远
日行南陆为地气所障改秋分后无日台郡杂志言海中
有暗岙亦半年无日盖在地极南离北陆甚远日行北陆
则为地气所障也北史称北方日入尚见博烹羊胛熟日
已东升其地当在鸟鱼国之南地气尚不障日而地之圜
体渐迤渐小故日行空中之时多入地平之时少耳观于
此知有形者必有所限隔穷极虽光气至虚亦有限隔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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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焉心之灵如光气耳记曰虽圣人有所不知是也若知
之本体则无限隔穷极当以养复之学者不可不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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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府印说
江西贵溪县真人府印凡大小四其三皆曰阳平治都功
印案宋仁宗时安福县官林积以张鲁败于阳平故印称
阳平治都功闻于朝毁之林君之识非人所及然其言有
未尽者鲁弟卫败于阳平时鲁在南郑非鲁败于阳平且
治都功未竟其说敬官江西真人府以三符至故为说以
通之异苑钱唐杜明师梦人入其馆是夕谢灵运生其家
送杜治养之注治音稚奉道家静室也此印文治义也后
汉书百官志郡守有功曹主选署功劳通典督邮监属县
有南西东北中五部功曹之极位前汉书文帝纪遣都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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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行注今督邮是也此印文都功之义也三国志张鲁传
来学道者初名鬼卒受本道已信号祭酒各领部众多者
为治头治都功其即治头欤鲁之祖道陵本沛人隐鹤鸣
山在今四川剑州鲁之父衡继之鲁据汉中今汉中府也
阳平关即今府属褒城县之阳平驿为汉中之阨鲁既用
鬼道阳平当设治以治之然自鲁祖父至鲁及子富以降
魏入许下无居阳平者惟卫尝筑城于阳平今子孙居贵
溪为其道数千年止用阳平印不可解也其一印中为交
午以达于四际中与四际各围以朱白围其方中左右各
二左为文袤置之右为文平置之有阴阳变化之理乃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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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符记也夫真人府所以惑人者印也而鄙诞不经如此
其他可知自东晋以来士大夫奉其道者不可胜数皆附
会神仙誇饰变异以神其说亦独何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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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姓述
吾恽之初不详所自出明洪武中吴沈纂天下姓得一千
九百有奇恽姓始著官谱以为出于汉平通侯杨恽子孙
徙安定遂以名为姓敬考谢承后汉书平通之孙杨豫自
徙所上书乞还本土是未尝以名为姓也意者豫之后方
易姓欤颜师古匡谬正俗引晋灼汉书音义證杨有盈音
意者自杨而之盈自盈而之恽为音之近欤皆不可知而
吴沈之书已五百年舍是别无可依据故言吾恽之得姓
必本平通侯敬十世祖东麓府君黄山集载元之季有发
冢者得碣曰汉梁相国恽子冬之墓故推子冬为始祖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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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而已不详其名不详其仕时不详其世次东麓府君生
明成化中距元亡不百年事当得实而嘉靖中所辑私谱
载子冬府君之名曰贞道考新莽至东汉无二名其附会
可知载仕时曰谏梁王刘永曰避王莽之难东迁考刘永
为梁王在王莽伏诛之后其附会亦可知载世次曰自子
冬至方直凡四十四世然皆一人耳而展转垂一千二百
馀年于理不可信曰二十六世原为齐平江路总管曰三
十七世 为唐洪都制史考元始置平江路唐置洪州无
洪都此皆事之不可信者故敬窃意恽姓世次自子冬至
方直府君当别为一表于表序详辨之而表方直府君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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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次之首方直府君长子曰绍恩府君居河庄为恽姓北
分之祖子孙若而人次子曰继恩迁上店为恽姓南分之
祖子孙若而人如是则可以示后世矣夫氏族之学自秦
汉之世多所淆讹如以国以邑以氏以官为姓于诸姓中
最为可据然古之民居是国则从其君之姓居是邑则从
其大夫之姓所出已不可问况至后世中外递更贵贱互
易而谱之者必欲强为之说不至自诬其祖几何后之事
吾谱者庶几其慎之可也
           无锡宣颖达丽中
           吴县徐敦仁爱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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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说上
记曰比事属辞春秋之教也邹氏夹氏其为说不可知矣
左氏公羊谷梁三传皆于属辞窥圣人之意所谓比事者
举其略焉汉唐儒者仍之至宋则比事之说渐广然取其
一而遗其二三取其二三而遗其十百故圣人之意未能
观其备以折衷之
本朝儒者乃条春秋之文十百系焉于是圣人之意可以
事推可以文合敬以其法读春秋推之合之得数条列之
如左桓十一年夏五月癸未郑伯寤生卒秋七月葬郑庄
公九月宋人执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卫十二年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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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公会郑伯盟于武父十四年春正月公会郑伯于曹
十五年五月郑伯突出奔蔡郑世子忽复归于郑秋九月
郑伯突入于栎庄四年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十四年
冬单伯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于鄄十五年春齐侯
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三十一年
夏五月辛酉郑伯突卒冬十有二月葬郑厉公春秋所书
郑事如此中间桓七年高渠弥弑忽立子亹十八年齐杀
子亹立子仪皆不书庄十四年郑杀子仪纳突亦不书若
是者何哉盖寤生之为恶也非一日矣至繻葛之战拒败
王师人人之所得诛也其时天王既无再举之师诸侯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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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勤王之议此非惟齐宋鲁东大诸侯皆与寤生交也盖
出于祭仲之谋焉既战之后即使劳王劳王者有以贿王
也问左右者有以贿左右也古者谓遗曰问王不可言问
故言劳也以伐郑始以贿终贿王事未必济贿左右则事
必济于是寤生之罪可以不讨寤生之国可以不夷而寤
生之爵可以不削矣故卒葬如诸侯之书虽然突之书名
忽之书名何也其时寤生不能有所达于王且以为不必
达焉是故忽之为世子未尝命于王之朝突之为公子亦
未尝达名于王之朝郑突书突忽书郑忽而已虽然突书
郑伯何也其时忽在位三月未及请命可知突以争国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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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速请命亦可知盟武父会曹必已命也书曰郑伯书曰
郑伯突尊王命也虽然忽之书郑世子何也其时忽在卫
突已受命为君忽之告周也必以嫡正居长争国而自引
为世子周之报之也既不能夺突之爵以与忽又不能抑
忽之长以从突亦必以嫡正居长称之为世子文告之往
来传之于天下藏之于诸侯三年于兹矣于其归也书之
曰郑世子亦尊王命也夫如是则郑之受命于王为郑之
君者突一人而已忽不得而干之子亹子仪岂得而干之
哉夫突出奔者也出奔则绝为君突入栎者也栎亦郑也
入栎则不绝为君突不绝为君彼忽与子亹子仪之君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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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王不得而命之矣国无二君之义也是故三人之立与
弑皆不书亦尊王命也至遇于垂之郑伯先儒以为子仪
岂有是哉观与齐陈睦则亦突而已今夫寤生之大逆其
子孙皆宜诛者也乃既赦其身复扶树其子孙且舍长立
幼以乱其国周之政刑可谓颠矣然而失政刑者天下之
共主也天下不得不奉其所失之政刑失政刑因以失名
号者共主之朝典也史官不得不书其名号一以见权必
统于一而不可妄干一以见名必从其正而不可旁假一
以见事必传其实而不可曲没且由是推之以寤生及忽
与突之败常乱俗如是而必乞灵于天子之名号以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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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则主名号者不可轻以寤生及忽与突之乘强肆悍如
是而终不能藉天子之名号以盖其恶则受名号者不可
恃夫如是则朱子门人所列不书姓不书官不书爵以为
诛绝之例者岂圣人之意哉定十四年秋卫世子蒯聩出
奔宋哀二年夏四月丙子卫侯元卒晋赵鞅帅师纳卫世
子于戚冬十月葬卫灵公十二年秋公会卫侯宋皇瑗于
郧续经十六年卫世子蒯聩自戚八于卫卫侯辄来奔观
于续经知经书会卫侯亦辄也其书卫世子卫侯皆王命
也蒯聩命于出奔之前辄命于既立之后也此之谓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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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说下
桓三年九月夫人姜氏至自齐十八年春王正月公会齐
侯于泺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夏四月丙子公薨于齐丁
酉公之丧至自齐冬十有二月己丑葬我君桓公庄元年
三月夫人孙于齐不书姜氏蒙上之辞也夫人享齐侯一
如齐师一会齐侯三皆书姜氏知此文不书非贬也书于
葬后者已至鲁而复孙也先儒以为留齐未归则宜书于
丧至之前矣不书复绝之也庄二十四年八月丁丑夫人
姜氏入闵二年秋八月辛丑公薨九月夫人姜氏孙于邾
公子庆父出奔莒僖元年秋七月夫人姜氏薨于夷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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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归十有二月夫人氏之丧至自齐二年夏五月葬我小
君哀姜丧至不书姜者齐桓公讨之绝其属籍故不得称
姜由齐之辞也葬书姜者鲁人请之由鲁之辞也夫文姜
哀姜之恶至矣为薨为孙为享为如为会为奔莒连类书
之而其事瞭然可推岂在书姜不书姜书氏不书氏哉虽
然自三传言之文姜哀姜之淫之弑可擢发而数之也不
自三传言之则春秋所书曰薨曰孙而已文姜哀姜之淫
之弑不可擢发而数之也圣人之经欲以传信于后世而
为不尽之辞曰可推而知则推而得者有之推而失者亦
有之推之而得其全者有之推之而得其半者亦有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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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经夫岂若是盖古者史官之掌凡朝廷记载之详
与国文告之繁王朝典章之备皆萃于史官如三传所言
其时故府之牍必且有十倍之数十倍之者韩宣子见易
象与春秋曰周礼尽在鲁是也然或以年积而放失或以
事杂而舛错是非乖违名实紊乱皆由于此春秋其纲也
圣人取其有关于治乱者笔之无当于褒贬者削之由是
鲁史之放失者可求鲁史之舛错者可正讨论之于前垂
著之于后而是非大明名实大著故曰春秋成而乱臣贼
子惧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先儒乃
求之琐屑之间隘矣是故春秋者鲁史之会要也鲁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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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实录也鲁史存而三传作三传成而鲁史亡其不
亡者附于三传后世读而知之其亡者不附于三传当时
读而知之圣人岂为不尽之辞哉抑更有可证之于经者
僖六年郑杀其大夫申侯十年晋杀其大夫里克十一年
晋杀其大夫丕郑父二十八年楚杀其大夫得臣三十年
卫杀其大夫元咺文六年晋杀其大夫阳处父九年晋人
杀其大夫先都晋人杀其大夫士縠及箕郑父十年楚杀
其大夫宜申宣九年陈杀其大夫泄冶十三年晋杀其大
夫先縠十四年卫杀其大夫孔达成八年晋杀其大夫赵
同赵括十七年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十八年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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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大夫胥童齐杀其大夫国佐襄二年楚杀其大夫公子
申五年楚杀其大夫公子壬夫十九年齐杀其大夫高厚
郑杀其大夫公子嘉二十年楚杀其大夫公子燮二十二
年楚杀其大夫公子追舒二十三年陈杀其大夫庆虎及
庆寅二十七年卫杀其大夫宁喜昭二年郑杀其大夫公
孙黑五年楚杀其大夫屈申十二年楚杀其大夫成熊二
十七年楚杀其大夫郤宛哀二年蔡杀其大夫公子驷夫
杀大夫书国书官书氏书公子公孙书名书字其正也有
罪无罪皆然美恶不嫌同辞也鲁史详之则美恶见矣或
书名或书字从文告之辞名从主人如后世以字行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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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宋杀其大夫山不书氏者山杀鱼石亡宋无荡族
也襄二十年晋人杀栾盈出亡非大夫也庄二十年陈人
杀其公子禦寇昭十四年莒杀其公子意恢不为大夫也
皆显然者也庄二十六年书曹杀其大夫僖二十五年书
宋杀其大夫文七年书宋杀其大夫何哉其必非阙文可
知也先儒以为杀无罪故不名于是泄冶郤宛皆文致之
是春秋之书周内之书也其可欤盖无君命也君名其臣
臣不得名其大夫阳处父先都箕郑父胥童之杀必假君
命以赴也庆虎庆寅君讨始杀之也文八年书宋杀其大
夫司马宋司城来奔何哉其必非阙文可知也书司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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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司马之节也书司城者致司城之节也其不名亦无君
命也是数条者比鲁史读之则所杀所奔之人见不比鲁
史读之则所杀所奔之人不见圣人岂为不尽之辞哉而
惜乎三传所纪或无传或有传而妄设例焉是故古之春
秋无待于三传而自明今之春秋有待于三传而反晦知
此者可以读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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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
自阳明先生极推古本大学天下学者翕然从之先生有
功于遗经矣而其释格物也曰去欲如宗门所谓不著一
物而已其释致知也曰良知如宗门所谓自性起念而已
圣人之学夫岂若是哉今之学者多不从其说聪明之士
千枝万条互相剖辨而言格物致知也大旨皆以朱子之
言为宗虽然朱子以为有阙文而补之此则未厌后人之
意者也夫大学之条理灿然者也曰诚意曰正心修身曰
修身齐家曰齐家治国曰治国平天下皆一一释之而格
物致知独无所释者何哉盖致知者不可释者也夫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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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者何哉天下国家身心意是也所谓格物者何哉天下
国家身心意之理之至是也知者知此也致知者致此知
也而何以知何以致大学无一辞焉即要之曰此谓知本
此谓知之至也何哉盖知者至广极大析精剖微不可端
倪者也所入之途千百焉所出之途亦千百焉大小相乘
缓急相引若以绳尺加之必有闭焉窒焉者矣必有强智
以愚强愚以智而不相及者矣是故致知者任人之用力
而已其所以用力者虽圣人不能与乎人也是故致知者
不可释者也致知不可释而格物必举其事焉是以大学
反覆天下国家身心意相因之实相待之要而一以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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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其至于是天下之人之知皆涣然怡然于圣人之途轨
而智者不至于歧愚者不至于罔高者不至于陨虚卑者
不至于阂实矣盖圣人之于致知也不如儒者之与之梏
亦不如异端之决其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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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二
夫知之体何如哉人之心五性主之曰仁曰义曰礼曰智
曰信七情发之曰喜曰怒曰哀曰惧曰爱曰恶曰欲而辅
其情之发以行乎性者有二焉曰知曰能能者所以实其
知者也情未发之时其知先耀情既息之后其知尚渟而
能皆退听焉是故知者周乎内外始终者也异端见之即
以之为心圣人者知为心之一端而已而其用足以举心
之内外始终故以致知为入圣之本夫知之用何如哉咸
之九三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往来者思虑之道也憧憧
往来者非思虑之道也孔子释之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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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知乎此则非思
虑之道息矣复释之曰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
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
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知乎此则思
虑之道行矣义止矣无以复加矣然而孔子继之曰尺蠖
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
利用安身以崇德也若是者何如哉盖屈伸之道有有心
者焉尺蠖是矣君子之精义入神如之心至则气动其知
以力进也有无心者焉龙蛇是矣君子之利用安身如之
气息则用神其知不以力进也于是孔子又继之曰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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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若是者何如哉盖
以力进之知与不以力进之知显与晦交焉动与静守焉
其积之久也不推所以神而能穷神不求所以化而能知
化此非力之所能致也乃德之盛而已穷神知化即精义
入神之至也德之盛即利用安身之至也此知之用之极
也夫有心而知进朱子致知之言已不能尽矣况无心而
知亦进又岂言语之所能尽哉故曰致知者不可释者也
知乎此则大学如中庸一以慎独为始事而诚意又推本
致知其次第均无可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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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孟子一
真西山先生因史记言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遂以七篇
之言一一比之中庸此宋儒之勤也虽然圣贤之学有所
自则可矣若一一比之不为后世附托而无实者开一径
欤敬观中庸求端于天命其终篇所言皆性道教也至末
章始要之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子思此言盖圣人
之至极天地以合万物以成与异端所言本不同然至此
则性道教无可言而归之命命无可言而归之天天无可
言而归之无声无臭矣使后人复附益之何怪异端之扬
其波而他流煽其焰而旁烛哉孟子七篇未尝一言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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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盖不敢导其波之窦而投其焰之薪也此孟子善学子
思而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之本故曰功不在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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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孟子二
孔子之教曰博文曰约礼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
之笃行之上智如颜子下愚如哀公教之未有以异也然
皆入道之门径而已非以为即道也故复要之曰下学而
上达若是则于道岂有不至者邪孟子之教曰学问之道
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
如此而已矣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
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
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敬
少尝疑焉陆子耳自聪目自明之言不有相若者乎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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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求诸心不求诸事物之言不有相若者乎孟子学孔
子者也而孔子之教如彼孟子之教如此是首变孔子醇
笃谨慎之尺度以趋简易使后儒之异说得托之皆由于
孟子而其末流之弊将有不胜究者也既而思之孟子言
求放心先之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言无为不为无欲不
欲辅之曰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
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孟子皆以仁义言之言
良知良能亦然则言实矣岂如后儒之无畔岸哉且时至
战国人益夸诞巧强不可控抑其视孔子博文约礼之教
必以为卑陋迂小而不为故孟子就其心之所达可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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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圣贤者而示之使之心明意豁翻然有以自悔然后
可以反循孔子之教非谓为学之道可不从博文约礼入
也故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明儒谓陆子及阳
明先生之学出于孟子而尽力附会之亦蔽之甚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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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仙一
龙以肉飞信之乎曰信之禽以翼飞鱼以鬣飞信之乎曰
信之若是则仙之冲举何不信之与有龙大函天地细若
蚕蠋信之乎曰信之布谷为鹞鹞复为布谷雉为蜃爵为
蛤蝮育为蝉竹为蛇信之乎曰信之若是则仙之幻化何
不信之与有有朝夕为寿夭者蜉蝣是也有三十日为寿
夭者蝉是也有三年为寿夭者爵是也有三十年为寿夭
者马是也有百二十年为寿夭者人是也有千百年为寿
夭者虎象是也信之乎曰信之若是则仙之长生何不信
之与有管子曰人水也夫冰之行皆火也水火相守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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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焉水之需为肉其坚为骨而火运焉火之明为知其炎
为运动而水养焉物之生也气与形二者而已矣形九而
气一者为土石形七而气三者为草木形五而气五者为
人与兽形气等故能行形四而气六者为鱼形三而气七
者为禽气胜形故能飞形一而气九者为龙故能藏能见
能高能下夫仙纯气也故列子御风而行气能化形故嘘
为风雨画为江河气能固形故高为星辰坚为金石然必
有不附形而立者而气始纯其诸为至人真人化人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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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仙二
夫不附形而立者其始皆附于形者也今夫火灭燎而灭
之火之形亡矣而热不亡盖久之久之而或息焉今夫水
隙地而灌之水之形亡矣而湿不亡盖久之久之而或息
焉火与水其形也热与湿其气也今夫人其形渺然者也
而其气则薄万物焉横古今焉通物我贯幽明焉何也百
夫之长其气暀于百夫合百夫之气也千乘之相其气暀
于千乘合千乘之气也观斗兽者其气充观舞禽者其气
豫灵蠢不能阂也痈可溃之以树疾可泄之以草动植不
能间也祭祀而享吐焉卜筮而从违焉微显不能隔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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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则合之于天地充之于古今岂以大小远近为彊域哉
若是则不附形而立者何哉与天地准则与天地阖辟与
古今齐则与古今流行而已矣是故理大物博莫不尊亲
此其上也一行之极通于神明此其次也形蜕矣其气皆
不息者也又其次则行有大小而气亦有远近焉形蜕矣
其气或百年而息或数百年而息或数千年而息者也方
士之术气未充则积之气未永则守之其形不可委也于
是芝菌导引行焉充矣永矣夫然后可委而去之其气亦
或百年而息或数百年而息或数千年而息者也所谓劫
也夫冤之气不散则存刚戻之气不散则存取精多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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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之气不散则存皆鬼也阴类也仙则阳类也方士之术
养形以制气得气以变形摄阴于阳者也阴者尚存而况
于阳哉此盖不附形而立之一术而已非至人真人化人
之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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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仙三
至于附形而立者亦各有其等焉邵子曰百二十年者常
数也不及者皆伤也然则圣贤有伤焉者乎曰伤之于天
者上古之禀厚中古之禀渐薄也伤之于人者众人伤于
纵已圣人伤于拯人也其不伤者虽众人亦及数焉能养
则逾之倍之惟其力之所至虽然有以养得者即有以不
养得者其骨肉必强固其知其运动必和而劲宝掌禅师
李百八等是也此天与之也殊气也若是者长年而已委
形之后有道则合阳而亦为仙无道则合阴而遂为鬼气
盛则为鬼者近于仙气衰则为仙者近于鬼因绝则为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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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仙之气其终皆合于太虚因不绝则为仙为鬼之气其
变复归于万物天地自然无足怪也若方士之术则以养
得之者也其书多廋词多歧旨芝菌一术也而以为麟焉
以为凤焉道引一术也而以为龙焉以为虎焉白石之说
累变而益陋黄庭之说屡迁而益诬其上者却疾延年而
已其下者且益其疾促其年不可救也惟有道之士不藉
其术以治气而假其术以留形既得其术以留形遂即其
形以治气是为方士之至道极功而于仙可渐而至焉然
而知之者盖亦廑矣世之为其术者或附之于天或附之
于日月或附之于易或附之于庄列或附之于释氏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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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眩世之人皆讆言耳君子慎毋为所惑焉嘉庆十有
八年十二月甲寅与建平龚西原说仙因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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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舜
说文舛部舜草也楚谓之葍秦谓之藑蔓地连华象形从
舛亦声按郑风颜如舜华此舜是也说文草部蕣木堇也
朝华暮落从草舜声按月令木堇荣此蕣是也二物也是
故郑风之舜非月令之蕣也其舜之非蕣奈何蕣之荣如
戎葵近 黑远 者微有光曜而已以拟女之颜诗之比
物岂若是欤舜之身蔓地步以百计焉舜之荣连华英以
亿计焉红而晕晕而善惑焉故曰颜如舜华是故郑风之
舜葍也藑也月令之蕣木堇也二物也是故郑风之舜非
月令之蕣也虽然诗之传固辨于草木者也其传郑风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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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木堇何欤按尔雅椵木堇榇木堇郭注别二名夫尔雅
之别名盖有焉唐蒙女萝女萝菟丝此别菟丝也一物也
芣苢马曷马曷车前此别车前也一物也皆重文言之椵
榇无重文翰天鸡螒天鸡之类耳二物也则未知舜之木
堇为椵欤榇欤则未知蕣之木堇为椵欤榇欤古者白为
椵尔雅椵柂是也赤为榇尔雅榇梧是也蕣白身其椵欤
舜赤身其榇欤是故郑风传之言木堇为舜言之也榇木
堇也月令之言木堇为蕣言之也椵木堇也其舜与蕣之
皆为木堇奈何叶堇也身木也皆为释草奈何尔雅于木
之小而弱弱而灌生者草之舜与蕣皆小也皆弱也皆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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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也后之释者以尔雅木堇为一物于是椵榇混焉以月
令之木堇释郑风之木堇于是舜蕣混焉舜蕣混而舜之
名不立矣舜之名不立于是蔓地连华之舜遂以柽河柳
当之夫柽在释木非小而弱弱而灌生者也郭注赤茎小
杨即赤杨也高至寻丈焉岂蔓地连华者哉
 嘉庆十六年偕子宽自都还江南见蔓地连华者问之
 土人曰日及华也江南名河柳盖木堇华名日及椵榇
 通焉河柳则误名也其误名者日及在江北皆蔓地连
 花至江南有寻丈者焉即赤杨也故牵连及之耳十八
 年十二月在吴城作此释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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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荍
尔雅荍蚍𧉈郭云今荆葵也似葵紫色陆云华紫绿色罗
云华似五铢钱粉红有紫文缕之数说皆是也以名荆葵
故北方名江西藾藾蒿也唐十道志江南西道北尽鄂岳
南极涪黔皆荆境也以紫色紫绿色似五铢钱粉红有紫
文缕之故南方名蓝菊蓝言色菊言形也然则以为似葵
者何欤古者茹末大曰葵说文葵菜也尔雅莃菟葵芹楚
葵终葵繁露皆葵类也其华之名葵者菺戎葵是也郭云
今蜀葵也华如木堇华夫戎葵如木堇与荍悬甚矣以为
似葵者何欤盖华如木堇而五色者曰蜀葵华如木堇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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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者曰秋葵即黄蜀葵也华如菊而大径五寸茎及丈者
曰黄葵卫足葵也华如菊而大径一寸茎馀尺者曰荆葵
即荍也似葵者似黄葵非似蜀葵也然则以为蚍𧉈者何
欤其 广其萼蔟如聚蛾子焉故曰蚍𧉈也古今注以蜀
葵混荆葵后人求所谓蚍𧉈而不得遂以紫荆为蚍𧉈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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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鸣鸠
鸣鸠鸣鸠也鸣鸠鴶鵴鴶鵴布谷布谷郭公也羽黑翅尾
如反舌有紒焉如鸲鹆其鸣多声声二十四转故曰鸣鸠
黄鹂十二转而已其哺子朝从上下暮从下上故小宛之
诗以兴怀二人焉夫父于之伦正推之无不正矣鸣鸠之
诗大矣哉戴胜戴鵀也大如鸽长喙赤黑杂羽而有白文
其胜在首度周尺尺有畸两锐而中椭如五木亦赤黑而
白文古者力所能胜曰任任者任其所能胜也故所任之
物名之曰胜戴鵀戴所任戴胜戴所胜也西王母戴胜而
处西极之地其国俗以戴任为业耳岂有仙人之说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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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言胜者至以饰其首非初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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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蟪蛄
蟪蛄草居非蝉也而似蝉蝉皆木居也蟪蛄大如幺贝身
羽足深绿色群族菅茅中四月应阴气千百相和而鸣其
声喧沈留耳中啾啾然故曰违山十里蟪蛄之声尚犹在
耳蟪蛄鸣兮啾啾尔雅𢧵茅蜩注江东呼茅𢧵此蟪蛄也
知蟪蛄之为茅蜩而后尔雅释蜩可别焉蜓蚞螇螰注即
蝭蟧也一名蟪蛄此景纯之误也疏方言 蚞齐谓之螇
螰楚谓之蟪蛄此子云之误也蝭蟧不居似马蜩而差小
黑黄色其鸣自呼曰蝭蟧夏蝉也非蟪蛄也蜺寒蝉注寒
螀也亦木居似蜓蚞而复小黑黄色其声锵锵如舞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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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故曰螀非蟪蛄也蚻蜻蜻注方言有文者谓之螓亦木
居似蜺而尤小青赤色其声札札如缫如丁宁故曰蚻非
蟪蛄也后人以蜺为蟪蛄以蚻为蜺亦谓之蟪蛄转而相
淆岂有既耶蜺蚻秋蝉也蜩螂蜩螗蜩蝒马蜩皆夏蝉也
自其蜕言之曰蝉自其鸣言之曰蜩自其采言之曰螂具
五色也自其蝘言之曰唐首正偃也自其大言之曰马马
蜀胡皆大也蝒之义如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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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说
大过阳过也四阳居二阴之中曰大过九四栋隆上比五
故隆也象传不桡乎下言比乎上也九三栋桡下比二故
桡也象传不可以有辅言二不能辅也凡卦皆以二五为
位观全卦之德此卦阳之过在中故以中二爻比二五者
与卦同辞焉其卦辞独取栋桡之义何欤栋说文谓之极
尔雅谓之桴栋之本末以受节斲之斲之则弱矣巽栋而
兑斲也桡与隆中为之不在本与末而本末有其责焉隆
非初上之功而与有功桡非初上之过而与有过故彖传
言本末弱栋多挠而隆者寡大过之时事多凶而吉者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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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其二与五取夫妇之义何欤二变则为泽山咸少男少
女之感也五变则为雷风恒长男长女之久也二变则外
卦少女不动为女妻当大过之时艮极而反震为老夫五
变则内卦长女不动为老妇当大过之时震极而反艮为
士夫大过取义于阴阳阴阳莫见于夫妇夫妇者万物万
事之始可以观阴阳之过焉故二爻辞如此老夫女妻阳
虽过而就衰过而不过故言无不利而吉在慎始如初之
藉用白茅可也老妇士夫阳既过而方盛过而益过故不
言凶而凶在怙终如上之过涉灭顶是也此卦三与四为
对二与五为对初与上为对也巽为杨兑伐为枯泽润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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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稊生于下而能成华生于上而不能成茅巽在下涉兑
在上也诸儒释此卦之义多未尽故申之小过四阴居二
阳之外阳盛在中阴盛在外阴包阳阳纳阴也颐对大过
而取养者阴盛于中口食之义也中孚对小过而取信者
阳盛于外化邦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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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过说
小过阴过也此卦亦初与上为对二与五为对三与四为
对如大过大过象栋小过象飞鸟者阳动而过必静阴静
而过必动也下止上动飞鸟也中阳为身外阴为翼飞鸟
之象也飞而遗之音则动之至矣音下振而上浮亲上不
亲下抑高从卑所谓宜下也如象传行过乎恭丧过乎哀
用过乎俭也故大吉也大过三四如卦辞取栋小过初上
如卦辞取飞鸟阳自内而充阴自外而敛也大过三凶而
四吉小过初凶而上亦凶阳过之卦主吉凶半之阴过之
卦主皆凶且小过六爻无吉占也二比初阴比阴阳不用
卷一 第 27b 页
事故有过祖遇妣不及君遇臣之象二居地之上卦辞所
谓下也故无咎五比上亦阴比阴阳不用事故有密云不
雨之象五居天之下得位可有为卦辞所谓宜下也故弋
在穴三内卦主守如事之过防四外卦主有为如事之过
遇也圣人作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如天行之浑成
如地势之安固诸儒乃于一卦六爻即割裂之以就其说
以致卦与爻不相摄爻与爻不相通敬故累举其端以明
三圣人之意有志者能于卦爻一一推之以求其极言易
岂有龃龉耶至以理释易始于十翼不可蔽罪于王辅嗣
归过于程正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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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说
彖传曰困刚掩也刚指二五言掩指三上言二五卦主三
上掩之一也坎之初二于四象为少阳兑之初二于四象
为老阳而加一皆阴以掩之二也先儒取坎为兑掩之义
释彖传凡阳卦内阴卦外皆可言困矣其诸非圣人之意
欤困未有甚于富贵者也故二五以朱绂赤绂言之朱绂
君服赤绂臣下之服也二困于三居下卦困未甚神昏于
酒气窒于食而已昏而不敢不饮窒而不敢不食此则贫
贱所无也然而不能求息于妻子求息于朋友也何也朱
绂且方来焉置传焉置顿焉馈饩焉馈廪焉困矣然而祸
卷一 第 28b 页
福且未可知也五困于上居上卦困已甚劓何也曰无以
为颜也俯仰皆惭也刖何也曰无以为行也进退皆危也
其为赤绂者所困如此无以为颜必有说以为颜无以为
行必有说以为行姑徐之云尔徐则意变意变乃善饰也
然而荣辱且未可知也困之至者必有鬼神之事以求助
焉故二用享祀五用祭祀也三上皆困人者也困人者必
自困困人不可训也故取自困之义困于石前遇险也据
于蒺藜后据险也当困之时父子不相谅兄弟不相慰者
妻能释之不见其妻困之至也于葛藟遇柔而困也于臲
卼遇刚而困也三困之中故凶上困可解矣故征吉也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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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二为体小民之事也困于株木其止不可也古者危坐
任膝安坐任足夷坐任臀株木惟夷坐可任焉入于幽谷
其行不可也古者大事以三岁焉不觌则终困也四与五
为体诸侯大夫之事也困于金车如求金求车是矣古者
以金车为上下之礼困于金车困矣其终必至俯仰皆惭
进退皆危焉是故困未有甚于富贵者也
卷一 第 29b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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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说
明入地中明夷彖传象传同辞离为明坤夷其明二离主
五坤主为义至显先儒以上为坤主而统全卦其诸非圣
人之意欤地体如丸地之中乃闇之主其上下皆日所绕
也上之辞曰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指日之绕言之
晦者明之渐入于地者登于天之渐明夷之时日方入而
出之理在焉故爻辞兼明晦登天入地言之以为坤主而
统全卦其诸非圣人之意欤五之辞曰箕子之明夷何也
盖文王系明夷慨然有所感而系之曰利艰贞其时箕子
未为之奴也至周公系明夷伤文王之意而不忍言是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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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文王也五纣也于纣之最比近者得为奴之箕子焉系
之曰箕子之明夷微子比干皆夷其明独系箕子者于利
艰贞之义相附也文王臣也箕子亲也文王外诸侯也箕
子内诸侯也事益有难言者矣箕子之难见而纣之暴可
推纣之暴见而文王之德益可推矣至孔子系明夷乃达
周公之意而曰内文明而外柔顺以蒙大难文王以之言
羑里也内难而能正其志箕子以之言为之奴也于是二
与五二爻之义始大白焉三圣人之意盖相条贯如此知
此则诸爻之辞可释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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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说二
阳明也阴闇也明之见于天地者日为之宗日无夷之者
故取象于入地明之见于人身者为目明之见于人心者
为知知之夷不可象也日之夷则全卦象之矣故二四取
象于人身左腹者肝与胆之居也肝胆病则目耗此明夷
之所以然所谓明夷之心也传释之曰获心意也意者心
之所达目耗者肝胆病之所达也获之则可出于门庭以
复其明耳目口鼻皆门庭也四居坤下日既入则地之下
皆明故取复明之象四大臣之位周公于成王伊尹于太
甲皆其象也股者阴阳蹻之所行左病则先入肝胆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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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辞取左股焉读易如是凡汉宋诸儒所未言者可发其
覆所已言者可破其鹄矣
 自记曰惠松厓先生曰箕子当从古文作其子刘向云
 今易其子作荄滋其与亥子与兹古音义皆同坤终于
 亥乾出于子用晦而明明不可息也此论近儒视为秘
 义特恐于孔子彖传有违耳故前篇略为别择此篇复
 推明爻义以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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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鼠说
此诗一章言无仪三章言无礼礼者仪之干仪者礼之表
也惟二章言无止毛传止所止息笺云止容止笺别郑义
后儒多从焉夫言容止则一章言仪已尽之矣笺义非也
人必忘道然后无仪无仪然后无礼无礼之至则弑君父
矣而其祸皆始于无止餍饫之求轻暖之取逸豫之就宫
室车马之择高爵厚邑不足以偿之于是自足恭至于吮
痈舐痔自长傲至于裂冠毁冕自好乐至于上烝旁报自
争权至于劫主迁后皆所谓无止也诗人始窥其端以无
仪终要其乱以无礼中发其痼以无止故三章皆以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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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然无仪无礼之人远之可矣何诗人之严如此哉终
风无仪也新台墙有茨鹑之奔奔无礼也卫之灭以此故
戴公复国国人深戒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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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之枌说
朱传以南方之原为地桉毛传原大夫氏笺云以南方原
氏之女可以为上处简兮笺上处者前列上头也毛郑知
南方之原非地者本经言宛邱与荡同地言东门与东门
之池东门之杨同地故一章言国之交会民之所聚不复
以二章南方之原为地也子仲为大夫之氏原亦为大夫
之氏盖并举以刺焉此诗一章言男子歌舞也二章言女
子歌舞也三章言男女歌舞且往观歌舞也视尔如荍贻
我握椒其诸风人之风乎恽子居曰吾于此诗得性善之
义焉荍芘芣也椒芬也传之释止此耳笺曰男女交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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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说曰我视女之颜色如芘芣之华然女乃贻我一握之
椒以通情好也夫芘芣紫赤色颜色之美而喻以芘芣左
矣盖男女之以礼相接者其授受皆无所惭无所惭者以
其无床第之志也祭享是也男女之不以礼接者其授受
皆有所惭有所惭者以其有床第之志也投报是也惭则
颜之色如芘芣矣此一惭充之可以止乎礼义故圣人录
焉不然溱洧之诗前之矣何必复申之哉佗之杀以外淫
平国之弑以下淫陈之为国可知矣而民之是非羞恶无
殊焉此删诗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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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说
此诗刺大夫不均也役不均则饰之曰是贤焉非斯人莫
任此也是贤焉而未老而方将而方刚焉非斯人莫任此
也于是乎均之说不得入而惟大夫为之政矣问之王王
以为宜役也大夫以贤之说进王必曰是大夫也忠问之
卿士卿士以为宜役也大夫以贤之说进卿士必曰是大
夫也才今日简书曰某也税于某则驱车从之明日简书
曰某也税于某则驱车从之盖役之发也其令自上而下
王而卿士而大夫役之僎也其政自下而上大夫而卿士
而王故曰刺大夫不均也其不均奈何有居息者焉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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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几曰居有息偃者焉古者正卧曰偃夫居息息偃皆渠
渠沈沈者也有当关焉故不知叫号皆庸庸泄泄者也有
适囿焉故栖迟偃仰然而未已也为淫焉为酗焉则湛乐
饮酒然而未已也为谗焉为讥焉则出入风议夫至于出
入风议其人之心志面目可知也皆大夫之所狎也于是
居息者康而无事贤者尽瘁焉一时之劳也息偃者卧而
自恣贤者于行焉则非一时之劳也不知叫号者人不能
谒贤者劬劳焉一事之劳也栖迟偃仰者事不能涉贤者
鞅掌焉则非一事之劳也然而未已也或以为怨谤焉或
以为懈弛焉则惨惨畏咎然而未已也士卒之苦共焉仆
卷一 第 34b 页
卷一 第 34b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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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说
右碧玉拓本嘉庆二十年十月辛巳谒陈白沙先生祠登
碧玉楼其裔孙礼所诒也玉以周尺度之厚半寸袤尺二
寸首广三寸二分微羡下射广四寸剡之去首二寸强为
孔周二寸弱当孔之左右为两珥横出五分强下迤之以
放于射玉之质潜确类书所称甘清玉色淡青而带黄是
也非碧玉碧玉南产倭奴西产于阗皆苍绿色也玉之泽
手近之则津其诸记所称水玉欤谨按周礼玉人大璋中
璋九寸边璋七寸射四寸厚寸此言璋也黄金勺青金外
朱中此言勺也鼻寸衡四寸有缫此合言璋勺也先郑谓
卷一 第 35a 页
鼻为勺之龙鼻后郑谓鼻为勺之龙口若是则驵琮无勺
无龙首经言鼻寸不可通矣古者谓纽为鼻璋之鼻其以
系缫欤此玉两珥各寸如璋之鼻射四寸如璋厚寸亦如
璋当两珥度之衡亦四寸如璋惟袤逾三寸敬观淳熙古
玉图尺度多过于古者此玉之袤偶异而已经下文云大
璋亦如之诸侯以聘女盖天子大璋中璋边璋皆有勺故
以淉诸侯大璋无勺故以聘女此玉盖古聘女之大璋也
敬前在广州问碧玉楼之故有言明宪宗以聘先生者及
至新会考之志乘无其说白沙集碧玉楼诸诗亦无之先
生记梦文在成化三年已言卧碧玉楼而宪宗之聘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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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其非聘先生之玉无疑义矣先生诗言玉失而复得
其诸先人之所留遗欤
 唐书五行志上元二年楚州献宝玉十三其一曰元黄
 天符形如笏长八寸有孔云辟兵疫按唐笏直宋始弓
 之笏头亦微羡与此玉极似唐人妄加之名耳疑即大
 璋也宋程棨三柳轩杂识有片玉长可八寸阔三两指
 如刀有靶名抶衣古帝王既御袍带以此抹腰无褶绉
 与此玉亦极似二说存之以质之博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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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季敦说
婺源董文舫明经言其戚铁楼程君于江右市中得古铜
敦敬因索观之越二日有健足负巨厢顿于地启之则敦
与汪云海所作图在焉图之上下书程让堂贤良董小查
太史所作识考而拓敦铭于其右文舫登敦于几观之追
然古也其尺寸让堂言之铭及文不合博古考古二图小
查言之而文舫复以说请说曰文王臣散宜生古注家皆
以散为氏宜生为名近世释者本大戴礼尧娶于散宜氏
之文以散宜为氏生为名今以铭考之其诸注家之说是
欤然商周之间无二名者恶来名革飞廉以兽名谓之非
卷一 第 37b 页
名也若是则宜生何以二名其诸初氏散宜子孙去宜氏
散欤抑散与散宜为二氏欤明堂位曰有虞氏两敦夏后
氏四连殷六瑚周八簋释者皆以为黍稷器而周礼玉府
共玉敦以歃敦之用固不一欤仪礼惟公食大夫言簋婚
丧虞特牲为士礼言敦少牢为大夫礼亦言敦释者遂有
士用敦之说而于特牲之分铏簋不可通变言同姓从周
制敦与簋之等亦不一欤周礼舍人共簠簋注言方曰簠
圆曰簋说文簋方簠圆礼图言簠外方内圆簋外圆内方
郑许其各据一端言之欤敦以瓦旊人为簋亦以瓦释者
言天地外神以瓦宗庙以木簋之质亦不一欤其敦簠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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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铜始于何时欤自两汉至今几二千年学者依经据
传推明古制以必求其是而终不可得况古器之流传者
有时代之异制有真赝之异物有全缺之异文而欲据一
端以定是非此言金石之大蔽也是故君子之于学也举
其大而略其小用心于有益而不用心于无益焉程君捐
馆舍已一年子孙善藏此敦则古者能守之义也已
卷一 第 38b 页
卷一 第 38b 页
得姓述附说
恽氏得姓推本平通无可依据若更他附益非理矣然有
可疑者当详考之亦所以明慎也按新旧唐书艺文志有
蒋王恽家谱一卷蒋王太宗第七子也新唐书宗室表蒋
王生子十六人第十子为浔阳郡公爽爽生子三人长为
右长卫将军森森生子五人第三子为杭州刺史构构生
子七人第二子为常州司法参军税唐世宗室子孙多籍
于官所者税既官常州其诸有籍于常者欤新唐书地理
志江州浔阳郡本九江郡天宝元年更名是天宝前无浔
阳郡也爽为太宗孙与中宗睿宗同时不应至天宝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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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若是则宗室表浔阳郡公乃鄱阳郡公之误也税为恽
五世孙恽既于皇唐玉牒外别有谱其诸子孙因是别姓
恽欤税为爽曾孙其诸即以封鄱阳为望欤今恽氏望鄱
阳而世居常州敬故详考之如此若十国时杨再恽名与
平通同而世较近然史不载所籍俟广搜之
卷一 第 39b 页
得姓述附说二
近世道家刻五岳真形图中岳姓恽名 无音释道士
伪造也五岳真形始见于汉武内传乃六朝人所作未尝
言图中列姓名止言帝藏之而已河图曰东方太山君姓
圜名常龙南方衡山君姓丹名灵峙西方华山君姓浩名
郁狩北方恒山君姓登名僧中岳嵩山君姓军寿名逸段
柯古酉阳杂俎引河图而不引真形图柯古中唐人意者
伪造在唐以后柯古不及见欤自纬书造五帝名道书仿
之肆无所忌天地百物皆为姓名以目之鄙倍拉杂不可
名状后又窜入符箓以诳愚蒙吾恽氏有执姓恽名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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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为典要者非也然后世道教尊于江右而恽氏望鄱阳
意者有慕于其说而易姓从之是亦事之未可知者或谓
恽氏著于绍兴以后其时士大夫多自北方南渡郓出于
邑浑出于部落㑮出于官皆北方姓而与恽皆相近然各
望皆于鄱阳无涉也
           无锡宣颖达丽中
           吴县徐敦仁爱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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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云山房文稿
 补编目录
  南宋论(佚)
  蒋子野字说
  博妇
  答庄珍艺先生书
  与卫海峰同年书
  上秦小岘按察书二(佚)
  上座主戴莲士先生书
  上陈笠帆按察书
卷一 第 1b 页
   与王广信书
   秋潭外集序
   沿霸山
   南华九老会诗谱序
   庄达甫摄山采药图序
   小河马氏谱序
   罗坊乡塾记
   西园记
   曹孝子传
   书图钦宝事
卷一 第 2a 页
   外舅高府君墓志铭(佚)
   朱石君尚书梅石观生图颂代张皋文
卷一 第 2b 页
卷一 第 2b 页
蒋子野字说
铅山蒋心馀先生之孙权伯名其仲子曰志份字子野而
言于阳湖恽子居曰说文份文质备也从人分声论语曰
文质份份臣锴曰文质相半也今论语从古文作彬志份
今之人也今之人与其文胜而史毋宁质胜而野乎故从
今文名曰志份字子野先生其为之说子居曰权伯之言
尽矣吾何加无已则请陈字说之始末以为志份进何如
古者冠而字字有字辞即祝辞也汉之后或移之诗或移
之文至南宋而字说遂甚行尝有一人之集多至数十首
者夫一世必有数十人能文一人能文必有字说数十首
卷一 第 3a 页
何不惮烦若此哉其美者不乏恶者如腐粟然体败而精
销亡矣将以为实乎则是如腐粟者自治之不给而焉能
给人以为名乎则自一世而积之自数十人而积之自数
十首而积之嘻溢矣然抽卷则知其名掩而问之士人有
不知者若夫匹夫匹妇目不与简牍相接声不与文章之
士相闻至性所为照耀日月百世闻之皆为起立是故美
言不足以章身美誉不足以饰人君子之道自尽而已心
馀先生在乾隆中文质皆有以自见权伯教其子盍于心
馀先生求之若吾之碌碌者无足以云感权伯之意故略
陈之如此
卷一 第 3b 页
博妇
武进游民陈以博破产朝夕不继妻颇有姿首嫁时衣饰
久偿博负矣陈复泥索之不已妻曰存一银簪耳昨落床
下陈即睨床下得簪笑匍匐入妻隘其出挞之走至母家
无何遂死丹阳贺生亦好博妻束氏善持家贺所破产辄
阴赎之寄母家后贺产尽从妻之母家居一日于市场纵
博输其裈遂裸而返束氏耻之终身不与言而日治夫馔
甚谨衣冠皆手料量之夫死携其子与寄产还贺宗为富

恽子居曰吾于束氏见陈平狄仁杰之为人臣焉虽然二
卷一 第 4a 页
君子者委蛇以适变坚忍以藏用期于复汉唐之祚而已
若束氏者即季札之于吴叔𩹲之于卫奚以尚焉后之君
子遇难处之故毋谓事不可为为之且毁吾之节则或几
于道也已
卷一 第 4b 页
答庄珍艺先生书
珍艺先生阁下往岁八月之下旬得赐书喜甚至所奖云
云敬岂敢任邪敬年二十时常有志于古人后年益长大
世事益逼颓然俗人耳今又以不娴强作吏而诸事丛脞
至与负贩儿争短长其何以见有道君子邪敬方自惭之
不暇而先生大进之敬不得不易惭为惧非特虑辜先生
且虑吾党以先生之言为然而深待敬是先生之言不实
于天下也虽然不敢以不勉何也敬二十时不知后此之
日下有今日也自二十至今二十五年耳又安知后二十
五年不日上如二十时邪是先生之言未尝不可实于天
卷一 第 5a 页
下也敬不敢不勉也十二月望前回县行台省俱以方外
待之若束缚少弛敬所以实先生之言将于是乎始春寒
惟一切珍摄不尽及
卷一 第 5b 页
与卫海峰同年书
海峰大兄足下十月中得所赐书以年伯六十寿序见属
鲍畹香茂才来书亦屡以为言敬已诺矣因官事不暇及
今两月馀深以负此诺为愧然不敏之见有不可不为足
下告者足下如不以为狂愚请得毕陈之寿序非古也其
原出于唐之中叶天子以所生日为节赐天下酺而臣之
谀者胪功德而颂之今世所传贺生日表皆谀者之词也
浸假而用之以谀权贵有力者浸假而有位大君子亦谀
之浸假而大君子亦受此谀以为固当于是贩夫贩妇牛
童马走苟有年必有谀者为之寿苟为寿必有谀者为之
卷一 第 6a 页
功德之言此非黄帝苍颉以来书契之不幸也天下之势
也然自唐历宋元至有明之初其文无一传者何也违心
之言淟涊龃龉必不能工工矣而羞恶之心不泯则逸之
而已正德嘉靖以后士大夫文集始有寿序之名为词要
无可取震川先生有明文格之最正者集中寿序八十馀
首皆庸近之言稍善者以规为谀而已不谀者未之见也
本朝魏叔子多结交淡泊奇玮之士为寿序抑扬抗坠横
驱别鹜力脱前人之所为然不谀其事谀其志要之亦谀
而已夫震川先生魏叔子近世所推作文之巨擘也而尚
如此其他则又何责焉且今之寿序不经之甚者有二曰
卷一 第 6b 页
名称曰有事白虎通云伯者长也仲者中也叔者少也季
者幼也兄弟长幼之义也父之昆弟尔雅曰世父叔父至
汉尚沿之疏广疏受父子并为师傅是也晋人始去父称
叔王济曰始得一叔是也于义为不可通侄者女子对姑
之称唐人始称侄男于义亦为不可通今天下于父之友
皆从而伯之叔之侄之同岁者年之同官者寅之同学者
世之士大夫之口嘈嘈如市侩之相呼不可训已尺牍往
来苟且从俗已不足称况笔之于序记杂文是何说也天
有十日人有十等至贤不肖相去其等不啻累千万而上
下之今寿草野者非严子陵陶元亮不足名其高也朝廷
卷一 第 7a 页
之臣非寇忠悯范文正不足为其任也彼四人者所遇之
时所行之事于今之天下何与哉敬与足下交至厚也故
敢陈之如此足下如然之则敬向者之诺非季布也以为
出苏秦张仪之口可矣如足下以敬稍知作文次第谓年
伯高行宜一表白之则是书之力未必不足以垂之于后
惟足下裁之
卷一 第 7b 页
上座主戴莲士先生书
恽敬谨上书莲士先生阁下敬与弟子籍二十五年于兹
矣中更多事从游之日或及四五年而一遇今且几及十
年前者伏闻驺从南还走千五百里以冀速见在先生久
谅其无奔走之习干谒之私敬又非敢妄附古人高义忘
其卑陋与国家修政用才之说所以急急如此者何哉窃
见先生为修撰之日有侃然立身之言为侍郎之日有渊
然筹
国之言然敬之迂愚未敢遽以为必如是也及至新喻五
年而闻之欣然至瑞金四年而闻之益欣然昔人云欲知
卷一 第 8a 页
宰相贤愚视天下治乱今天下事已定矣敬以
朝廷嘉庆七年后之设施推之先生嘉庆五年前之计议
如军籍之赏罚计簿之裒益刑书之轻重吏职之进退均
有可意得其苻验者固知
圣神作述权不下移而陪辅遗忘增继
高厚今无有人居先生之右者夫揣测之心可极至微尽
至广天下后世必以为知言此敬之所愿见愿见者也且
敬之在门墙盖无以自拔于众人者见为才则投之多龃
龉见为德则守之多差池终至名位后人事业瓦散然而
先生视之加于显名高位盛事大业之上一则号于众曰
卷一 第 8b 页
气节之士再则号于众曰鸿达之才往者西山中侍坐终
日所以期之于道艺者益进之以不敢承不敢冀之言此
敬之所以愿见愿见而为之至今不安者也慺慺之忱不
觉覼缕惟曲谅之回县后事尚平宁惟无暇读书又筋力
智慧皆不如前恐终于无成常深悚愧耳七月十九日恽
敬谨上
卷一 第 9a 页
卷一 第 10a 页
上陈笠帆按察书
瑞金县知县恽敬谨上书按察大人阁下曩者敬居京师
曾于鹿园检讨处一识清颜今奔走于下吏十三年矣而
所至闻数
朝廷君子者大人必居一焉自伤悲远不得朝夕近左右
以尽其慺慺之忱及旌节莅江西喜甚然不敢遽请见者
敬之私意窃以为汉之陈仲举唐之李文饶使天下为善
者亟亟然如举幡于市以相附则君子之异于小人又几
何是以不敢然心之望大人知之如敬之窃自附于知大
人未尝一日不往复也今得手教以为非流俗之人而开
卷一 第 10b 页
之以尽言敬不敢远为言请就江西之已事比于大人之
问言之且即县官之可以兴其事而敬之所及见者言之
夫水旱感召之说杂家之所言皆附会也不足以取信而
儒者又疏阔其言庸迂陈陈相因然于理有可信者和则
丰戾则凶故或天地之气先至而人之气应焉是以水旱
之气乱政也或人之气先动而天地之气应焉是以水旱
之政乱气也今
皇上嘉庆之七年江西之旱者南昌瑞州所属数县耳其
时主议者以为
皇上爱民宜通十府为缓徵夫岁丰而缓徵民之衣食婚
卷一 第 11a 页
嫁不如岁凶之慎也稍溢之则所缓者尽矣至带徵之岁
有司必严督之故民之财缓徵之时不能有馀带徵之时
必至不足且明明丰矣曰吾缓徵户部之有馀不足不计
也仓场之有馀不足不计也是故江西之政莫弊于七年
之缓徵然而且缓徵不足继之以请籴请籴则米价之贵

上闻是故请籴者所以饰缓徵也然而且请籴不足继之
以台估台估则米价之贱不至于
上闻是故台估者所以饰请籴也大人以为和乎戾乎迨
至户部以为误会计仓场以为误支销
卷一 第 11b 页
朝廷以及天下之人皆以为不知事体于是十二年之收
歉于七年而势不得议缓徵矣夫官方惩七年之事而以
为宜徵民又狃于七年之事而以为断不宜徵于是督漕
者行令如救火辨漕者设法如转轮而泄泄如故大人以
为和乎戾乎由此观之敬恐江西之岁日恶江西之民日
贫江西之政亦日冗不止如今日之事势也方今天下之
民情无勿达也其患在于屈意以达民情又民情既达而
拂之使不得如其情敬请以瑞金一县计之共三十三万
人奸民不安分者干馀人而已其馀皆耕耘负贩取给足
则无他求焉无求达之情也其有匹夫匹妇之衔恤者可
卷一 第 12a 页
诉之县县不允可诉之州诉之院司今
皇上以大智大仁临驭宇内有朝叩闇而夕得
旨者何忧其不达邪敬所谓今之患在于屈意以达民情
者盖三代以上民养生之事未备故能生民养民者为善
政三代以下民养生之事已备故听民自生自养而不扰
之者为善政今部院惧院司之瓮民情也而侵院司之权
院司惧府州之壅民情也而侵府州之权府州惧州县之
壅民情也而侵州县之权于是内而幕中宾客外而吏卒
皆窃攘而侵所属之权夫至于如是则告讦钻刺之风大
行而奸民之不安分者皆起矣即如瑞金一县以不安分
卷一 第 12b 页
之千馀人排笮三十三万人虽不至遍受其毒然民之失
业者不少矣况告讦钻刺之风大行则州县不得不设法
以调停之院司府州亦不得不纵州县设法以调停之遂
使民益骄官益弱即如万载之部案以
大清之民居
大清之士为
大清之士本籍士也棚籍亦士也合考已百年矣然而议
谳助之曰分考陈言助之曰分考且有诋諆之辞曰羞与
为伍夫科岁考可分江西乡试不可分则举人伍矣礼部
会试不可分则进士伍矣而于生员曰羞与为伍是万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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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生员知廉耻而万载之举人进士皆不知廉耻也此不
通之说也而万载之是非悖矣即如雩都之部案一以为
翁媳之奸不诬一以为翁媳之奸不实而雩都之是非惑
矣即如乐安之部案一以为是窃非诬一以为是诬非窃
而乐安之是非惑矣其时当事者或以煅炼之法行其调
停或以调停之法行其煅炼其始盖由于屈意以达民情
故弊不至于此不一也敬所谓民情既达而拂之使不得
如其情者耗羡之过加谁不知能即已乎抢窃之匿报谁
不知能尽发乎顾役之盘踞谁不知能变法乎募军之骄
惰谁不知能改律乎黄次公曰凡治道去其太甚者耳此
卷一 第 13b 页
 古今之通论也敬之所欲言者无穷也而所言者又未必
 皆是然而不可以无言也大人如不以为戆且愚则请继
 自今日日言之大人以为可用邪不可用邪皆敬之幸也
 巳二月二十五日瑞金县知县恽敬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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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广信书
篑山先生阁下前月旌旆驻南昌先生所以慰藉敬者良
厚甚感甚感承命作西园记幕府豪俊海内贤士大夫众
矣而以属不肖不肖虽庸劣何敢固辞然窃有复于先生
者记之体始于禹贡记地之名也考工记记工作之法也
坊记表记乐记檀弓记言记事之法也其体当辞简而意
之曲折能尽之是故退之画记汴州水门记其正也子厚
八记正而之变矣其发也以兴其行也以致杂词赋家言
故其体卑其馀唐宋元明诸名家作记如作序如作论而
而开其始者亦退之新修滕王阁记是也退之守袁州不
卷一 第 14b 页
能至洪故为文不得不如是今先生所筑之西园敬未获
于燕间之日与先生衔杯酒弹琴赋诗逶迤游处其閒若
是则所作之记亦如新修退之滕王阁之记而已夫滕王
阁一也三王作赋序记于前退之作记于后可言者三王
既言之矣退之耻蹈之故破坏文体而不顾盖陈陈之恶
甚于破坏如不羁之士尚可与言而腻颜帢高齿屐挟兔
园册子论古于大雅之堂未有不粲千人之齿者也夫退
之于三王若是今敬后退之千馀载西园去滕王阁七百
里而为记乃蹈退之其粲千人之齿又当何如然而西园
者敬固未常至也则欲如子厚之八记有所不能如汴州
卷一 第 15a 页
水门记有所不能如画记有所不能今所呈本不得已之
作也而文采又劣甚先生庶谅其谨慎而有以教正之六
月十八日恽敬谨上
卷一 第 15b 页
卷一 第 15b 页
秋潭外集序
敬为县官于越东及南楚几及十年常意汲长孺耻为令
其生平伉直而已而古者圣贤豪杰皆屈身为之于是欲
于其閒求深博非常之士以图为天下之故夫天下者县
之积也未有不能治小而能为其大者乃久之而于越得
一人曰李赓芸许斋于楚得一人曰彭淑秋潭许斋为人
和而详其治一以休息为务秋潭沈毅好切言高论所历
崇仁弋阳瑞金吉水浮梁振纲举凡釐条搜目祈于大适
而后已二人皆喜学问能文章许斋与敬无交独于众中
察其为人之所以然秋潭于敬过从无时所言皆相勉以
卷一 第 16a 页
不及然秋潭独身在楚十有九年不迁许斋则公卿多引

天子亦不以常吏视之虽止迁军司马假守大府不可谓
得行其志而秋潭益卑滞矣秋潭得上考且满三年复不
迁奏换临川其子弟与及门刻其为县官杂文曰秋潭外
集敬读而悲之以为吾秋潭而所施止于如是后之人见
其书当亦有所慨然也已
卷一 第 16b 页
沿霸山图诗序
余少读退之南山诗及子厚万石亭记小邱记喜其比形
类情卓诡排荡及长始知其法自周秦以来体物者皆用
之非退之子厚诗文之至者也庄子曰刍狗之已陈也行
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㸑之而已昔人之已言其诸亦能
言者之刍狗乎瑞金多石山往往一石为一峦一石为一
岭一厓惟沿霸诸山皆千万石为一峦一岭一厓余数过
欲状之终无以自别于退之子厚之所言者爰使户曹史
赖谷分为十图以尽其势而余与诸同志举觞而咏之至
退之以重望自山阳改官京曹方有大行之志故其诗恢
卷一 第 17a 页
悦子厚负衅远谪故其文清浏而迫隘余小生乐志下僚
所言亦有相称者焉
卷一 第 17b 页
南华九老会诗谱序
嘉庆元年
诏徵孝廉方正之士武进以庄宇逵达甫应达甫辞之不
获自是不应进士举曰吾愧此名甚无厌是辜
诏旨也敬时吏于浙闻而贤之四年敬请檄吏部复往浙
就吏过达甫达甫以南华九老会诗谱命敬叙其后九老
会者达甫之祖劲庵先生与宗之致仕者共九人皆宜禄
寿子孙于燕间为会以衎之者也敬观其所为诗始知九
人皆清白恬退去时俗尚古昔于是知达甫之贤为有所
自矣已而思之士当年少气壮束修自进曰吾将以为天
卷一 第 18a 页
下也一旦宦达矣名溢于朝禄丰于室又相率引去以为
高其进也将以谋其实也而以名饰之其退也实已至矣
而名可惟吾之所取此岂圣贤者之所许耶达甫未通籍
其高尚宜矣如九老者当求其治民之道勤慎为国之意
所以不愧去者何在不当徒羡其退也已又思之古之纤
人其初非有他也不过嗜进不喜退耳君子则进不得已
也退常不可已而已是故过于进将为患失之鄙夫过于
退不失为引身之君子敬今仕宦方始恐进退皆负无以
复见达甫自今日以往庶几其念之哉是达甫之益我也

卷一 第 18b 页
庄达甫摄山采药图序
摄山在金陵迤东四十里江总持栖霞寺碑曰山多药草
可以摄生故名曰摄山庄达甫游而乐之为摄山采药图
其友恽敬子居为之序序曰吾始闻达甫之名于张皋文
皋文不妄誉人而以达甫为有道之士及见达甫其貌充
然其色油然而其神端然若有不可干者更七年复见达
甫克然油然者犹是而穷穷然而敛休休然而止达甫于
道其益进耶吾闻古之有道者其血脉心志事为无不治
也故年寿可至大齐记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曰能
尽其性能尽人之性能尽物之性是也至秦汉方士乃有
卷一 第 19a 页
不死药之说是故由至人言之以人治物之生也由方士
言之以物治人之生也以物治人之生必其生本不全生
本不全则物之能治与不能治俱在不可知之数矣是故
以金石或暴吾气以禽兽虫鱼或乱吾神以草木或瘠吾
形槁吾藏自有方士以来效可睹也列子曰肆之而已勿
雍勿阏庄子曰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彼二子者于
道未为至也然言养生若此无他说也达甫志古之道躬
敦洁之行其于二子不相师也而岂为二子之不为者耶
虽然达甫之于世盖泊然矣陟山之高循水之深此图其
有所托耶抑性情有得乎此而不能喻之人也是又非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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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能尽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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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马氏谱序
敬年十九从先府君授经小河马氏后十年子宽从而子
由复往授经故敬兄弟于马氏多同舍生及受业弟子嘉
庆二年马氏修其宗支谱徵序于敬按谱明永乐中始辑
迄今凡十一修矣敬为之条其前后去其衍复得若干卷
序曰小河著姓王氏马氏为最王氏凡二十一望或自殷
或自周或自齐自魏今天下多冒太原琅邪颠矣马氏专
望扶风自赵将马服君然马适氏马师氏乘马氏驺马氏
马矢氏世无有行者其诸皆冒马氏欤今小河马氏由小
河而上之为临安由临安而上之为和州由和州而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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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扶风皆明白有原委其自马服者为犹信且其谱自扶
风至临安为系以属之而表不及焉以为不可尽信也自
临安至小河为系以属之而表及焉以为可信也夫以远
为不可尽信以近为可信则谱信矣谱信而后宗无淆宗
无淆而后子孙可以亲可以杀可以孝弟此不易之理也
苏洵氏之言曰观吾谱者孝弟之心可以油然生矣夫所
谓孝弟者其究极何哉居田里则率仁义以化其乡守爵
禄则率仁义以化其官如是尔矣敬既与马氏交又善其
谱之可信故推其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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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坊乡塾记
自北宋以后天下府州县学之师皆注于吏部弟子则提
举遴而进之期会考课皆束以官中三尺之法故其敝师
与弟子相羁縻而已书院盛于南宋师弟子皆有道德者
聚同志以为学其后大者属之行台省小者属府之守州
之刺史县之令长师多得之游扬请谒弟子以当事者之
好恶为去取往来其敝也不归于尽废不止新喻缑山书
院始于康熙三十二年有屋二十楹田二顷其所入不足
以丰学人又以年久规法多损失县之士李世辅等请建
乡塾于罗坊凡鸠资若干万买田若干顷为屋若干楹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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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世辅之意则善矣然有不得不为世辅进者大率府州
县学官学也书院私而归之官之学也乡塾私学也官则
其情易疏私则其法易紊岂可不思其卒哉且今之程于
学以为之等者经义词赋策论而已其善教之则经义词
赋策论皆可以验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所得不然
又何取乎是哉爰为之定其条教之有益者而为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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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记
敬行天下山水浙西严陵江上最为清远其山南至衢州
西折入广信衢州之南广信之西山多赤而瘠无夷犹澄
彻之观唯广信清远如严陵江敬前自浙往贵州过广信
乐之今不至已十五年而朝暮之顷开棂拓幔巡廊庑涉
篱落常若有广信之山遇于吾目中者诸城王篑山先生
以曹郎出守是邦因事至南昌过敬言及广信之山且言
治西有废园周几五百弓多古树暇日稍理之洼者为池
高者为山为亭一为廊一为草堂三左右杂时花药罗罗
然而古树数十章亦如得知己遇胜游濯然有异于昔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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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围皆山也颜之曰见山常与有性情能文章者游咏
其閒而以记属敬敬思子瞻凌虚台记近于傲子厚永州
新堂记近于谀傲与谀皆非也然子厚比政事言之子瞻
感慨废兴而已岂非子瞻为失而子厚为得邪夫守令未
有不宜于民而可自逸于山水者篑山先生至广信未几
而治行之善达于远迩敬知四围之山不腾笑于堂上矣
遂书所言而为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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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孝子小传
曹孝子名良辅阳湖人幼孤父遗屋一閒孝子业薙发养
母母病闻人言县西观音山有仙人草能治冒大雪走厓
下求得之母病愈更十年复病孝子复往求恍惚见僧伽
蓝所事观音尊者谓曰汝母不起矣汝孝药听持去然无
益也此后三年汝当来吾所孝子得药持归母已气绝鬻
屋以葬因寓其姊之夫家三年而孝子卒郑清如先生曰
仙人草华于雪中华赤者黄金色为缘白华青绿生厓石
隙子弟妻为父母为兄为夫求皆得之他不能得也
论曰世多事观音尊者敬尝观法华普门品直喻言耳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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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以为见优婆夷身益饰妄不可信然孝子所感何哉
诚之至则物生焉天地之道也钱塘天竺山自宋祀尊者
无虚祷以天下人之心信之至七百馀年其应宜矣敬于
是知圣人之所以动天地致万物者亦非有异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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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图钦宝事
乾隆四十六年回子马明生煽乱事未起就禽送兰州狱
其徒苏四十三统贼数万来围城凉州总兵图钦宝以兵
三千赴援不得入图钦宝者索伦人从诚谋英勇公大学
士阿桂平大小金川宿将也时布政使王廷赞率民兵固
守诛马明生于堞下贼气慑攻不利退屯城西南黄华山
山东堑深涧涧东为龙尾山尾注涧身环城南迤而东图
钦宝乘贼退入城复出营龙尾山扼贼冲要贼不敢攻城
户部尚书和珅者始用奉
命视师至军之日促战图钦宝谏不听跪而请曰贼气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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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兵过涧涧斗绝不可退悉糜烂矣总兵已谍探山后路
兵得贯贼屯由山后归乃可今谍未反势必败且事重
上会遣大将军来大将军者大学士阿桂也和珅闻图钦
宝需大将军遂叱曰汝梗令邪明日不战吾斩若矣图钦
宝起至军门泣曰死耳如军事何既明日率五百人过涧
贼披靡转战益深隔山望尘坌益远贼哗甚壮勇侯海兰
察遂望尘坌夺入期拔出图钦宝图钦宝已尽没而图钦
宝所遣谍适至乃力战自山后路还入城是时和珅立马
龙尾山观战贼伏精骑袭之龙尾山大营随和珅入城城
复闭后大将军至断黄华山汲道贼乱连战破之禽苏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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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而购图钦宝尸卒不可得得所服禅招魂以殓军中
皆下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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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石君尚书梅石观生图颂代张皋文
有大比邱出阎浮提得自在身于是身中因心为因缘眼
为缘和合诸色日光月光及灯烛光照上照下大千世界
所有众生生灭颠倒有色住色有想住想无色无想住无
色想因生得住因住得生如是生住亦俱变灭如是变灭
复为生住于是比邱发大慈悲随诸有生观无生法生既
无有无亦归无于无无无我生众生一切自在吾问比邱
生既云无观于何着眼观住眼心观住心心眼住观复非
无义譬如如来住世演教五十六年其住世时生则为有
有则非无若言此生于无无中因无忽有即此忽有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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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无若言此生于有执有亦归无无当其未归己定为有
若言此生即有为无即无为有非无非有已将无有对作
因缘于无无义亦为歧误是知比邱无生之说无有是处
有大尊师随九种仙跨月蹑日入人间世于人间世见诸
种种不净因缘守尸鍊尸作逆理法常于屏处授受秘密
妄语坎离作诸譬况令被徒众如入千门重㬪屋壁迷不
得出岂知有形终于腐朽雀鼠五年鹊兔十年如是相乘
及百千年百千万年各有因缘非可强者其中能智不为
戕损或加节养于定数外得更延久如何秘为长生妙诀
又或矫说杀生长生学死不死以此贪恋遂成坠落心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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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遇涉诸魔怪于是尊师发大慈悲随诸有生观长生法
以形纳气以气纳神神得气得形得委脱合体虚漠为性
命根先后天地无不存者吾问尊师长生之理既同虚无
虚无无体无形气住则此形气必非长生如何又言纳形
纳气若言形气归纳虚无形气既无已名为死若言性命
不立形气形气澌泯性命长生则彼凡夫亦同澌泯如何
不言性命常在若言性命必修鍊成始不随形同归澌泯
则此性命纯藉作为于其本体虚无之说亦为歧误是知
尊师长生之说无有是处惟吾导师大人先生随众生生
心生形生无障碍法如微妙华生大雪中胚胎蓓蕾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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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茁上下参差因风动摇日喜露欢一切因缘如是如是
 如陂陁石安着大地水沃不入火藏不爇云蒸湿浮苔妍
 草英历落布濩蕴积金宝光怪发郁一切因缘如是如是
             无锡宣颖达丽中
             吴县徐敦仁爱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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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祖大云山房古文两集共八卷咸丰庚申岁家藏原板
燬于兵燹今(念孙)重刻于蜀又行笥中携有尺牍一卷附
置于后其通例向刻卷末今列于卷首以便省览同治八
年秋七月孙念孙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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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干臣
东垣之游已二十五年鄙人虽有一日之长然彼此切磨
斯道之常耳吾弟前书称老夫子大人鄙意颇不愿从俗
何也古者弟子面称师曰子其为他人言之不面称曰夫
子颜渊夫子循循然子贡夫子之文章与子太叔吾早从
夫子不及此臾骈夫子礼于贾季从同皆非面称也至战
国时方面称夫子汉唐亦有此称然不必弟子明严分宜
当国其门下谀之始有老夫子之称后人又加以大人谀
而又谀鄙人不愿以此施之于人尤不愿人以此施之于
我虽出之于口笔之于书人必以为矫异吾弟必不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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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异也自汉传经者曰先曰生曰先生皆祖春秋以来之
号后唐之韩门宋之程门皆此称也将来吾弟来书止称
古山先生何如凡同志皆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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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干臣
七载之别如一须臾比闻令德勤修义问宣畅慰甚慰甚
敬于先儒之说至四十始乐观之然无躬行之得故所见
惝恍其大端是非则颇能辨之前在都中吾弟问王龙溪
天泉成道记得失时未见其书未有以答至瑞金始得见
之乃禅之下乘语也沙门如宗杲等已高龙溪数筹然龙
溪语录亦有惊动透快鞭策学者之言择之可也闻汤敦
甫深于此事前达一书至今未复殊为悬望往岁托秋农
之事吾弟手为料量节其所出则仆于所入易检所全甚
大感何如之仆近状如常详秋农书中可互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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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秦抚军
古名人画无不古穆深厚精能奇迈即逸品亦无率尔之
作故一望可知且纸绢必精丹墨必得法再以各家宗法
求之可干不失一然骨董牙人尚可颠倒强辨惟以时代
制度折之则不能辨矣承示画卷四匣每匣分考呈还鄙
见未必是以大雅垂询非世俗苟为藏弆之见敢竭其愚
惟原谅之
赵千里九如图下笔谨细人物有古意非吴下俗工所能
然结搆平近少士大夫气绢亦非六七百年之物其裂处
皆人力为之非自然也当是前朝内院所作耳卷尾臣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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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驹进上六小字殊不佳千里宗臣不当称赵伯驹宋亦
无款书进上者千里别画皆称臣伯驹奉圣旨画可證也
图后光尧书天保诗精丽可观其体甚似光尧然意味凡
下以光尧各石刻较之有径廷焉宋帝王画多有押书惟
手敕有押若写经语及题画不必押赝者见光尧各手敕
仿为之不知不合法也光尧书之后记绍兴庚申乃绍兴
十一年范石湖隆兴中方迁秘书正字杨诚斋淳熙中方
迁右司郎中周益公亦淳熙中方迁起居郎岂有前数十
年已官两府侍从之理卷中各结衔可笑也又进士结衔
始于明在宋无之奉旨亦始于明宋多称奉圣旨赝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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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谙故事是以有山谷写诚斋诗天宝称年各谬误也
卷后鲜于伯机王元美两跋更凡下其赝不待言米襄阳
山水画无气韵已失神矣字系双钩印章一手伪刻印色
亦一色其装褫则高手也赵子昂昼锦堂记子昂一日书
万字何至拒手狰𤢆如此书款及用印均不合法王小痴
桃源图本朝有两黄璧其一江西人字元白以写照名其
一广东人即小痴也此图有意致而墨非歙制水用岭北
者故气韵不雅驯其画树则形迹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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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饶陶南
月之三日得手书具知一切吾弟就试至十三科而不与
解额此天下不可解之事然有可解者谬种流传巳数十
年夫已氏所录文琐猥益甚岂能录吾弟渊雅雄古之文
耶然方元英罗江东之名至今不灭其时成名而去青紫
被体者当不下千万人胥归于臭腐天道未尝不公也敬
于古今士君子之所知能者尚有菽麦之辨吾弟当翩然
而至商略其然否其乐当不啻如造朝堂进退百司而使
天下大治也献岁于南昌专俟或仆不至南昌吾弟亦买
舟南上以践此诺将使儿子辈受业门下伫望伫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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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周菊伻
军门客次始识清颜嗣后彼此投谒均致相左然稠人广
坐未常不心仪阁下及萧宜黄朱安义诸君子慺慺之诚
不可解也春中发棹南还舟驻虔州大兄奉檄谷山乃成
邂逅何快如之贵治山多田少民气凋敝与敝邑相当然
大兄通才远识定可转移若敬者坐困五年言之有愧昔
人曰东南民力竭矣以今观之官力其尚有馀耶前仓猝
舟行致以琐事奉托方深惶悚大兄乃给札来人足徵精
审所谓谢幼庆使才履屐亦得其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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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顾研麓
前月接奉手书复示大著敬服敬服敬前客真定小韩先
生方分守清河常山左右有名士名幕名宦之语敬始知
乡前辈中有如是文章政事不可及者往岁留滞章门知
阁下为先生令子绰有家风然未知清才远想能尽空凡
迹真为喜而不寐也敬于诗文埋头三十年以顽钝无所
得然好之不已将来萍蓬流转或得乍合当与阁下穷日
夜讨论以相證此吾辈未忘之结习也蒙钞示匡谬正俗
两条而平头干毡槴中遗失亦由敬之不慎可愧之至希
复钞示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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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顾研麓
顷奉手书具知一切委题尊照勉力应命此后题咏者必
多但此题不可著迹一著迹非腐即滞矣同人必以此告
庶无冬烘之词玷佳卷也尊大人诗集略为诠次未知有
当否若付梓之时一切行款敬当尽其愚盖刻书大忌体
例不一也如集首下行载尊名称恭录皆不妥盖其地宜
载尊大人名与字尊名校刋当在每卷之后不可凌杂又

御制诗目下书恭录家集宜避最为紧要其馀不合法者
尚多梓时细定可耳古者一集不再序今时贤屡序徒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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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气而已一何可笑尊大人集已有三序敬意削其不可
者二篇留一篇改其不合法字句冠集如敬再作是㬪床
架屋深可不必裁之裁之如以鄙意为然明年省中付梓
或石城付梓皆可尽其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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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闻茂才
往岁闻尊府君捐馆深为骇悼来书以伐石之辞非下走
不足以信尊府君之言行下走何人敢当斯语耶此事榛
芜五百馀年近代所称作者尚各有短长而世之名公钜
卿上牵功令下沿习俗益卑猥不可言状下走以处下位
可以力求古人尺度而才又劣弱不足以达其所见甚愧
甚愧也然于尊府君有一日之知谊不敢辞谨序草稿如
别纸金石文字一语不可轻下题识尤不可率尔举人不
当结衔止书
敕授文林郎可也汉人金石文三公称公馀皆称君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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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监司以上有称公者曾为之属也尊府君衔应照来式
入石至下走列衔宜书见官其馀俗人结衔累累虽一品
诒笑大方不可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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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黎楷屏
往岁仁弟移入行省敬奉檄还县未及言别至今歉然年
逼事稠前书乃书记属草曹史写送荒陋可弞发春得手
报读之殊增内愧藉悉兴居万福德懋业勤复为欣慰敬
吴下小生未娴时务名公卿谅其心迹诚直每加意优容
敬事过辄悔昔人知四十九年之非敬今知五十年之非
矣受事后以柔道拊循而蠹役预请退卯在乡婪索者闻
舆过遗衣物而逃鹰鹯不如鸾凤斯言当不吾欺治下如
此事上能折节行之岂有不谅者耶弥勒赞甚佳此体自
诸经偈语发源北宋张无尽等祖祢之至有明益大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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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黎楷屏
夏间朝夕过从吟琴读书之外复窥仁弟立身之谨而能
断择交之和而能别真令鄙人有珠玉在前之叹至诗之
为道仁弟既好而习之其意不患不精其才不患不博然
仁弟喜禅敬请进以禅言之即心即佛者格与调之说也
非心非佛者不必格与调之说也这老汉惑乱人凭他非
心非佛我这里是即心即佛者格与调皆至不旁睨不格
与调之说也近时袁子才有格调增一分则性情减一分
之说鄙意以为无性情之格调必成诗囚无格调之性情
则东坡所谓饮私酒吃瘴死牛肉发声矣莲水出于子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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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门而其诗浑雅前书所谓无琵琶声也可知非废格调
专任性情矣试以鄙意商之然乎否乎以禅言诗自严沧
浪而虞山大之已成窠臼敬复云云者以为仁弟所喜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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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吴良园
往岁于廖观察处得手书知有粤中之行当即作报后竟
未闻油旌过岭殊为悬系也敬劳勚一生无所成立可愧
可愧待质之事姻朋共引翼之得免陨越窃念敬于口舌
之事不能容人而常为所容仕宦货财之事不能缓急人
而常为人所缓急如此不悔悟真敝人矣晓帆并各相知
处希用鄙意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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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福子申
往岁由九江太守官封递到手书知仁弟赴官粤东喜慰
之至后询之赣州则驺从早已过山未得一见叙六年中
刖愫并不及专遣童奴祗候道周甚为歉歉由江西各府
九江极北赣州极南而瑞金又在赣州之东去九江二千
里是以仁弟所发书到瑞金计一月有馀致此差误今岁
得手书亦由九江递到然自赣州北至九江复自九江南
至瑞金往返四千里矣嗣后当止托赣县邱君可速到也
粤东官事如焦原火发非一手所能扑漏防雨溃非一篑
所能障虽然天下事皆天下人为之非仁弟之望而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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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方今制府精鍊抚军和厚可大有为之时敬方倾耳而
听也顺德近接省会民情土俗仁弟必一一措置得宜无
烦进说所念念者张药房久为昔友其二子闻甚有才仁
弟其有以教之夫人油幢想同南指令郎君读书何如京
中逋负想不至多多盖此物一累则才为所局德亦为所
拘敬即已覆之前车故询及此耳敬随常调官为衣食计
无谓之至至瑞金后须已苍白日中昏昏欲卧晓卧不能
起已颓然就衰真无志于世癸甲乙三载连得三女颇能
聪慧堂上康强细弱皆安善子宽十一月二十九日到署
今岁教儿子辈读书子由理内外之事颇为竭蹶盖瑞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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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入之数公使之银已去其三之二也目下因三命之案
赴南昌如可退不复恋此鸡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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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廖永亭
月初侍老母至赣诸蒙厚念感谢感谢舍利䙞子舟中藉
禦严寒近至县巳渐和煦而仁弟方将北行今冬出都必
需此是以专人奉上非介介也仁弟所示古铜器乃夷矛
头耳敬作古兵器图考附呈可按图索之古有以玉石为
兵者自蚩尤以后皆以铜为兵考工记斧斤戈戟大刀杀
矢之齐皆铜也战国始兼用铁而用铜至西汉尚行汉书
食货志收铜勿令作兵韩延寿传取官铜作刀剑钩镡是
也所示夷矛头制甚巧而铜不精其西汉所铸欤投壶古
皆并席危坐手投之矢用棘今京师士大夫削竹为矢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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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立自上击矢入壶失古意矣所询演禽之书此出近世
古无是书也以十二生配十二支始于论衡物势篇以日
月五星加二十八宿见于西域宿曜经皆鄙浅无深义至
以二十八禽配二十八宿乃自十二生附会之明人方著
其说今演禽书中屦举许真君当由近世道士所演孔子
之时岂有是耶不可信也仁弟不耻下问故一一详之附
上素心两器惜无磁斗然巳伏盆不必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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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廖听桥
去岁十二月在赣见大侄行止安详言语平正甚为欣喜
又见书法大进惟未见近日文字耳承示铜器均非佳者
其大雷纹花觚近今俗工所铸也铜洗无铭识工亦不细
大侄能多读书则自能辨矣敬回县后悤悤年事殊无好
怀幸阖署均安善而巳𦡱仙诗稿前曾略窥津涘清老之
作时贤所难至作序之说前诺未忘然此事不可草草第
一须𦡱仙不请他人作序及自序方可为之盖古法无重
序也今时叠状架屋以为声气不知见笑于大方之家其
二须尽读其所作方有运思遣辞径路否则公家言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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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亦须稍识𦡱仙生平踪迹及交游之人方能不谄不渎
盖以言谀人以文谀人皆非君子之事也其四作𦡱仙诗
集序自当𦡱仙专致一书不可大侄代为请序四者皆不
易之理也大侄有侠肠有豪气有胜情有远志然每事必
须于不易之理斟酌尽善则成大器矣青面手本乃官场
恶模样敬与大侄如一家骨肉岂可用此兹谨璧还嗣后
不可复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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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徐𦡱仙
虔州得晤如见王长史刘尹一流人鄙人尘容俗状不涤
自去矣大集悾愡中稍一涉猎沈著老脱无一语不自古
人来无一语似古人非三折肱不能至闻听桥有付刻之
说此天下所快睹也前从听桥索得梦楼太守集一部舟
中反复观之梦楼诗名五十年岂无所得然敬颇有未当
意者以其意太浅词太华用笔太巧也尊见以为本朝诗
人近体似唐古体多似宋鄙意国风之讽大小雅之正周
颂之和鲁颂商颂之奋厉皆为圣人所取唐亦可宋亦不
恶惟忽似唐忽似宋进退无据则为可笑诚如尊见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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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曹侍郎
去岁吴万载到江西得奉手书藉悉台侯万福当即肃复
由姚秋农修撰呈达矣今至章门当局不以为狂以为狷
和之者亦复不少先生以为然乎否乎前二十年在都张
皋文王悔生诸人目为亦狂亦狷亦隘亦不恭至今已年
五十矣自视茫然岂敢自附于有不为之说然人人之云
必达之先生者先生知我必有以进我也瑞金去章门一
千馀里邸钞数月始一至
朝廷政治在下位者闻不闻俱无所轻重惟一二大君子
心甚悬悬而先生则敬之所企仰者一切动定望详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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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近得刘海峰先生集笔力清宕然细加检点于理多有
未足先生以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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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舒白香
前登舟之后复得天香馆畅饮坐中莲水楷屏又俱雅流
可谓快意越日发棹为风水所阻不及二十里便泊舟每
日如是至前月初三日方至南城十五日方至宁都二十
五日至瑞金溽暑奔驰面目可想惟得免分校不致再劳
往返而途次广昌得家慈书精神如常仍能灯下读书一
家细弱俱平善可慰仁弟记注耳文章之事工部所谓天
成著力雕镌便觌面千里俪体尚然何况散行然此事如
禅宗箍桶脱落布袋打失之后信口接机头头是道无一
滴水外散乃为天成若未到此境界一松口便属乱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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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敬观古今之文越天成越有法度如史记千古以为
疏阔而柳子厚独以洁许之今读伯夷屈原等列传重叠
拉杂及删其一字一句则其意不全可见古人所得矣至
所谓疏古乃通身枝叶扶疏气象浑雅非不检之谓也敬
于此事如禅宗看话头参知识盖三十年惜钝根所得不
过如此然于近世文人病痛多能言之其最粗者如袁中
郎等乃卑薄派聪明交游客能之徐文长等乃琐异派风
狂才子能之艾干子等乃描摹派佔毕小儒能之侯朝宗
魏叔子进乎此矣然枪棓气重归熙甫汪苕文方灵皋进
乎此矣然袍袖气重能捭脱此数家则掉臂游行另有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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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亦不妨仍落此数家不染习气者入习气亦不染即禅
宗入魔法也恭勤墓志铭及万公祠记在春州处便中可
索观并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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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舒白香
前月天香邻馆饮酒之后即解维东还果堂先生来始知
仁弟复有败意事天始既置白香于愉适之外今乃置白
香于忧患之中如之何如之何稽生有言又读老庄重增
其放敬以为善老庄者愉适忧患不能于之则性情皆本
然者耳得其和则有之岂至增其放哉仁弟于老庄可谓
善矣以鄙言为何如近有调蒋权伯诗无一语是老庄然
得老庄至处录呈是正可为知者道耳二十三日往浔阳
归途游天池视壁间第一语即知为仁弟诗二僧同行皆
大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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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邓过庭
得手书具知一切今年秋闱敬不料能整齐如此方悔前
之力辞入帘为过于避事然夫已氏者素日悉其能榜前
已豫料多屈滞矣足下清才何虑不达迟速命也何足介
怀况年力富甚方将远追贾董近蹑欧曾岂效小生俗儒
硁硁望售耶丁赞府旧交不可轻告去温南城为人详密
且可近奉晨昏二者望大雅裁夺至寒署荒陋又处岭徼
无可推毂足下如不弃翩然来仪止可商订古今若沟渠
之水图润百里足下亦知其力不任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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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裘春州
前曾与莲士先生商恭勤墓志其意以未竟用为纲领兹
已拟就录呈大裁敬即日录寄京师矣于文襄所作文达
公墓志乃墓表体袁子才所作文达公神道碑又杂墓志
体其间书法不合处甚多鄙作虽弇鄙不足以揄扬恭勤
然不敢妄下一语也其书法既以墨围别之仍标义于行
首非敢如东方先生之自誉不过望将来天下操笔墨者
不率尔而已奏疏文集附上三江图考拟欲作一文辨之
暂存敬处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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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陈云渠
大著清刻幽隽得山谷诚斋诸老笔意俗人不能措手也
鄙见诗文当从一家入至能兼诸家然后自成家高明以
为何如佳处已用墨围围之未信者细书卷中一人之论
未足概诸君子暇中自定之敬至贵处已一载今数日内
连诊三命案复有逆伦者深用自愧至贫乏非所计也彭
躬庵文气甚和而锋不可犯邱邦士文奇澹不蹈袭前人
一语一意明季年多异才吾宗逊庵先生文亦然然皆非
正宗择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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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陈云渠
前过黄安山水清佳可以游赏若治形冢之说应于此处
求之县东同登之山土气粗犷未必善也舆中阅后汉书
如马援袁绍传不让孟坚董卓传阅之殊苦不了了鄙见
如是未知高明意中何如承祚三国志魏繁于吴吴繁于
蜀地势事迹不得不然帝魏之说本不足凭卷帙多寡更
不必置论鲁肃传有但诸将军单刀俱会之言非杂剧妄
题然诗文中难用凡经史事世俗所习知习言者宜用意
锻鍊之或暗用或翻用不得不然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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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陈云渠
十四日得手书并闱艺三篇首艺前已于贯汀处见之加
墨围寄还矣是必隽之作次艺三艺亦佳深以为喜不意
十五日晚间省中题名录至则相知中无一人隽者大奇
大奇此科文如仲岳之才气贯汀之清拔允中之惬适守
斋之潇洒与吾弟之平正骀荡皆宜隽而不隽岂果有命
耶虽然君子尽其在我者而已其他则何尤焉今晨贯汀
来适敬读张雎阳列传因同读之为之气充神溢如置身
青云中下视高爵厚禄与糠秕何异况区区一举哉睢阳
豪杰忠义之士能使一干馀年后如此则上自圣贤下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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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技一能之士其有得于后世虽浅深大小不同而引人
著胜地则一也少迟当来署中快谈数日贵体想可如常
敬自八月中旬患手疔至今腕弱头晕不能自作报书因
令小胥抄录前玉箸篆及草书颇有进境疾后又废令叔
挽联尚未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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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陈云渠
得手书推许过甚不敢当不敢当敬少时诗学太白后渐
入香山东坡所嗛嗛不足者太似耳析骨还父割肉还母
方能现清净身说法诗何独不然至文亦太似韩曾高深
处尚不及未知何时能自立一家也象山之说益不敢当
不敢当昨与相知言及近事敬告以阳明先生曰州之事
几败于宾僚何况不如阳明者岂敢望象山耶前书所言
药玉即罐子玉虽精华不可宝汉铜有赝而宋铜无赝故
可宝吾弟在县有翰林公相投契之言恐吾弟眩其所宝
故为此隐语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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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 28a 页
答陈云渠
得手书知体中违和竟不应举谨疾之道必当如是今天
下清才正学多矣使皆不应举如吾弟岂非有心斯世者
所当虑耶然家庭大和文史足用仰不愧古仰不愧今吾
弟固有以自乐矣敬交代之事筹画三干有馀可以集事
复因多年命案为大府扯挦几于车覆少定当北行世路
茫茫未知脱驾何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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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李守斋
得手书辞旨清妙即此便非俗人所辨不俗与俗如水火
阴阳夫已氏岂有大雅之识耶敬八月中已决饶陶南与
足下之不能隽矣闱卷加墨圈奉还勿使俗人见彼方谓
吾辈相标榜耳然敬所以告足下者曰安命曰力学而已
固非绝人以不可知亦非求人之必知于天下后世尚然
况科名一事耶得閒可来荒署作十日游敬亦将示以所
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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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杨贯汀
允中来知吾弟与云渠俱以疾不应举继即得手书所云
同同深为叹惜今岁江西闱又失二奇矣云渠来书波委
云连动荡可喜吾弟书致洁如玉映彻如水晶其人可知
其人可知敬古文一支当在绵水左右然老重下笔及一
泻千里之处尚望留意焉是道止争识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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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邹立夫
前日见过以诸事沓来未得永日谈笑深以为歉昨得手
书慰甚然何言之谦耶仆与吾弟为文章道义之交当每
事质言毋过为推挹也大著一册尚未下签然已翻竟大
都瑞金诸诗人多枯槁之士故边幅不广虽极高如南冈
极隽如狎鸥皆不免此病吾弟气逸体纵有不可羁的之
概而风回雨止仍复寂然此得天之最厚者由是而充之
排金门上玉堂与时贤颉颃再充之吞曹刘夺苏李与古
人颉颃分内事耳然不可自高自高则所见浮不可自阻
自阻则所进浅浮与浅则下笔俳巧甜俗粗率皆来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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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自以为名家大家矣吾弟用吾所戒久久行之何虑
不传传何虑不远以敬为识途之马则不敢辞若以敬为
千里之骥而附之恐亦百步而止耳贤于十步几何今少
年人诗集序至四五题辞至数十无谓之至俟吾弟至四
十敬不过七十当为作序今且以此书书之卷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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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邹立夫
前席间问及沈休文韵书此久巳亡失明未岭外妄男子
乃伪撰行世朱锡鬯检讨广韵序常言之世间学问不可
尽即考订一家巳有伪学俗学僻学种种不同非多读书
亲近大君子不能别也吾弟少年自勉而已来书问等韵
之学此事近儒江慎修先生四声切韵表最为详慎其胜
前人处有数条字母用三十六不妄意增减一也韵用二
百六部不用十二摄二也入韵分系各韵皆推明其故三
也翻切用音类母位取切之音和不用舌头舌上轻唇重
唇之类隔四也清浊次清最浊用字标明不用黑白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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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记五也吾弟守此用力足矣不必他求盖音韵易淆求
密反疏求全反漏取其师承之详慎者从之可也不然齿
牙为猾宁有既耶来书问字汇所列之二图其第一图自
公至鸠四十韵各为一章纬以四声经以字母三十二所
谓韵法直图得之新安者也第二图平上去各为二章入
为一章上列字母三十六旁列各呼读所谓韵法横图得
之宣城者也前一图删知彻澄娘四母并合敷非二母于
微母上增一虚位故不用字母本字而以一至三十二掩
之真 说也来书问字典所列之三图其第一图共一章
别开口阖口正韵副韵而以十二摄经之第二图十二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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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为一章而以三十六字母纬之与第一图相发明盖一
人之作也第三图十二摄分为二十四章而开口阖口分
广狭通局四门即第一图之开阖也十二摄各有内外即
第一图之正副也字汇字典各图之义不过如此大抵古
人翻切生于双声叠韵后因双声有字母因叠韵有韵书
既有字母韵书即可列之为图易于标射盖有翻切而后
有图非有图始可翻切也然方言之不同今古音之各异
虽圣人不能齐焉故古人所作各图人自为学家自为书
互相攻诋如邵尧夫司马君实诸大儒所传之图尚各有
出入何况近时之学哉善学者求其能详慎者用之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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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切韵及音韵阐微古音表皆可用也来书问三合之说
考华严四十二字母有三合一音曰揭多罗乃三合为一
母耳古人翻切皆止二合无三合之法三合四合至
本朝始大行来书又问发送收之说此一音具三音欲音
之准耳非三音合一音如揭多罗也钱辛眉先生日西域
字母婆罗门书用十四字湟槃经用二十五字华严经四
十二字若三十六宇者乃唐末人为之此通人之论也其
集中答问及养新录论字母者遣曹史写送可留意焉吾
弟为学慎无速求多当以渐积之则多矣小畜懿文德之
义也况君子多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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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邱恰亭
乙巳夏首始识尊颜鄙见以为少年贵公子中年豪客老
年巧宦而巳殊有不足之意往岁过赣而二兄适被劾窥
二兄意言之间非犹夫豪客巧宦之胸次也然后不以悠
悠视二兄及今岁至章门始知二兄之为人非敬之所能
及也二兄才甚奇气甚高而遇甚蹇不得巳黾勉于君子
之所务驰骛于众人之所争胸次中其有必不愿人知而
人亦不能知者乎敬奔走半天下所遇之人多矣今僻处
岭峤愿通言于二兄使知江西有一恽子居则邱怡亭亦
非万万人不能知者二兄必为之酣然而笑瞿然而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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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章澧南
四月中旬疾中草草叙话即卧舆中南返旋至雩都至赣
几两月矣奔驰之苦所不堪言回县后得书深为欣慰承
见示海峰楼文集二十馀年前在京师一中舍处见之今
细检量论事论人未得其平论理未得其正大抵笔锐于
本师方望溪先生而疏朴不及才则有馀于弟子姚姬传
先生矣前阁下以洁目之鄙见太史公之洁全在用意捭
落千端万绪至宇句不妨有可议者今海峰宇句极洁而
意不免芜近非真洁也姬传以才短不敢放言高论海峰
则无所不敢矣惧其破道也又好语科名得失酒食徵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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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中得无滓秽太清耶狂瞽之言未必有当惟阁下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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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汤敦甫
春间得复书儒者之气盎然楮墨及读其辞益知先生之
所养非岁年所能至也瑞金去京师六千里去江西省城
一千五百里所传闻多不实然时于邸抄中见先生名则
为之一喜及阅事实皆先生所龃龉者想有道必不介然
然敬辱在下风为不宁者久之又不详其事始末何以能
乘流云御飞鸿一尽其拳拳于先生之前耶近作数首在
来卿所亦不足观览故未写送舍弟子宽在都惟先生进
而教之如敬身受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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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杨鹿柴
前所送采菽堂古诗并郭茂倩乐府下走意欲以数日点
定病懒未涉笔昨见儿子谷架头归愚尚书古诗源其点
定颇无大谬足下可照录一过则所获多矣贵邑谢南冈
先生诗甚佳七言少逊然其格尚在狎鸥亭集之上也足
下自号鹿柴主人而欲引鹿门柴桑之事此则甚非庞陶
二公皆衰年处乱各有所寄足下方当壮盛侍奉庭闱于
二公何所似耶若如王右丞裴蜀州之偃仰辋川是亦曾
点异乎三子之意矣下走以此意为之说足下当亦犁然
于心若其他穿凿之言则非大雅所尚下走理不可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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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余铁香
得书知侍奉万福兴居胜常甚慰甚慰至试事得失不愿
吾弟介然也君子遇失意为人必有所进小人遇失意为
人必有所退吾所见人才得天下大半如吾弟天资杰出
可以上追古人所不可料者讲习无专门之师结契无高
世之士以放荡为笔墨上流以诡伪为酬酢公法浮沈于
诗盟酒社之中灭没于高科上爵之内而已今不称意必
反而思起而悔求其是者去其非者方将掉韩欧之鞅叩
朱陆之门摩范富之垒而何为介然耶千里开函当为气
盛勉之而已
卷一 第 38b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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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胡桐云
前者驺从远临甚慰甚慰复蒙惠赐荔枝二盒琼玉之膏
溢于齿颊逮及童稚感何如之昔彭渊才以海棠香国为
善州敬前在渝水闻檄调瑞金宾客皆言过远不可往敬
答以但往可饱啖荔枝乃三年之内荔枝熟时皆不在署
今始得偿愿真不虚瑞金一行矣大著清新雅饬惜敬不
敢当耳数次泚笔欲为和章皆为吏事败意稍暇当勉强
为之也墨卿太守风流照映不愧昔贤敬常谓翠庭先生
为道学而不迂墨卿太守为文苑为循吏而不矜不肆乃
宁化必传之人也墨卿于阁下为大人行阁下朝夕相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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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孙莲水
舟中执手不及畅言翼日解维顺流东下每逢胜赏追挹
高怀安得如先生者数十人分住山水佳处为恽子居作
主人耶十月下旬过金陵见令郎甚英尚可喜略观制义
及排律诗各数首辞意俱有法门气甚清暀然鄙意不愿
其为作家之文盖少年当以才子之文为主壮年老年再
入作家方得此中法华三昧也令郎挽留作竟日谈敬以
欲访觉修吏部即往城北而竟未遇觉修来舟中又未遇
彼此奔驰可弞也十一月至家婆罗巷赁屋已为主人索
去老母寄居江乡幸大小俱藉庇平安无劳远念诵赠诗
卷一 第 40b 页
至还扶白发看娑罗之句老母甚为解颜敬岁底中寒大
病正月十三日方北行二月初十日过德州吾乡刘申甫
孝廉先行一日属渊如分巡设馔作痛饮而敬酣卧车中
竟行至二十里坡方觉其为可弞益甚于金陵之事矣申
甫文定公之孙治经行文俱冠流辈将来相遇可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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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瞿秩山
一别十三年敬发已华矣如何如何闻大兄家居之时始
终不入州郡此事吾乡盖难言之得一二有志者挽回甚
幸甚幸赵恭毅刘文定去人其间岂甚远耶曩者同赴礼
闱敬与仲甫皆好为议论大兄退然默然而已然为部郎
则辞赈差为侍御则劾朝审而家居又能如此是躬行则
常在前口语则常在后古人所尚非大兄而谁惜蜀中险
远不得亲见设施然可信其必异乎人之为矣瑞金多顶
凶案敬前后六年力反之于是各案皆迟延至销去加三
级纪录七次罚俸二千三百两若再回任将何级何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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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销真不可不虑又旧日会匪未净私硝私磺充斥虽屡
次设法清理而根株难尽望之如畏途两淮都转廖复堂
先生系敬举主如维阳有可休息之处便当弃官而归然
古人有言仙人尚肯耶否耶以敬负累欲望之都转一人
亦非易易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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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筠谷
半载灌城晨夕过从朋友之乐乃借冠盖之地商确性情
慰甚慰甚归途复藉缓急得无阻滞月丙巳抵县矣小岘
先生未及修书以乡闾大君子不可一札申候如南华老
人所云竿牍而已是以迟迟仁弟必赏契此言也长宁有
风调气格此次过虔彼此相左竟未得见仁弟北上之事
所以处人已甚能得其平然世人必有以为迂者敬常谓
今之士大夫不病其迂病其常不迂且以其不迂排人之
迂此吏治之所以日偷士大夫之气节所以日坏在有志
者自免之耳刘于宋之案官吏役皆欲蔽罪此人其冤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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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一人知之而不能白之真可耻然格杀贼盗罪止杖耳
敬何必苦争使再延缓致毙囹圄仁弟顾我厚故敢陈之
如此银三十两希付司籍敬有所需可再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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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左仲甫
丙寅秋中曾得手书至今五载有馀矣中间敬一离任三
调省其奔走可知兼之宾从雨散傔仆无解事者又时病
时起是以不及通问二兄必谅之也去冬舟过皖江遇通
判邹君询知二兄兴居深为喜幸至都都人士皆道二兄
之美比之张赵比之应刘何快如之敬驽下之资露才扬
已蹭蹬半生幸老母康强细弱均安善四月中摒挡出都
如维扬有可休息之地移家过江与南山南北山北何异
若不如愿则一身挂帆西上当如武侯出师先为可退之
地也秋间旌旆在皖或可一遇世事日多旧交日少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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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宝摩
前在瑞金两奉手书均未作答非敢为无礼及遗忘也敬
于大兄言之不诚不如不言言之不尽不如不言诚乎尽
乎幕中宾客无任此者况瑞金竟无宾客耶大兄必知我
谅我也前书并示怀旧诗后并示全集全集为人持去昨
至都云伯复以见诒得尽读之大兄胸次本高故下语翛
然自得不求异今人今人自不能及不求避古人古人自
不能掩非寻常诗人所解也敬质性粗犷又埋没风尘之
中此事输大兄一百筹矣虽然古今诗人少年多失之华
中年多失之整老年多失之平浅华之中而实寓焉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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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而变寓焉平浅之中而高与深寓焉斯善矣敬与大兄
已近老年宜如何如何望大兄之教我也二十年前长安
道中所遇贵贱死生不可一一数而最相知者皋文竟作
古人仲甫虽转官而泥淖益深无以自乐宾麓朝夕吟咏
上游以其方正时以吏事累之惟大兄擅性情之胜得朋
友之乐富山水之游饶鱼酒之味人生百年如此足矣为
辕驹为槛羊于事何益敬前就知县本意一出即还不意
牵挽遂至于此上游五次欲调首县皆为人所阻敬之迂
愚岂任首县耶五十老翁房中并无侍者而且谤之曰娶
同官孤女为妾三次力辞分校而且谤之曰多门弟子求
卷一 第 44b 页
荐达者访获传习邪教之犯而且谤之曰邀功曰日前何
以容奸民楞严曰因地不真果招迂曲敬心杂如康乐故
内根不净外尘虽不来而尘之影巳如波之泛火之然不
必怨尤亦无可怨尤也子由须发皆白子宽同车入都而
一事无成或作中州之游敬或回江西或别图去就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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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赵石农
前日旌旆入都得快泻匈臆恽子居又得数日浩落矣而
廖永亭适至如饮醇酒酌东西二尊均为异味大奇大奇
仁兄所乘索伦马几于周家八尺以上殊有骏气敬久官
南中腰脚疲软又笨车日行百里单骑随车不必善马是
以不敢拜惠能于马庌中择一中者见赐最得力也萨哈
克即古大宛马极高然离索伦东西万里不知索伦萨哈
克马俱高大抑即萨哈克马中国误呼索伦并望示知颐
园先生清望冠世出都时当往一见永亭十八日已出都
留朱提为敬治行装诸事沓来近日略有端绪矣茫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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壤知已几人以恽子居三十年埋头故纸中燕齐之士当
亦为之短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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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赵石农
前送马圉人回州曾有书奉谢并陈一切想达左右敬羁
滞五月戴昆禾大兄假朱提四百子宽别假三百于二十
一日料理南行矣拙集文既不佳刻工以时促甚觕率兹
呈已装者一部大兄存案头如见恽子居进退抑扬议论
指画于大兄前也外未装者十部内一部大兄批示见寄
馀九部分赠诸同志有能指摘瑕痹千里相告者即敬之
师也勿吝勿吝此事天下公器不可树门户近有言汉人
文多如经注唐宋文乃汉之变体者吾谁欺欺天乎汉人
文如经注者止经师自序之文其他奏疏上书记事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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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文具在皆与唐宋之文出入者也推而上之圣人之六
经文之最初者矣唐宋诸大家悉与之相肖仪礼之细谨
考工记之峭宕其相肖者如画记说车是也若汉之经师
肖六经何体耶且文固不论相肖也敬不敢党伐惟大兄
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