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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文集 二集卷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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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御制文二集卷三十四
 杂著
  读欧阳修纵囚论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修身若何忠
孝而已矣唐太宗要父以叛君杀兄以逼父忠孝之道
泯矣自知无以取誉于后世故即位之后于凡好名之
事无所不为人之言曰三代以下惟恐不好名此虽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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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之论然在人臣或犹可而在人君则断断不可盖名
者实之末而君者臣之率天下之情伪万变而总不出
于为名为上者竭诚以感下犹惧弗当而顾先率以从
其末几何其不丧其实而失为君之道哉太宗好名之
事不一而足向于乐善堂集曾论及之而莫过于纵囚
之特甚欧阳修作纵囚论而评之曰安知夫纵之去也
不意其必来以冀免所以纵之乎又安知夫被纵而去
也不意其自归而必获免所以复来乎是上下交相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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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此名乌有所谓施恩德与夫知信义哉太宗设诈
沽誉此数语足以抉其隐微矣既又断之曰纵而来归
杀之无赦而又纵之而又来则可知为恩德之致修之
此语盖以辟太宗之为诈耳而未免失之以辞害义盖
纵而来归杀之无赦则再纵者岂肯复来乎是略托于
存信义者被杀而怙终不悛者反得生有是理乎虽然
三百人众矣岂皆能为君子之所难而无一二求倖免
者太宗多术人也意彼时必有以密示司理期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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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必来而必免苟其不来必大索天下而诛之且及其
父母妻子夫三百人者原在此域中也其敢不来以冀
倖免而不来以累及其父母妻子乎史官无识未求其
详而载之反以为盛德之感有识者观之实不值一噱
之儿戏耳而欧氏犹以可偶一为之予以为即偶一为
之亦不可
  读严光传
予读东汉逸民传至严光所以对光武及以足加帝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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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奏客星犯帝座云云不觉听然失笑曰甚矣范晔
之诞也夫光武之好贤与光之高尚所为各尽其道足
以风励千古矣即光所对尚可谓不愧泥涂轩冕之志
至于以足加帝则可信其必无孟子不云乎居移气养
移体光武既为帝矣亲近故人论道累日足矣何至共
相偃卧即偶尔偃卧亦何至以足加帝腹假使诚有其
事又何至动星象此不待辨而可知其诬也且建武时
朱浮许淑等皆上书言历不正当改更尔时治历者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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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氏乎以晦朔可考之事尚至于舛又何能知星象
之幻眇哉吾意即偶有之必太史氏者廉知其事饰奏
动星象以神巳之精于推测夫推测之甚流而为谶纬
光武固好谶纬者也遂不觉堕其术中耳虽然为帝者
当以礼自律帝即重光安车赐还山中礼也命有司岁
时存问礼也赉以金帛礼也至于与光共偃卧则非礼
也究以范晔好奇诞妄记为是
  读韩昌黎杂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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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黎杂说凡四首馀姑弗论其第二篇论善医善计者
之察脉理审纪纲而归要于忧其所可恃惧其所可矜
所以告后世以忧盛危明三致意焉予向选文醇固已
申论其义而题之殿壁矣(养心殿东暖阁/书此二语为联)独所云不恃
天下之安危而察纪纲之理乱二语所谓尽美而有未
尽善昌黎盖未之深思也夫人之生死固不关肥瘠而
关乎脉天下之安危岂得谓不关纪纲之理乱哉自古
及今未有纪纲理而天下不安者亦未有纪纲乱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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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危者安危纪纲理乱呼吸相通岂若皮肤之肥瘠
不关脉之病否所可同日而语者乎至若周过其历泰
不及期秦之倾固因纪纲亡而周虽未倾王若缀旒亦
尚何纪纲之可存而谓彼时天下不危得乎昌黎之意
盖犹以封建为韪不知今古异宜汉明封建或致危唐宋
不封建亦苟安盖纪纲在人主一心一念敬即纪纲理
一念怠即纪纲乱天下之安危于是乎系而岂系众建
诸侯之云乎昌黎所谓知其一未知其二予故叙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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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苏轼范增论
苏轼著范增论而引史记之言曰汉用陈平计间疏楚
君臣云云夫轼达理识时务之人也陈平他计固多奇兹不
具论若夫始进太牢继持去以恶食进以为待亚父项
王使者厚薄之异此直诳婴儿稚子之为而谓项王即
信以疑范增有是理乎夫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
时轼固言之矣岂不以疑增之本伏于是哉不用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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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是始又痛快言之此非达
理识时务之人不能及此则引陈平之事轼将信之乎
抑不信之而漫举以申巳说乎夫不合理之事则申己
说以斥其非可也而轼也犹为两可之说于其间则学
不如轼而为史迁所误者益不足怪矣
  读后汉书明德马后传
予读明德马后传嘉其不肯封外戚而不解肃宗之必
欲封外戚以为尽孝之何谓又不解封侯诚旧典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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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加一爵禄尽可不令干预朝政而马后之一再苦辞
若有不可终日者之何谓及读帝终封舅而马后云何
意老志复不从万年之日长恨矣不觉废书长叹叹范
晔之但知章马后之贤而不计肃宗之将置身于何地
也夫马后之为此言出于诚耶则子以封舅求悦何忍
出此言出于不诚耶则前此之二诏皆不可信矣且肃
宗封舅诚孝之小节然亦欲悦其亲而已耳使其亲死
而赍恨不孝之大者肃宗亦何过而忍被之以此名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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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之语外间何由传之此实晔不知大义阿所好而
不觉其言之过当背理耳又马后身衣大练节俭尚矣
传中所称赐诸贵人各白越三千端杂帛二千匹黄金
十斤赐广平钜鹿乐成王各钱五百万此又何来节
俭者固如是乎岂但知一身之粗衣粝食而挥霍自如
遂得谓之节俭乎外家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后固自言
之其家微时亦能早如是乎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
书周时已然而况人心日漓寖淫而至于两汉六朝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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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公羊
公羊于隐公之何以不言即位也曰成公意也既又申
其义曰立适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夫成公意
是矣而以长不以贤以贵不以长之说实甚谬盖以贵
不以长或者袪诸孽觊觎之心犹托于各安其分之义
至于以长不以贤则均贵也均贵则择贤弃不肖有何
不可而亦必为之防微杜渐曰以长不以贤乎且启贤
而贱辛贵而不肖立辛而商以亡是非万世之炯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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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为弃辛之贵而立启之贱犹不至于屋商之社夫
商之宗祀不绝与弃贵而立贱其是非轻重必有能辨
之者知此则公羊之说之谬不亦章章明甚哉而刘颂
引其言以为事情之不可易者识见庸愚固不屑再辟
矣且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尧舜禹传贤传子
之事韩愈论之详矣夫与贤之说后世固不可行顾于
诸子中独不可择贤而与之必拘于以长以贵之小节
而不为天下万世择贤君而立之是直以祖宗社稷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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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而以己妻媵娣为重千金之家有所不可而况天下
万民之大乎或曰后世嬖幸妾而立少子以致败国亡
家者亦有之矣不若守公羊之言为无患虽然嬖幸而
立少十未必有其一二不择贤而守分将十必居其十
审是言则公羊之说为宜从乎为不宜从乎
  读刘昆传
后汉书儒林传载刘昆为弘农太守仁化大行崤驿道
向多虎皆负子渡河云云夫虎猛兽也藏林薮逐鹿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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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养其生虎之知止于此而已馀非所知也太守仁政
祇能施之民而民岂能向虎告之虎又岂能廉于民以
悉之而又推太守之意不伤民而去之且一一负其子
以行哉盖范晔纪此不过欲扬刘昆之美耳无识者或
信以为实有识者必斥其非并刘昆之善政亦疑为阿
好过颂是欲扬其美反致伤其实矣然范晔之为此盖
亦有本彼见礼记孔子过泰山有苛政猛于虎之言故
创为新奇之语以褒昆而不自觉其谬礼记出汉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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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舛驳未必尽皆孔子之言即所云苛政猛于虎尚为
指物喻政不失为正而虎知太守仁政相率负子渡河
而去则必无其事也盖人聚则地辟地辟则兽远此不
易之理今之泰岱崤黾何并无一虎不啻此也天下郡
县其有虎者千百之一耳馀尽无虎岂为其地守土之
人皆如刘昆之贤而虎皆避去哉是又不必絮辨而可
證范晔之讹者
  读韩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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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韩非述管仲之对桓公曰知臣莫如君知子莫如父
斯言也予以为非是夫自古及今多有以此言为然者
而余以为非是者何盖其君若父果贤耶自能知之而
亦无待其臣子及他人之颂使其不贤不能知在他人
则是不关巳之谬赞以害人家国设为臣子者亦如是
言则是内怀怨怼而仍陷其君若父于不知也即以桓
公屡举鲍叔牙数人而管仲皆以为不可是果知臣乎
桀之于关龙逢纣之于王子比干亦犹是也瞽瞍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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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献公之于申生是果知子乎其类此者不可屈数余
故以为非是盖不近情之论听之似是而折衷于理其
剌谬不通若是者亦多矣且君子立言将以为万世法程
而不可逞一巳之私智以欺世盗名也言治之书莫如
典谟一则曰在知人再则曰惟帝其难之使世之为君
为父者皆曰我已知臣我已知子误知子者其害犹不
过一家误知臣者其害将及国与天下是谁作之俑哉
夫自以为不知者或可勉以至有知之日而自以为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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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者吾知其为终于不知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