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东里续集卷四十八　　　明　杨士奇　撰
　　录
　　　先世遗事录
　　　　士奇少侍先生长者数闻说先待制事虽一
　　　　言一行在碑志传述所不必录而后世子孙
　　　　所宜知者皆谨记之得数条名先世遗事录
　　　　而从祖父兄之行未有为之传述者敬撮所

　　　　知之槩附于下方
先待制公八九岁学于山东王氏王氏之长者爱之遇
之辄有所问一日于门外沼上散步公自门内见而避
之长者执其手问曰人从门内闪公应声对云公向水
边沿时其家有客闻公所对叹赏不已客方作暮春诗
遂属公和和其寒字一联云数声啼鸟千山晓一片飞
花满地寒名誉遂起公初赴乡试时与郡四十八人偕
行南昌有术者视人所书字论休咎多奇中四十九人

各书其名求决捷否四十八人者皆无取独视公所书
曰必捷众问所以然曰日下有京师之行矣已而果中
馀皆被黜公未仕时馆授赣东山谢氏延祐初诏行科
举公将起应诏馆人止之曰此科宋老师宿儒多在且
闻江西十郡以名上者几二千人而额数仅取二十二
盍姑迟之公笑而不应馆人母戒之曰吾观先生言动
皆贵人相不可尼遂厚赆以行馆人亲送至郡城登舟
道经江东石固王庙请于公曰此神灵感吾为先生求

决前程得签不答所问其末句云白马渡江秋日暮虎
头城里看嵯峨是秋公中乡试明年春登第授会昌州
判过家遣人豫报馆人八月之官至赣城晚出建春门
馆人乘白马来候过浮桥邂逅焉遂同还城中宿嵯峨
寺始悟江东王签所云而信事出于前定也海桑陈先
生少从公游尝问曰外人率议公为政太执著公曰为
政自须执著但当于道理人情见得明白方可公以四
品朝官服金紫退休于家然极贫诸孙率出教授以助

岁计而犹不足里中有致政家居者其官位在公下而
赀产充溢买田跨数县颇为识者所议有村民常往还
二家者问曰公官高而贫某官卑而富何也公曰天道
公平贵者减富富者减贵忠厚不矜如此公致仕家居
时爵位在州里为第一其故人门生位通显南北往还
过太和礼公之庐者日继踵州郡尤隆敬礼然公谦虚
未尝以此加于宗族乡党接族姻必谨其分不踰洽比
邻曲时节往还会劳无间贵贱贫富俯尽其意必周少

时所尝狎嬉者虽贱遇之如故或时相共记忆往事谈
噱以为乐后生俊秀有志于学极力奖进之终日诲之
不倦洪武中刘槎翁先生以尚书致政归一如此尝语
士奇曰吾少及见汝家吟匆先生致仕居乡里故吾今
所行不敢以异也伯祖安吾府君少孤嶷然有立志旦
出治生事暮归力于学问愈久愈励遂以儒术发身而
家益饶裕伯祖观山府君苦志博学以春秋教授乡里
清脩笃行人敬惮之从伯彦初孝友忠信而天资绝出

好学不倦词藻赡丽其前辈皆推重焉从叔子实倜傥
负气义有治材洪武初袁州守辟从事赞画多所裨益
郡人爱之季父子超为人表里一致安贫守义不妄取
予喜为诗文工大字名其所居斋曰蠹书云从兄伯威
待制公曾孙公卒踰月始生实嫡长天资温厚孝友根
于其性从兄仲殷质直肮脏寡交游家贫自力于衣食
于兄弟宗姻愉愉然能相恤也
　　　慈训录

余生岁馀父丧赖先母夫人教育用克知其先世而务
于学然少时甚贫养恒不给迨仕有禄先夫人弃背矣
伤痛深钜如何可言凡童幼所受慈教未尝忘也今余
七十有四待尽朝夕恐死即先训泯没故述其槩为慈
训录以示子孙使知吾起孤贫以克不坠其先者有所
自也先母夫人陈氏讳元贞字开年十六归先公二十
九先公没洪武戊寅六月十三日先夫人没春秋六十
永乐中赠宜人洪熙进夫人常言吾幼从父兄学又日

闻兄弟相讲论故吾于书粗知大义云余五岁先夫人
教之读书日必令识五六字有程先夫人于孝经大学
语孟皆能诵说古今事多记览其好恶公正余七八岁
颇有知恒告以先世事曰汝无父当谨识勿忘余尝得
先祖先考片文只字归先夫人识之曰此手笔也必为
整齐珍袭曰汝不识祖父见此即见祖父矣宜宝重之
余从心吾先生读书僧寺间与僧童之同学者至家先
夫人怒曰寡妇之子乃与僧同侣乎取杖将笞之跽谢

不敢复乃免又尝偕同学市儿至家先夫人怒形于色
曰汝习堕下流使人指点曰此儿无父又无好母汝独
不思乎余或晚出必戒之速归盖先夫人于家每日将
夕前后门户皆亲视扄钥毕然后入室以息常诲余曰
吾为女子时亲见祖母倪夫人治家如此况吾今寡居
乎余尝夜读先夫人从旁训之曰吾初归汝家见汝父
昼夜不辍者四书诸经馀力则玩子史汝今宜专事经
传未可汎阅枉费日力又曰读书必究义理义理不通

虽熟何用又屡饬之曰汝幼孤幸有母汝若不学即我
不能母汝不能子矣又尝励余曰汝父孝行上通神明
惜年不永如天不绝善人汝必将有立若早不务学何
以承藉余每自外归必问今日亲近谁欤闻侍正人君
子则喜或庸常人即曰此何益于汝曷若闭门读书自
有益也又训余曰近正人君子如行晴天暖日之下自
然心目光明四体融畅近庸人俗夫譬如行风埃昏雾
中非但无所见且有沾污矣余少时井汲杵臼之事皆

亲执事竟辄读书先夫人目之喜且教之曰人居世未
必长贫贱亦未必长富贵但贫贱入富贵非读书未昜
得也先夫人每教余力学熟记精究余尝著论辨议古
人先夫人览之曰谚恒言未学行不可学走汝违此戒
岂不闻读书未到康成地不敢言谭议汉儒汝今见得
古人几分敢肆妄诞立取其槁火之曰且去积学尝问
曾祖事曰吾及见欧阳圭斋作墓碑兵乱此文失之吾
独记其铭诗遂口授余令笔之凡二百五十字后得元

文校之不一字误又口授先祖考诗数十首令笔之曰
吾尝见汝父手录故能识之自是因之以传余尝问高
祖既追封郡伯曾祖墓碑何以不书先夫人曰吾初归
杨氏见墓碑即以此质于胡夫人夫人曰待制公没踰
年郡伯之命始下碑盖作于命下之先故也余尝问祖
母事曰孺子所当知汝父本严夫人生为胡夫人子两
夫人相亲爱虽同产姊妹或不及严夫人孀居资薄凡
汝父授徒所得胡夫人必多送严夫人所曰姒寡居也

有一味之甘两夫人必共之胡夫人治家礼法秩秩诸
侄及妇敬之如严师戴之如慈母又曰汝父同居兄弟
六人极相爱敬吾妯娌六人相亲睦亦然时亲族中皆
不及汝兄弟后来能继承亦见不忝尝口授三代考妣
忌日使笔之曰汝父及是日必祭故吾能悉之今杨氏
先世忌日兵后有录实先夫人所授也凡先世事诸叔
及兄不能悉者皆质诸先夫人云岁遇先忌日贫不能
具祭必命焚香祗拜献蔬食曰礼不能备诚可格不可

阙也余少虽贫未尝敢于人校利或推以逊人先夫人
闻之喜谕之曰汝初生术者语汝父曰儿后当食禄即
其言验尤应推利及人又尝饬余曰自我归汝家耳闻
目见杨氏仕者皆以儒术进皆秉廉洁从来无以赃败
者虽家贫而誉好汝曹勿坠也余尝问伯叔诸姑中孰
其貌肖吾父先夫人曰莫甚肖于陈氏姑汝父长姑二
年容色语笑悉类孝敬仁厚亦类汝拜姑即拜父矣余
或久不见姑辄命诣焉曰汝不识父其又可疏一日陈

仲述见过先夫人顾余曰我犹及侍陈氏老姑即渠祖
母待制公五男一女老姑最长公没后杨氏一门内外
敬事老姑如母惟其教之听莫敢违其备盛德族姻无
与并者今其子孙独盛信知有德者必有后于外家独
与孔硕舅罗孺人最厚尝语余曰陈氏此一辈女德无
能企之盖孝敬德备其福亦当独厚汝但识吾言后罗
孺人享禄养至八十终亲戚有为掾曹佣书致裕者素
重余而悯余贫一日遣其妻请于先夫人欲偕余就佣

月可得白金三两先夫人谢之曰贫儒家常事岂可使
稚子役志于此以忝祖宗其妻惭而退先夫人励余曰
人以此待汝何可不自卓立舅氏之子为吏先夫人戒
余曰汝其绝之行见其败无几果然每谕余曰为吏者
坏心术故当远也惟先夫人平居随事示教皆有至理
今余耄惛不能悉记此特录其十三四以前所闻之槩
呜呼痛哉
　　　赐居录

永乐七年以疾在告储君遣内侍赐医药内侍还启其
所居庳陋湫隘高广不踰寻他日谕某曰曷不择高明
者更之对曰臣居是八年既安之且臣家口称是无庸
更也曰必为尔更之踰月赐宅于东华门之外楼居十
楹皆新缮洽闿爽㵾深既拜赐矣窃问诸邻比故谁所
居曰起卫卒五家以成此宅然则今五家者何向指其
旁五家曰并于此矣叹曰岂当以一人故而令十家无
所容白其事于储君请辞宅不听曰臣为宫臣所愿殿

下得四海心岂当以臣失十家之心且臣受此宅将必
有臣倖求易宅者是臣作俑矣固辞乃听复旧众既服
其约而后之求易宅者皆得罪乃始惭悔
　　　北京纪行录
永乐十二年八月三十日晚百户鹿荣赍敕至九月初
一日尚书蹇公右坊黄学士宗豫司经金正字公素及
余皆解职初二日鹿百户宗豫北行初三日令旨差百
户商宽送蹇公公素及余三人初四日晴凌晨出江东

门登舟济川卫杨经历(蹇姻/家)留小酌致赆午过江东驿
晚过龙江夜宿青山觜(未至仪真/三十里)初五日晴早至仪真
过坝晚过扬州夜半过邵伯初六日早晴天明至高邮
午过界首便风雷雨遽霁夜过宝应县初七日晴早至
淮安午过清江闸度淮夜宿清河县初八日晴午后至
桃源县蹇公病请医托驿丞附口信回南京晚得宗豫
报在对岸有管送者不得相即相望怅然夜宿桃源初
九日晴便风早过古城驿午过宿迁县蹇公请医夜过

宿迁三十里宿初十日早阴便风早过直河始买鲜鱼
午微雨晚至邳州蹇公请医夜宿邳州雨不止(沂河至/此合流)
十一日早微雨午过新安驿未十里大风雨不可行遂
止夜晴十二日晴食后至吕梁(即房/村驿)过洪夜至徐州月
明遂过洪十三日晴午后过夹沟晚遇马指挥寄家书
十四日晴早至沛县刘教谕仲镡来会并馈牲醴因托
附书回南京午后过沙河驿闻宗豫是日早先过十五
日晴过鲁桥驿十六日晴早至济宁蹇公请医午过闸

夜宿土沟十七日晴午过开河驿蹇公始勿药邀余及
公素登岸步行顾望山川清丽原田旷衍庐舍远近林
木遮映郁然可爱便共逦迤行十馀里乃还舟公欣然
命具酒馔盖自过维扬辄病废饮惟日戒觞豆馔余两
人而卧督劝之或时强起则与余对奕数枰已复就枕
至是商百户亦来四人相与痛饮极量而罢夜至安山
驿行在差散骑舍人刘福赍敕命尚书蹇义回南京先
至驿中蹇公赴驿受命是夜族祖东平郡守季琛入舟

见问十八日晴早族祖以其僚及学正王某等皆来会
且致赆午余与公素附载庐陵水东人舟北行蹇公品
分酒米诸物送余两人族祖置酒舟中饮罢遂别诸公
离安山三十里夜宿十九日晴便风早至章秋(其南五/里济宁)
(水与黄河/支流合)食后过荆门驿午至东昌夜宿青阳驿廿日
晴早至临清食后过闸入卫河便风午过渡口驿晚过
武城县夜宿甲马营廿一日晴午过固城晚宿德州廿
二日晴凌晨过枼园驿便风午过连窝驿午后过东光

县晚过新桥驿十里宿廿三日阴早过砖河驿十里许
阻风午发至长芦夜宿微雨廿四日早微雨鸡鸣过兴
济早过莘县食后晴过流河驿晚过静海县夜宿杨柳
青驿廿五日晴早至直沽买鲜鱼商百户馈大蟹八十
枚食后会宗豫煮鱼蟹共酌遂与宗豫公素步至引儿
湾会刘泰员外柯景林主事邀余三人登舟煮茶食蟹
余与宗豫双陆公素赋诗夜至杨村驿余舟不至三人
皆宿刘柯舟中廿六日晴早与宗豫刘柯别会乡人李

子俊邀余及公素商百户草酌食后余舟至遂发杨村
夜过蔡村二十里宿廿七日晴午至河西务余与商百
户先五里步行访务耕会宗庆遂同酌遣人候公素不
至舟缘北岸径去适遇邑人周资善托附口信报家兄
酌罢务耕宗庆送余十里登舟夜过河西三十里宿廿
八日晴早过王家店五里舟人以事阻晚始发夜宿扳
罾口廿九日晴早至萧家林数日来河路屈曲舟中困
卧闷闷食后便自萧家林徒步向和合驿中道阻水褰

裳涉苇荻中泥潦没膝踰里所始得平地皂𨽻高谦从
旁窃叹动不若静余甚愧之亭午至和合驿饮商百户舟
中午后余舟至遂发三十日晴亭午至张家湾买车闰
十月初一日晴会前工部员外郎厉肃主事王宗学始
得车午发至花园店夜宿初二日晴食后至文明门入
城赴鸿胪寺报名初三日晴早入见余奉恩旨释免公
素送锦衣卫是日午上御棕殿召臣士奇至榻前天颜
穆霁圣训谆恳臣士奇恭谢稽首时礼部尚书吕震翰

林学士胡广侍讲杨荣金幼孜皆在晚遂同退余赴鸿
胪寺报名翰林诸公来会初四日晴早入谢恩六部都
察院大理寺通政司及十二道监察御史交章劾奏余
罪宜正国典不可以独宥被收十月廿五日锦衣卫都
指挥纪纲传奉恩旨释免复职还南京赴鸿胪寺报名
廿六日晴早谢恩是日翰林中书监学及同乡诸公皆
来会午赴鸿胪寺报名廿七日晴早陛辞退翰林中书
监学及同乡诸公来别食后勉仁用之行俭振舒送至

文明门外学夔追送十里遂与王邦彦司直张伯原刘
允恭两司諌同行晚宿花园店廿八日晴早至张家湾
买舟食后暴风不止河冰合遂舍舟遣从者复入城买
脚力十一月初一日晴暴风稍止初二日晴是日冬至
余四人望阙行告天祝寿礼退饮主人所抵暮从者以
脚力至初三日晴食后启行夜宿花园店初四日早过
彰义门午过卢沟桥夜宿长阳铺(未至良乡/县十里)初五日晴
鸡鸣过良乡早食琉璃河食后同王司直张司諌饮于

前长清县丞张忠家(王旧/同官)遂会湖广佥宪王霖饮罢与
王佥宪同行晚至涿州城北道傍读欧阳圭斋所制历
代名贤碑遂同王司直张司諌饮王佥宪所夜宿涿州
初六日晴午后至新城县遇前御史马楫邀余四人饮
其家夜宿新城初七日晴晚至雄县赵令来访(王同/乡)馈
酒肴刍豆初八日晴早发雄县出城南道(阙/)阻水舟行
廿里始得陆午过莫州夜宿任丘县初九日晴过任丘
廿里遇河间守王宗海遣从者送余四人赴河间就邸

舍时闻戒故也晚至河间王之子馈牲酒刍豆李驿丞
亦馈酒馔遂留同饮初十日晴晚至献县十一日晴鸡
鸣过单家桥晚至阜城县十二日晴午至景州遇春坊
故吏刘政及前大理评事周礼买酒酌余四人继会前
给事中李琦进士吕文质李买酒邀余四人及吕酌其
家酌罢送吕还景福屯因指示余周亚夫冢及董庄(仲/舒)
(居/处)是夜刘政留伴余宿十三日晴刘政送余行五里始
别午至德州遇隆平侯沐都指挥驰驿还南京托附家

书夜宿德州十四日晴早王司直先由陆路赴济宁午
与张刘二司諌附载桐庐人舟同载者光䘵寺录事陈
逊新兴知县廖康祐桐庐县丞黎是夜风雪宿舟中十
五日阴南风午发德州行三十里宿十六日晴早过固
城驿廿里遇举人寇厚连智略闻家中消息十七日晴
早过甲马营驿晚过武城县廿里宿十八日晴食后过
渡口驿晚至临清县十九日晴早过闸寻行敏不遇食
后发临清夜宿清阳驿(自德州至/此皆南风)廿日晴食后过东昌

陈耘御史来会便风遂发未至荆门廿里宿廿一日晴
食后过荆门驿遇故人邓杰初徒步送余十里别晚过
章秋三十里宿廿二日晴凌晨过安山驿夜宿开河驿
廿三日晴晚至济宁过闸遂宿(自荆门驿至/此皆南风)廿四日晴
晚北风候王司直不至留书学中遂发济宁未至鲁桥
驿十里宿廿五日晴南风早过鲁桥夜宿沙河驿廿六
日晴早过沛县未至夹沟三十里夜宿廿七日晴早食
过夹沟夜宿徐州廿八日晴早高驿丞来访馈牲醴薪

炭食后过洪夜宿吕梁廿九日晴午过洪南风行二十
馀里夜宿三十日晴早食过新安驿南风行二十馀里
夜宿十二月初一日晴早食过邳州沂河流澌盛下晚
闻曾本清舟北行追之不及夜宿宿迁县(自鲁桥至/此皆南风)初
二日四更北风盛寒早河冻斮冰行至古城九重滩胶
浅遂宿是日晴初三日晴河冻益坚晚稍解行五里至
崔镇夜宿黎县丞先陆行至桃源初四日晴冰坚午遂
舍舟买脚力陆行十里夜宿初五日晴早食至桃源县

前给事中谢朝锡孝感知县袁仲海庐陵罗用素皆来
会遣从者赴县告阻冻文书晚饮谢所县丞簿来访庐
陵李学秀才在对江亦来会具说小儿动静初六日晴
早饮袁仲海所会浙江宪佥刘浚食后发桃源晚至清
河县是夜与廖知县陈录事别初七日晴早附淮安人
舟遂发清河晚至淮安初八日晴早附载宿迁人舟遣
从者入城招刘彦达教授及之纪侄来会午发淮安未
至宝应二十里夜宿是夜微雨初九日晴便风早过宝

应县晚过界首驿夜过高邮遂过邵伯夜半至扬州初
十日晴便风早会御史张翼给事中李颎始知王司直
于宿迁陆路先行遂发扬州亭午至仪真过坝附载镇
江人舟夜过龙江夜半至江东驿十一日晴早入城赴
鸿胪寺报名
　　　西巡扈从纪行录
宣德庚戌十月初九日上亲率六师巡边扈从之臣命
公侯伯都督皆行文臣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杨荣太

子少保金幼孜礼部尚书胡濙工部尚书吴中吏部侍
郎郑诚户部侍郎吴玺兵部侍郎柴车刑部侍郎施礼
都察院副都御史贾谅太常寺卿杨溥姚友直大理寺
卿徐初通政司参议刘芾光禄寺卿郝郁鸿胪寺卿杨
善各率其属行以士奇老疾特命肩舆从行是日早扈
从官皆先出德胜门赴玉河营候驾午后驾至驻跸玉
河初十日杨少傅金少保杨太常及余四更先发赴龙
虎台候驾晚驻跸龙虎台上召义士奇荣幼孜溥顾问既

退复召士奇谕曰前路狭隘车骑胶葛难行今遣长随
内使护卿行士奇叩首谢退抵暮长随内使黄汜奉旨
以校尉二人来一路皆三人者护行往还赖以无虞十
一日昧爽度居庸关关之内凡四十里未刻已度晚驻
跸岔道赐百官酒馔十二日驻跸岔道赐义士奇荣幼
孜溥酒馔复敕光禄赐五人羊酒十三日驻跸岔道观
猎晚赐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忠勇王金忠清平侯
吴成新建伯李玉奉化伯滕定尚书蹇义杨士奇杨荣

金幼孜胡濙吴中太常卿杨溥酒馔十四日车驾发岔
道杨少傅金少保杨太常及余先行五鼓过榆林辰刻
过怀来城西五里驻营十五日早过上墓过沙城晚驻
营雷家站凡车驾所经关内关外皆丰稔是晚上顾群
臣言之甚喜遂赐酒馔既而召士奇荣加恩命十六日
过鸡鸣山辰刻过鹞儿岭与金少保杨太常入巡检司
在桑乾河上又寻巡检所居土屋三间高不踰寻广如
之四旁秽恶司前滩声虓吼滩侧铺舍名响水而榛荆

蒙密因思坦行兄平生文学过人直气浩然不可屈下
徒以病乞身谪死于此为之低徊黯然流涕二公皆坦
行故人亦恻怆兴叹而出是日驻营义河未至宣府十
里所宣府总兵都督谭广迎谒上褒赉甚厚晚鼐员外
送梨甚佳柴侍郎送三力助肩舆十七日赐将士绵衣
裤鞋车驾西出洗马岭命荣濙中玺车溥善及钦天监
太医院官扈从馀皆留宣府余与金少保姚太常寓弥
陀寺蹇郑诸公寓卫官之家弥陀者元丞相安童创建

已毁近岁总兵谭都督复作之住持蓟州人待客甚恭
是晚饮姚公所夜余邀二公饮十八日早谭都督来访
盖城中诸官皆送驾至前营始回万全都司马都指挥
以三卫官皆来见午同金姚二公回访谭公留饮晚陆
英来见郑侍郎招饮十九日谭公招诸公饮礼甚厚二
十日早谭公以寺住持求重脩弥陀寺记许之而却其
礼币是日作重脩弥陀寺记怀来张都指挥来见晚谭
都督来报车驾明日还至宣府东二十里驻营遂促装

二十一日早余同金少保姚太常出宣府城至营杨少
傅杨太常先至辰刻驾至晚召荣士奇顾问遂赐二人
天鹅二十二日驻跸雷家站是日天明度鸡鸣山与金
公同观山下永宁寺碑寺已毁故址亦不复见碑文欧
阳圭斋奉敕撰巙巙学士书字画皆全文云唐太宗尝
驻跸于此山下闻鸡鸣因以名山云二十三日过怀来
东五里驻跸晚□雪盖自车驾启行至归皆和缓无风
如中土八九月宣府菊花粲然可观其城中人云十月

天气如此前所未有至是始觉稍寒夜有旨从官前留
宣府者明日皆先度关惟杨士奇及扈从赴洗马岭者
随驾二十四日早杨少傅金少保杨太常及余天明至
岔道是日驻跸岔道晚有旨从官皆先度关余遂同金
少保先行昏暝度关既度咫尺不辨物色遂迷道二鼓
始达新店从者皆困惫寄宿民家五鼓同金公起行三
十里至玉河天明与金公相失辰刻车驾至余趋避道
傍众中上遥见遣范太监驰马赐劳问且命从容归余

望驾叩头毕遂行未刻入安定门遇康中正训导见报
妻子已至张家湾及报家兄安好甚慰意晚至家
　
　
　
　
　
　

　
　
　
　
　
　
　
　东里续集卷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