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丽则遗音卷一
　　　　　　　　　　　　元　杨维桢　撰
　　哀三良
访西戎之霸国兮历岐丰之故疆过橐泉之古墓兮敬
有吊乎三良曰子车氏之伯叔兮实百夫之称特既委
质以事君兮虽杀身其不惜然君子有不死兮死不以
其私贵以义而制命兮矧命乱而不治感一语以自信

兮誓九土以同归哀三仲之称良兮异乎颗之从违何
嗣子之弗君兮又驱良而无遗百七十人之同死兮不
啻俑而腐之虽戎索之陋风兮亦秦人之家法伤王灵
之不振兮肆诸侯之专杀后骊山之从事兮海凫鸟以
深藏诏后宫以从死兮知秦德之不长呜呼戏哉古无
殉死兮秦实不仁良不可赎兮徒百其身黄鸟兮嘤嘤
哀良之死兮不如无生临深冗兮冗已平霜露㿊兮天
无情些吾文而敬吊兮激天籁而悲鸣

　　怀延陵
　　　延州季札吾圣人予其贤又表其墓太史迁发
　　　其仁心慕义无穷其知札矣近代传经者独以
　　　为圣人贬札咎札不为季历而效子臧以致辞
　　　国生乱吁是说也颛计利害而不计义之所在
　　　尚为知春秋者哉札自以诸樊为义适而不敢
　　　奸国则知札与州于皆庶也寿梦欲越三长嫡
　　　而立一季庶所谓乱嗣不祥者也而况三伯仲

　　　俱无太伯仲雍之奔季子弃室而耕者正也及
　　　夷末卒而欲致位于札札之见微固已逆料光
　　　僚之必悖于其后故刚执始终之志又札之明
　　　也季子之道正而明而谓圣人贬之乎春秋书
　　　名固有美例而凭以为善恶之断求经之陋者
　　　也三传有因札进吴之说其名札者成尊于上
　　　也谓名为贬得乎余作怀延陵辞因复置辨使
　　　谈经者不失圣人之旨则不枉乎季子之道者

　　　也
昔三吴之开国兮实周先之长宗曰端委以自律兮聿
荆夷而不从嗟后之人弗率兮将自同于𠷠戎去诸姬
以日远兮十有四叶而称王(叶/雄)夫何乘之逆德兮又钟
之以顺嗣既博物又闳览兮仍约中而通理识周之所
以东兮基之所以南圣之所以憾兮德之所以惭类北
学于周公孔子兮羌不让夫东郯过齐晋之大邦兮警
贪功与好直鲁宗卿之岌岌兮忧好善而不择辨钟声

于戚邸兮危夫人之燕巢受衣纻于侨之赠兮盖驩然
若神交故受授于非其所受兮律千钧于一发苟奸国
于不义兮宁子臧之附节巢既陨乎诸樊兮阍荐戕乎戴
吴天将启乎季子兮抑剪丧其夷孤悲上国之使归兮赖
先祀之犹有在也乱之生则有由兮进鱄诸而退以待
也鸱夷载于江中兮游鹿上乎荒宫问七王以何在兮
歌至德之遗风遵闾门以彳亍兮感特书之题窆也矢吾
辞以白心兮比徐君之县剑也

　　吊伍君
　　　吾读伍员事未尝不悲员处父兄之不幸而讫
　　　至倒行逆施盖大不获已者而世多之以为名
　　　不可也当员急于反雠遂不顾急售吴光而进鱄
　　　诸杀人之父以报己之父彼州于之子则将何
　　　所报哉此员失也而况父兄痛仇费无极也无
　　　能有兵于费而鞭墓以仇君益失也然员能用
　　　吴以复父兄之雠而又为夫差复父之雠之死

　　　不畔以毕志于其所事则忠为有馀矣惜其君
　　　不终用逆料后日沼吴之祸徒以表其言之明
　　　故予作哀员辞虽过其孝而多其忠云
窃独悲夫谗人之丧邦兮甚楚子之熊居(平/王)朝吴已去
兮继出蔡朱何嗣子师之不幸兮与谗而为伍君一过
已多兮(夺/妇)遂及城父(杀/建)嗟奢二子兮一死一生死不可
以莫之就兮生不可以莫之行脱身东走兮乃至吴鄙
吴新有君兮(光/)楚日以骇(叶/喜)不三年其克报兮继入郢

于州来胡罪人之斯失兮而不𤏖夫厉阶誓包胥以必
复兮鞭王灵以为乖犯雠天之弗韪兮曾不异夫斗怀
(怀曰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讨臣臣/谁敢雠之君命天也若死天命将谁雠必犯是余杀汝)
当鱄诸之进士兮始已失其策也知反雠之急兮行之
倒而施之逆也吾犹尚论其孤忠兮保先君之嗣也栖
越子于会稽兮洒灵姑之耻也(越灵姑浮戈击阖庐卒/于郢夫差使人立于庭)
(苟出入必谓已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则对曰不敢忘)何甘馈之豢吾兮忘腹
心之巨毒也黄池业乎成霸兮忽姑蔑之在目也刭七

士以何益乎知员(员一/作人)亡而国随迫甬东之乞死兮始
地下之惭知己矣乎国以人而张兮亦以人而亡始谗
费之祸国兮终嬖嚭之乱邦荃不察夫忠贞兮矧外迷
而内荒访胥山之遗庙兮声烈烈以称王怒涛忽其殷
足兮些灵马于横江
　　吊望诸君
吾观战国之相雄兮曷有庶几乎王者之师惟夫子之
出其时兮而不轨于众驰当其合秦赵于济西兮拓汶

篁以蓟植下连城之破竹兮曾何有乎莒墨在兵法有
脱兔兮胡三年之及拒岂其力之不能兮抑要功于弗
举昔穆子之在鼓兮城可获而弗为必食竭而力尽兮然
后取䳒鞮以归观夫子之持重兮方戒令于钞掠曰封
墓以表闾兮有孟津之遗略新王不以间入兮岂成名
于小慧托微罪以去国兮遂乖身于上计后吾不可以
逆虑兮纷成败而智愚去千秋而尚友兮曰有人乎草
庐誓之死以鞠躬兮伤日中而濛汜援夫人以徵昔兮

增长悲于不已
　　　悲舒王
伟夫子之得君兮若阿衡之于成汤众方疾步而竞趍
兮意迟迟而不行幡然一起兮景星凤皇材博而利兮
论高而强志坚而不拔兮行不挠而愈刚赤舄几几兮
尊之以师臣四海呼舞兮南方圣人俾三代以同风兮
匪尧舜则不以陈洗经学之污陋兮与读法而咸新经
固有其造兮政岂祈于厉民举周官之剿说兮胡独忌

夫春秋宜天有变而弗畏兮人有谗而易售(平/)听鸣鸮
以为凤兮唾穷麟以为跛牂松柏老而剪弃兮喜植榆
之骤长激长河使昆崙兮岂滔天之能当瑟一解而弦
绝兮抱徵角以自伤何夫子得君之专兮烈又如是其
卑也曰事必待于自明兮岂明良之相知也至要君之
蹇浅兮乃以廉耻而自京帝托勃其有人兮知夫子反
身之未诚览嘉祐之闳辨兮乃成之以知言吾令鹈鴂
以些魂兮荐吾悲于九泉

　　吊陈了翁
彼绍圣其何时兮惟党人之蔽滋邪与正不两立兮君
子常屈乎其时执往论而为国是兮(熙丰/荆党)被以不孝之
伪名(元祐/温党)惇身服乎狙险兮申二蔡以为朋何夫子之
弗党兮曰在彼为举知固知蹇蹇之为予患兮甘茹毒
其如饴嗟夫子之寡师兮将以歼其渠魁仗尊尧以为
义兮阽余身于抵摧(尊尧集以/卞为罪魁)观泰陵(徽/宗)之英识兮亦
听聪之易寤也何操舟之倒榜兮谓长梁其不可渡也

邅余道夫九江兮旦又济夫南康顾穷飞其曷逝兮纷
网罗之高张嗟公道之不立兮今之人又数化(指蔡/薿辈)初
既要予以陆狄(一作/秋)兮又何倒戈以前御誓嫉邪以死
直兮虽颠越其非所辱审取舍以乾乾兮生有重夫所
欲南北裂其有萌兮知夫人之祸世三十年之来徵兮
卒符言于前筮吾尝爱元城(刘器/之)之为刚兮夫子又李
杜之齐名慕危节以感激兮些千秋其若生
　　忧释

天之何为使聪明而无信兮明畏之无神贤不必福兮寿
不必仁不义而富兮好礼而贫蹠以考终兮圣泣袂于踣
麟冶绁身于非罪兮冉疾于哲人曾日食以万资兮汲九
啜于旬之期郎三叶而不遘兮七世或袭其遗饱侏儒欲
死兮长九尺者饥司造亏羡兮偏既反而曰迪逆其犹景
响兮吾壹不知惠从之所归匪仁吾弗依兮匪谊吾弗据
培德植之翘翘兮顾俟时乎吾将茹夫何好修者见殃
兮曰告予以不淑饥馑降丧兮艰我水菽三釜需养兮

风拔庭木言陟于圮兮背树随覆填孰哀其岸狱兮娈
孰恤其困饥恶青蝇之伺物兮肆射工而含机纷硕鼠
之贪婪兮亦既乐苌楚之无知曾欷歔而仛傺兮适穷
困吾此时也鲜民之不如无生兮何久处乎此罹也吾
令箕伯叱风兮溘乎余将逝也指阊阖以开关兮跪敷
衽于帝也悯夜田以贷恩兮货车子以可假感寄辇以
泄私兮亦逃资于昼火畀怀鸠以荐休兮赂铜钩又为
祸漫铸山以禳饿兮抑富私而不果彼苍茫以无端兮

固遭遇之无恒既克定其谁憎兮谅靡人而弗胜逢
逆境以顺受兮乃先民之所程褊不怨夫漂瓦兮茫耳
外之蜚声吾何为不豫兮其无以心而累形曰相训而
助信兮吾将俟久于天人之监明谇曰棘人栾栾条其啸
兮不自先后集百蓼兮轮根屈盘别利器兮事会
胶轕见贞士兮怵迫应物好恶眊兮窟若囚拘岂识
道兮夷险迁乘鳣变化兮泰宇泊然吾何疑于袃葪
兮

　　乞巧(效柳/仪曹)
杨子振衣内湢蹀足外庭龙火迫汜纤阿弦晶天高无
云仰见明星倬彼云汉复道其昂两宿东西脉脉相望
己而童子有请于前者曰今夕七七天女红织帝命嫔
于河西而河鼓是匹神官役乌填者簉翼两旗既褰七
襄攸□是以人间之世穹楼开张杂组经纬瓜果招灵
蛛丝格瑞可寿可嗣可富可贵心开目明手便足利凡
有所求靡不如意先生以拙累官曷不随而祠之乎杨

子闻言将信将疑爰命童子舆峻几荐洁卮列瓜牙插
竹绥仰叩灵匹俯沥凡辞再拜稽首称臣而晋告于天
之孙曰切念微臣某寔病至拙灵七莫针神机莫抉冥
心顽尸倥屼謇言赘行脔卷臲卼他人有心百慧横
生举一反三推纵达衡算无遗策筹无不成臣独不然
关聪塞明利在而趍害萌而背首鼠两端观望进退动
辄得宜步无狼狈臣独不然手礓足碍周容以为度诡
随以为迁鸢肩以立羔膝以前低头出跨矫笑承拳破

怒而嬉枘凿相便臣羞见之执方愈坚柔和熟软滑稽
宛转突梯炙膏截截善谝移易是非售佞若蹇簧口电
舌听者舞抃臣欲效之喉若有键人之巧宦钻隙寻岐
频要银艾时更色衣意匠所发随触其机右官左调我
独差池特行兮遭媢皎志兮逢疑法吏蘖事以赇是非
翻手升降我执弗依甘即曲罚以为世嗤彼寔盗蹠乃
名之为随夷凡此拙疾更仆不了窃闻天孙司天之巧
幸逄欢旦仰瞻姣姣乞与馀恩实臣蒙之再造也辞讫

收声屏息俯伏以听命寥廓中若有所令曰勖哉某我
巧不可加于汝亦犹汝拙不可加诸人也相汝下民淫
巧滋新至德有世填填瞋瞋道术相忘野鹿标薪烦告
渎训巧于说言非以泄民之天者耶刑罗宪网巧于法
术非以贼民之质者耶雕龙骋马巧于谭辩非以离民
之款者耶搥仁提义巧于文章非眩民以多方者耶
谗魃贪巧于机械非沦胥民以败者耶是以知诈渐毒
民极佻巧盱盱以为诞琐琐以为狡相诪相张相敚相

矫世巧靡䆒帝心是懆我之所有岂自秘实获罪于帝
无所事祷勖哉其保尔之拙庶近大道杨子闻灵音覤
而惧少焉怡而悟于是再拜稽首祗承灵命退而引酒
以自歌歌曰彼木者樗不才而自如兮彼兽者狙恃巧
而卒自屠兮巧者自巧吾不知其巧愚者自愚吾不知
其愚兮游无为兮为途休无用兮为居吾不知抱朴
翁之徒还真子之徒兮
　

　
　
　
　
　
　
　
　丽则遗音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