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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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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兼济堂文集卷十四
            大学士魏裔介撰
 论
  黄帝论
伏羲神农去洪荒未远其风朴略至黄帝则已文明盖
天道变于上人事变于下圣人因而通之非有所强而
为之也穷而不变则不能通不通则不能久岂能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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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合天圣人之神而化之圣人之神道设教也其时神
农之后德衰诸侯互相侵伐轩辕修德治兵擒蚩尤于
涿鹿诸侯咸推轩辕为天子是亦征诛之渐矣然风气
日开嗜欲渐侈强凌弱大并小势所必至其势不得不
至于用兵非圣人之得已也观外史所记举六相立史
官制文字制阵法作器用作货币制作大备而制历以
斗柄建寅春正月为岁首制律以黄钟宫声为十二律
之本育蚕治丝以供衣服而民无皴瘃画野分州创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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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田而俗尚亲睦此屈轶生于庭凤凰巢于阁麒麟游
于囿夫子称其垂衣裳而天下治诚见自开辟之后至
此风气大变帝能顺天道以化民与伏羲神农同其功
也既曰垂衣裳而天下治乃史谓其迁徙无常以师兵
为营卫恐亦后世好言兵者附会之说而或者谓黄帝
问道于空同之山以求长生之术又曰黄帝采首山之
铜铸鼎鼎成骑龙上天群臣后宫从者七十馀人又如
阴符载天发杀机地发杀机人发杀机天有五贼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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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昌及古诗日中必熭操刀必割等语皆附托于黄帝
然而夫子未尝言之夫庄子所载广成子言至道之精
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
可长生可以养一身而不可以养天下圣人不为也阴
谋诡计暗蓄杀机知道者所戒而况于圣人乎善乎司
马迁之言曰学者多言五帝尚矣然尚书独载尧以来
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百家之
言杂而难信若迁者亦可谓卓然有见矣余固因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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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易之辞而备述之辨其伪以戒天下后世勿惑于方
士之说入于阴刻之计妄引古之圣帝而遗之以不纯
不美之疵也
  尧论
说者谓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
时有卞随务光者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盖有许由
冢云孔子序列仁圣贤人如吴太伯伯夷之论详矣余
以所闻由光义至高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观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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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疑之也夫尧咨问若时登庸之人放齐首言胤子
启明盖亦自古以天下传子之故事非尽谀也尧以至
公至明深知其子嚚讼不以一人病天下然后咨于四
岳师钖有鳏历试诸艰受终文祖二十八载乃受讴歌
讼狱之归其禅授天下若此之不易也许由何人而遽
让以天下让天下何事而许由耻之逃隐皇甫谧高士
传云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齧缺齧缺之师曰王
倪王倪之师曰披衣此四人者古不知其曾有与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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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如所云不过形如槁骸心若死灰巢鹪鹩之一枝饮
偃鼠之满腹以天下为糠秕高岸深谷不求名誉者耳
其道偏僻如春秋长沮桀溺之流世固不乏而岂足以
为尧之师哉又曰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
子州支父夫圣人以天为师奉若天命不利天下而为
之亦岂敢委托寻常视天下若此之易也盖皆老庄之
徒希心冥漠遗弃世务矫饰伪托之说何足信哉何足
信哉李太白恢谲之士不谙于典至若尧幽囚舜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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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开天下后世疑诬之端可谓无知而谬妄者已
  太公论
自古帝王之兴必有佐命之臣为之定其谋猷立其规
模而后从事是以禹征三苗尹伐有夏汉有三杰唐用
房杜李靖等虽王霸不同其勋伐一也观史记所载则
伐纣之事太公之谋为多而泰誓牧誓总众庶与舟楫
严步伐止齐之法率虎貔熊罴之士太公之于行军战
阵固仁义而兼纪律者也其为周室元功顾不伟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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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王之圣即奉尚父为师而武王从之受丹书之道
敬胜义胜直接危微之传此其于先王之道讲求之必
非一日也乃世因太公之知兵一切阴谋诡计皆附会
于太公又谓太公为朝歌之逐夫谯周曰吕望常屠牛
于朝歌卖饭于孟津夫太公归周未几而以女邑姜妻
武王生成王诵则其室家素著刑于之化可知而岂有
恶妻逐夫之事哉六韬所载多战国权诈之言非尽太
公本指也孟子曰太公避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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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西伯以养老致太公
太公以大老归西伯文王之服事殷武王之伐纣太公
皆左右其间盖识时顺命之圣人也而岂阴谋诡计一
切功利之徒所可及哉是不可以不辨
  周公论
自古帝王经国致治之法至成周而大备然武王末受
命未及有所布置制礼作乐大率皆周公之为也观多
士多方无逸周官立政诸诰恻怛深厚规模弘远而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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鸮东山大雅文王瓜瓞生民诸什比物连类曲体人情
阐明至德千载而下令人读之者犹感动兴起不能己
巳而况亲炙之者与周礼一书刘歆末年知周公致太
平之迹具在斯紫阳谓其广大精密不可谓无与于心
性若乃六十四卦之大象三百八十四爻之系辞拟形
容而象物宜观会通而行典礼得羲文洗心退藏之传
此孔子所以叹其为才之美而一生汲汲皇皇欲行其
道遵其礼见于梦寐不忘也摄政之事世儒或疑之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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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位冢宰之位而已非如荀卿所谓摄天子位之事
也然礼有践阼之文则负扆而朝自是循谅闇听于冢
宰之礼而三叔遂借之以为口实公孙硕肤破斧缺斨
亦何损于圣人之德哉司马迁解我之弗辟及居东先
后与尚书诸儒所注微有不同要之郑康成之说折衷
为得其中也康成曰成王得金縢之书亲迎周公周公
归摄政三监及淮徐叛周公乃东伐之余反覆详考知
易书礼诗周公之作为多其学一文王法天之学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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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忠敬诚笃臣道于此而极治法心学亦于此而极孟
子曰悦周公仲尼之道周公仲尼一道也知言哉
  孟子论
吾读孟子之书而知千圣相传之学至是而有所会萃
焉盖循蜚禅通以前固不可得而考已自伏羲以开天
之圣仰观俯察远取近取直剖混沌之秘而性学已露
其端矣然而不言者易所谓默而成之神而明之存乎
其人也逮伊耆氏为君初不知其何所师授而以允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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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中一语传之于舜舜复以十六字传之于禹则心之
精妙著矣而性之一字犹未显也至汤而大阐厥宗乃
明告于天下曰惟皇降衷下民厥有恒性性之说昭然
著矣然汤文阐之而不足桀纣乱之而有馀伊尹作伊
训箕子衍九畴吕望奉丹书周公作大诰诸圣人竭其
心思不惮文辞之纷纷者无非为此天命秉彝之理也
春秋之时王迹既湮道德坏裂天乃诞生素王为万古
照长夜以大学传曾子孟轲氏独得其传所传者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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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之谓性也不明乎善不诚乎身也是以一生言性善
言仁义言人皆可以为尧舜惓惓行道无一息不在民
生虽以齐梁庸主依恋之不忍遽舍而知言养气发前
圣之所未发割烹自鬻之章雪古人不白之诬于千载
之上彼杨墨之凶德告子之执拗淳于髡公都子万章
诸人之反覆诰难历历辨晰若鸿钟之在悬大扣之则
大应小扣之则小应如明镜之在握媸对之而见媸妍
对之而见妍初不费思索不事考证披却导窾扼亢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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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投之所向无不如意自非天理精纯之极何以有此
雄辨快论哉或问于程子曰孟子还可谓圣人程子曰
未敢便道他是圣人然学已到至处我则曰孟子圣人
也昔人谓孟子若遇庄子二人辨未知孰胜愚谓庄子
幸而不遇孟子耳彼虽剽剥儒墨汪洋自恣然以孟子
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固非诡遇之师所能与之角胜也
自孟子之没知孟子者莫若韩子谓求观圣人之道必
自孟子始又谓孟子之功不在禹下岂不信哉其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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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圣未远居圣最近盖将自负于颜曾思见知之列而
以闻而知之望天下后世之人衍仁义之绪于无穷而
后世之学者犹曰圣人未尝有一法与人亦无有一法
受于人前无辙迹可循后无典要可据见无所见闻无
所闻故曰无有乎尔举圣贤传心要典入于异教而不
自知也哀哉奈何不反而求其放心也
  留侯论
汉留侯张子房义士也亦仁人也世皆以为子房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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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韩似矣夫东见沧海君得力士击秦皇于博浪沙中
此为韩也说项羽立韩成为韩后此为韩也项王杀韩
王成良复归汉以图羽此为韩也若烧绝栈道朱子以
为其意自在韩而不在汉则已未必然盖汉王之王蜀
即有欲攻羽之心特以势力不敌乃听萧何之言养民
致贤收用巴蜀还定三秦张良自无不与其谋者烧绝
栈道愚楚也岂绝汉哉若烧绝而不可复出汉王虽愚
必不听其计矣况良之归韩亦汉王遣之盖欲待还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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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之日为汉羽翼耳良欲辅成以助汉则有之谓成
之僝弱遂足以定大计而王天下良不若是之昧也项
王杀韩成如几上肉彼无智以自全其不足与有为可
知矣良始为韩击秦及立成而羽杀之则击秦者不得
不移而击楚故黥布彭越之可使韩信之可属大事运
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而项王已在良掌握中矣
灭项王则良报韩之志已毕而辅汉之志方急故足可
蹑也盟可背也楚梁之地可捐也关中可都也凡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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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久安长治计耳及其功成身退托于神仙此明哲
保身之智乃杨龟山以为汉事得成吾责已塞然后自
托于神仙以遂其不欲事汉之心此殆不足以知子房
盖为韩报雠者义也佐汉定天下者仁也三代而后若
子房者其才智渊涵如神龙变化不可测识诚伊尹太
公之流而岂仅进退从容而已哉若曰止于为韩而已
则当郦食其请立六国后之时汉王已称善刻印韩亦
在复立之列良何以借前箸而止其谋哉良之不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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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后盖以已心已尽大义已明天下苍生久困不可
以一国一已之私而有拂于天道人事自然之势也岂
非仁义兼尽者哉若区区复雠不以康济为怀则豪侠
之举而已何足以为子房
  平原君论
战国四公子信陵君固为第一其次则莫若平原君盖
其知人之明虽不及信陵而虚怀下士有足多者如识
毛遂于自荐而说楚以合从斩笑躄者之美人而轻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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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重士其识趣固已不群矣至于邯郸被围辛垣衍说
赵以帝秦围城危急鲜不悚怵易虑而平原犹豫未之
肯从虽鲁仲连之说辞慷慨乎然非平原君有见于大
义鲁仲连之说亦未必行也由是观之可不谓贤乎太
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体鄙
语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贪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兵四
十馀万众邯郸几亡余独以为不然上党之于邯郸仅
隔一山建瓴之势也秦得上党视邯郸囊中物耳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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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乐属秦而乐属赵冯亭因民之欲而请之未为邪
说假令将廉颇诎赵括深沟高垒与白起相拒而出奇
兵绝秦之饷道白起救死不暇乌能坑赵卒四十万哉
夫国之安危系乎将将之决胜在乎谋赵之失计在以
赵括易廉颇不在受上党也太史公利令智昏之说岂
足为确论哉故吾尚论平原君以为后信陵而先孟尝
春申也
  汉赵苞论(癸丑年春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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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赵苞之事世未有定论也程子曰以君城降贼而
求生其母固不可矣然亦当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不
顾而遽战乎必不得已身往降之可也徐庶于此盖得
之矣方正学则谓苞善守官矣然而未知义也鲜卑众
多而可以计取性贪而可以利诱不此之图而使母死
于寇虽可以存天下君子犹不忍也况一城乎义者合
乎道而宜乎人心之谓也不可以固而不知变也上不
失亲次不失职惟达于义者能之乃李卓吾藏书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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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赵苞于杀母逆贼之列是三说者将何从焉魏子曰
徐庶之事与苞不同徐庶当曹刘分争之际君臣之分
未定而曹劫质庶母故庶不得不去且与昭烈有知心
之雅其去也昭烈盖许之矣今苞乃守土之官义当与
城存亡若降贼则已为不忠之臣矣不忠之臣即不孝
之子辱其家声有忝祖父况汉法至严苞之宗族岂无
伯叔兄弟连坐受累虽母子俱存何益且其母贤母也
遥谓苞曰人各有命何得相顾以亏忠义尔其勉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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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亦甚分明岂肯苟生哉由是言之苞以身降忠孝俱
亏断断不可程子之论非也卓吾以苞为杀母之贼则
又太过苞于锋刅交接之时仓卒无计葬母之后呕血
而死情甚可怜岂可以杀母律之哉惟方正学之论颇
为合宜但当日苞曾否以赂求鲜卑或鲜卑必欲得城
不但欲得赂史臣皆未详载而以义权之则正学之说
为不悖于理而可行也纲目书鲜卑寇辽西太守赵苞
破之发明曰赵苞急于王事遂至不能全其母故虽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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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而死纲目亦略而不书所以权轻重而示训也呜呼
微矣观紫阳之书法则于赵苞之事非深许之而亦未
尝深罪之后世尚论者当怜苞所遇之穷而其心则无
他庶乎其为定论余恐守土者降人而罹于重法有亏
忠孝赵苞以义士而蒙恶声也故不可以不辩
  田子春论
韩昌黎祭田横云事有旷百世而相感者余不自知其
何心非今世之所稀孰为使余歔欷而不可禁夫田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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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之壮士耳义不臣于汉高其客五百人皆死于海岛
慷慨同心固世之所稀有宜昌黎洒泣墓下也若汉末
之田畴者余读其传掩卷太息徘徊不能去窃以为世
之所稀殆有过于田横者矣原其奉命长安间关出塞
得报驰还虞已被害谒墓哭泣陈发表章逃遁穷山远
迩向附与其宗族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
于世复怨雪耻之志昭若日星矣其后曹操北征乌桓
用畴之策越白檀之险出空虚之地遂登白狼破蹋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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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欲加以封爵畴义不肯受复令夏侯惇就宿寓意答
曰畴负义逃窜之人耳蒙恩全活为幸多矣岂可卖卢
龙之塞以易赏录哉千载而下盖鲜有知其心者余读
陶渊明诗云辞家夙严驾当往至无终问君今何行非
商亦非戎闻有田子春节义为士雄斯人久已死乡里
习其风生有高世名既没传无穷不学狂驰子直在百
年中渊明之悦慕于畴如此亦必有其故矣世或以为
畴不受侯封为狷介小节余则谓操之所为畴必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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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足于中者故欲刎刭自明以遂已志假令操破乌
桓而表刘虞之忠节以正公孙瓒之罪则知已之感岂
不重于侯封乎呜呼此则余之歔欷洒泣不禁百世而
相感者也
  赵子龙论
论曰昭烈崛起涿鹿提一旅之师崎岖于曹孟德袁本
初刘景升吕奉先之间卒能三分鼎足创业西南文武
佐命自以诸葛关张为先然吾观赵顺平大节磊磊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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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名将诚可谓古之大臣也当阳长阪之役非顺平则
阿斗母子不免于厄北山之战非顺平则不能有汉中
故昭烈称之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余谓胆者忠义之
聚也非忠义发于性生乌有如是之胆哉而其不欲居
成都田宅引霍去病之言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国
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故
土乃其宜耳又其諌先主东伐曰国贼是曹操非孙权
也谓宜早图关中因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其识尤伟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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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主违諌自用以致败衄王业中颓良可叹也倘用顺
平之言舍孙权而取关中秦陇响应汉室可兴矣盖先
主生平颇有知人之明而用兵之识暗于时势权谋故
其自将也往往致败而顺平之将略亦未竟其所长然
先主能知顺平于微贱以是终身感契得自奋发史册
功绩焜耀古今陈寿以为灌滕之徒果其俦乎
  王导谢安论
晋之南迁论贤相者必曰王谢吾则以为王导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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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甚明盖不特功业不及而其心术亦大相悬绝也
昔者元帝渡江庶事草创人心未辑王氏以中朝旧族
人望所属且兵权在握势据上流于是以王敦为大将
军王导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是则晋之将相导兄弟
二人为之权重极矣时人所以有王与马共天下之谣
也及敦之反叛乃因元帝引用刁刘非有他故伯仁之
死假手于贼虽良心所发涕泗交流然行胸臆而报恩
怨所误者国事非但负良友于幽冥也幸敦死得成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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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假若王敦篡晋焉知导不受封南面而王乎苏峻之
变束手无策登床卫帝亦差强人意耳石头取节见笑
于陶侃导亦颜之厚矣史谓其简素寡欲善因事就功
而其灭敦之功不足掩其阿敦之罪也若谢安苍生雅
望久著东山桓温不臣谈笑而道遂寝移阼之谋违众
举亲竟成淝水之绩使非安也则投鞭断流麋鹿游于
昭阳之殿矣岂复有江左风流六代繁华哉由是观之
文靖之功固十倍于文献而心术光明磊落冲虚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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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无一毫渣滓之未化王导之不及甚远非可以伯仲
而论也
  王通论
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孟子以仁义持
世辟杨墨息异端嗣后董仲舒以儒术答策斥百家尊
孔氏两汉四百馀年国不异教家不殊俗庶几乎三代
之世也自曹孟德以奸雄之姿怀攘窃之谋矜其才智
抒为文藻子桓陈思皆稍有情致于是飞盖西园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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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下芙蓉池上之篇美人白马之什莫不丽句泉涌彩
辞玉屑然皆华而不实雕而不朴流于哀怨习为绮靡
崇尚老庄驯致南渡清谈满座挥麈接席其所谓文者
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不过风云月露之形如李谔
上隋祖之书见其槩矣即求一近道之言不可得而况
于知道之人哉文中子生于隋季讲学河汾之上一时
魁硕之士如薛收董常房元龄杜如晦李靖魏徵温彦
杜淹之流莫不执经问业成就其材以佐有唐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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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岂可强为引重而尽无其实者哉至于元经续诗续
书盖亦其祖父皇极谠义时变论大政论之属因而命
其门人成之是以未合于仲尼删述之大经大法而考
亭有吴楚僣王之论也然其人之风致既高而议论多
有可采温公传中所载不必论矣如所谓言政而不及
化是天下无礼也言声而不及雅是天下无乐也言文
而不及理是天下无文也如所谓为人子者以其父之
心为心为人弟者以其兄之心为心推而达之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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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可矣如所谓吏而登仕劳而进官非古也古者士登
乎仕吏执乎役禄以报劳官以授德静以思道一以贯
之嘉言固不胜数然其间驳杂之语亦不可胜数如谓
陈思王达理以天下让谓汉文帝废肉刑害于义而其
尤不可解者以释迦为圣人不能不起后世之疑然以
文中子好学深思其拟托六经固不能无过亦何至假
借齿颊宽假老释显然谓晋梁之乱非其罪者哉意必
其子福郊福畤之徒惑于异端借大儒之书为之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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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辙耶此考亭所以深惜之而余亦重有意乎其人论
列而并著之瑕瑜各不相掩庶乎后之君子志学适道
者断不可参以二三之见杂以私欲之萌以自流于僣
伪虚浮而天下后世未尝无知言之君子其耳目何可
尽掩也
  唐太宗论(癸丑年春月作/)
天下之纲常何在乎曰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若唐太
宗六月四日之事君臣父子兄弟之义尚可问乎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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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以太宗为君贞观之政尚有可述而欲宽之虽然亦
乌得而宽之也或曰建成与秦王在高祖当日处之甚
难欲夺嫡则建成长子也欲传位建成则秦王之功甚
大建成与秦王又无太伯子臧之节其势必至于相雠
相争而后已为高祖者将奈何余以为立建成而封秦
王于外此正义也虽然封秦王于关东建成即位秦王
能为之下乎如是而国之乱在后日但君臣之分一定
秦王何能为今既不出秦王于外兄弟并在禁卫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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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六月四日之事杀兄之后几有弑父之萌乃臣子大
恶天下大变也尚何国家之为哉故为高祖者立建成
为太子即应封秦王元吉于吴楚之间即位之后必不
敢萌窥伺之志可以保全其王位而福荫及于后裔即
使为汉吴楚之事若有周亚夫其人者可以坐而定之
不知出此使秦王手刅同气为万世指摘虽尊为天子
富有四海清夜以思其何以自安也秦王既杀建成元
吉而又戮其子其可谓忍心害理而大不仁者矣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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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之功既大而建成元吉必不相容故秦王不得不
出于此余曰天下事断之以义不当论功凡功盖天地
皆臣子职分之所当为昔者周公有大勋劳于王室未
闻有觊觎为王之心而凡为周公之偏裨卒伍者亦未
有如尉迟房杜之谋也秦王功虽大不当立建成虽才
具庸常太子之分已定君父之命已成焉有不禀命而
杀太子杀其胞兄者哉考之通鉴元吉劝建成即杀秦
王而建成不从是建成犹知有父未忍杀秦王也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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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何心哉故为秦王者宁作咸阳一布衣而兄必不可
杀父必不可迫胁而禅此天理人情之至天下万世不
易之公论也厥后武氏之篡杀唐子孙殆尽而太宗之
子孙为帝者多不克令终则六月四日之事之报也为
天下者于君臣父子兄弟之际其勿轻生不仁之心哉
  唐初诸大臣论
呜呼人臣委身事主虽曰建功立业然苟非以德为本
即彪炳一时未有能久食其报者也昔者五羖大夫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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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劳不坐乘暑不张盖仁德广被及其殁也童子不歌
谣舂者不相杵商君天资刻薄临渭论囚渭水尽赤卒
以车裂由是观之人君仁暴关其国之兴废大臣仁暴
关其家之盛衰也岂不信哉唐初知名之臣不可胜数
然言贤相则必曰房杜言将略则必曰英卫言犯颜敢
諌则必曰王魏余独怪房杜子孙后皆荡废而世绩之
孙敬业虽以义兵为名竟俱诛死独郑公子孙多有贤
者至其五世孙谟复相宣宗卫公之后亦尚有人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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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诧其庆殃之不同也及细观唐书乃知六月四日之
事房杜之谋为多既杀建成元吉乃并诛其数子尔时
房杜不尽忠言以止之厥罪何辞哉李世绩将略虽优
武氏之立一言丧邦初不过从保全身家起见而其孙
敬业反以此夷灭天道好还良不诬也卫公不预玄武
门之事其识最高郑公劝太宗以仁义安天下宜其福
泽绵远也房杜相业虽贤以人品心术较之难与郑卫
二公同日而论矣然后知人臣当国家艰难之时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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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佐主乃为长久之计若取快抒愤于一时其出尔反
尔断断乎其不爽也存心设虑盖可忽乎哉
  王圭魏徵论(癸丑年夏月作/)
王圭魏徵之事世多议之而程正叔之论尤严正叔语
司马君实曰魏徵事皇太子太子死遂忘戴天之雠而
反事之此王法所当诛后世特以其立朝风节而掩其
罪有善有恶安得相掩君实曰管仲不死子紏之难而
事桓公孔子称其能不死与徵何异正叔曰管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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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徵异齐侯死公子皆出小白长而当立子紏少亦欲
立管仲奉子紏奔鲁小白入齐既立仲纳子紏以抗小
白以少犯长又所不当立义已不顺既而小白杀子紏
管仲以所事言之则可死以义言之则未可死故春秋
书齐小白入于齐以国系齐明当立也又书公伐齐纳
紏去子明不当立也至齐人取子紏杀之此复系子者
罪齐大夫既盟而杀之也与徵之事全异盖程子之言
如此余尝详考子紏之事论语子路子贡皆言公子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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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称紏也再考司马迁史记则曰襄公醉杀鲁桓公
数欺大臣群弟恐祸及故次弟紏奔鲁其母鲁女也次
弟小白奔莒小白母卫女也及战于乾时鲁兵败走齐
遗鲁书曰子紏兄弟弗忍诛详史记之文则子紏乃桓
公之兄矣再查左传杜预注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来
奔亦曰子紏小白庶兄盖预本司马迁史记而注之也
程子乃谓小白长而子紏少岂未考史记与杜预之注
耶至胡传所注大略本之程子曰左氏书子紏二传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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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齐纳紏君子以公榖为正一子字固不必深辩至引
史称周公诛管蔡以安周齐桓杀其弟以反国此殊不
足为据汉晋去春秋未远其考证必详岂有舍司马迁
杜预而反以泛引之文为据耶余谓王圭魏徵之事与
管仲召忽正同管仲之不死未必是夫子第以其功而
大之其曰匹夫匹妇之谅非指召忽也建成为兄为太
子见杀于弟王圭魏徵从而事之于义安在以此责之
自当有愧于心但紫阳纲目书法亦不深责之者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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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之功德可比管仲紏未正其为世子建成虽为太子
上有唐高祖则亦未正乎其为君也此与反面事雠者
微有不同故应在末减之列耳功过既不相掩而功又
大于过此春秋善善长而恶恶短之意也善乎尹起莘
之言曰臣之事君固当终始一致若君臣之分未定遽
欲死于其难则亦君子之所不予又曰东宫官属与诸
王官属与人臣事君不同故夫太子臣子也藩王亦臣
子也其僚属亦臣子也任是职者当以一人为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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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所事为主此岂私于圭徵之言哉盖其晰义至精为
天下后世虑深远耳故管仲之事桓公魏徵之事唐宗
皆未合乎义也然责以必死如君臣之分则其理固有
不同者矣余故曰王圭魏徵之事与管仲召忽正同而
不在子紏小白兄弟之称也假令仲无匡合之功徵无
仁义之效谓二子品在召忽之上其谁信之若子紏建
成既已为君而管仲魏徵背之虽有匡合之功仁义之
效则冯道范质之流当为君子之所羞称也余故详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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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俟有道者论定焉
  五代史创业诸君论
五代创始之君曰朱温曰李存勖曰石敬塘曰刘智远
曰郭威此所谓梁唐晋汉周也五代史资治通鉴及朱
子纲目所载是非已大较矣余谓此数人者皆不足以
为君而有篡逆僣窃之罪者也朱温从黄巢为贼事穷
归顺托崔胤为腹心弄张浚于股掌兵围凤翔劫迁天
子假手氏叔琮朱有贞以成弑君之祸天地所不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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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共愤彼清流白马杀戮士夫之恶又其馀矣李存
勖虽非唐室之纯臣然以复雠讨贼为名请矢王庙负
以前驱自郓入汴剪灭伪梁以雪有唐三百年亡国之
恨不负三垂岗奇儿之称惜其骄溢自矜不立唐后信
用伶人中宦残害忠臣大将魏州之变赵在礼乱兵喧
豗反戈相向登道旁冢置酒相顾泣下死于郭友谦之
乱葬以乐器所谓取天下于十指者竟安在也李嗣源
负心背义公然反叛无足论矣石敬塘踵之遂召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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赂以山后十六州乃以儿皇帝自居身死未几景延广
横挑衅隙杜重威以十万之众捲甲投降张彦泽先入
汴州而出帝遂迁黄沙白草得一啖饭地竟何益乎刘
智远才识愈觉庸下拥兵不动甘受木柺伺隙乘便掩
有洛汴所任用者如史弘肇杨邠王章皆牧竖小人父
子践阼四年而亡自古未有失国如斯之速者也此与
天之历数何涉哉郭威以尧山老革遂作花项天子与
李嗣源石敬塘同一罪人而付托世宗可谓贤嗣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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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政几致一统则亦天之不忍忘情斯民而非威积功
累仁有以致之吾故曰此数人者皆不足以为君而有
篡逆僣窃之罪者也虽然彼既已居大宝受万国之玉
帛矣岂可谓之非君乎余曰称之为君者以其有为之
之名也不予其为君者以其无为之之实也若但以强
弱大小而论则西南诸国盖亦尝称帝矣即可谓真天
子乎彼刘汉之僻居闽粤犹以中原为洛州刺史安在
其为天子耶五代之间置君如奕棋其委贽而为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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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萍梗而九州四海之民视其君如旅客之于传舍而
无所系属也然则朱温五七人其与李茂贞王建杨行
密钱镠之徒又何以异呜呼天降下民作之君斯君也
天既不作之君矣自作之君天不予之史臣安得而与

  治道论
衣食者生民之要务礼乐者维世之大防古之帝王所
以治天下者不过此二端所谓富而教之也至于刑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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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不得已而用之耳然裕民之衣食要在易其田畴薄
其税敛孟子二语尽之矣至于礼乐人皆不知其本往
往求之于登降周旋音节声容之际何其谬也不知伦
常之外别无礼乐但使五伦各得其叙君君臣臣父父
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截然有分以相接肫然有情
以相通此所谓礼也由是祀郊庙和神人祭先师饮酒
礼重婚娶别祭葬禁娼优之淫哇绝浮屠之荒谬民各
甘其食安其居上下贵贱各有品则亲戚朋友互相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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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风俗淳厚寇盗不作则王道之大端已傋于此矣虽
唐虞之世百姓恊和时雍风动可渐致之如谓舍此而
别有治世之道或尚刑名或崇异端或好土木或兴边
功或嬖女色或事游猎有一于此未有不亡岂但无益
于治也呜呼治道之要具于尚书以心法出为治法而
通鉴纲目善恶具载人君欲治天下国家者在知人安
民以一敬为万事之根本而已矣
  举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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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业者朝廷取士之法也有四书艺有经艺有论表判
策理义何一不备其中世务何一不备其中若四书经
艺通于圣贤之理义论表判策中于世务之规绳岂得
不谓之佳士可以临民可以事上可以为台谏可以侍
讲读即公卿宰辅由此其基之矣故自有科目以来得
人之盛未易更仆数在父师宜有义方之训养之于蒙
穷理致知博通今古而储之为有用之材在子弟宜有
潜心之功修之于闇专心致志研究经史而发之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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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之虑如是而应有司之弓旌斐然成章自然荐拔入
格曰孝廉曰进士皆古所谓至美之名而今人所祷祀
而求也既已得志为忠为孝为廉为节仰事父母俯育
妻子加惠三党施恩闾里何为而不可今之高才者往
往忽视举业比之敲门瓦厌为兔园册而不肯精细用
力但泛滥求之诗文不知举业之道细诗文之学粗以
作举业之心学诗文未有不工者若但留意于诗文而
不用力于举业则粗疏支离虽勉强终场而不能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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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及其老而悔之已无及矣或不得
已而作卑官作幕客举少年肮脏奔放豪上奇瑰之气
销磨殆尽虽以杜子美之贤而悲辛于残杯冷炙之间
富儿肥马之后良可叹也丈夫出世父母妻子倚赖匪
轻奈何不能出人一头地而藜藿其食鹑结其衣乃致
怨于室人之交谪哉孟子曰故术不可不慎也吾故婆
心言之洒涕书之以告天下之才士志士勿甘心骄语
于一时而自误其终身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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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子陵论
箕山颖水世传其节而不见于孔子之论述若史传所
载严子陵以光武故人被召不屈卒钓严滩名高千古
其旷代之真隐避世之奇士乎余曰否否子陵用世之
士非避世之士也于何知之于其答侯霸之言知之霸
使西曹属侯子道奉书于光光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
鼎足甚善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是子陵
欲以仁义济世已微露其端矣霸得书奏之帝帝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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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其旨以为狂奴故态虽车驾幸馆抚腹谈笑升舆叹
息相对累日于以论述故旧则可耳非子陵受聘之初
志也帝之言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耶子陵张目
熟视曰士固有志何至相迫自其言视之若志在挂瓢
洗耳矣宁知光之羊裘钓泽以吕望自居也三反后至
以伊尹自待也伊吕自待当以伊吕处之光之志斯得
行矣奈何以諌议大夫相吏欲与周党王良同其礼遇
不亦薄待子陵之甚耶帝从容问光曰朕何如昔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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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曰陛下差增于往意其贫贱之时交称尔汝谆谆仁
义之言必大有所开发于帝今兹之来将以丹书敬胜
敷陈使斯世登于三代也而帝身居至尊有其一以慢
其二不复求益此子陵之足所以直加于帝腹欲悟帝
而帝终不悟也可胜惜哉古之圣贤论道德不论势位
故上下相得而益彰子陵以文王成汤待光武而光武
之待子陵乃不如桓公之于管仲富春之耕桐庐之钓
悠悠千载此志竟谁识之或曰光武不任三公而任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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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阁大臣以切直死者有之群臣以非谶而见罢黜者
有之子陵刚介人也不默默以固位必谔谔与之争岂
能堪此与其用而有疏薄故旧之嫌孰若不仕以全君
臣之义子陵诚为知几范文正公作祠堂记曰微先生
不能成帝之大微光武不能遂先生之高是二者之论
皆近之矣而未足以尽先生之志也若夫庸流俗子艳
称夫客星帝座之说此又瞽史之见何足论
  三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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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于余曰三国之刘孙曹孰可以取天下者余曰取
天下以德与才若三子者皆非其人也昔高祖光武起
于匹夫奋三尺之剑诛秦戮项枭寻灭莽云合响应其
机捷于桴鼓然皆以仁义为心不杀为尚又当吕政王
莽残暴之馀而能驱策英雄动中肯綮是以算无遗策
功流奕世今三国之时天下则汉献之天下也刘孙曹
三人者为汉室之臣子则宜竭忠尽力死生以之扫清
贼孽复于旧都显膺封爵永誓河山乃臣子之大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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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何操之奉迎挟天子以令诸侯为问鼎请隧之谋即
东西征伐芟除大难皆假王室之名号以遂其私而快
其愤非有兴复汉室之心也假若操居心笃棐无戕杀
孔融董承之事无贼弑皇后贵妃之恶鞠躬尽瘁夙夜
匪懈其子丕化之世济忠贞乌知天命不佑之乎乃如
鬼如蜮曰天命在我吾其为周文王操为此言其亦蒙
面丧心不知愧耻不特不可欺天下后世之人即其附
和之党亦闻之而窃笑也孙权席父兄之势虎踞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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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为戎首固非曹氏之比然以地方数千里带甲数十
万未尝显暴曹氏之恶如孔璋之檄声罪致讨但闻信
使往来一则上书请正大号再则上书称臣请封彼其
意若曰蜀急则依魏魏急则依蜀权变随时合于纵横
聊以固吾圉尔不知为牛后而不为鸡口奉表纳贡屈
辱已甚宴安酖毒兵甲朽钝不敢北向一矢相加遗吾
恐诸葛武侯之巾帼不特宜遗司马仲达而先应遗之
孙权也况白衣摇橹蒙逊诈谲于和好之时为掩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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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明明以威震华夏南北通谋忌汉事之将成为贼羽
翼罪可胜诛哉州吁弑君宋鲁诸国伐郑公子翚固欲
出兵春秋深恶之以诛夫与乱贼为党者也孙权之恶
何以异是吾独怪昭烈当刘表之没不取荆州而尚匹
夫之让关忠义孤军深入未有继起之师夷陵连营举
国知其不可而刚愎自用同姓为婚不顾辰嬴之丑而
大伦有乖生平周旋于郑康成之间讲学者固如是乎
故曰三子皆非取天下之人也虽然曹与孙其才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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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无足取矣昭烈仗义讨贼屡经挫䘐志气不衰卒以
郁郁而死才虽不足其义则正矣是以君子取之以续
汉统
  李淳风答太宗论
武氏之乱唐也见于秘记所传有唐三世之后女主武
王代有天下太宗于是秘问太史令李淳风淳风对曰
其人已在陛下宫中为亲属自今不过三十年当王天
下杀唐子孙殆尽太宗曰疑似者尽杀之何如对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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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命人不能违也今使得而杀之天或生壮者肆其
怨毒陛下子孙无遗类上乃止后其言果验世莫不神
淳风之数以为天运已定余独以为淳风之数则精矣
淳风之所以对太宗者未善也夫武氏之乱唐也诚天
数为之然天果何恶于唐而生此妖孽以乱之哉太宗
以文武兼资之主开创而有天下其杀建成元吉也戕
手足以争大宝已为忍心害理至于取巢刺王之妃而
渔其色其家法已大坏矣彼武氏者生禀狐媚之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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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枭雄之性身为才人亲见太宗之行已有鹑鹊之思
其后勉强为尼适高宗入寺故有意炫美于前高宗习
于太宗所为而效尤之遂不惜以社稷殉一奸妪是则
武氏之祸实由太宗酿成之也使太宗问淳风之时淳
风正辞以对曰天数固有然人事足以转之诚能法关
睢之德正刑于之化使后宫勿以冶容见宠而昔所为
乱伦之事不惮更弦易辙以图之则高宗他日嗣位必
将兢兢于有家之闲不至渎乱于先帝之下陈武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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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阴狠亦无由燕啄皇孙而龙漦帝后矣纵使得志其
祸亦未必若彼之烈也奈何对不及此徒曰天之所命
人不能违使太宗听其恣肆以为此数之无可奈何独
不见太戊修先王之政而祥桑枯死武丁祭成汤有飞
雉升鼎耳而雊内反诸已以思王道而重译来朝乎夫
所贵乎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者谓善必先知其福不善
必先知其祸善不善之间转移甚微而非如推测之家
拘拘于一定而不可易也唐德宗语李泌曰建中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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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士豫请城奉天此盖天命非卢杞所能致泌曰天命
他人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盖君相所以造命也若
言命则礼乐刑政皆无所用矣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
此纣之所以亡也观邺侯此论可谓深于天人之际然
则武氏乱唐虽曰运数独不可修德修礼以挽之乎如
谓修德修礼亦不可挽是褒姒妲已应作于盛德之时
而飞燕玉环可惑夫清明之主也岂其然哉吾故曰淳
风之数则精矣淳风之所以对太宗者未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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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乐天长恨歌论
余读白乐天长恨歌而不能无疑也妃子以倾国之色
专宠金屋养成渔阳之乱以致鞞鼓动地城阙烟生翠
华西幸六军不发蛾眉死于马前花钿委于陌上明皇
于此其有悔心之萌矣故杜子美诗称之曰不闻夏殷
衰中自诛褒妲以见肃宗之所以能中兴者由于明皇
割衽席之爱以援六军之心天下闻之皆知其有迁善
改过之思也至于龙驭既回春风桃李秋雨梧桐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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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鸳鸯翡翠之梦是以临邛道士乘间而入之排空驭
气得之海上仙山寄钿钗以盟心忆七日之私语此术
士幻化之所为明皇堕其中而不觉也夫以妃子之狐
媚误人家国使其死而有知亦不过为丽色之鬼耳岂
得复处于金阙玉扄之间哉然则七日之语何以知之
金钿之寄胡为乎来曰此术之易晓者耳凡物之精魅
者尚能知人已往之事岂鸿都羽客而不解此耶余深
怪明皇之既悟而复迷乐天又著为歌词以艳其事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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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之人君陷溺于中甘心尤物而煽处者且妄觊于死
后之馀荣也则所云窒乱阶者恐反为乱阶矣故诗人
之义必当以子美为正
  致知在格物论上
知为德启明之端物乃知自涵之理大学以此为入道
之首务所以示天下以至善之则由此而求之则自正
心诚意修身以至于齐家治国平天下无有毫釐之非
失此而求之则自正心诚意修身以至于齐家治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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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有毫釐之是是非之间道之几也故君子必察
焉致知在格物此何解哉朱子曰人心之灵莫不有知
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
也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
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
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是说也人尝疑之以为天
下之物如此其赜也而吾纷纷焉日求所以格之则亦
不胜其劳矣乌乎知而不知朱子之言求至乎其极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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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纷纷焉骛之于外也盖知非他即心之灵也物非他
即心之理也致知而遗物以为知则流于空虚而无实
致知而逐众物以为知则又近于玩物丧志格者格其
一物之不离众物也格其物物之合为一物也格其一
物之不离众物则吾心之理岂能遗乎天下格其物物
之合为一物则天下之物岂能越于吾心前序知止能
得之后不云物有本末乎人皆知言本而不知明德之
为本人皆知言末而不知新民之为末人皆知言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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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知本末合而为物格者格此而已岂有他哉然所
谓求至乎其极极者何也曰即所谓至善也物无不善
格者至于至善故在止于至善其功尤在于格物不知
至善何以止至善
  致知在格物论下
知物之所以为物则知知之所以为知不知物之所在
而强言致知之学者非明德之本指其于学也为妄而
已矣知外之物非物也物外之知非知也若以其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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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万物之上而不与物以为偶以是冥然自号曰致
知致知则未也夫惟显微无间精粗一致直窥夫天人
合一之大原而不忽其用力之方于是乎穷理之学乃
以有功于天下大学曰致知在格物明明德之始事何
其灼然哉夫物之说至难言矣圣门论述未有训释之
明文此固启天下后世以疑似之端者也然纷纭于百
家为惝恍无据之说不如还考于六经有至常不易之
理易曰精气为物凡物未有不合精与气而成者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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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是也诗曰天生蒸
民有物有则凡物未有无则者所谓有耳目则有聪明
之德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也孟子曰万物皆备于
我矣理一本而万殊万殊而归一本盖不知物之为我
我之为物也如是而物之为物亦大可识矣四海有圣
人焉此物此知也有贤人愚人焉此物此知也乌用格
然而知不遗物仍以知达之于物则自有灿然明备之
象物不外知即以物涵之于知则必有极深研几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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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知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
地之宜者伏羲之格物也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
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者孔子
之格物也能尽其性而尽人物之性以参赞化育者中
庸之格物也道性善而称尧舜四端之发扩而充之火
然泉达者子舆之格物也物即是知格即是致穷理尽
性至命一以贯之矣然正心诚意而曰先者次第而及
之之义也此直曰在者反而求之更无别解之义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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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高存之曰圣人之学所以与二氏异者以格物而致
知也致知而不在格物自以为知之真而不知非物之
则去至善远矣所系岂其微哉斯言也有得于致知格
物之心传
  战国诸子论
或问于魏子曰战国诸子如公孙衍张仪虞卿陈轸乐
毅鲁仲连范睢蔡泽之流其才智辩给皆横绝一世载
在火册者班班可观果孰为优劣耶余应之曰首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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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乐毅观其纪律之师慷慨之气奏对淳厚怨而不
流于憝进退礼让智而不涉于祸居敌境不扰宁从容
以待服而不忍杀伤民命辞王位弗居甘草泽以终老
而不忍攻伐故国诚天下奇才当世所无此诸葛武侯
所以逊心而夏侯太初亦称其为王者之师也世徒以
成败论英雄迹乐毅之行事与武侯岂相远乎后世比
武侯于伊尹太公望乃等毅于战国之士殆不足以知
毅也若其次则鲁仲连排难解纷视富贵如脱屣虽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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垣衍庸人亦知为天下士使其得志其布置方略岂在
望诸君下然齐赵诸国皆不能用之魏安釐王问天下
之高士于子顺子顺曰世无其人也抑亦可以为次其
鲁仲连乎子顺则诚知仲连者意其所学必得圣门春
秋之意而非泛泛于功利誇诈之习者矣公孙衍张仪
以顺为正妾妇之道孟子论之已详虞卿著书自见然
弃相位而从故友其见狭陈轸善说然局隘惟苏季子
合六国以摈秦虽为张仪所解散散而复合合而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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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赖其馀论支持岁月数十年孟子言公孙衍张仪
而不及秦岂尚有所取与然行止不端变诈倾危游于
燕齐之间汩利而死君子是以羞称之也
  战国四公子论
古帝王盛时所以养士之典甚备故国有学家有塾党
有庠术有序教之以穷理尽性脩已治人之道是以七
年小成九年大成其畿甸之士天子自用之而列国之
诸侯亦莫不贡士于天子天子以此为赏罚进退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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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也其时之号为士者亦岂有奔走四方游说列国之
事哉自春秋战国以来养士之法坏而魁硕奇伟星眸
河口之士乃蹑蹻担簦抵掌于华屋文石之间或片言
致富贵立谈取卿相者有之若四公子之徒养士各二
三千人计其饮食衣服庐舍刍秣之资日费千金即有
汤沐封邑食有鱼出有车又焉能人人遍给也噫剥民
膏脂以养虚名无益之人盖有之矣扬子法言曰或问
信陵平原孟尝春申益乎上失其政奸臣窃国命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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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乎司马温公通鉴载雄此言不为无见愚则以为四
公子之人品不同心术各异而忠邪功罪亦自瞭然未
可以一言槩毁之也孟尝君门下鸡鸣狗盗仅脱函关
之难王安石之论得矣其与闵王有隙坐视齐国沦亡
而不之恤殆不仁之人也覆灭良宜春申君始与太子
同质于秦画策归楚以身待命何其忠也其后听李园
奸谋效吕不韦穿窬盗国杀身为世姗笑又何疑也平
原君宽厚明敏爱人下士邯郸之围微公子则赵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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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迁杀李牧之日矣司马迁以平原君受上党之地
利令智昏此亦成败论人耳使赵受上党而以廉颇守
之虽十白起何能为若信陵君锐意合从惓念宗国走
王龁于邯郸败蒙骜于河外强秦震动六国吐气自五
霸以来功未有及公子者也使魏王用之则魏日以霸
秦日以削何至社稷为墟哉乃听秦反间疑之不用公
子不忍坐视沦亡酒色自娱而死亦可悲已今读其上
魏王书犹令人慷慨泣下汉高祖过大梁每令人奉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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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绝此诚百代殊绝人物可谓知人能得士而岂孟尝
春申平原之可拟哉扬子云曲士也槩曰奸臣窃命司
马温公不察而取其说是使安国辅世之奇英埋没于
腐儒三寸之舌也何以为千古定论哉余故不可不别
其是非以见公子之贤与春申孟尝平原三子者未可
同日而语焉
  道不同不相为谋论
欲定万世相传之道统当绝异端相似之议论而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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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立而祸害消盖世之所以维教者道道之所以权衡
者谋谋之而臧吾道有千城之藉而斯世斯人俱得与
于皇极之休谋之而不臧吾道有榛芜之惧而斯世斯
人俱将沦于聋瞆之域所以古之君子兢兢业业守其
大中至正之矩而不敢流于放辟邪侈之端诚慎之于
其所向也夫子之言曰道不同不相为谋思深哉自道
之大原出于天而河图洛书现其灵光于龟蓍矣道之
至理发于圣而易书诗礼传其奥窔于文字矣圣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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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聪睿夫妇亦有其知能贤智穿凿而不能出其范围
愚不肖蠢蒙而亦时窥其渺末又安有所谓不同于其
间哉然而道无不同道之所以不同则以谋之者为之
也谋之不同而道似乎有异然而道之所以同者自在
则又不可因所谋之不同而纷之也今夫道率性而是
尔不远人而止尔乃若不同者其谋则有异厌至理之
平常而甘心于隐怪也忽卑迩之浅易而驰念于高远
也于是乎谋与道岐也而有其一端谋岐之中又相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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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其一端而又不止于一端焉持之有故言之成理
喜为异说而不让敢为高论而不顾所差者心术念虑
之间而关纲常名教之大所争者几微毫釐之中而系
世道治乱之本君子于此有拒之而已矣辟之而已矣
辨之而已矣若与之谋是无异认贼为子而乱其支本
也引寇入室而发其囊箧也其不为世道之害几何哉
虽然谋之为言商𣙜未定之辞是非未明也得失未判
也我不操之戈岂遂增其燄我不遏其流岂遽益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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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知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二心从来徇私逐妄之流
固足以荡秉礼守义之坊表而依违两可之徒尤足以
破大中至正之藩篱勿论叛道者不应与谋即此调停
于道与非道之閒而欲混不同以为同者是又与于叛
道之甚者也可不慎哉他日夫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
已又曰乡愿德之贼其说愈明而子舆氏阐发不遗馀
力其旨良本于此
  明季利弊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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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天下之道固亦多端大要在于定经制正人心厚风
俗而已然经制之要莫先于取民有制取民之制在审
天下各郡县地土之厚薄而定其高下收穫之多寡而
权其重轻尺丈之大小而审其规则如南方多种稻而
稻地有厚薄之不同北方多种麦榖而麦榖地亦有厚
薄之不同收穫多寡有大相悬绝者尺丈小大亦有迥
然不同者倘不详加察覈而定之生民之苦何由苏乎
户分九则明之制也自明之末季而已不可行矣又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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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今日乎种马之弊起于永乐之时散马种于民间而
岁收其驹名曰俵马大为河北山东诸省之害民之倾
家产鬻妻子者不可胜计至我
大清而革俵马如解百姓之倒悬俵马既去矣每县折
银约二千馀两民力犹易办也明季驿递之马令民间
喂养又每驿设驴其喂养马驴者谓之马头驴头而以
驿丞司之顾觅人夫则有递运所司之凡冲途州县则
令偏僻州县帮贴然民间赔累至极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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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而令官养官应其收买草豆不无𣲖之民间短予
价值之弊然百姓甘心而无怨盖利其大矣而小小有
弊不足计也又如天下卫所乃明朝蓄兵养马武备军
政也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其卫所官长皆以指挥使千
百户为之而统于京师之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同
知佥事皆以公侯伯为之如有征讨则设挂印总兵用
文臣参赞调取各卫兵马事平各归本卫所法至善也
迨其后天下多事乃以卫所之军为不足用而召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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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之骁悍者以为兵此辈多四方无籍之徒主将得人
养之厚而驭之严亦能有功否则鼓噪逃窜去而为盗
明之流贼虽起于饥民实由此辈蓦入其中为之雄长
往往有弓马技艺精熟过人者李自成张献忠皆逃兵
中渠魁故官兵逼之而溃如饥民乌合虽百万亦不能
战也葛荣之寇败于滏口窦建德之众败于虎牢皆乌
合也安史之不易平者正以其徒皆边陲劲旅耳此数
端者或用旧法而弊或变旧法而败是以为天下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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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斟酌时事变而通之以尽其利勿拘拘于胶柱鼓瑟
之见斯可以矫偏救弊而不至于国事民生之大坏也
可不审哉可不慎哉
  圣学以正心为要论(顺治戊子山西程/)
人君有志于二帝三王之道则必先端其本以定其所
向而后可得其枢纽之所存盖圣人之治圣人之学为
之圣人之学圣人之心为之也今夫衡平则轻重不易
鉴空则妍媸不爽而况人主之心静乎天地之大览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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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之衡也故心得其正则天下万事万物无有不得其
正者矣心不得其正则天下万事万物终无有得其正
者矣世之人主亦尝留心稽古锐意典籍矣而德逊缉
熙道远隆古则亦未挈其要焉旨哉胡氏之言曰圣学
以正心为要此可谓得学之本矣请得而申论之今夫
四海封域至广也五方嗜好至纷也古今治乱之故人
才邪正之关群黎安危之机至难洞晰也非通之以人
主之学则眩瞀迷惑伥伥乎其何之然所谓学者第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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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右史以资采讨朝坟暮典以供涉猎乎矜一字之奇
争一韵之巧驰骋于风云月露之形状乎如以是而已
也彼工秋风白云之词者何以有多欲之讥妙瀛洲学
士之选者何以有帷薄之惭甚则宫人学士马上清夜
无解江都之危望仙结绮玉树临春何救眢井之难则
论圣学之要者洵非归之正心不可虽然正心亦难言
矣心驰于声色燕歌赵舞粉黛靡曼以倾城而艳处心
驰于货利钜桥鹿台琼林大盈乃多藏而厚亡心驰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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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室阿房建章千门万户土木生黔首之愁心驰于征
伐楼船昆明置郡苍海戍役动深闺之怨若乃望蓬莱
而思羡门之属入同泰而身浮屠之教莫不贻笑一时
垂戒后世岂非一念之不正故其所学为无用之学哉
虽然学之要在正心矣而心之所以正者非学不为功
焉古者图象已出制尚繁多诸神圣皆知丘索之为虚
文往往舍其象器以求于面对口授之际崆峒有顺风
之请华封致乘云之拜其后帝无常师吕望以先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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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面而授黄颛之道曰敬胜义胜二者而已今人主
诚能广稽古宪考典谟之正训披圣哲之心传得其惟
精惟一克已复礼者而从事焉则五帝不足六而三王
不足四也一念之发内自省察曰此其为天理乎人欲
乎果天理也作圣者由于斯吾存之扩之果人欲也作
狂者由于斯吾惩之窒之此心既正则貌之恭足以作
肃言之从足以作乂视之明足以作哲听之聪足以作
谋思之睿足以作圣然后宫壸有关睢之德小星顺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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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序家之正也贵贱谨戴盈之戒貂珰无威福之窃
左右之正也公孤寅清而论道六卿率属而分职而庆
赏刑威无不得其正矣操之不过一掬而施之盈于六
合谨之不过一时而沛之达于万世古圣人所谓修已
治人之学者岂有外于此哉是以谓之要也盖常观于
儒者之学矣儒者穷年咿唔窥琅嬛之秘发汲冢之藏
天地古今莫殚其蕴鸟兽禽鱼亦晰其义可谓广且博
矣而博归于约必以礼为内心焉诚崇先圣之规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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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其神于无用也况天子之学岂在乎纵横艺圃驰骤
瑶林多闻强记以矜博物之名乎故正心以正朝廷正
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一正君而国定正其
心之谓也夫正者无偏无倚之谓盖不待已发而后制
之也古圣之相授学也以中中则无不正矣主敬者诚
正心之第一义也故曰慎独可以行王道
  经世大法在方策论(翰林馆课/)
古之帝王承天子民未尝任其智术诈力以驭天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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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授受之际言精言一然后命岳命官平章恊和禹
汤文武之王皆以一中心法口授耳传或以畴范或以
懋昭或以缉熙敬胜故能犁举百度陶范万物以成忠
质文三统之化然则先王经世之大法其即先王经世
之心法乎先王虑后世怠弃天常流祸生民故殚精研
思多为之所以布之于方策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乃
数传之后浸以陵夷昔孔子叹周道衰于幽厉而汉儒
董仲舒亦曰周道之衰非道亡幽厉不由也繇是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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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先王之道虽金縢秘箓宝册鸿文亦且灭没于旷
日玩时之下苟行先王之道虽片语只字断简残编亦
可会通于精往神来之间而况圣君明相所手授而心
订者未尝不灿然昭垂如二曜之丽天四渎之行地乎
三代既降秦孝公用商鞅之法奋其私智而不师古始
皇承之听李斯之奸谋烹灭诸侯破坏井田焚烧六经
自以为功超三王德过五帝然沙丘告终咸阳遂火七
庙丘墟为天下姗笑何者仁义礼乐先王本天以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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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斯须不可去者秦尽弃之而权使其士诈使其民是
以缙绅之士积怨而发愤谪戍之卒奋臂而云合也汉
之武帝表章六经一时学宫喁然向风可谓宣圣之功
臣然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汲黯已窥其隐唐之太宗励
精图治贞观之政几致刑措然喋血禁廷终怀惭德皆
有志于先王经世之法而未窥先王经世之本者也夫
先王之法后世人主所由适于治之路九逵四术五都
之市有目者所共睹舍而之乎灌莽坑堑之区则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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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燕者不南其辕之越者不北其舟况治天下而可瞀
瞀以从事乎说者往往以一事之失以一人之谬乃遂
訾议先王之法以为宜于古者不可施于今是何其不
讲于变通之术也盖为治有本末养民有先后封建虽
不可行若夫强干弱枝犬牙相错间以郡县藩卫王室
则今犹古也井田虽难卒复若夫比闾族党寓兵于农
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则今犹古也三公论道六卿分职
廉善计吏以赞天子乌有不法先王之辟门吁俊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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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治者乎执爵而酳执酱而馈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乌
有不法先王之尊年尚齿而可为治者乎推之明刑弼
教期于无刑五典克敦九功惟叙凡先王之法垂宪万
世者固不可更仆数矣即有黄老之虚无申韩之刻薄
杨墨之邪慝浮屠之空幻纷纭迭起以乱吾先王之法
而先王之法自昭著于金匮石室之间与天地同其寿
呜呼美矣人主诚能招延英俊朝夕讲求大小兼举巨
细靡遗措天下于久安长治之盛易易耳虽然法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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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矣所以法法者不在方策也人主得其所以法法者
而通之于法不为胶柱之鼓也则几矣
 
 
 
 
 
 兼济堂文集卷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