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古今源流至论后集卷一　　宋　林駉　撰
　　　道学
道学之说帝王以前无有也立我烝民莫匪尔极不识
不知顺帝之则斯时也吾道隐然于危微授受之间而
道学之说不立遵王之义无偏无陂遵王之路无反无
侧斯时也吾道浑然于彝伦攸叙之际而道学之说不
闻故在上者惟知有道统之传在下者惟知有道化之

盛人极以之立元化以之运世道以之清殆犹元气沦
浑未散初莫知吾道为何物也自周辙不西皇极之主
弗作而吾道之脉已微天生素王出力兴起继以亚圣
相为扶持惧贼乱以简严一字之春秋塞杨墨以明白
七篇之仁义君臣父子之道复立礼义忠信之教复兴
天地之运已息而复继人物之伦几乱而复叙此孔孟
有皇极之德无皇极之位所以有道学之名也呜呼天
日常明宇宙常清天下而常有帝王正学而常有孔孟

则符契若合阅百圣而如一人统绪相承历万世而如
一日奈一坏于秦人之刑名而道之正学湮微再坏于
汉人之黄老而道之正学分裂大坏于梁陈隋唐寂灭
之教而道之正学几无馀泽噫可叹也尝谓天下不可
一日无儒学之功也故其达于朝廷之上施诸典章措
诸政化则天下显然享斯道之福及其隐于师友之间
形诸问荅见诸著述则天下犹阴被斯道之泽至上无
宗主下无扶持而波荡于异端之流则生民之祸始兴

矣韩昌黎谓轲之后不得其传信夫此伊川先生亦以
为至论也欤(韩文原道篇云道之大原出乎天尧以是/传之舜云云轲之后不得其传焉又伊川)
(云退之晚年为文所得甚多如轲之后/不得其传之语非蹈袭空虚而得之)虽然文不丧天
道未坠地百世而下必有我师至于本朝濂溪浚其源
伊洛导其流横渠助其澜揖尧舜于梦寐之间授孔孟
于讲论之顷景星凤凰天下快睹太山北斗学者依归
故性理言其二气五行动静言其四时万物诚论其元
亨利贞道论其中正仁义则发于通书之数篇(通书性/理命篇)

(曰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万一各正小大有定 又动静篇水阴根阳)
(火阳根阴五行阴阳阴阳太极四时运行万物终始混/兮辟兮其无穷兮 又诚篇曰诚者圣人之本大哉)
(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诚斯立/焉纯粹至善者也元亨诚之通利贞诚之复大哉易也)
(性命之源乎利又道篇曰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矣/守之贵行之 廓之配天地岂不易简岂为难知不守)
(不行不/廓耳)无极而太极太极而两仪两仪而五气五气而
四时则见于太极之一图(太极图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
(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玉
渊金井志虑高洁(赵阅道赠周茂叔诗心似冰/轮浸玉渊节如金井冽寒泉)光风霁

月胸次洒落(黄庭坚濂溪传序周茂叔人品甚高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好读书精意林壑初不)
(为人/窘束)此濂溪之学本乎易之太极然也(张敬夫作周濂/溪祠堂记本乎)
(易之太极/中庸之诚)论性别其所禀本然之殊(伊川曰性相近此/言所禀之性非言)
(性之本若言其本岂可言相近孟子言性善性之/本也性之本则无不善所禀之性有善有不善)论心
辨其曰虚曰实之异(伊川训门人谓心有所主则虚/明道告与叔谓心有所主则实)排
异端必正其枯槁恣肆之弊(明道谓异端之教滞固者/入于枯槁疏通者归于恣)
(肆/)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
穷理尽性(伊川撰明道行状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贤愚/皆获其益如群饮于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

(自致知至于知止诚意至于平天下/洒扫应对至于穷理尽性循循有序)以诚敬为入门践
履为实地暗室屋漏为谨独之所(河南/语录)托兴吟风充然
有得(明道语录诗可以兴某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瞑目立雪
望之凛然(游定夫杨中立见伊川坐而瞑目二子立不/敢去退则门外雪深尺馀矣其严厉也如此)
此伊洛之学本乎中庸之诚然也(伊川/行状)订顽砭愚有亚
圣性善养气之论(横渠学堂右书订顽左书砭愚伊川/曰是起争端改订顽曰西铭砭愚曰)
(东铭明道曰订顽之言极淳正无杂杨中立曰西铭言/体不及用恐流于兼爱伊川曰横渠立言诚有过处乃)
(在正蒙西铭推理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说同)正蒙理窟发前圣所未

言之蕴(横渠有理窟一集/论经又正蒙一书)正容谨节凛若神明穷理尽
性莹如冰雪此横渠之学又自礼法而入也(横渠/语录)然尝
观刘立之之言曰程氏从汝南周茂叔问学穷性命之
理则知程氏之学出于濂溪也信矣(河间刘立之曰明/道从汝南周茂叔)
(问学穷性命之理率性会道体道成德出处孔孟从容/不勉又哲宗微宗实录伊川年十四五与明道同受业)
(于舂陵周/茂叔先生)又观游定夫之言曰张子厚少好言边既而
得闻程氏论议乃尽弃所学从事于道虚心求益恳恳
不及则知张氏之学得于伊洛也信矣(建安游酢曰明/道先生生而有)

(妙质闻道甚早年逾冠明诚交资张子厚友而师之子/厚少时自居其才谓提骑卒数万可横行丐奴视叛羌)
(为易与耳故从之游者各能道边事既而得闻明道先/生论议乃谢其徒尽弃其旧学以从事于道其视先生)
(虽外兄弟之子而虚心求益恳恳如不及后子厚学成/德尊识者谓与孟子比 龟山跋横渠与伊川简横渠)
(之学出于程氏而关中诸生尊其师/欲自为一家故予录此简以示学者)愚窃论之道学犹
元气也周流今古罔有间断风雨有晦冥日月有薄蚀
而此道不泯也世变有污隆治道有兴衰而此道终存
也且涪陵之谪学禁甚严党人至有五鬼之号吾道尝
一蚀矣(绍圣间以党论放归田里四年十一月送涪州/编管 又崇宁初元祐学有禁孔文仲奏伊川)

(历致议谏腾口间乱以偿恩/雠故市井目为五鬼之魁)而至高宗中兴召用门弟
岿然如灵光之独立士夫不能无歆羡之叹而正学几
晦而复彰夫奚害(胡安国墓志及中兴本末云建炎初/故崇政殿说书河南程颐以道学为)
(天下倡其门人高弟有故监察御史建阳游酢与今微/猷阁待制将乐扬时是也以时为工部侍郎年七十九)
(矣及入对有言圣贤之君未有不以典学为务者以君/德在是故也寻诏时兼侍讲是时如右丞许景衡右文)
(殿修撰胡安国左司郎中吴给殿中左侍御史/马伸皆号得颐之学安国崇安人给项城人也)濠梁之
役赵公求去或者有高视阔步之讥吾道尝再蚀矣(绍/兴)
(张魏公败刘猊于濠州上曰却贼之功尽出右相之力/于是赵鼎惶惧乞去时鼎既出补外董朱继出时讥其)

(高视阔步/以为行)而赵公再相汲引善类蔼然于缙绅之间而
正学几微而复盛夫奚病(赵鼎后再相复汲引胡董/刘朱诸贤当时其党复盛)秦
党不便于赵而刘大中之徒复相继而去吾道又尝再
蚀矣(秦桧主和议不便赵鼎之/党刘大中之徒于是求出)而庆元初年大儒设教
抠衣云集屈致讲帷吾教有光焉而正学几坠而复振
夫奚损(庆元初召用朱文公为侍/讲文公祖伊洛之学故也)自是而后或废或兴
不知几变未易尽言而伊洛源流至今流衍益盛也噫
以道传学在士大夫固为有功而以道名学在士大夫

不能无过节义盛于汉而衰于汉清流盛于唐而衰于
唐道学之实隐然于冥冥之中是乃吾道之幸而道学
之名矫矫然表暴于世者非士君子之福何者正学与
邪学不两立正人与邪人不两用一消一长之间道学
所由显晦之机也前日伪学之事可鉴矣吁可畏哉元
城了翁曰愿士大夫立此名节不愿士大夫立此门户
愚亦曰愿士大夫传道学之实不愿士大夫唱道学之
名

　　　格物之学
人皆学解牛吾独得养生(庄/子)人皆学舞剑吾独得草
书(张/旭)此格物之功用也至诚之未尽则鸢鱼之不察
机心之一露则鸥鸟之不下此格物之本原也夫天地
之间皆物也至粗者物之迹至精者物之理角者吾知
其为牛鬣者吾知其为马非迹乎桥梓之父子鸿雁之
兄弟非理乎当因其迹而求其理不当忘其理而泥其
迹也是学也必意诚心正而后可以明是理而私伪梏

亡者不可以明是理必知周见彻而后可以明是理而
人欲蔽塞者不可以明是理中庸言格物之妙本于诚
意七篇所论备物者亦以反身而诚者先之独不观圣
门之学乎颜子感常山之鸟知东野之马悟也(家/语)而不
知是理得于心斋坐忘之顷曾子造舍瑟之趣托浴
沂之乐妙也(论/语)盖咏歌而归天真默悟非可以迹求
之粤自杏坛迹熄槐市响绝后之所谓格者不累于物
则离于物寥寥千载能续曾颜之学者惟我朝关洛诸

公有得焉尝考诸君子之学有知者固格之而无知者
亦格也有形者固造之而无形者亦造也探其原溯其
蕴盖自诚敬得之伊洛之学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
以诚敬为入门以践履为实地关中之学下学而上达
文章而天性以正容谨节为本以穷理尽性为用之君
子者烛理既融见理已到一性澄彻万善昭融以之格
物何物非我以之明理何理非天蠢而鸟兽块而金石
幽而造化悉归吾性分之中自今观之见鸟集而知机

心之不生非妄也即伤弓飞鸟见曲高举之意也(伊川/指庭)
(下群雀曰地上之有物则群雀集而食之故与之则不/即来食须久乃集盖人有意在尔若负粟者过适遗下)
(则便集而/食矣云云)闻驴鸣而知己意之自若非诞也即鼓琴得
趣六马仰秣之旨耳(周茂叔窗前草不除问之云与自/家意思一般子厚闻驴鸣亦谓如)
(此/)中孚一感可及豚鱼信乎狗有吠屠之灵(伊川曰犬/吠屠人世)
(傅有物随之非也此正/如海鸥尔又易中孚卦)春燕秋鸿各随寒暑信乎雉为
盛阳之物(伊川曰雉尾长故极/阳兔尾短故极阴)此有知之物固易知也
若夫有生而无知有形而不动者亦明之吴江枫叶秋

古人固以物而知时而今观梅枝而知乾坤者信矣(早/梅)
(冬至以前发方一阳未生然则发生何也其荣其枯此/万物一个阴阳升降之节也然逐枝自有荣枯分限不)
(齐各有一乾坤/也伊川语录)寒城菊自花前贤咏其物之有操而今
谓草木之有恕心者信矣(有问明道曰如何谓之恕心/曰充广得去为恕心如何是)
(充广得去曰天地变化草木繁充广不/去如何曰天地闭贤人隐 又杜诗)此有形之物亦
易知也至于无形之可观无迹之可验运于茫昧者亦
知之一气升降未易管蠡今观石坛之润而探天地升
降之妙若迂矣然础石之迹一润而在天之雨必至非

为迂也(程先生游西湖在石坛上坐少顷脚/踏处湿举起曰便见天地升降道理)惨舒迭运
周流穹壤今以一瓶之粗而指阴阳消长之义若怪矣
然丰山之钟方鸣而霜降之候已应非为怪也(程先生/见火边)
(汤瓶指之曰此便/见阴阳消长之义)格物至是信无一物之不格也噫论
关洛格物之学不先求其正心诚意穷理尽性之妙而
谓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以为所格在是亦不足语
大学之道(或问伊川格物须是物物格之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积)
(习既久然后晓/然自有贯通处)

　　　师道
愚尝退而静思士君子以身立天地间其不可负不可
慢者三曰君曰父而师与焉夫生而为人业而为士戴
天履地而灵于万物不至于斲丧磨灭摈弃彫落是谁
之力欤富贵安佚我者君也鞠育覆护我者父也而诱
掖训导启迪成就我者师也人能忠而君孝而父此固
职分之常苟弃所学倍其师将何自立于俯仰间乎昔
者孔子以布衣匹夫而衣冠礼乐足以师表一世其门

人弟子不远数千里而从之虽饥寒流落摈于死而不
去宁从陈蔡之厄而不忍弃弦歌之诲宁处匡人之围
而不敢叛圣门之教(论/语)宁有汉兵之围鲁共王之难而
诗书金石之声不敢忘也(汉兵项羽传/及鲁共王序)噫此其有补于
世教岂浅浅哉木铎响绝杏坛迹芜师道之不绝也如
线授子夏之学者虚无其说(田子/方)传荀卿之业者刑名
其家(李/斯)操戈入室几百年于兹矣盖可叹也汉之诸儒
争开户牖往往有自弃之心唐之诸儒吠噬狂走亦

有厌薄之见方汉家蠹简有所师承守榖梁者不敢
从左氏(刘歆诸人习左/氏不从公榖)习韩诗者不敢尚齐鲁(儒林/传)非
不守师教也然刘歆受学方进矛盾户庭其视左氏春
秋之学谓何(本/传)林吉从师周堪失身匪人其视夏侯尚
书之学安在(儒林/传)呜呼习羿之艺弯弓反射汉儒何
忍哉方唐家崇尚儒术愿承模楷从武公之教者升
堂而游抱琴而歌(韩文上巳日燕太/学听弹琴诗序)薰阳城之德者
诣阙而留抗疏而请(唐书阳/城传)非不尊师道也然昌黎一

代山斗百川东之且不能保籍湜之不叛(韩文与/孟简书)子厚
衡湘以南皆师之至答韦中立一书恐恐然群怪聚骂
之讥(柳文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
(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为师世果群怪聚骂指伺牵引/而操与为言词愈以是得狂名居长安炊不暇熟又挈)
(之而东如是者数矣党性闻庸蜀/之南常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云云)呜呼见雪而走望日
而吠唐儒何怪哉(见/上)甚矣师道不可一日不存也为天
地立心为生民立极者师也为前圣继绝学为天下
开太平者师也不然河汾王氏师友讲习而能开三百

载之唐者师亦何负于人耶一时从游谋如房断如杜
直如魏智如李方布衣穷悴之时直期以公辅之器异
时以论谏称以征伐显以辅赞弥缝著稽其夙志无不
酬然(文中/子)孔孟而下而能得师友渊源者河汾一人而
已此师道不可一日不存也得洙泗之源流接河汾之
支𣲖吾于先正诸公有望焉安定之在湖以体用学也
(家塾记安定先生胡瑗庆历中教学苏湖间束脩弟子/以数千计时方尚词赋独湖学以经义及时务学中故)
(有经义斋/治事斋)康节之在洛以象数学也(康节传李挺/之象数之学)明复

之在泰山以经学也(墓志孙复字明复后居太山/学春秋著尊王发微十二篇)自周
而程自程而张又以性理之学也(张敬夫祠堂记周敦/颐字茂叔起于远方)
(超然自得本乎易之太极中庸之诚以极天地万物之/变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学颜子之学推之于治)
(礼乐刑政可举而行于是二程兄弟推明皇极之学杨/龟山跋横渠与伊川简横渠之学出于程氏而关中诸)
(生尊其师欲自为一家/故予录此简以示学者)安定先生其体仁义礼乐其文
诗书史传其用则润泽生民归于皇极凡从而学者其
醇厚和易之气望之可知(熙宁十年刘彝召对上问从/学何人曰少从安定臣闻圣)
(人之道有体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义礼乐体也诗书/史传子集文也举而措之天下用也累朝取士不以体)

(用为本而尚浮华之词是以风俗偷薄瑗当宝元明道/间明体用之学授诸生始自苏湖终于太学出其门者)
(无虑二千馀人学者明体用以为政教之本臣师之力/也上曰门人在朝为谁曰钱藻之渊笃孙觉之纯明范)
(纯仁之直温钱公辅之简谅其在外明体适用数十辈/其馀政事文学不可胜数 又闻见录安定教人有法)
(伊川曰凡从安定先生学者其/醇厚和易之气望之可知也)道德贤材侈为歌咏(欧/阳)
(脩诗曰吴兴先生富道/德诜诜弟子皆贤材)栋梁桷榱极口称美(王荆公诗/曰先取先)
(生作栋梁以次/收拾桷与榱)钱藻之渊笃孙觉之纯明纯仁之直温
(见/上)蔼然为一代之盛此东南诸生皆能明体适用无愧
于安定之门也康节先生先天易数以发乾坤之蕴(康/节)

(传李挺之/先天易)皇极经世以续彝伦之传(陈瓘曰先天之/学心法也其学)
(在心或于心外欲观休咎/故以皇极为名数之书)其得之李挺之穆伯长之源
流盖非一日(陈抟学易以数学授穆脩伯长脩/授李之才挺之才授康节先生)卫之学
者舍学而学(门人张岷撰行状大名王豫天性瑰玮博/达之士也精于易闻先生之笃志爱而欲)
(授之既与之语三日得所未闻始大惊服卒/舍其学而学焉卫人乃知先生之为有道也)洛之士夫
薰德而化(明道先生撰墓志在洛几三十年讲学于家/未尝强以语人而就问者日众乡里化之远)
(近尊之云云其与人言必依于忠信仁义乐道人之/善而未尝攻其恶故贤者悦其德不贤者服其化)章
子厚欲传其学而不之许(章子厚从先生游欲传数学/先生曰须十年不仕乃可盖)

(不之/许也)邢和叔欲传其学而亦不之许(邢和叔从康节学/援引古今康节曰)
(先天学未有许多言语且当虚心潜虑上/蔡语录邢恕要学尧夫不肯曰徒长奸雄)此先生不轻
于授人而人亦不忍负于先生也太山先生不惑传注
不为曲说自著尊王发微之书道德高迈而李丞相孔
给事皆尊事之(欧公撰墓志先生少举进士不中退居/太山之阳著春秋注尊王发微鲁之学)
(者其尤贤而有道者石介自介而下皆以弟子事之李/丞相迪以其弟之女妻之孔给事道辅为人刚直严重)
(不妄与人闻先生之风就见之介执杖屦侍左右/先生坐则立升降拜起则扶之及其往谢也亦然)一时
学者如石守道张洞盖鲁人之所尚北面授经讲问不

怠亲执杖屦从容左右于是学者知有师弟子之礼(渑/水)
(燕谈孙明复先生居太山之阳道纯德备深于春秋守/道率张洞北面而师之访问讲解日夕不怠明复行则)
(从升降拜起则执杖屦以从/于是学者始知师弟之礼)此太山之道愈尊而师友
之分愈严也至若濂溪太极一图洞窥秘奥通书数篇
万世所宗志伊尹之志学颜子之学超然自得本乎易
之道中庸之诚而游濂溪之门者则有二程诸君子焉
(见/上)程氏春风和气使人爱慕门外立雪气象森严(侯仲/良云)
(朱公掞见明道归语人曰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游/定夫杨中立见伊川坐而瞑目二子不敢去退则门外)

(雪深尺馀矣/其严厉如此)使天下知有师道之可慕可敬而游程氏
之门者则有如游如杨如张如马焉(游定夫杨中立张/思叔马时中皆出)
(程氏/之门)横渠订顽砭愚其言醇正正蒙一书学者指南(横/渠)
(学堂双牖右书订顽左书砭愚伊川曰是起争端改订/顽曰西铭砭愚曰东铭明道曰订顽之言醇正无杂杨)
(中立曰西铭言体不/及用恐流于兼爱)关中学者躬行之多至与洛并而
游横渠之门者则有吕与叔苏季明焉(张子厚学成德/尊与孟子比然)
(犹秘其学明道曰今之时当随其资教之虽识有明暗/亦各有得焉子厚用其言故关中学者躬行之多与洛)
(人并吕与叔作横渠行状苏季/明胡氏云季明从横渠甚多)呜呼此未足见师教淑

人之深也不观宋卫之辱无以知孔门从道之坚不观
齐梁之沮无以知孟氏诸弟尊师之笃不观党祸之惨
无以知伊川门人薰德之久方党事之起也根连株系
祸发如矢而张绎屹然砥柱甘心沟壑而不变(张绎字/思叔伊)
(川归自涪陵思叔始见先生因读孟子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始有自得处后更穷理造微)方
学禁之严也远遁深逝不敢亲承而马时中岁寒不改
至执贽十反而不已(马伸字时中崇宁初元祐学有禁/伸锐然为亲依之计先生以非其)
(时恐贻公累公执贽凡十反且曰使/伸得闻道虽死何憾况不至死乎)吾道可守而夷狄

之法不可徇(伊川自涪归学者彫落多从佛教独龟山/与谢显道不变因言学者皆荒于夷狄矣)
(时吕原明游定/夫皆重佛教)则谢显道其人也(见/上)进士可弃而元祐
之学不可议则尹焞其人也(尹焞师事伊川应进士/举策问议诛元祐党人)
(焞曰尚可以干禄乎哉不对而出告/于程夫子曰吾不复应进士举矣)呜呼风雨如晦鸡
鸣不已诸君子有焉吾道几坠而复续性学已晦而复
明至今谈伊川之学者敛衽起敬诵伊川之诲者书绅
自守是虽先生善淑之教亦诸君子固守之诚也若夫
王安石从师濂溪而新经等作与向时所学大戾(王荆/公从)

(学濂溪后行新法/大戾濂溪之教)郭忠孝授经伊川党事叛去至死不
相往来(崇宁初元祐学有禁奸人用事出其党为诸路/学使专紏其事程先生之门虽素从游者以趍)
(利叛去郭忠孝自党事起不与/先生相往来及卒亦不致奠)噫长者绝子乎子绝长
者也此在圣门鸣鼓而攻之不暇尚足与语此哉
　　　友义
观昌黎志子厚之碑则知朋友相处之义不容变(韩文/柳子)
(厚墓志铭云云中山刘梦得禹锡亦在遣中当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吾不忍梦得)
(之穷无辞以白其大人且万无母子俱往理请于朝将/具疏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悔遇有以梦得事白)

(上者梦得于是改刺连州呜呼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云一旦临小利害仅)
(如毛发反眼/若不相识)观丙吉贻弱翁之书又知朋友相规之义
不苟同(汉史/本传)噫伐木须友以成民德至于归厚谷风朋
友之道绝天下至于俗薄以世道升降观之则朋友之
义亦大矣夫所谓相处之义非结绶弹冠相庆也非平
居笑语诩诩也利害不移贫富不变生死祸福不敢易
其志程婴杵臼全赵孤于辛苦之中(左/传)张俭李笃脱党
祸于危疑之顷者是矣(东汉党锢/传张俭传)不然杯酒论交倾倒

肺腑少临利害若不相识屦满于炙手可热之时罗
设于一贫一贱之日郦生卖友耳馀交兵(本/传)此市井贱
丈夫之所为其视朋友相处之义果谓何耶夫所谓
相规之义非恕已而攻人也非植党而激变也学虽同
而不可不切磋情虽孚而不容不各尽所见勃朴平智
不害为交欢之约(汉周/勃传)巡战远守不失为相戮力之亲
者是矣(唐书/本传)不然举坐称善徒示貌亲同声赞美惟恐
拂情有挤井相害之私无推车协济之意东都党锢(东/汉)

(党锢/傅)唐人分朋(唐牛僧/孺等传)秪为昵昵相狎之情其视朋友
相规之义果谓何耶大抵握手论心道义相许不尽其
所以共患难同甘苦之变此固不足为先施之信苟为
国办事舍公从私以附丽雷同者相勉岂情之真爱之
笃哉亦尝观先正数君子矣张寇布衣交也寇公虽贵
而忠定面折略不少恕此不以富贵易其心(谈薮张寇/布衣交也)
(莱公兄事之忠定常面折不少恕虽贵不改也莱公在/岐忠定在蜀还不留既别顾莱公曰曾读霍光传否曰)
(未也莱公归读其传至不/学无术笑曰张公谓我矣)韩李莫逆交也韩公既仕而

李公相从不忍少离此不以穷达变其节(韩亿李若谷/少尝同途赴)
(试共有一被一毡每出入则互为仆从/后韩先登第李尝从之其后并为参政)仲淹去国正党
论方炽之秋士夫畏祸少有送者而王质载酒祖饯留
语数夕祸福果足动乎(仲淹贬士夫畏夷简少肯送者/李纮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留)
(语数夕或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大年补外正人言下石之隙士
夫首窜无有辨者而王曾面排谤议赓咏诗什危疑果
足累乎(杨文公因母病有阳翟之行王文正公恐人害/之白上遣使眻医院而言事者弹劾不已卒以)
(亚卿分司上尝语辅臣曰杨亿好谤时政王公曰杨亿/文人叨荷国恩若谐谑过当则恐有之至于谤讪臣保)

(其不为也王公器重文公至深颇思其归乃因中书斋/宿览文公近诗而与赵文定诸时贤继和上知之乃谕)
(公召文公/为秘书监)邹浩言事而去也田画毅然切责愿无以此
举自满其赠之厚矣(言行录/邹浩传)梅圣俞既殁而贫也刘敞
未尝为人书铭特书碑以助其乏其爱之至矣(言行录/刘敞传)
虽然此未足为待之之深也平居相处则称美之不暇
为国论事则廷争而无私(长编庆历五年欧阳脩言杜/衍为人清审而谨守规矩仲)
(淹则恢宏自信而不疑韩琦则纯正而质直富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为性各不同虽皆归于尽忠而所见各)
(异故杜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力争而宽之仲淹谓契/丹必攻河东请急脩边备富弼言契丹必不来至于尹)

(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事韩琦则是尹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尹洙四人者可谓公正之贤)
(也平日閒居则相称美之不暇为国论事则公言廷争/而无私杜衍真得忠臣有不和之节而谗为朋党诬矣)
上前争事各持异议以自骋下殿相善不失和气而如
故此则可重也(魏泰别录韩忠献公言庆历中与希文/彦国同在西府上前争事议论各别下)
(殿各不失和气如未尝争也当时相善三人正/如推车子盖其心主于车可行而已不为已也)是故君
实景仁异姓兄弟耳钟律一事终身相非(范景仁墓志/君实尝语人)
(曰吾与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至于钟律则反复/相非终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苟同者)韩
公杜公世指为朋党耳举兵一事彼此异见(杜衍墓志/边将欲大)

(举击夏人韩公以为可举杜公以为不可然兵后果不/得出契丹与夏人大战河外范文正安抚河东欲以兵)
(从公以为契丹必不来兵不可妄也后契丹卒不来/二人皆世俗指以为朋党者其议论之异盖如此)水
洛之城议及尹洙洙孙甫所善也甫非咈洙正爱洙也
(孙甫墓志边将刘沪城水洛于渭州部署尹洙以沪违/节度将诛之大臣稍主洙议公以城水洛通秦渭于国)
(家利沪不可罪由是罢/洙洙公平生所善也)差役之害言咈温公东坡温公
所契也东坡非戾温公正厚温公也(苏轼谓司马公曰/差役免役各有利)
(害免役之害顾掊民财十室九空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胥得缘为奸又曰今欲骤罢)
(免役而行差役盖/未易也光不然之)欲宥宗谅仲淹曰可杜公曰不可不

曰杜公仲淹之所爱(南丰杂识孙甫尝家居石介过之/曰富公言滕宗谅守庆州用公使)
(钱坐罪杜公则欲致宗谅重法不然则衍不能在此范/公则欲薄其罪曰不然则仲淹请去此二人世指为朋)
(党/也)欲宥仲约仲淹曰可富公曰不可不曰仲淹富公之
所党(龙川志高邮知军晁仲约迎劳劫盗张海富弼在/枢府欲诛仲约以正法范公在政府欲宥之云云)
(馀见/上)其相处也如昵其论事也如争诸公岂为面朋哉
夫何荆公处友不端也陈升之荆公推毂矣既登揆席
忍为操戈之计(长编陈升之善傅会以取富贵安石用/事务变更设制置条例司引升之共事)
(凡所欲为自条例司直奏行安石深德之故推升之先/使为相既登相后于条例司遂不复关预安石大怒于)

(是二人/始判)吕惠卿荆公爱友矣既入参职遂肆弯弓之巧
(长编始安石荐惠卿代已惠卿既得势恐/安石复入凡可以害安石者无不用其智)此小人之弃
节背义得罪于荆公固多矣然荆公所以失相处之义
以其无相规之理故也何者人莫患乎好人同己也同
己之心一胜则势利之友日亲而礼义之交日疏规正
之论不闻而䛕佞之言愈密反覆之祸诸贤已先知之
(司马光对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后六年惠卿叛安石苟可以覆王氏者靡所不为)程明
道与荆公同学于濂溪也以不乐新法而绝(程明道与/王介甫同)

(学于濂溪周茂叔后介甫用事明/道力攻新法之害不听乞补外)韩维与荆公同受荐
于文潞公也以不合新法而疏(温公琐语皇祐中文潞/公为宰相荐安石及张)
(瑰曾公亮韩维四人恬退乞不次进用又韩维/行状安石用事维极论新法不便不报乞补外)郑侠师
事于荆公(郑侠从荆公学极论新/法神宗为罢青苗免役)钱景谌素交与荆公
(闻见录钱景谌与王荆公善后荆公用/事论新法不合遂相绝终身为外官)一论新法终身
相弃司马君实素厚于荆公(司马君实与荆公素厚及/荆公用事行新法君实与)
(荆公书介甫从政期年天下恶介甫者/诋毁无所不至某独知其不然云云)刘道原雅善于
荆公(十国纪年序王介甫与道原有旧深爱其才熙宁/中介甫参大政欲引道原脩三司条例道原固辞)

(以不习金榖之事及吕献可得罪知邓州道原往见介/甫曰公所以致人言盖亦有所未思因为条陈所更法)
(令介甫大怒/遂与之绝)一议新法屏迹不容荆公之苟同如此安
得不蹈小人之计耶晚年谓其侄防曰吾昔好交游甚
多皆以国事相绝欲下笔作书相问长叹而止意若有
所愧噫荆公之悔亦晚矣(闻见录田画承君云荆公尝谓/其侄防曰吾昔好交游甚多皆)
(以公事相绝公居闲复欲作书相问防忻然为设纸笔/案上公屡欲下笔作书辄长叹而止意若有所愧也)
尚论处友之道知相处不容变之心又知相规不苟同
之理庶无愧于前脩云

　　　评文
屈原之离骚有长鲸苍虬不得伸之态读之令人激切
生忠愤心奇体也或者至有露才扬已之讥(蒋之翰称/骚经若惊)
(澜奔湍郁闭而不流若长鲸苍虬偃滞而不得伸若温/金璞玉泥沙掩匿而不得用若明星皎月云雾蔽蒙而)
(不得出又班固谓屈/原作骚露才扬已)靖节之归去来有闲鸥立海之状
读之令人清洒忘名利心佳制也或者有以赋为辞之
议(前辈谓陶渊明如野鹤任风闲/鸥立海又曰归去来以赋为辞)呜呼为文之难如此
而况于论文者乎夫自六经不作之后骚人墨客雄才

健笔驰价于翰墨之场者不知其几固难以一二数姑
即文选文粹之所去取者而评议之信矣夫论文之难
也且撷华掇菁而为选萧统之用工多矣然西汉之文
不取仲舒之三策而取扬雄之美新何见也(见汉史董/仲舒传又)
(文/选)去疵取醇而为粹姚铉之着意劳矣然李唐之文不
取昌黎之碑而取段文昌之碑何识也(唐旧史云韩昌/黎淮西碑多载)
(裴度事时先入蔡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诏令磨愈文/命翰林学士段文昌撰故李义山诗曰帝曰汝度功第)
(一汝从事愈宜为辞意奇语重喻者少谗之天子言其/私 又东坡尝于邸壁间见一诗云淮西功德冠皇唐)

(吏部文章日月光干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段文昌 又姚铉文粹只载段文昌淮西碑)噫选粹
之失岂止于此耶编司马长卿赋上林而不知谬言卢
橘夏熟编扬子云赋甘泉而不知妄用玉树青葱羽猎
托讽之词子虚奏雅之篇而反杂于长门亵慢之语选
果足信乎(左太冲三都赋序云相如赋上林而称卢橘/夏熟扬雄赋甘泉而陈玉植青葱班固赋西)
(都而叹出比目鱼张衡赋西京而述游/海若其言无證又见司马相如扬雄赋)述王摩诘老将
行而不辨指天幸不败为卫青之误述李长吉雁门行
而不指黑云压城续以甲光向日之失道士吴筠之著

游仙释子兰之作长城窟而亦溷李杜元白之集粹果
可取乎(并文/粹)噫三代之文至汉复起西汉之文至唐复
振一去一取且无定见况江左诸子纷纷之笔欤呜
呼有颖士之高识庶能知李华吊古战场文(唐李/华传)无欧
阳公之巨眼而昌黎文集终为颓壁敝箧之物(欧阳公/韩文后)
(州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尧辅颇好学余为儿童时多/游其家见有弊箧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
(先生文集六卷因乞以归/之见其文深厚而雄博)信矣夫论文之难也天开我
宋钜工彬彬一洗万古日月争光故有为三百年来文

不振直从韩柳到孙丁之诗者(孙何与丁谓齐名王禹/称有诗曰三百年来文)
(不振直从韩柳到孙丁于今便/合教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经)有为曾子文章众无有
水之江汉星之斗之咏者(王荆公赠曾/子固之诗云)山川旺气化入
文章噫盛哉有如王黄州之恪孙泰山之义石徂徕之
厉尹河南之简欧庐陵之醇苏文安之远李旴江之锐
宋常山之峻司马涑水之端曾南丰之毅王临川之整
苏东坡之浩苏颍滨之通李淇水之宏陈后山之浚黄
豫章之理秦淮海之焕晁济北之舒张谯国之婉张石

室之俊笔势骎骎与周汉轧是岂区区模仿者之所能
及哉然考其评议观其取予往往有佩剑相笑之见夫
欧阳永叔醉翁亭记平生最得意者而秦少游以为用
赋体(东坡云永叔作醉翁亭记其辞玩易盖戏云尔又/不自以为奇特也而妄庸者亦作永叔语曰平生)
(为此文最得意又云吾不能为退之书记退之又不能/为吾醉翁亭记此又大妄也陈后山云退之作记记其)
(事尔今之记乃论也秦少/游谓醉翁亭记亦用赋体)范文正岳阳楼记世称曰佳
作者而尹师鲁以为传奇体(后山诗话云范文正为岳/阳楼记用对语说时累世)
(以为奇尹师鲁读之曰传奇体/耳传奇唐制硎所著小说也)曾子固之记六经阁张

伯玉终不惬意(曾子固初为太平州司户参军张伯玉/前辈人也欧阳公王荆公诸名士共称)
(子固文章伯玉殊不顾间语子固吾方作六经阁其为/之记子固凡誊槁六七终不惬伯玉之意则谓子固曰)
(吾自为之其书于纸曰六经阁者诸子百家皆/在焉不书尊经也云云子固大畏服闻见后录)陈铎之
批答鲁仲明谓非诏语(鲁仲明论陈铎批/答乃表语非诏语)王荆公以东
坡醉白堂记为韩白优劣论苏公以王金陵处州学记
为学校策(并文/集注)噫称赞之意不足而正救之辞有馀诸
公非相短也正所以相切磋也不然柳子厚素称韩之
文若捕龙蛇抟虎豹急与之角而不暇至论韩碑议其

有帽子之习诸公之见非韩柳之见欤(柳文集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
(题云有来南者言韩愈为毛颖传云云索而读之若捕/龙蛇抟虎豹急与之角而力不敢暇指韩子之怪于文)
(也何又刘梦得曰柳八駮韩十八平淮西碑云左饘右/粥 如我平淮西碑云仰父俯子柳云韩碑议有帽子)
(使我为之便/说用兵伐叛)乐天之诗沈存中喜其识趣可尚章子厚
讥其识趣最浅(诗史云沈存中谓乐天诗不必皆好然/识趣可尚章子厚谓不然乐天识趣最)
(浅陋谓诗中言甘露事处几如幸灾虽私雠可快然朝/廷当此不幸臣子不当形歌咏也如当公白首同归日)
(是我青山独往时之类之又百斛明珠云乐天为王涯/所诬谪江州司马甘露 祸乐天在洛适游香山寺有)
(诗曰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不知者/以乐天为幸之乐天岂幸人之过者盖悲之也)杜陵

之诗黄鲁直称其灵丹一粒杨大年薄其为村夫子(黄/鲁)
(直称杜子美诗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以又诗史杨大/年不喜杜子美诗谓之村夫子有乡人 子美诗强大)
(年不服因曰公试为我续江汉思归客一句大/年以为属对乡人曰乾坤一腐儒大年似少屈)昌黎之
文欧公平日推重以家藏万卷惟韩文为旧物万世所
尊而苏颍滨乃讥之(欧公书韩文后云云余家藏书万/卷独昌黎先生集为旧物也呜呼)
(韩氏之文之道万世所共尊天下所共传而有也/又苏子由谓元和圣德诗李斯颂秦所不肯言)愚溪
之文苏东坡晚年最爱以碑文妙绝今古而欧公乃薄
之(苏东坡晚年最喜柳子厚称其诗在渊明下韦苏州/上至读曹溪南岳诸碑妙绝今古 欧公谓子厚叔)

(文之事韩/门罪人)噫去取之见不同而优劣之论亦异诸公非
相反也正所以相诘难也不然老泉尝称迁之史其与
善隐而彰其惩恶直而宽至其子颖滨作古史以紏其
失诸公之见非苏氏父子之见欤(老泉文迁史其与善/也隐而彰其惩恶也)
(直而宽其贱夷狄也简而明○/又子由作古史论史迁之失)虽然文人相轻从古固
然然学不逮先辈文不逮先辈亦效先辈雌黄之口皆
其气习不浑厚而轻躁者之为乎读诗未有刘长卿一
句己呼阮籍为老兵笔语未有骆宾王一字己骂宋玉

为罪人则吾岂敢
　　　韩文
昔欧公之跋昌黎文集也曰予少得韩文于颓壁敝箧
间阅之可爱方举进士未暇进力后官洛阳与尹师鲁
出所藏而补缀之而韩文遂行于世噫欧公用力也久
矣(欧公书韩文后曰余少家汉东州南有李辅儿颇好/学余为儿时多游其家见有敝箧贮故书在壁间发)
(而视之得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因乞/李氏归读之见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余犹少未能悉究)
(其义徒见其浩然无涯若可爱余方举进士以礼部诗/赋为事年十有七试于州为有司所黜因取所藏韩氏)

(之文复阅之则喟然叹曰学者当至于是而止耳后七/年举进士及第官于洛阳而尹师鲁之徒皆在遂相与)
(作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补缀之求人家所有旧/本而校之其后天下学者亦渐趍于古而韩文遂行于)
(世/)故革华传旧所不传而欧公录之(洪兴祖注曰下邳/革华传旧来无此)
(传欧公/始录之)召大颠书旧所不载而欧公辨之(庆历丁亥江/西袁涉世弼)
(得此书疑因之滁州谒欧阳永叔质之曰实退之语它/意不及也此书唐元和十四年刻在朝阳灵山寺东坡)
(又云世/妄撰之)作诗得宽韵则波澜横溢泛入傍韵得窄韵则
不复旁出因难见巧旧所未论而欧公始评之(欧公云/退之工)
(于用韵得宽韵则波澜横溢泛入旁韵如此日足可惜/之类是也得窄韵则不复旁出因难见巧如病中赠张)

(十八之/类是也)故作文者非韩不学学韩者非欧不师苏公谓
欧阳今之韩愈信夫(苏轼序欧阳之文曰韩文之后三/百馀年而得欧阳子天下尊之曰)
(欧阳子今/之韩愈也)呜呼昌黎之文龙翔凤跃日光玉洁出入周
孔凌驾卿云千态万状道德仁义之言炳如也然毛颖
一传旧史讥之则公之文在唐而未著(汉唐书云愈作/毛颖传讥其不)
(近人情此文章之甚谬者矣洪兴/祖曰旧史所见如此罕有识者)伯长所鬻经年不售
则公之文在国初而未显(穆伯长有韩柳集镂板/鬻于京师经年无售者)不有
欧阳氏其孰为古文之倡欤其孰继昌黎之躅欤自是

而后如苏如曾如王如宋诸君子继唱迭和追逐前脩
盛矣哉愚尝观公之文矣读圣德诗而知其文辞雅正
与周雅争光读城南联句而知其辞气豪放虽累十百
千而不困故东坡谓寄盘谷子二章不减杜子美(东坡/曰退)
(之寻常诗自谓不及李杜若卢郎中云夫/寄示送盘谷子诗二章独不减杜子美)鲁直谓南溪
始泛三首有诗人句律之深意(鲁直于退之最爱南溪/始泛三首以为有诗人)
(句律之深意盖/退之绝笔于此)则公之诗可知也读平淮西碑气象宏
富得相如体读曹成王碑语句简古得子云体(洪兴祖/曰尝见)

(一士人云曹成王碑造语法子云也南山诗平淮西碑/气象宏富法相如也进学解师说之类精纯入道理法)
(刘向也凡为文字字有/法法左氏司马迁也)故孙觉谓淮西碑其叙如书铭
如诗(后山诗话云龙图孙学士觉喜论/文谓退之淮西碑叙如书铭如诗)临川谓退之善
为铭如王适张彻二铭尤奇(王荆公云退之善为铭/如王适张彻尤奇也)则
公之碑若铭可见也原道一篇扶持名教与轲书相表
里进学解师说等作精粹入道理不下刘向及质之前
辈伊川谓如轲之后不得其传之语非蹈袭空虚而得
之(伊川云退之晚年为文所得甚多如轲之/后不得其传之语非蹈袭空虚而得之)小宋谓送

穷文进学解皆古人意思未到则公之杂文皆周情孔
思也(小宋云退之送穷文进学解毛颖等传皆古人意/思未到可以名家矣然送穷与杨子云逐贫赋大)
(意相类盖古人作文皆有所祖述如司马相如大人赋/全用屈原远游中语老杜云递相祖述复先谁长卿子)
(长皆剽窃/前人意耶)至若序若传愈出愈奇送李愿归盘谷序东
坡以唐无文章惟此一篇而已(东坡云欧阳公言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
(一篇而已余亦谓唐无文章惟/送李愿归盘谷序一篇而已)毛颖等传前辈以其说
出于庄周寓言(荆林东斋洪兴祖宣和间人尝谓毛颖/传柳子厚以为怪予以为子虚乌有之)
(比其说出于/庄周寓言)呜呼斯文也振八代之衰济天下之溺回

狂澜以挽异端之趍吹死灰以彰六经之学盖名教中
一砥柱固非后学测其涯矣姑即先正之所评论之所
嘉叹以叙其一二焉耳然孔孟经学不行于春秋战国
而行于后世昌黎文集不显于李唐而显于我朝噫有
以夫然尝论之韩公得欧公而唱得诸公而和固为斯
文之幸然浅学者见卑识陋轻议妄改好事者托名乱
真求售其文斯文又何不幸耶听颖师弹琴一诗盖奇
作也或者妄托文忠公以此为听琵琶之诗既议韩公

又诬欧公(洪兴祖曰欧公以听颖师弹琴诗为听琵琶/诗东坡尝作听琴诗恨文忠公不及见二公)
(之论似/未必然)祭柳子厚文盖精语也或者妄以表表愈伟之
句改为表奏(洪兴祖曰退之文章多为流俗庸人妄改/如祭柳子厚文云表表愈伟尝见一本改)
(作表/奏)嗟夫胸中无国子监不可读杜甫诗况公之文浅
学者岂可轻议乎(前辈/论云)直谏表论顾威状言不成文事
非指实已不免前辈之论(荆林东斋曰直谏表论顾威/状旧本无之好事者编入别)
(集观其文法非退之作公在穆宗朝不闻有直谏事设/或有之史官岂得不传盖后人妄托公名以售其文才)
(识庸浅尚不堪为退之作故也直谏表云忝位圣唐见/贤如齐贤达之士所痛心怪骇而已枵然无图等语皆)

(不成文理又论顾威状云今臣独陈一力胡能止百官/之䛕说烦救顾威此一诗季同不可谓百官之䛕又云)
(臣当寸草之命骨肉谢于陛/下矣议刑常事安用此等语)诗之序议三器论命意措
辞绝无长处又别出一人之手凡此数篇皆编外集(或/论)
(韩文直谏表顾威状正出一手诗之序议三器论又/出一人之手论意措辞绝无长处徒务怪句云云)嗟
夫李华吊古战场文且不逃颖士之所识况公之文好
事者其可托名乎(唐书李/华传)虽然外集所录固杂矣至明
水赋送俱文珍僧令纵答刘秀才论史与夫上贾滑州
书荐薛公达书通解择言鄠人对等篇深粹典丽非他

人所能及而李汉公之门人最厚者收拾遗文无所失
坠而此作反不在四十卷之列何耶我知之矣盖论史
之作人祸天刑数语特出于有激而云(答刘秀才论史/书云夫为史者)
(不有人祸必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唐有天/下二百年矣圣君贤相相踵其馀文武之士不可胜数)
(岂一人卒能/纪而传之耶)明水赋虽工乃举子声律之语(外集省试/明水赋)
文珍阉寺识者羞称(外集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并传)令纵浮屠名教
所斥(又送浮屠令/纵西游序)乃公意自不欲存于世者故汉集中
不收之(李汉文集序门人李汉辱知最厚且亲遂收拾/遗文无所失坠总七百二十六合为四十一卷)

(又有注论语十卷顺宗/实录五卷不在集中)至其他所作又有可言者盖少
年识见一昌黎也潮州贬还又一昌黎也黄山谷尝曰
公之文自潮州还有不待绳削而自合者则公之老作
为自然也(韩公年谱云鲁直云退之自潮/州还朝后文不烦绳削而自合)伊川亦曰退
之晚年为文所得甚多则以公之晚作为有所见也(见/上)
彼上贾滑州书方年二十二(韩公年谱上贾滑州耽书/云愈年二十二读书学文)
(十五年自七岁读书至此首尾/十六年一本作二十三误矣)而荐薛公达书殆又始
冠之岁(年谱正元四年戊辰张建封为滁泗濠节度公/荐薛公达于建封云河东薛公达年二十有六)

(按公达墓志云元和四年年四十七卒自元和己丑逆/数之至今二十六岁公时年二十二始有文章见集中)
通解择言解鄠人对三篇亦皆少时所作(洪兴祖云通/解择言解鄠)
(人对或云皆/少时所作)齿少气弱诚非足以垂永久者也噫张燕
公商岳州而诗益悽惋人以为江山之助(张说传说为/文属思精壮)
(长于碑志世所不逮既谪岳州/而诗益悽惋人谓得江山助云)杜工部自夔州后所著
篇什皆不待斧斤而自合(杜甫诗后因关辅饥辄弃官/去客秦州流落剑南夔峡间)
(酒酣慷慨怀古/馀见杜诗集)柳子厚南迁后作曹溪南岳诸碑妙绝
古今东坡称叹不能自已者(柳宗元年谱东坡居士云/柳子厚南迁作曹溪南岳)

(诸碑妙/绝古今)然则论韩公之文安敢以少年所作为公之累
耶
　
　
　
　
　
　古今源流至论后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