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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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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敬斋古今黈卷三

  元 李冶 撰

  后稷挚尧契四人同为帝喾高辛氏之子契则十三叶
而得汤稷则十四叶而得文王然夏之世历四五百年
而商之世又历五六百年计千馀年而文王始生若以
代数较之文王之于汤但不及一叶耳是则殷之先一
何夭周之先一何寿乎此为甚可疑者前志必有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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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伊尹处士汤迎之五反然后往从汤以为相李子
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然则必有道而不肯以轻出者
谓之处士可也中无所有而尸处士之名者索隐而行
怪者也故杜牧之送薛处士序云处士之名何哉潜山
隐市皆处士也其在山也非顽如木石也其在市也亦
非愚如市人也盖有大智不得大用故羞耻不出宁与
市人木石为伍也国有大智之人不能大用是国病也
故处士之名自负也谤国也非大君子其孰能当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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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牧之则可谓不失名实者矣而今也画工镊师人
人得而称之人人得而与之彼其画工镊师果皆伊尹
之徒哉

  史记载四凶事尧本纪云舜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
以变北狄放驩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以
变西戎殛鲧于羽山以变东夷舜本纪则云流浑沌穷
奇梼杌饕餮于四裔以禦魑魅全引左氏语或曰欲其
事互见予以为非是春秋左氏传及国语皆丘明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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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事同而语异者几半盖当纂集之时其文字重复不
能具载或具于此而阙于彼或著于彼而没于此缉之
为春秋传国语二书各自为义所以一事二说为互见
也今史记一书而所载不同其意虽若互见然于文字
实为冗复此在史笔最关利害不可不深察也仓公淳
于意传(案仓公上原本有太字今据史记删)诏召问所为治病死生验者
几何人主名为谁又问方伎所长及所能治病者有其
书无有皆安受学受学几何岁而史记尽具所对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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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如此正当云意所对凡数十条(案云意原本作意云今据史记改正)
皆诣理可为后人法则足矣自不必广录而备书之史
经之亚也烦猥则不足以传久且事之有可简者犹须
简之况言乎其有文赋篇翰之富赡者亦当载其目而
略其辞惟有切于天下国家之大利害者如董仲舒之
三策贾谊政事书过秦论之比文虽多亦不可以不尽
录也屈原传原劝楚怀王杀张仪其事纤悉备书然楚
世家载劝杀张仪者乃为昭睢而屈原没不复见若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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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简策繁多要使姓名互著则在左氏春秋传有之在
迁史故无此例若以为昭睢本主此事原特副之则屈
原传略无昭睢一言而原之事迹明白乃尔两者皆无
所据何耶此盖旧史去取失当司马迁笔削时不暇前
后照顾随其所载各自记之遂使世家与列传异辞迁
又误以燕简公欲尽去诸大夫而立其宠人作宠姬又
以子我为宰我载宰我与田常作乱以夷其族而李斯
上书二世云田常因取齐国杀宰予于庭是宜苏子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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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之妄也史笔承疑一时误录容或有之然孔子弟子
传与李斯传所系者大非若游侠货殖之比自可审择
而详考之而于一人之身既以为叛臣又以为节士使
后人何所取信哉

  奎十六星在西方天之武库也一曰天豕亦曰封豕主
以兵禁暴又主沟渎其象与图书文章等全不相干

  家语本姓解云叔梁纥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三女其小
曰徵在颜父问三女二女莫对惟徵在曰从父所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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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生孔子孔子三岁而叔梁纥卒葬于防而史记孔子
世家乃云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孔子圣人
也纥则圣人之父也徵在则圣人之母也其始成婚家
语载之如此其详司马迁轻以所闻诬之其罪大矣

  老子传君子得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蓬累者
谓逐队而趋若蓬颗然随风积聚而东西也一曰累平
声读谓累累然累累亦积累之意说者或以为戴笠而
行亦何纰缪之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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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上翁公论史记子政说云邯郸姬自匿有身至大期
时生子政期音基大期者周岁十二月也太史公传特
著此者所以證诸侯之史之妄世传之非李子曰大期
之期止当如字读不当音基期谓生产时限耳今音基
而解作十二月甚与本文相戾渭上翁长于史学者也
所著公论诚公不诬但此段可削去

  史记载陶朱公中男杀人囚于楚长男往救之既进金
于庄生俄而闻赦以为赦则弟固当出重千金虚弃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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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庄生取之辞去庄生羞为儿子所卖乃见楚王曰臣
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德报之今臣出道路皆言朱
公之子杀人囚楚其家多持金赂王左右故有赦楚王
大怒遂杀朱公子其长男持弟丧归朱公笑曰吾固知
必杀其弟也冶谓此事不可信验之史盖朱公初欲使
少男往长男以己家督不使惭欲自杀朱公不得已遣
长男行且遗书所善庄生曰至则千金听其所为庄生
素以廉直闻于国自楚王以下皆师尊之乃以星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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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下赦令夫以陶朱公之智在父子间有性命之急审
知少男可使长男固杀弟乃因长男奋激之故更无一
语以解譬之便尔舍弃中男是岂有父子之情哉此其
不可信者也庄生以廉直名一国脱不廉直朱公必不
与善国人必不师廉直如此而以孺子取金之故遽生
褊心横出诡辞以杀所善之儿则为庄生者亦不仁矣
且庄生诚爱人之金否乎诫妇勿动则诚不爱人之金
也诚不欲杀人否乎劝王修德则诚欲救人之死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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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金诚欲救人之死虽无所受书于朱公无所得金
于长男犹将匍匐而前而今也有可以活人之术因金
去已而致人于死又深负朱公所以付托之心是乌足
以语廉直哉此又不可以信者也有不可信者二而读
史者皆信之以事夺理以辞夺事而已学者毋以事夺
理毋以辞夺事则其是非信否虽在百世之上当自有
以见之

  廉颇三遗矢或谓所挟之箭三度遗之或谓矢陈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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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陈三度遗忘或谓矢即矢溺之矢一饭之中凡三
遗矢言在坐不能自禁其污秽狼籍三说皆谬廉颇智
将非斗将也时方閒处兼同使者餐饭不应三遗箭也
皋陶矢厥谟矢虽训陈要之史笔贵于辞达三遗陈已
不成语况以矢转训陈乎惟矢溺之说为最近然非在
坐不能自禁也只是比及饭毕三次登溷耳诬其老而
气弱脏腑虚滑云

  父命子亦得谓公晁错更令三十章诸侯諠哗错父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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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从颍川来谓错曰上初即位公为政用事侵削诸侯
疏人骨肉口语多怨公何为也(案口语汉书作口让师古注云让责也此依史
记作口语今仍原文)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
刘氏安矣而晁氏危吾去公归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
见祸逮身后十馀日吴楚七国俱反以诛错为名错时
为御史大夫三公官也错父谓错为公岂以子贵而呼
之欤抑公亦而汝之类也

  史记尉佗传太史公曰瓯骆相攻南越动摇汉兵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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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入朝李子曰此误也当云东闽兴兵南越动摇按
传云初佗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又
佗为书谢汉曰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
号称王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又云建元四年佗卒其
孙胡为南越王此时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胡上书曰
两越俱为藩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侵臣
臣不敢兴兵惟天子诏之于是天子多南越义守职约
为兴师遣两将军往讨闽越兵未踰岭闽越王弟馀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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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郢以降于是罢兵天子使庄助往谕意南越王顿首
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因遣太子婴
齐入宿卫据此则其相攻者闽越与南越非瓯骆也其
后吕嘉败越桂林监居翁始谕瓯骆属汉迹瓯骆始终
未尝与诸国相攻击何得云瓯骆相攻也又闽越未攻
南越时尝发兵围东瓯则是瓯闽相攻亦不得为瓯骆
相攻也瓯骆相攻乃在数年之前了无与于南越而婴
齐何为而入朝乎或曰南越也东瓯也西瓯也皆瓯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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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属故云瓯骆相攻耳审如此说义亦未宏东闽乃大
禹之后也南越乃赵佗之孙也各自割据何得并为瓯
骆之属乎或者又曰东闽南越皆瓯骆之地二国虽殊
亦可谓之瓯骆相攻也此亦未为通论借使壤地相接
得以通称而相攻之说亦无从发若东越先攻南越南
越亦复报伐谓之相攻可矣今东越举兵擅击南越南
越束手禀命天子谓之相攻不亦悖乎

  尉佗传犁旦皆降伏波徐广曰吕静曰犁结也音力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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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结犹连及逮至也冶曰犁开也取耕垦之意或以昏
明分色杂言之亦得今释为结意甚无谓遍讨传注初
无以犁训结者又云结犹连及逮至则益又穿凿矣汉
书作迟旦迟读如致待也犁旦或作黎明又或作邌明
邌则迟也书传中又有诘朝质明之语诘朝犹问人曰
明未亦迟旦之意质明实明也又或为交质之义

  大宛传黎轩条支在安息西数千里善眩后又云安息
国以黎轩善眩人献于汉应劭曰眩相诈惑从应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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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字止当正读然作幻音读之亦通

  史记货殖传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辏不肖者
瓦解则字衍文

  汉书注准音拙今韵中准字亦两音果两音俱通汉书
注自当并出而单发拙音是亦好异之蔽也譬如闭门
之闭本读音算又方结切苟与人语专以闭门为入声
不惟他人不省亦未有不笑者矣字类此者甚多正可
随俗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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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汉赵过始用牛耕石林援冉伯牛司马牛皆名耕以
證过以前耕非用牛则名字何取以相配乎古盖耕而
不犁后世变为犁法耦用人犁用牛过特为之增损其
制非用牛自过始又云孔子言犁牛之子骍且角孔子
时固已用犁李子曰石林说赵过以前已用牛耕诚是
然方说冉伯牛司马牛名字而复遽云犁牛之子云云
何其说之不伦也犁自是杂文今呼猫犬之类毛色之
杂者皆谓之黧古字少凡音相近者皆得通用而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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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驳杂之犁同之耕犁之犁是真误矣

  汉元字前书一见后书三见前书则平帝元始五年诏
曰宗室子自汉元至今十有馀万人其令郡国各置宗
师以纠之致教训焉后书则安帝时耿宋阎氏贵盛翟
酺上疏曰今外戚宠幸功均造化汉元以来未有等比
(案等比原本作等此今据后汉书改正)又桓帝时郭泰尝举有道不就同
郡宋冲素服其德以为自汉元以来未见其匹常劝其
仕又灵帝时窦武白太后欲悉诛宦官太后曰汉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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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废元始也
汉元以来谓汉始得天下以至于今也其后书三见略
皆一时语其前书所见则予窃有少疑焉高祖即位元
年乙未至元始五年乙丑总二百一十一年古今以三
十年为世此才七世耳而宗室子至十有馀万人支庶
蕃衍一何如是之多耶岂天家子孙有异于凡人欤不
然何为六七世之间而生息之夥至十有馀万也物穷
则变数极则反新莽间起九服云扰卯金之裔百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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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盖亦理势之极焉耳

  刘歆说三统历术配合易与春秋此所谓言及于数吾
无取焉夫易载天地万物之变以明著吉凶悔吝之象
春秋褒善贬恶代天子赏罚以垂法于后世至于章蔀
发敛之术则羲和氏实掌之而歆乃一一相偶是亦好
异者矣且易有卦有爻其二篇之策当期之日犹得以
强论之夫所谓春秋者属辞比事之书与数学了不相
干而亦胡为妄取历算一一而偶之哉班固不明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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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削去千古而下又无为辨之者深可恨也

  周天十二次二十八宿有以两宿为一次者有以三宿
为一次者或者谓四正之位其所据不得不大故占三
宿其馀各居一偏故止二焉此果有定论否前律历志
云东方七十五度北方九十八度西方八十度南方一
百一十二度东方七宿至少较南方少三十七度又逐
宿较之觜宿不及井宿者三十二度虽其测望之时远
近疏密之不同上下旁侧之有异亦不应相悬如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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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也月令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按天文
志弧星在舆鬼南建星在斗上(案舆鬼原本作与鬼今据晋书改正)今不
取鬼斗而取弧建者孔颖达云弧星近井建星近斗以
井斗度多其星体广不可的指昏星之中故举弧建定
为中也审如孔说则星有相近于正中者皆得与于四
七之列也夫古先圣哲以天体本无可验于是但视诸
星运转即谓之天凡十二舍二十八宿三百六十五度
及九道之类率皆强名之故谓其术为缀术所谓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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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实有物但以数强缀缉之使相联络可以求得其处
所而已故星之近乎赤道当乎正中取易见而可以指
名者而强名之曰此二十八宿也不如是无以考七纬
殷四时亦既名之为宿矣又从而分配四方为鸟兽之
象焉此所以所占之度或以甚多而或以甚少也是则
天体可以强正天星可以强分其于二十八宿之内亦
可以减之而其外亦可以增之也设令今人有自我作
古者出分周天为二十四宿方别居六定之为九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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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奇次别居二定之为三十度有奇其谁曰不可若然
则次舍乃更易分中星乃更易见弧建之类皆可以为
列宿而列宿之度数亦必不至于多寡之悬绝也然而
圣人不为是截然易晓之术而反立参糅难明之数何
者盖其妙达无方以神道设教奇耦错综中有深意于
其测望之时略取其易见者而强名之以诏后世耳

  今古历法所以参差不齐且不能以行远者无他盖由
布算之时不论分秒之多寡悉剪弃之定位之时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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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之浅深遽强命之积微成著所以寖久而寖舛耳
前轨既差后车复继而曾不之悟也乃更过求小巧以
取捷七政何由而齐乎

  汉书刑法志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韦昭曰钻膑刑
也凿黥刑也师古曰钻钻去其膑骨也钻音子端反予
谓钻凿二物皆施之于膑也韦以凿为黥刑误矣黥复
何事于凿又颜读钻为平声亦误志所陈刀锯钻凿等
莫非指器物而言钻作平声读则非器也乃用器耳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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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声读之为是

  沟洫志元光中河决瓠子后二十馀岁上自临决河令
群臣从官自将军以下负薪填之是时东郡烧草以故
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揵晋灼曰淇园卫之苑也
如淳曰树竹塞水决之口稍稍布插按树之水稍弱补
令密谓之揵以草塞其里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为之
师古曰揵音其偃反志又云上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
乃作歌其末曰隤林竹兮揵石菑宣防塞兮万福来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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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曰隤林竹者即上所说下淇园之竹以为揵也石菑
者谓锸石立之然后以土就填塞也菑亦锸耳音侧其
反义与插同又史记河渠书云颓林竹兮楗石菑如淳
曰河决楗不能禁故言菑韦昭曰楗柱也木立死曰菑
冶曰楗诚如如淳之注如复云有石以石为之谓以石
为楗也楗字前汉作揵史记作楗古字通用无所不可
然作楗者为优按韵书楗键同音乃关闭之义今填
塞河决以竹为楗正与此意相应故韦昭以楗为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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菑有三说师古以为锸韦昭以为木立死如淳虽无说
而谓河决楗不能禁故言菑是作灾字读也如说为长
颜韦为短歌所谓林竹者即上竹楗也所谓隤者即竹
楗为水所摧倒竹楗既倒而石楗亦被灾也来字又与
灾字协此说为长颜意以隤为剪伐伐得此竹以为楗
且锸石焉此意虽通而楗石锸之辞既不可得而通兼
菑字实不训锸韦意亦以为伐竹作楗楗间著石如立
椔然(案椔字前引韦昭注作菑字此又作椔字前后互异考诗大雅其菑其翳毛传云木立死曰菑作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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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尔雅释木云立死椔实作椔字李冶盖兼用尔雅之文今仍之)来字音离椔字亦得
为协此义虽通而石字则赘矣故予以为二说俱短

  汉书陈涉传曰藉第令无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注引
服虔曰藉犹借也第使也与史记服注不同史记服注
曰藉假也第次第也应劭曰藉吏士名藉也苏林曰第
且也冶曰服说藉假苏说第且是也应说名藉服说次
第非也第本训但但亦且意此言藉第令无斩犹云假
且使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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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灌夫传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籍吾弟令我百
岁后皆鱼肉之乎且帝宁能为石人耶此时帝在即碌
碌设百岁后是属宁有可信者乎师古曰石人徒有人
形耳不知好恶也一曰石人者谓常存而不死也

  张文潜书邹阳传云邹阳传称梁孝王用羊胜公孙诡
之说杀袁盎事觉孝王惧诛使阳入关内求解阳见齐
人王先生用其计说王长君长君入言之(案王长君原本作窦长君
考邹阳传所说实王长君即盖侯王信也窦长君乃窦太后之弟与此事无涉今改正)及韩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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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见长公主事果得不治此则阳与安国同救孝王杀
袁盎事也而韩安国传所称见长公主事自以孝王僭
天子游戏天子闻之心不喜太后乃怒梁使者弗见案
责梁王安国为梁使见大长公主而泣长公主具以语
太后事乃解其后安国坐法久之复用为梁内史乃有
胜诡说王杀袁盎等事安国谏王王乃杀胜诡汉使还
报梁事解无安国见长公主事此则安国见长公主自
以梁王游戏事在前非胜诡事也明矣邹阳传中所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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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记安国所解前事乃今事耳李子曰凡人行事有主
之者有簉从者有遂事者据二传所载盖安国两见长
公主但所以见之者不同也其救游戏事必主安国在
他人无所与故独见于本传其求解杀盎事必主邹阳
而安国特遂事焉故安国之见长公主不具于本传而
略附于邹阳传中也宛丘以此为班固之误冶以为不
然二事较然明白班固良史不应遗忘至此

  卫青父郑季以县吏给事平阳侯家平阳侯曹寿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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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姊阳信长公主季与主家僮卫媪通生青青有同母
兄卫长君及姊子夫子夫自平阳公主家得幸武帝卫
媪长女君孺次女少儿次女则子夫霍去病青姊少儿
子也其父霍仲孺先与少儿通生去病及卫皇后尊少
儿更为詹事陈掌妻史又云子夫幸有身少儿故与陈
掌通上召贵掌李子曰卫霍皆淫妇人所生夤缘中宫
为侍中至封侯乃知功名之来初无分于君子小人而
恒在夫逢与不逢之间世之人有少才力辄抗志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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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期一日攫取富贵于霄汉之表以致败衄者多矣宁
知运有通塞数有奇偶者乎故孟坚备录二子始终之
事云青为平阳侯家人少时归其父父使牧羊先母之
子皆奴畜之尝至甘泉居室一钳徒相青曰贵人也官
至封侯云病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
军军亦天幸未尝困绝观史笔所著则二子之所遭遇
槩可见矣

  卫青传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一十七级师古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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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斩敌一首拜爵一级故谓一首为一级因复名生
获一人为一级冶曰生获不当言级此顾上斩字为文
而颜顾捕字为解误也既言斩复言捕者先捕得而后
斩耳

  师古曰最亦凡也此说不通下连言大将军青凡七出
则最不得为凡最者功最之最言功之最大者也上文
曰诏青尚平阳主与主合葬起冢象庐山云师古于此
云字下发注又以最字独为一句恐不合班固意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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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云字当下属不当上属云最者云功之最大者也故
前最最大将军后最最票骑将军

  师古曰孔道者穿山险而为道犹今言穴径耳此又误
矣孔道止谓大道也

  霍去病传为票姚校尉服虔曰音飘摇师古曰票音频
妙反姚音羊召反票姚劲疾之貌也荀悦汉纪作票鹞
字去病后为票骑将军尚取票姚之字耳今读者音飘
遥则不当其义也师古虽破服音然依服音读其义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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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而颜直不取者正用荀纪文耳此二字集韵亦皆收
入去声盖与颜意同也老杜诗悉作平声则实用服注
也(案杜诗如将军独数汉嫖姚恐是霍嫖姚皆作平声而王维诗汉家将赐霍嫖姚李白诗独有霍骠姚亦
俱作平声不独杜诗为然也)骠骑之骑今世皆作平声读又不作飘
音而直作幖音则又异于服音矣

  师古曰裸者驴种马子坚忍单于自乘善走裸而壮骑
随之也冶曰今回纥人善畜骡骡有日行七八百里不
必驴种马子乃自有骡种耳其骡生时须剖母腹亦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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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剖而生者然其力不及杀母者单于所乘必此辈也
以骡坚耐马易乏故不乘马而但乘骡也裸字按韵作
骡或者裸与裸字同音裸骡声又相近故借用之不尔
乃印本之误(案单于自乘善走裸云云恭读诗之评鉴阐要以骡非塞外所有单于不乘马而乘
骡乃必无之事实足破千古史家虚伪之说李冶此条尚未免囿于隅见谨附订于此)

  约轻赍绝大幕冶曰绝字李广传南绝幕师古曰绝渡


  李陵曰吾士气少衰而鼓不起者何也军中岂有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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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师古曰击鼓进士而士气不起也一曰士卒一有妻
妇故闻鼓音而不时起也李子曰谓士气不起及士身
不时起皆非正谓鼓音不起耳不起不振起也李贺诗
云霜重鼓寒声不起盖用此语

  司马长卿扬子云皆蜀人能文而吃玉垒铜梁之气于
兹二人独厚之以游夏之才而又吝于宰我子贡之舌
何欤美之所钟吝于其际虽圣智无得而兼之卿云而
有予赐之辩则造物必不复予之以言卜之学矣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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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游夏乎吾为予赐乎曰其亦游夏而已矣晋世太叔
以辨洽称挚仲以辞翰闻每至公坐叔谈仲不能对退
著文难叔复不能答相与纷然然叔也无可纪而仲也
多所录于是仲为胜由叔仲论之卿云之呐呐虽无取
于一时而黼黻河汉固无废于千万祀之文章也(案晋书挚
虞传云东平太叔广枢机清辨广谈虞不能对虞笔广不能答更相嗤笑纷然于世此书所引即此事其称挚
仲者盖以虞字仲洽故举叔仲为文)

  赵充国奏言羌本可五万人军定计遗脱与煎巩黄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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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亡者不过四千人羌靡志等自诡必得(案羌靡志前汉书赵充国
传作羌靡忘)请罢屯兵奏可京房为魏郡太守去至新丰因
邮上封事曰今臣得出守郡自诡效功恐未效而死惟
陛下毋使臣塞涌水之异当正先之死为姚平所笑充
国房皆有自诡语自诡妄意也盖谦辞

  汉元帝时西域初置戊校尉己校尉说者或云戊己土
也土无正位或云土居中央校尉亦居西域之中以治
诸国李子曰前说非是后说近之而不得焉戊己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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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取中国之象以制四夷耳何但居西域之中以治诸
国乎

  中山靖王胜传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师
古曰幼音一笑反眇音妙幼眇精微也冶曰幼音窈眇
如字幼眇犹言幽咽也

  黄霸为颍川太守吏民乡于教化兴于行谊可谓贤人
君子张敞奏霸以为挟诈干名霸又荐史高可太尉天
子使尚书召问且令受丞相对霸自是后不敢复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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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李子曰圣贤不能违时而能顺时苟非其时而强为
之不仆必颠观霸之始为颍川也其用志亦远矣既为
丞相盖将使天下之广为一颍川之治也而宣帝之心
则有异于是焉宣帝为政务欲使天下之人虽一毫发
之细蔑敢有欺于我生杀予夺惟我所欲是则宣帝之
心也霸乃欲班布教化一如颍川时则所谓东南兕而
西北矢也庸乌得而合乎若张敞之刻峭则真与宣帝
同之故出一言以劾霸而霸不复振亦理势之常也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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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鹖雀飞集丞相府霸以为神爵欲以闻而敞遽奏之
帝遽信之而霸以是疏何帝之不谛如是甚耶夫霸之
神鹖雀也此亦微瑕细颣初不足咎况欲以闻之而实
未以闻乎帝乃以此罪霸至召上计吏使侍中临饬如
敞指意则宣帝之于大臣恩亦薄矣盖宣帝之心与霸
本殊虽以一时之誉而相之其论议大事必多有以忤
意特无以为名诮之耳一闻敞言则谓霸之所为皆无
事实张皇布濩秪以虚名撼我今又以鹖雀自为治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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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应则其佹僪欺君其来审矣可不黜之乎此所以疏
霸而无疑也噫常人之情与己少同则亲与己少异则
疏自古及今其孰不然何独汉宣帝一人而已哉吾姑
借霸行事以明夫人情同异之别云

  东坡论黄霸以鹖为神爵云黄霸本尚教化乃复用乌
攫小数陋哉颍川凤凰盖可疑也冶以为不然夫两汉
风俗经历五霸之杂七雄之诈孤秦之暴仰望文武成
康之世犹之霄汉之邈况欲求如尧舜于变之时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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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以利和义以智行仁以权济道者君子所不弃也班
固云南阳好商贾召父富以本业颍川好争讼分异黄
韩化以笃厚汉世亲民之吏以为治若黄次公者盖无
几必谓化民成俗不应用小小之智数真过论矣盍亦
思夫霸之时得为稷契之时乎颍川之民得为尧舜之
民乎以时则五霸七雄孤秦之后以民则率皆争讼分
异猾乱之俗将以变而化之使人人而为善人不用小
数以引以翼何以抑其犷骜之气易其视听之习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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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之假所以为大道之归也苏子以此陋霸至以疑颍
川之凤几何其不为洗垢求痕欤

  经史意一而体二经可言命而史自不可言之史虽不
可言命至于家人相与之际一嚬一笑小或系于女氏
之贵贱大或系于邦国之盛衰是必有数存乎其间未
能遽以人事断也如薄姬一遇而得子元后之享国六
十馀年得非天欤史记外戚世家序及西汉外戚传序
论夫妃匹之合俱以为在命则此诚为得自馀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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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言命盖作史之体务使闻之者知所劝戒而有以耸
动之故前世谓史官权与宰相等苟一切以听之命则
褒贬之权轻褒贬之权轻则耸动之具去矣又安用夫
史笔为哉

  范书论引易曰人之所助者顺不诬矣顺当作信此非
蔚宗之误后人传写者误耳

  俗语作不露朴此出马援传曰援三兄况余员并有才
能王莽时皆为二千石援年十二而孤少有大志诸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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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之尝受齐诗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就边郡田牧
况曰汝大才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不示人以朴
谓不令他人见其短长也况此语谓援齿虽少而才器
远大不能窥其际今虽不好学而欲就田牧然将来或
不可测以故从所请

  马援传骑款段马注非是款段盖连绵语犹今世俗言
骨董云耳

  汉顺帝时梁冀为大将军皇甫规对策曰夫君者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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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者水也群臣乘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楫者也群臣其
楫棹之具也如此言之则利害专系于其君矣

  后汉祭祀志云孝武帝欲求神仙以挟方者言黄帝由
封禅而后仙于是欲封禅元封元年四月封泰山恐所
施用非是乃秘其事语在汉书郊祀志司马彪续汉志
说武帝事而云语在汉书郊祀志似是牴牾既举汉书
则前后并包之矣但谓在前书可也(案司马彪续汉志原本云范蔚宗作
汉史殊误考蔚宗作志未成后汉书志皆出司马彪续汉书中后人取以附入范史者今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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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延禧三年所立孙叔敖碑云楚相孙君讳饶字叔敖
本是县人也六国时期思属楚楚都南郢南郢即南郡
江宁县也又云庄王欲加封其子子辞父有命如楚不
忘亡臣社稷(案叔敖碑社稷下有啚而二字)欲有赏必于潘国下湿硗
埆人所不贪遂封潘乡即固始也三九无嗣国绝嗣废
固始令段君梦见孙君就其故祠为架庙屋立石铭碑
春秋烝尝明神报祚即岁迁长㣤太守(案即岁二字据碑文增入)
期思县宰段君讳光字世贤魏郡邺人庶慕先贤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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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恭笃古遵旧奉履宪章钦翼天道五典兴通考籍祭
祀祗肃神明临县一载志在惠康葬枯廪乏爱育黎烝
讨扫丑类鳏寡是矜杜伪养善显忠表仁感想孙君乃
发嘉训兴祀立坛勤勤爱敬念意自然刻石铭碑又云
福祐期思县兴士炽如碑所言则是叔敖生于期思而
其子孙居于固始也按后汉郡国志期思固始皆属汝
南郡志又曰期思有蒋乡故蒋国又云固始侯国故寝
也光武中兴更名有寝丘注引史记曰楚庄王以封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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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敖子此自与碑相合然碑中前言即其故祠架庙铭
碑后云福祐期思则此当在期思而不在固始也碑称
段君以固始令迁某郡太守及期思县宰段君云云语
句似不相贯(案古文苑载此碑期思县宰下注云段君盖假太守之名以重县宰之权张掖未尝
之任又顾蔼吉隶辨云按碑固始令段君梦见孙君为立石铭碑期思县宰段光庶慕先贤又为刻石则固始
所刻者一碑期思所刻者又是一碑此碑乃期思所刻者两令皆段姓一名光一不著其名非一人也考水经
注云碑在期思县孙叔敖庙前天下碑录云在固始县本庙内则顾说为近之集古录目则第云在光州盖宋
时期思固始皆属光州也)又碑载孙君讳饶按左传叔敖乃蔿贾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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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之子又谓之蔿艾猎而此谓讳饶则必他有所据当
俟博雅君子问之

  为言不难而文为难为文不难而作史为最难史有体
有要体要具而后史成焉体要不具而徒文之骋史乎
史乎而非千万世之法也篇翰流传锵耳赫目可以入
文苑矣不可以入儒林经术粹精洞贯古今可以入儒
林矣不可以入儒行班固则凡有文字者悉载之本传
之中别以明经者入儒林范蔚宗则既传儒林而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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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继之皆得其体要者也虽然吾犹恨其不为儒行一
传以为儒林文苑之首焉能尊其书而不能尊其身行
之人是信其名而不信其实也吾穷居陋处固不在笔
削之位而辄为是说冀乎后之人知尊其为儒之身有
愈于知尊其为儒之书耳非故以为夸也



  敬斋古今黈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