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艺林汇考服饰篇卷九

　　蓬莱县知县沈自南撰

　　履舄类下

　　丹铅录古篆舄字象鹊形以为履饰也履象取诸鹊鹊
知太岁欲人行履知方也

　　秇林伐山古人以革为履按周礼有鞮鞻氏舞四夷之
乐故以革为履取其舞蹈之便至汉世总章伶人服之

唐世名鸾靴故妓人从良诗有便脱鸾靴入凤帏之句
崔豹云古履絇繶皆画五色秦始皇令宫人靸金泥飞
头鞋徐陵诗所谓步步生香薄履也汉有伏虎头鞋加
以锦饰曰绣鸳鸯履东晋以草木织成有凤头履聚云
履五朵履宋有重台履梁有分梢履立凤履五色云霞
履隋炀帝令宫人靸瑞鸠头履谓之仙飞履又伏琛齐
记曰青州有一种桃花盛开时采之炼以松脂递相缠
织成鞋履寄往都下人皆不辨为何物嵇含南方草木

状云晋太康中扶南国进抱香履以抱香木为之木轻
而坚韧风至则随飘而动

　　胡氏笔丛六朝前率草为履古称芒屩盖贱者之服大
扺皆然唐张志和以棕为履至五代蒲履盛行九国志
云江南李升常履蒲靸是也然当时妇人履亦用蒲者
刘克明常赋诗云吴江江上白蒲春越女初挑一样新
才自绣匆离玉指便随罗袜步香尘石榴裙下从容久
玳瑁筵前整顿频今日高楼鸳瓦上不知抛掷是何人

此诗通篇咏妇人履殊不见弓纤意知五代女子尚不
皆缠足也刘仕湖南马氏此诗见郡阁雅谈今世蒲鞋
盛行海内然皆男子服妇人以缠足故绝无用之者矣
演繁露地理志赵地倡优女子弹弦跕(它颊反)躧游媚富
贵注蹑跟为跕挂指为蹑师古曰屣谓小履之无跟者
也跕谓轻蹑之也按今人夏月以生帛为屧其三面稍
隆起惟当脚跟处正低即师古所指也(躧音屣)

　　留青日札屣本作躧舞履也足跟不正纳庄子原宪华

冠縰履史记女子则鼓鸣瑟跕屣注曰蹑跟为跕不著
跟为屣似今靸鞋释名靸小儿履也鞋履也尔雅曰单
底曰履饰足以为礼也三代以皮为之朝祭之服也亦
有以葛为之者诗纠纠葛屦是也秦始皇以蒲为之二
世加以凤头晋用黄草始有伏鸠头履子梁武帝易以
丝名解脱履古有远游履又诗云足下丝履五文章平
头奴子提履箱唐大历进五朵草履子建中进百合草
履子大和吴越间织高头草履如绫縠又麻履曰屦草

曰屝屦乃不带者名解脱履履朝服屦燕服荀子紃屦
之士注编麻为之礼记注紃施缝中若今时绦也今之
缠足者以丝为鞋则梁制也以羊皮销金箔为之则三
代之遗意而极其奢巧也以蒲草麻葛为之则古今之
通用也首以凤头伏鸠鸳鸯则昉于秦晋绣以云露花
草则昉于五朵百合而其高底鞋即古之重台履也琴
面鞋即笏头履也其妇人鞋底以二色帛前后半节合
成则元时名曰错到底不知起于何代至若饰以金宝

珠玉则淫风极矣

　　宛委馀编春申君客蹑珠履秦始皇有望仙鞋汉有伏
虎头履绣鸳鸯履东晋有凤头履聚云履五朵履南宋
有重台履梁有笏头履分梢履立凤履五色云霞履汉
履妇人圆头男子方头晋太康后妇人皆方头

　　说略唐文德皇后遗履为米元章写图左方有小跋是
元章为画学博士时笔跋云右唐文德皇后遗履以丹
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为饰长尺厎向上三寸许中有

两系首缀二珠盖古之岐头履也臣米芾图并书此履
不知何缘流传宋朝又入秘府或元章别摹它本皆未
可知履类有屣有舄有屐有屧有鞋有靴有屩男子贵
贱皆蹑之而妇人见于记籍者颇少史记货殖傅云赵
女郑姬揄长袂蹑利屣此妇人屣也东昏侯宫人皆作
绿丝屩此妇人屩也戴良嫁女布木屐延嘉中京师妇
人始作漆画屐五色采为系襄阳盗发楚王冢得妇人
玉屐异苑云麻姑能著屐行水上张祐嘲李端端云穿

著一双皮屐子此妇人屐也江泌跅屧为业则屧亦屐
类西施响屧廊临川王宏妾江无畏宝屧直千万此妇
人屧也石虎皇后出女骑千人皆著五采织成靴北齐
王谐为并州刺史有妇人临汾水浣衣有乘马人换其
靴而去此妇人靴也段成式诗云知君欲作閒情赋应
愿将身作锦鞋李郢诗云一声歌罢刘郎醉脱取明金
压绣鞋唐无名子诗云薄倖檀郎断音信惊嗟犹梦合
欢鞋王涯宫词云春来新插翠云钗尚著云头踏殿鞋

奇章公有真珠之惑或作诗以讽云神女初离碧玉阶
彤云自拥牡丹鞋应知子建怜罗袜顾步搴衣拾堕钗
此妇人鞋也汉武元封二年七月七日西王母降于殿
前履凤文舄唐杨贵妃每十月从帝幸华清宫五宅车
骑皆从遗钿堕舄狼籍于道此妇人舄也徐乾撰履仪
或驳之曰古无履但有舄不知履人掌王及后之服者
黄繶青絇素履葛履己见于周官太子妃绛地绞履已
见于东宫旧事同心七宝綦履又成帝命冯无方持后

履已见于赵飞燕传龙虎组缇履已见于秦淑与妇书
硕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已见于陶潜赋足下黄
金履手中双莫邪已见于张华轻薄篇足蹑承云履丰
趺缟春绵已见于甄述女诗而谓古有舄无履然与否
与据文德履长尺底向上三寸唐尺不可考独杜牧之
诗钿尺裁量减四分合之文德履似唐履皆以尺计也
尺中惟周尺当省尺七寸五分弱元章或以周尺衡履
耳

　　辍耕录张邦基墨庄漫录云妇人之缠足起于近世书
傅皆无所自南史齐东昏侯为潘贵妃凿金为莲花以
帖地令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然亦不言其弓小
也如古乐府玉台新咏皆六朝词人纤艳之言类多体
状美人容色之姝丽及言妆饰之华眉目唇口要支手
指之类无一言称缠足者如唐之杜牧之李白李商隐
之辈作诗多言闺帏之事亦无及之者韩偓香奁集有
咏屧子诗云六寸肤圆光致致唐尺短以今校之亦自

小也而不言其弓惟道山新闻云李后主宫嫔窅娘纤
丽善舞后主作金莲高六尺饰以宝物细带缨络莲中
作品色瑞莲令窅娘以帛绕足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
素袜舞云中回旋有凌云之态唐镐诗曰莲中花更好
云里月常新因窅娘作也由是人皆效之以纤弓为妙
以此知札脚自五代以来方为之如熙宁元丰以前人
犹为者少近年则人人相效以不为者为耻也

　　丹铅录六朝乐府双行缠其辞云新罗绣行缠足趺如

春妍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唐杜牧诗云钿尺裁量
减四分碧琉璃滑裹春云五陵年少欺他醉笑把花前
出画裙段成式诗云醉袂几侵鱼子缬彯缨长戛凤凰
钗知君欲作閒情赋应愿将身作锦鞋花间集词云慢
移弓厎绣罗鞋则此饰不始于五代也明矣或谓起于
妲己亦非

　　胡氏笔丛乐府双行缠盖妇人以衬袜中者即今俗谈
裹脚也唐以前妇人未知札足势必用此与男子同男

子以帛妇人则罗为之加文绣为美观以蔽于袜中故
他人不言好独所欢知之语意明甚考御览屦诗云足
蹑承云屦丰趺皓春绵夫足趺不言小而言丰则古妇
人不缠札可决矣○杜牧之诗纤纤玉笋裹春云见合
璧事类杨作碧琉璃滑误矣妇人缠足实当起于此时
并杨所引花间词商隐绝可證然合璧引杜诗乃入袜
类恐唐人自以足指为玉笋非必以弓纤也牧之集亦
作咏袜诗杨误○唐以前妇人足与男子无异则足之

服制可知子建所称罗袜成式所赋锦鞋大槩与男子
同或加文绣耳自昔人以罗袜咏女子六代相承唐诗
尤众至杨妃马嵬所遗足徵唐世妇人皆著袜无疑也
然今妇人缠足其上亦有半袜罩之谓之膝裤恐古罗
袜或此类载考唐人杂说云崔彦昭与王凝中表有隙
后彦昭相其母敕婢多制袜履曰吾妺必与子皆逐吾
将共行彦昭因不敢为怨夫男子之袜行多则敝使如
今之膝裤即远行何以多为据崔母所言则唐世妇人

之袜诚与男子无异而两京六代皆瞭然矣(玉阶生白露夜久侵
罗袜渌水不沾衣香尘惜罗袜皆唐诗馀尚众)○曹子建赋践远游之文履又
繁钦诗足下双远游盖魏晋间履名远游也夫今之妇
人足尚弓小即跬步难之岂宜以远游名履哉藉令妇
人纤足善走然深居壸阁亦不宜名履远游盖即男子
履名妇人共之繁诗曹赋因寄之题咏耳○又御览云
昔制履妇人圆头男子方头盖作意欲别男女也太康
妇人皆方头履男子无异若此则六代前妇人之履断

可识矣

　　丹铅录墨庄漫录考妇女弓足起于李后主予按乐府
双行缠知其起于六朝张禺山云史记云临淄女子弹
弦躧屣又云摇脩袖蹑利履意古已有之再考襄阳耆
旧传云盗发楚王冢得宫人玉履张平子赋云金华之
舄动止遗光又云履蹑华英又罗袜蹑蹀而容与曹子
建赋罗袜生尘焦仲卿妻诗足蹑花文履繁钦诗何以
释忧愁足下双远游梁武帝莫愁歌足下丝履五文章

卞兰美人赋金蕖承华足陶?赋愿在丝而为履附素
足以周旋崔豹古今注晋世履有凤头重台分梢之制
唐诗便脱鸾靴出翠帷又丽情集载章仇公镇成都有
真珠之惑或上诗以讽云神女初离碧玉阶彤云犹拥
牡丹鞋应知子建怜罗袜顾步搴衣拾坠钗李义山诗
浣花笺纸桃花色好好题诗咏玉钩陶南村谓唐人题
咏略不及之盖亦未之博考也(按史记货殖傅倡优女子鼓鸣瑟跕屣必赵卫
女子揄长袂蹑利屣杨所引皆小异)

　　胡氏聿丛履也屣也舄也屐也四者小异而大同古男
子妇人共之盖其形制不甚悬绝自唐宋五代缠足遂
专以弓鞋属之妇人而履屣屐舄皆归之男子考用脩
所引秦汉六朝语躧屣利履玉屐鸾靴金华远游花文
重台诸制并男子同无一及于弓纤者当时妇人足可
槩见虽凤头牡丹等号类今女子所为然率是履上加
以文绣花鸟作此名耳惟义山诗较似近之实温杜一
时事也焦仲卿乐府本云足下蹑丝履卒章又有丝履

与前相应杨作花文履误又御览末引陈思七启云金
华之舄动止遗光非张衡也○金莲始六朝潘妃步步
生莲花事然非言鞋履也后世相承皆失考

　　说略汉杂事秘辛保林吴姁奏言乘氏忠侯梁商女足
长八寸胫跗丰妍底平指敛约缣收束微如禁中杨用
修谓汉尺小妇人缠足始此其来古矣

　　留青日札妇人札脚缠足古未尝有俗傅起于西施然
莫可考也洛神赋凌波微步赵飞燕能为掌上舞绿珠

步香尘无迹皆喻其体轻未始显言足小也然称其步
微掌上无迹则纤细亦可想见矣自南唐李后主令窅
娘以帛绕脚令纤小屈上作新月状则今之遗风扎注
缠束也缠弓弝也今之脚小者香奁亵咏必曰笋芽曰
半叉俚语则曰三寸三分诚雅致也○说略至理宗朝
宫妃束足纤直名快上马则又不以屈上为贵矣

　　代醉编古今事物考谓商妲己狐精也或曰雉精犹未
变足以帛裹之宫中效焉其说近诞似未可据○缠足

不始五代唐人诗多可据偶观丽情集载唐郭华吞鞋
而死店主于㗋中拔出红绣鞋一只此唐事也使如男
子之鞋安能入于㗋中耶○又浮休子载唐某王极淫
诸官妻美者无不尝遍时典签魏简妻郑氏取一只履
击王头破㧓面流血据此只履能击头流血非弓鞋明
矣用脩谓缠足起于后世此或一證

　　丹铅录李白诗东阳素足女会稽素舸郎相看月未坠
白地断肝肠按谢灵运有东阳道中诗云可怜谁家妇

渌流洗素足明月在云间迢迢不可得荅云可怜谁家
郎渌流乘素舸但问情若为月就云中堕太白全祖之
而注不知引

　　笔丛按谢李之题素足又皆本陶愿在丝而为履附素
足以周旋也即此知晋唐妇人不缠足无疑夫足素则
不纤纤则不素未有既缠之足濯诸渌流者也○昔题
妇人足不曰素洁则曰丰妍(丰趺皓春绵足趺如春妍是也)夫今妇人
缠足美观则可其体质乾枯腥秽特甚使谢李辈舍其

弓纤而诬以洁素一何舛哉

　　丹铅录周礼屦人掌王及后之服屦以王后之屦而使
人造之不亦亵乎古之妇工何所用也夫为絺为绤服
之无斁周之所以兴也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周之所以
亡也曾谓周公制礼而设一官为妇女作屦乎曹操犹
使妾卖屦周公不如曹操乎

　　胡氏笔丛按周礼太宰有内司服奄一人女御二人奚
八人凡王后之六服皆掌之盖王有外司服而后则有

内司服也首服则弁人追师分掌独屦人王与后共意
颇疑之既历考汉唐五代得妇人缠足所自始载读周
礼屦人所掌王与后及命夫命妇屦名号形色俱同因
释然顿悟三代以前男女屦舄无大异者屦人并掌职
此之由且古人履以配冠其阶级斩然非内饰下裳比
也杨不深考以晚近世弓纤状律之故极言其亵而周
公不免矣周礼屦人掌王及后之服屦为赤舄黑舄赤
繶黄繶青絇素屦葛屦辩外内命夫命妇之命屦功屦

散屦凡四时之祭祀以宜用之盖古者妇人屦与男子
同自后妃以至命妇制度质采咸有等差不得踰僭故
成周特设官掌之后世骄宠恣行倡优后饰以此职废
也(史记男女同席屦舄交错亦似不甚别也)○又追师掌后之首服为副编
次追衡疏曰掌后首服对弁师掌男子之首服也夫首
服男子妇人异故二官分掌之履舄妇人男子同故屦
人并掌之云疏第以弁尊舄卑为解盖疏出唐人其时
女子未有缠札之俗屦之同异亡从知也○又内司服

掌后之六服袆衣揄狄阙狄鞠衣展衣缘衣素沙辩外内命
妇之服夫衣视冠则稍亵视屦则较殊故自有内司服
掌之然每条之下必系以祭祀宾客则用之者明各司
所掌非燕居之服也使妇人屦犹今世则其事自当职
之缝人而内司服且弗与矣夫典丝典枲皆太宰官属
以考妇工者甚密也孰谓休其蚕织哉

　　五杂俎古者妇人皆著袜穿履与男子原无分别也唐
李郢诗高歌一曲刘郎醉脱取明金压绣鞋则当时始

有绣者至缠足之制兴而男女之履始迥别矣今之妇
女亦罕有著袜者杨用脩以屦人掌后之服屦为周公
病盖未之深思也

　　艺林汇考服饰篇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