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临皋文集卷二
　　　　　　　　　　　　明　杨寅秋　撰
　传
　　屦山张先生传
屦山张先生隐君子也而好形家说屦迹所至半四方
称屦山从厥好云先生讳廷字春卿邑城西人其先以
行谊世其阀宋汝明汝贤登元祐熙宁进士汝明上书

忤执政称名司谏载在传史而尉卿宋公尝为处士养
拙墓表至拟之史迁所称逸民是为先生父先生蚤岁
警敏下帷举子业博览强记裒然为流辈先弱冠试郡
邑邑侯梅庄陈公异之拔置高等人谓先生脱颖可立
待而先生遭数阨塞连不录于学使踰三十谭经授徒
徒众日起名庠校先生犹然迟回落落于是先生拊膺
太息命夫命夫岂其食鱼必河之鲂乃舍而从族兄虞
部玉屏先生受玉髓天玉诸经先生故儒者贯串堪舆

家恍然神解至俯仰原隰泛陟深崇探阴阳变化审形
势翔伏验气脉聚散有老师称世业未易穷其要眇已
又蹑屩趋剑江遵彭蠡达建业望钟山王气北度长淮
入云间溯钱塘南摩武夷罗浮之顶盖先生屦弥广神
逾王泱泱乎大观也哉所过靡不奇中而先生顾高自
趻踔抵掌称引今昔语多洒洒惊座终不以贫故计锱
铢口吻于是人咸知先生儒家者流岂与夫曲技见不
踰坎蛙徒浪迹哆谭为糈媒者哉一时名硕如涤阳庄

肃胡公泉南遵岩王公剑江襄敏李公无不愿缔交久
客先生愿先生留毋行行则长歌短什烂然盈箧惟恐
先生不复游也其见引重如此先生既倦而归闻邹文
庄罗文恭王贞穆二三先生讲性命之学于青原白鹭
古城间先生亟往听之东郭先生嘉其志手书学说勉
之若曰夫穷天地抑有不朽之骨乎乃所称不朽安在
先生怃然有慨于中自是不复四方邅延摄敝衣冠蓬
累逍遥陶然老廛间日以故业程督二子今长者豹次

者凤翩翩向用有日人言先生约诸身裕诸后云先生
天性孝友养拙公之改厝也费且不赀先生不以分累
其兄尝有豪奴殴先生兄几死诸侄幼且贫先生鬻产
急兄难匍匐愬有司竟坐豪奴法尤善谭方技星历医
卜诸书靡不通晓又沉毅有谋画策事成败率中肯綮
晚岁嗜吟偕里中耆社赓唱伊吾竟日靡倦亦不复计
工拙年八帙黄发碧瞳邑大夫将檄诸生以宾礼礼之
先生敛容为谢且曰使叟得以馀息啸歌太平足矣何

德而敢宾于乡嗟乎又何其闇沕质行退让君子也杨
生曰夫士固各有托哉形家非儒者事金匮葬经青乌
子等书艺文志不载乎高帢布衣苟心乎爱物俾仁人
孝子妥其亲下不垫黄泉上不见白日而又惟仁是蹈
罔利是觊若屦山先生非先民哉而世人皮相先生混
迹与世浮湛彼不知其人曷视其友往余发未燥见先
生数过余先柱史造膝抵掌率有味乎其言先大父坎
为风乘先生徒跣分忧朝不及夕得他兆沾沾喜何啻

身遇之而先柱史或遘家难先生周旋齮龁间身殉不
难也孰谓涉世末流有先生其人者汶汶浮湛也乎哉
　　养蒙王公传
昔我太师叙邑世家必先杨王岂独称文物显哉盖世
德茂也太师降杨比递兴递晦而王含耀于虹溪累基
于二妙琼州光昭于太保历存斋生顺庵休休生慎斋
宜高高生执庵旦以逮养蒙公凡十二世久且益炽而
家声绳绳不替云养蒙公讳睿字有光以字行再字文

实少警敏负奇自惟家世业儒起诗书耻竞锥刀执庵
公席故赀日操盈缩公独不问盈缩而下帷经术髫龄
补博士弟子试辄高等意气勃如也人有诬执庵公邑
侯者侯性褊祸将不测公时未冠以身往辩析婉切执
庵得恬然杯酒如故里有朱姓世刀笔持人长短而坟
与太保公敕葬茔连会公族有它乘隙侵我茔界而执
宪主先入愬者毋敢仰视公匍匐陈是非泣数行下执
宪竦然改容一时里闬翕然称王氏能子既长闻缙绅

先生倡学古城云津书院即蹑屩往质疑丐益洒然有
当于心己乃叹曰所不辱王氏子者徒才豪乎执庵公
性刚直难事公委曲将顺事事必当其欢继母萧孺人
严督责公尽子道即又当萧孺人欢而公母刘孺人早
背公痛弗逮养每语及辄悲欷移日及执庵继背揭事
亲于堂以志终身佳城未有所焦劳日不暇给且曰吾
敢饕润泽邀子孙福利哉第得籍亲体魄于愿足矣萧
卒公葬祭必以礼葬弗吉改葬焉终不以母寡恩故有

后悔刘孺人疾革重念幼子女靡托公横涕受教已而
百方调护弟妺婚嫁视母存有加母有姊遗孤一人公
念同气厚遇之若昆弟弟霈佃斗殴伤人而仇者诬霈
主使事迫或讽公宜早为计公曰弟难吾不独免且吾
忘母氏之遗托乎偕伯兄霄走宪司间关寒暑疫疠者
连岁事得白公孝友本诸天性而才故磊落耻人下居
常振人之急若不及植孤赈饥葬殍周乏厚施而薄望
于报其约已务折节为退让见三家子不敢以才富自

矜炫而或豪纵横行无当虽睚眦锱铢之争亦毅然与
较不少屈人有贤者爱敬之居必以训子弟即商而利
俭而勤与耕而自食其力者慰劳之使各安其业而或
有过失公第印诸心不以宣诸口里族有郤得公居间
片言信于三尺至事关纲常即于公有宿怨令公身尝
之不难尝有豪奴拳其弱主主以白族长持两可公手
縳之祠下且杖且寘之法主肃衣冠以谢公曰吾为冠
履惜不令王氏先隳也而望谢乎其它豪宕类是始公

试于乡弗第久之竟弗第也而愈益困公幡然卜筑龙
洲隆师亲友日以训子为业俄有诏公得例受儒官冠
服公笑曰卑哉无以见先祖于地下已复呼涣与涞曰
吾不做其有留乎孺子有志其毋忘汝祖矣今二子行
谊文章袖然先多士而潚与澧尚甫离襁褓云杨生寅
秋曰余观养蒙公笃行负义好任气庶几古侠士之槩
哉而世人猥以耳视间谓公多心计艳货殖托皎皎之
节亦未睹公之大较也已公死之日身无长物人始愕

然疑瞿然信已则翕然诵义无穷也遇缓急必呼养蒙
公养蒙公云语云观其死知终始彼窥观不越乎醯鸡
择地而蹈廑务自完身死而名与俱视公何如哉何如
哉
　　王母传
王母出梁著姓年十七归王是为木斋公继配称王母
云木斋公少嘐嘐有大志席先世故业博通群书其属
辞一禀诸古遭数奇连不获于有司居常怏怏母旦夕

将顺之木斋公素不治产晚复逃于饮饮辄倾数斗钟
釜愈不给大母春秋高诸子若母所躬产者甫离襁褓
一切倚办母母攻苦不遗馀力操井臼备旨甘滫瀡之
具以事大母而当木斋公欢无何木斋公病且不起母
不难以身从之左右者乘间进曰母宁仗沟渎节而重
伤大母心而令诸孤零替乎母稍悟强起日奉大母惟
谨大母病母宵衣㸑门巷间躬汤药十旬不少怠大母
不知木斋公之先已逝也先是母归木斋公时公已举

冢子母字之如已子公背而冢以异出故怀二心不修
廉隅从无赖子游食母引正义切戒之又白诸族之长
老共绳之无所易向而仇母甚母知无能为乃抚膺恸
哭而唾之曰吾不能为若母矣吾不忍见尔父尔祖尔
上世之家声从尔兄弟隳也乃舍而一意程督诸孤之
幼者而家复困不厌糟糠母为糜粥食诸孤比就外傅
亲麻枲佐修脯孤或不奉教母跽之庭下且泣且不食
诸孤不敢仰视以是益勉彊务树立若谊尤磊落孳孳

于道觉与勉亦醇谨不失尺寸人言王氏子能亢其宗
而母教多也母既老诸孤忧齿高神益王孤日进粱肉
凿粟之饭毋麾之终不以昌阜故忘菽水孤弗敢强徒
望膝下旅进退效诙谐为母欢寅秋曰余读坤文言而
疑妻道之等于臣道也繇斯而谈有足徵者在昔下宫
蒙难赵祀危若缀旒使婴为其易赵将墟乎婴丈夫也
王氏世世殷盛母独当其末造戋戋以扶大厦彼不克
家又溃败之斯其艰余难言之矣幸毋持家秉尝百辛

以脱诸孤于艰卒使顿而即夷踣而复起王之门墙复
完而后且益昌婴以臣道存赵氏后母以妻道振王氏
孤异时从木斋公必无难色母亦有丈夫之槩哉余又
闻向与母戾者后困甚也母即不自给犹时时分糗给
之病且死母往哭之如不欲生脱簪珥以襄事嗟乎此
所谓不可解者天性耶余故志之以戒夫为人子以母
故怀二心者
　墓志铭

　　曾处士墓志铭
往曾德明游学吴楚溯彭蠡睇云梦登太和祠元君为
其先处士乞百岁之身也其友人王有正甫严事处士
犹事父云处士顾有正曰孝权细大舞斑省朝夕者孝
乎远驭负笈不辱者孝乎有正唯唯莫敢言退语余处
士长者顷之德明归处士病且弗起德明仰天大恸绝
而苏曰天天虽一日之养愈于已孰使吾浪迹而邅延
己又呼天天伤哉贫胡以妥化者魄无垫兹黄泉则蒿

目焦心历涧踰险隮崇陟巅庶几吉壤遇焉余与德明
余弟季若有正甫趾相错裾相牵倦而休念无当罔极
相与悲欷而共怜嗟嗟德明垂十年乃克奉处士葬邑
梁家潭邹溪之原抱离负坎厥惟修阡肆余留滞东土
罔执绋负土为二三兄弟先德明蹑屩徵余铭余小子
颛弗文恶可使处士高谊汶焉靡传谨按状志曰风流
俗靡谁其不波兰渐瀡中君子不服亦有至性抱朴守
璞余今目遘曾处士处士讳某字某号止斋高祖子省

生用励用励生希沛希沛生乾龄称裕庵公裕庵公有
丈夫子四人季者处士处士袖然名家子出入廛肆中
性醇谨务隐约含辉铲耀退然一山谷叟若不知世之
有巧慝与机智雅不喜树虚声猎时誉亦无大誉望张
于世里人族子或矜气饰貌绮縠舆马放骋自如处士
无所芬华低徊其愚若痴始处士无以为资舍博士业
而耕耕弗给徙而酿与时逐稍有蹛财以朝夕裕庵公
裕庵公卒一切棺衾下里物人言处士贫多兄弟可均

处士曰贫可待裕亲亡何待终鲜兄弟其奚均终不以
贫故俭亲程多寡矣母萧孺人始稍慰藉处士顾愈益
困仲兄北川公第壬午解试仕楚将分俸逮诸昆迎萧
孺人宦邸而孺人皤然老处士曰贫家得禄养为厚幸
千里险阻不已劳乎吾为兄菽水母母且欢人已不业
儒尚当自力而食令后世师吾勤毋纵且惰不耕而获
谓何卒谢北川公公亦不之强处士藜藿终其身澹然
适也处士有子德贤盛文藻弱冠游黉序隐然声动流

辈会省试有期篝灯讲艺夜分不辍日为常处士时时
曲谕而何为者劳其生希冀不可知之功名而不闻贾
人乎贾剖身藏珠珠藏身祸吾惧傥来者祸而者也而
休矣德贤竟疾卒比德明等稍壮惟持身饬行是训德
明知学交时名贤色蒸蒸喜且勉之人耻不夫不耻不
遇云嗟处士以彼其困能不热中效时俗淟涊亦己多
矣幸哉有子旦暮张家声固众所祷祠而求者也乃其
衷若饮冰一委顺冥数夫取与之际难哉语云石不能

糜墨不能朱彼且不一睨无劳之飨于骨肉亲藉令挥
锄敝屣千金处士优为之矣嗟真处士事处士生弘治
丁已十二月二十六日没隆庆辛未六月十有四日享
年七十有五娶萧氏生男一即德贤女一适南冈李思
奎继吴氏生男二长即德明次德建女一适西原罗岸
孙男一辅予孙女一葬处士之日某年某月某日也虚
其圹右俟吴铭曰彼皑皑兮尔闷闷兮彼役役兮尔钝
钝兮闷兮钝兮造化蘧庐生既罔觊兮没岂靡愉永兹

坎兹兮君子之居其乐只且
　　亡友王君有正墓志铭
岁癸未十月余蒙谗出徙浙臬王子有正甫二三伯仲
若余弟季操舟送余王峡之傍把酒临别鼓枻相将余
瞪目视有正甫予兹失路子亦内伤与子别离各天一
方相顾低徊踌躇怅嘉会之难期念风波之靡常不自
知其屑涕浪浪明年余弟季移书驰余季夏之夕神冈
之洋河伯乘风白日无光有正偕表弟议汩焉议倖无

死王子遘殃余得书目乱神恍若醉若丧投书抵地是
耶非耶其梦语耶安得为此不祥顷索书熟视之余曰
嘻其是矣有正死矣仰天抚膺而呼苍苍郁匍匐以无
翰肠纡回其徬徨乃为位西向哭效楚些哀之以辞辞
略曰悲哲人之挺特些湖海襟怀畴能测些慨慷慕壮
游万里无难色些闵时遘阳九咫尺中流扬逆波些阴
风黯曀暮浪多歘令壮夫摧汨罗些爰有高堂姱冰操
些含愁杼轴不成文些霜鬓萧萧何缤纷些有子承颜

依为命些一朝斓䌽委江濆静夜呜咽惄如焚些粤若
闻祖祚厥家代有麟趾世其阀些肆伊人之潇条衷殷
忧而烦怛些谁云仁者必有后悠悠苍天竟长滑些吁
嗟魂兮安之些桃李何言下成蹊些胡不汝悲胡不汝
思些岂无龌龊多寿考白首牖下不知老些君家凌厉
自盛年逢人意气即倾倒些鼓掌扬眉会有时胡为汩
此瀁漭之浩浩些繄昔与君相磨砻些几回搔首泣路
穷些余曰屈蠖君曰冥鸿划然长啸破苍穹些謇余季

子早飘蓬一疾邅延劳君忡些愿言结永好无生死兮
无西东些羌胡不待成独往渺渺愁余临悲风些噫余
不戒离谗孽些天吴九首锯牙露龂甘人血些君握手
以怅余怲愠惀其中结些白云秀色可揽撷些上有长
松森森清涧淅浙些归去来修禊事些飞羽觞兮激白
雪些望君不见心断绝些岁寒亭前青女霜烂熳迟君
集作裳些呼卢浮白欢不极兰膏继晷舒华光些明眸
皓齿声绕梁些呜呼兴来拂霜毫餐菊之轩古色苍些

云胡餐菊人宛在水中央些已焉哉与子生别兮浩歌
君今死兮奄忽安得晞而发兮阳之阿魂无烈风兮怒
波余将望天门兮踯躅鞭风伯兮戮阳何援君不及兮
涕滂沱魂兮魂兮奈若何明年余献今上寿竣役便道
回轴拜君空庭泣君像服梁孺人曳杖持余失声哭又
明日束刍陈醴展君墓龙洲之湾偕二三兄弟环而哭
是夕之夜君乃见梦毋咤毋咤人固悬解而子怛化言
笑春容意态整暇余乃愕然省然意下诘旦语二三

子曰若以有正死乎夫万化无垠有初必尽俛仰今古
之寥廓孰长存而远引聪明圣智不死乎偃仰导引不
死乎王侯将相不死乎喑哑叱咤不死乎子安绮藻不
死乎青莲旷夷不死乎灵均悁愤不死乎以彼生平皎
皎固将澡溉肺肝颒濯发齿览八荒而周视方且厌吾
侪溷浊凌万顷之所止胡为悼痍簌簌效儿女之痛只
于是二三子冁然曰惟鹊有巢惟鸠居之之子不死惟
子度之有魄在下子其妥之余唯唯否否死也如归恶

用文之佥曰礼也匪铭曷藏匪志曷示永兹宅兹惟子
之思乃志君生卒岁月系君世而铭诸石君讳谊字有
正别号正吾曾祖俅以祖太保文端荫历官太平府知
府祖愈领某科乡荐含耀弗仕父某号木斋质行负才
有子三人若其季母即梁娶周氏君生嘉靖戊戌十二
月某日卒万历甲申六月廿七日享年四十有七云铭
曰有美一人兮跨云际乘刚风兮水之湄驱海若兮御
冯夷驾苍虬兮导素旗倏若往兮歘若留兮聊委形于

兹丘兮
　　鱼州胡先生偕配合葬墓志铭
往余姑夫胡鱼州先生洎余先柱史两兄弟交臂相怜
也盖子视余小子云岁辛未先生病革二子雅諌雅议
甫髫龄余徒跣奉先生榻下先生顾二子目摄余余兹
从令先君子游不憾顾而姑病孺子煢煢离于悯鞠子
岂无意乎余顿首受命是时余女弟许字諌明年女弟
归諌余亦释褐还省庶几戮力瞑先生有日天弗吊諌

寻病疹卒母姑感愤相继卒藐兹议若童犊家徒仳离
先生之宗若累棋余乃徙议就余舍旁以朝夕检柙之
乃经纪其绪馀亦既有室有钟釜修先生鱼菽矣而蓬
心罔驯人曰大厦其颓子将奈何余曰呜呼无以答我
先生属纩乃程之益力董之弥威余被召中台议从寻
出浙臬议从余量移黔南议即从余黔南盖十馀年于
兹始滦然廪廪惟殒越沟壑是惧一日乘间泣余孤不
天敢复论先人轶事惟死生等子大夫幸哀死逮生终

不令死者泯泯余曰嘻是余所祷祠望子者也天或开
子余得弛负担以有辞于先生余胡敢后焉按先生胡
姓讳曰绍字以德号鱼州胡之先与忠简公并为南唐
学士赟裔自吉州佥判裕家永阳已徙邑南经明宣德
析今夏潭为著姓曾祖叔迢祖大孚考瑗即思齐公皆
闇沕弗耀而行谊推月旦语在太史乾沙先生论次中
母欧阳氏即太史姑昆弟四庶出者二而先生长也先
生生而重厚屹若巨人既长受业省解东川周公下帷

强记日诵百馀言思齐公钟爱之尝曰生子长与户齐
宁论晚乎终不以吾老故累子生产矣闻庐陵州倅养
吾王公雅负博学亟遣先生负笈从之先生丐益质疑
益孳孳发愤大廷尉琴冈黄公一见器赏胡氏抱璞久
待子其售哉而数奇试辄坎坷盖先生之齿发浸浸矣
乃掩卷太息曰命夫男儿得时则驾不即蓬累耳吾不
能白首呫哔令家大人苦筋骨待我于是决意谢旧业
躬家秉以暇逸思齐公公心惜之已顾甚安之终思齐

公世杖屦著田间冠休沐里中与时鼓嬉望之翩翩称
仙翁云思齐公卒哀毁襄大事诚信必于礼事欧母一
如事思齐公始诸弟幼弗克家而思齐公耄先生友爱
孚翼不馀遗力视庶弟犹同母弟故事族析产视嫡庶
低昂先生曰兄弟胡异之为腴瘠醵分之而同母弟弗
狎至减先生产靡几微见于色晚岁季弟弗给居不蔽
风雨时先生赀亦渐落且坐困犹时时推食食之析所
居居之人言先生均产于裕固难至居约分甘雍雍于

于无间言顾不尤难哉先生虽老布衣谭道嗜学不辍
稗说尺牍有慨于中未尝不手录成帙口诵心维居常
坐卧斗室屦不越户外至剸事几揣物态若数一二洒
洒当窍其饮人盎然以和见三家之子倾下之不欲面
折人长短亦不能为人居间或强之曰我躬不阅遑恤
其他人或非礼相加不难唾面罔较事关先世堂构即
兼并者至豪悍毅然挺身当凌谇不少贷让庐山胡公
倡乡会修三老之约择主者难其人潭溪得先生公曰

可矣夫夫不刚不柔古先民之遗乎知先生者何如胡
公娶杨氏即余母姑呜呼姑之背也余小子不胜涕之
浪浪沾襟云往余大父遘家难若穷人靡归寻客游死
虔南大母王转徙奄奄床褥间而家督先柱史孱弱多
病是时姑总角在室一切周旋齮龁倚办姑姑井井当
大母意兄妹形影相吊时仰天泣数行下洎先柱史神
稍王柄家姑始归事胡先生姑归胡犹父事先柱史柱
史缱绻乎姑之相与艰顿也友爱视在室有加雅重胡

先生急难赴也疴痒关也有无均也时而腹心时而药
石不啻属毛比目之相命柱史蚤世姑抚膺长号曰天
乎胡不死余死兄岁时焄蒿只鸡絮酒酾垄间为常竭
毳供大母趾错于途且曰宁独奉母庶几瞑兄地下哉
鸣呼姑事兄如此事胡先生可知已尤皦洁通大体耻
膏沐绝御绮靡虽戋戋拮据日不暇给遇宾祭若婚嫁
终不以菲废礼晚复病家益凋耗恩斯勤斯以有子长
者奄忽遂赍志殁悲夫世言薄积厚飨造物所禁既修

既欲如取如携余观胡先生壮龄趻踔白首穷闾守墨
抱璞倘所称食苟简之田立不贷之圃者哉茹荼服苦
若余姑去从庞劳逸万矣以积若彼以享若此天道曷
称耶将裒益成毁不可理测数算耶抑硕果不食可必
者有待也而未易逆睹耶嘻难言哉先生生正德丁卯
九月初七日卒隆庆辛未十一月十一日姑生嘉靖壬
午九月二十日卒万历丙子十月初九日墓在某山某
向之原铭曰彼荆棘兮蔓延惟松柏兮摧且颠吁嗟乎

鸿孟斯阡绵绵瓜瓞不隳者线引之绳之于亿万年
　　童处士墓志铭
往余率子若侄讲业白云山间群隽咸萃童生子庆师
黄生汉卿汉卿故尝师余因黄生见余以北面礼余熟
视之端士也读其文藻而秀问所自产为邑白石里余
曰嘻芝草无根醴泉无源里翁者谁生宁馨儿乎无何
余为孺子祎择外傅难其人仲子祚趋而前曰无若童
生大人心赏之矣又奚择于是延致余塾则昏旦督孺

子罔攸怠孺子孱失恃均调其饭饮药饵庶几师而父
余载游粤邕管孺子从生不惮遥阻与偕时向余涤耳
品骘往昔率有味余言一日持其尊君处士轶事跽余
请曰庆蜗庐子孰使庆披雾睹天先人是怙惟先生不
弃菅蒯谊至高愿一言贲潜闼余以挈瓶屡空辞弗获
孺子复过庭聒余乃抚状大都志而系以铭处士姓童
氏讳倪字天直南桥其别号云上世绵逖语具太保王
公司成罗公论次谱乘中曾大父某大父某父某称釜

山公有隐德娶余族庐陵潋陆杨氏生处士继夏氏生
弟称与俯处士幼不好弄稍长翘然思拔俗脱颖釜山
公谢世处士甫弱冠二弟犹在襁褓家累委顿人咸雏
鷇处士则感愤益务趻踔无细大操作经纪身肩之以
菽水继母蒿目二弟成立人始咋舌釜山公有子久之
虞处士有归馀处士蹶然曰所不敢当吾母求分异徒
自为橐计乎立集宗老无腴瘠圭撮醵分之岁时上寿
鞠𦜕承欢母如初门外齮龁若赋役括输狡狯权盈缩

弗可端倪处士准据握算诸为二弟孚翼不遗馀力俯
中年无禄处士抚犹子如子犹子继折处士为摧心裂
肝于是人人翕然信处士昆弟而有私财哉其无难仰
天鉴月较然匪欺也处士性峭直面折人过改而止至
排纷息争靡几微䁆瞹比同剸析厌人情人人无不愿
处士居间人有急挺身殉之冒豪悍凌谇弗辞耻逐机
利废举筑场治圃秋云春雨一瓮一犁自娱卒居积致
饶裕时倒廪待乡邻举火无德容虽朴愿绝纷艳想顾

喜交欢贤豪长者浮白引满放歌长啸弗尽醉无休居
常虑胙姓昭穆罔辨以谱牒谋诸族显者筑舍未皇爰
效小宗法缵高祖而下系次缀旒之令后世子孙知燕翼
所自岂与夫世务骈拇徒雄诩闾左所浚培意远矣先
是白石里率戋戋用计然筴相豪处士有丈夫子三人
长子孔仲子舜佐处士修什一之业季即子庆早颖敏
处士心奇之锐意隆师篝灯程课洗腆佐脩脯里中管
窥筐举聚族嬲之侏儒三尺澼洸数金分可易乎吾侪

细民射时算子母足自润恶用寒肤嗛腹操墨义而儒
为处士笑弗应庆驹齿未落负笈从英俊游一试列青
衿再试学使者寘高等矫翼厉翮有日邑大夫闻而殊
异之旌以耆英被之章服一时里中侈处士袖然以子
荣相顾赪面吾侪细民固安知儒业光宠哉今白石里
顾化课子弟诗书恐后佔毕声遍阛阓处士厥为教父
嚆矢人亦有言珠不珍贡辉汝渊矣鹤不翼天唳尔田
矣居蓬衣白之逸蹈诸身迪诸嗣风诸乡浸浸易椎鲁

为文物后有作者犹将尸祝社稷之斯老氏所称善建
不拔子孙祭祀不辍者也何必纡朱拖紫施于有政乃
足声施不朽哉处士以嘉靖辛卯九月九日生万历乙
未腊月二十日卒卒之前旬日子庆犹羁余塾处士戒
毋遄归受人托毋我虞也及子庆托故归省处士已就
床褥子庆泣而恸处士曰庆毋恸人孰非死者若勉矣
何憾诸内外戚属来视者强起摄衣冠与诀犹朗诵道
家经十数过乃瞑享年六十有四元配萧氏继邓氏子

孔娶刘氏子舜娶吴氏子庆邑庠生娶黄氏女一适郑
学颢俱萧出孔等奉处士葬祖墓之次祖墓在山南虎
形墓皆枕坎趾离铭曰谁云弗昭玉而胤振振令标谁
云弗扬范而乡瞿瞿耿光吁嗟处士有赫而短闇而修
千秋万秋乐斯邱
　　竹山刘先生墓志铭
余束发从长老称引往昔遐思乎先进高风流韵未尝
不怅然兴怀感慨遇之如将见其人嗟夫盖迨于今百

数十馀年犹然使后人观焉渐渍仁义湛濡道德出入
必轨所闻若今竹山刘先生庶几先民之遗哉先生讳
奇旦字思明所居辟小园植竹晚觞咏其中称竹山从
厥好云刘世多儒行其先况自后唐时来家珠林十一
世祖必大徙三冈宋庆元间荣甫以进士显国初五世
祖仲启举贤良判陜州有惠政民俎豆之语在郡邑志
中陜州生士坚坚生鲤生鳣鲤举永乐戊子鳣生世循
循生伯鸿豪宕负义是为南渚公娶萧氏举丈夫子三

人长者先生先生幼颖异寡嗜好甫就外傅屈首受业
即沾沾当南渚公欢稍长授尚书窥其窔奥尝抱试陆
侯大见奇赏弱冠补博士弟子自惟席先世业毋敢荒
坠下帷攻苦不遗馀力人言刘氏当振振刘者必先生
遭数奇不偶先生愈亦勃勃且曰吾其力耕以希穫乎
则蒿目焦心发愤十馀年凡十试棘闱先生之精殚矣
而竟弗售时先生方且以明经为艺士推毂斐然向风
质疑丐益之屦满户先生陈书发箧从容皋比剖析要

眇语洒洒倾座怃然曰命之困矣命之困矣夫士进则
著功名于春秋退则阐经术于群蒙两者干祀之芳孰
多白首穷经登坛授诸生咸睹其大较不亦可乎吾不
能局蹐辕下矣二子一阳一鹗崭然露头角先生蚤夜
程督无坠前闻遂请去博士籍峨冠缓带翻书率耕陶
如也二子翩翩盛文藻后先冠多士时旅进为先生欢
先生且觞且咏客至浮白引满抵掌放歌不知孰藜藿
孰轩驷岂与夫褊心者默然不得意抱孤愤以没世哉

先生惟孝友是斤斤事南渚公承顺备至南渚公喜客
好施洗腆弗给先生倾里中馆榖佐之不给命白孺人
脱簪珥继之且曰亲在有私财乎二弟各师里中先生
率弟亦如之先生诗二弟顾亦能诗行歌相答相怜也
每叹风流俗靡父子较纤眇妇姑反唇相啐据食露龂
何有期功强近居常敛詟豪纵造请不避寒暑至顾瞻
祠茔足缩缩若有缘遂毅然思身先闾里岁时伏腊忌
鱼菽必当明德展扫丘垄呼长幼与俱且指示之乙亥

春先生年八帙且病犹然强起策杖屦道经狂飙病愈
剧先生曰使我辞先人游地下愉快乎祠遭寇燹歔欷
泣数行下萃涣谓何倡族鼎建如初族庆唁道以礼不
能自存者衣食之柔者植勤者嘉恣睢者抑笃志问学
者口津津如将加诸膝尝遘病疫者躬药之或日摄之
先生掀髯笑曰世岂有鬼祟刘竹山哉而里中有郤咸
愿得先生居閒语云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先生坦夷与
人无疏密刳肺肝又善解析不为媕阿持两可即有豪

宗盛气经岁不相下先生出数语定之遽然顾化降心
相从也先生究研经籍手录成帙盈几阁为文耻作经
生语雅服北地生力挽近习卑靡诗清逸随触即吟易
箦之日犹伊吾整庵罗公正终诗已和之俯仰乾坤八
十身惭负求仁未得仁遂瞑嗟夫死生之际严矣若先
生者岂独天性有然在昔珠林有二大儒曰尚书公东
原公学者不啻泰岱宗之二先生笃行明经或阶显荣
佐化理或信廉节成后进伯仲显晦殊轨要以皭然高

标助流风教一也三冈考卜来自珠林城府喧嚣所不
好先生为族属后裔世其泽渐被深矣高山有重渊硗
地鲜丰草以兹观先生谅哉按生距卒享年七十有九
以例膺儒官冠服终葬本里萧八坑桐木冈丁山癸向
之原娶白氏继黎氏子二即一阳一鹗俱白出孙男宗
珵孙女三寅秋于阳鹗雁行意相结矧人如先生可弗
铭铭曰奕奕云亭气郁葱蔚有崛起推钜公星辉玉润
群儒宗声施来裔相磨砻探冥抉奇穷转工褒衣横经

追前踪感兹短发对秋蓬翛然拂衣太舂容缊仁服义
煦厥躬金锵石应声摩空斗酒相羊寿考终山盘川回
坎乃宫翙翙嗣兴大而封干秋笃祜垂无穷
　　都事象冈戴公合葬墓志铭
都事象冈戴公讳钊字子威宝安故侍御戴公銧之兄
也侍御在先朝以直諌显往余邑故老犹能谈侍御事
比余官宝安得侍御公生平详而又知侍御兄都事君
刚直长者遭数奇不偶云都事葬宝山了岭之原越五

年配袁合而墓弗铭于是都事子庠生礼泣余请曰愿
徵不朽于大夫余远人何足徵虽然余莅兹土也久都
事从子刺史记余所习也而礼又恳以悲乃志曰戴氏
之先凌江人徙宝安象冈己徙城西高地坊宋季应魁
应甲联进士数传而燕山经历端生盛以侍御贵封仪
部主事有文藻为凤山社长称宾竹先生是为都事公
父公少即魁杰负奇气下帷精经术弱冠偕侍御游邑
庠试辄高等人谓翩翩二凤可立第乃公久困弗第益

孳孳发愤顷之侍御第公曰幸哉有弟张家声吾不能
白首儒生作辽东豕矣遂谢学官籍去而洸洋乎凤台
象山之胜会例得入金佐司计公勃然曰苟心乎爱物
虽抱关吾其将有济则又遵例拜胄监居数年得西粤
藩司都事逾月卒于官嗟夫嗟夫孰畀公使才孰絷公
使不一快其平生而赍长志以没乎公严毅与人无疏
密有过必面折不少假贷人有郤亦愿得公居间一语
即解尝为族人具奏析虚税归豪户者豪思甘心公公

弗避也顾沾沾喜振人之急见有殍流及道傍遗胔亟
市棺瘗焉而在京邸有里人范姓者旅死无归公为恻
然捐资以葬其施及于所不知者类此矣公生于某年
某月某日卒于嘉靖某年月日享年六十有七配袁氏
侧邵氏男二人长即礼醇谨有行次獬襄府引礼生女
三人孙男四人国辉大学生国祚国隆国鲁人言都事
约诸身裕诸后谅哉而礼又云吾父幸有闻吾母出温
塘世族而食勤苦作稔不理于绮华其御下有恩抚诸

媵如礼使吾父无内顾忧者母也按袁生于弘治某年
月日卒于嘉靖某年月日享年六十有八云铭曰彼苍
昭昭厥有令标胡不云霄五斗折腰彼苍茫茫厥行孔
臧子孙颙卬如日方阳宝山窿窿佳气郁葱以坎而宫
有都者殡生也骈美藏则永同万祀千秋繁锡靡穷
　　梁母刘孺人墓志铭
夫妇道无攸遂岂不信哉彼躬操不越中馈而声称罔
踰壸阈即有徽柔淑懿足光潜垂来匪戚曷徵匪人曷

徵梁母刘孺人余叔舅太原君配而余友孝廉君东女
兄也太原君丙戌上春官文在彀格于额得乙榜署进
贤学谕事孺人期年遘疾卒伤哉孤维正等之扶榇归
也既成葬凡山负某抱某之阳矣墓石尚有待明年奉
太原君命持君东状泣余跽余请曰微子大夫孰铭吾
母余惟颛弗类胡以铭孺人则又跽余请曰子戚也微
子大夫孰铭吾母余唯唯否否子不惟其人惟其戚哉
而太原君命不获辞谨按状志曰孺人刘姓讳某父策

斋公历官南太仆少卿母安人周氏周安人故郡丞中
州郭先生女甥也先生于缙绅称有道安人幼侍先生
通孝经女戒内则识者知其孕灵有自云孺人生而婉
娈稍长被服姆训动有节法策斋公钟爱之新宁令勉
庵梁公方悬毂同公谭学青原白鹤间意气欢甚一日
太原君侍公奇之遂委禽焉是时公官誉日起敡历中
外列禁近浸浸称隆贵人矣孺人承欢左右澹如也衣
皂饭粝无几微笄黛绮靡习友爱弟妹靡有间言洎归

梁新宁公捐背姑康太孺人偕副姑柏在堂诸妯娌比
屋雁行孺人贬服御饬簠簋手甘脆滫瀡以进太孺人
沾沾色喜曰真吾家妇晚岁垂白曳杖孺人朝夕温凊
为兢兢终太孺人为常比事柏姑亦如之辑睦诸妯娌
无长少人人务中其欢心诸妯娌亦邕邕泄泄不知孺
人为贵产太原君少孤嗜学居常简重毅然嚬笑不轻
假孺人敬戒如严宾有梁孟风家故无厚产孺人拮据
罅窳解簪躬衽佐之迨太原君出奥渫领荐书犹然荆

布脱粟自将人以是知孺人俭共乃其天性丈夫子四
人翩翩负俊才太原君程督无怠朝一不当厉色孔亟
孺人从中于于喔咻之间隳佚即又训饬不以爱废劳
平居笑不至矧怒不至詈性慈惠鲜町畦待人无贵贱
暄凉厚薄一秉诸礼虽戋戋靡所屑越临财绝甘分少
策斋公逝哀毁不欲生无里俗觊望尝鼎意疾革惟以
不获终事周安人不天言已瞑自子姓逮臧获闻之咸
共雪涕泚颡若孺人者显允淑善岂苟然哉溯其生嘉

靖戊戌某月日没万历丁亥某月日享年五十子男维
正维时维举维贵俱邑庠生女二孙男三余惟璆琳菌
芝孕必灵岩苍蚪绛螭产必渊潭今有人产得所托嫁
为妇未必宜夫夫贤且显未必宜子子才未必彬彬蝉
联趾美岳峙而鹄立藉令耄耋相守悔吝与俱谓何有
孺人女道妇道母道具矣得全全昌即弗皓以下算溘
焉含笑顾不可哉顾不可哉是宜铭铭曰猗芳拢之婉
婉兮亶令则也媲吉士之瞿瞿兮誉簪绂也谷哲允之

振振兮洵挺特也瞻封茔之奕奕兮贯鸾綍也
　　太学生对阳曾君墓志铭
余结发从对阳曾君雁行诸生中洎通籍获奉其尊君
大中丞公杖屦中丞公引拔后进若将加膝称引先辈
流风常恐弗及因得倾盖对阳君君于人无城府余落
落洞肠有当于君每抵掌辄移日不休君病足已又病
肺犹数强起过余余竣役再莅浙臬君手书扺余略曰
世道仳离而余守痴世人痴我君弗鄙夷我余将抱吾

痴以没世余曰嘻佳公子有隐丈人之概哉君既杜门
余亦量移倦游还里将与君定晚岁交有日而君竟以
肺病剧弗起丁亥春正月十有八日也享年五十中丞
公含泪以简授余曰有子克谷有子弗禄匪铭曷藏匪
子曷铭嗟乎余胡以铭又胡忍铭而谊弗获辞乃铭而
按状志曰君讳一清字孟纯世为月冈里人与月冈对
而峙曰阳山君私期不负此山也人遂呼为对阳子云
曾大父讳钦四川盐课副使妣郭氏大父讳才达以中

丞公贵封工部郎中植行端楷学者称为松山先生俎
豆乡贤祠中妣易氏屡封宜人父鲁原公于拱弱冠成
进士历官右副都御史母郭氏屡封宜人以嘉靖戊戌
七月十五日生君君生而颖异秀特甫在襁褓松山先
生教以书数过辄成诵大宗伯欧阳文庄公与先生素
知厚闻之惊喜遂亲以伯子高州太守公女许君聘焉
而先生心奇之又独疑之若曰安所得儿俊伟若是中
丞公初授虞部迎先生养君随而君病疹危甚几不测

得奇术免竟伤左目先生曰吾第患儿弗生生而疾无
害吾宗尚有托乎中丞公自是怜君不欲程君呫毕君
强就外傅学乃日起尝偕季叔从公出宪达州未几从
公丁太宜人艰归君受业季扃舍探讨无虚刻一日松
山先生抵舍览君文喜曰曩谓亢吾宗者必子也庶几
吾言不谬哉督学使者敬所王公称具眼靡所阿徇拔
君博士弟子高等君既露头角度越流辈愈益砥砺饬
名检惟孝弟家声是斤斤中丞公繇东省擢闽藩左使

也闽倭充斥内讧有司鲜旦夕储徵发军费延颈公不
啻长城公拜命就道留君侍宜人以朝夕左右松山先
生君伺先生意指惟谨家秉无钜细一禀于宜人毋敢
擅当是时里中赫然席故资气使威喝快意目前者亦
不鲜矣君颉颃盛际藉令投足谁当重轻乃君泊然若
浼世俗艳慕无所染持斧陈公闽人也行郡德公保障
功檄有司建坊邑市君亟驰书报公谢且力辞焉庐陵
有拥巨赀杀人者占持斧遇君厚持重橐求解君敛容

立遣之中丞公得一意调度用诎为赢人言公有保闽
大功云而不知其免于内顾有自也公以积瘁乞休天
子嘉公功擢囧卿再疏赐休假明年擢都御史总督南
储君从留台言动绳检视曩从公藩臬有加亡何公遘
谗归劝率子姓朝不及夕君奉教身为诸子弟先己又
念士当友天下愿通籍大学公许之君入胄勤业迪猷
不敢以华胄矜傲先人时少宗伯履庵万公署雍事亟
引重君尝以南雍积弊叩君君剖析指画如流具见采

纳西蜀懋轩王公东省念吾高公并公所识拔士官留
曹与君出入为伯仲交所部有请托君绝口不应一时
海内知名若六馆生咸翕然乡君凤毛麟趾畴谓非种
乎历满归谢客静息诸有可当中丞公者靡不曲意承
顺每遇公诞辰先期致洗腆率二子忭舞堂下鞠𦜕上
寿为常奉宜人如之而或岁时伏腊烹鲜引满父子孙
曾融融泄泄质今询往未尝不酣歌击节冀公一日欢
乃罢松山先生考终公哀毁如不欲生者数一切供具

委办君君竭诚殚力襄事中丞公友爱同胞三人弥老
弥笃君以事公者事之季师事即班白不少衰母冢舅
凰郊郭君物故弗永又弗嗣君知公及宜人念深矣偕
其弟经画周悉无悭意俗之靡也先辈乡曲之风荡然
子鬻父资奴盗主产弱肉强食士大夫往往有腼颜冒
昧公谭之痛心人间尝君君曰家大人扼腕谓何已又
诲其二子曰而祖繇蔬食裋褐起有今日吾即不为若
承籍地不念而祖僇辱乎城中一二故家仆从衣履都

甚者埒亲族公语君曰此宁独其仆责哉君竦然约束
诸僮仆庭以内外井井无敢有怙势及荡踰紊家规者
君负意气始虽落落难合久之辄披沥底里至茹澹敦
朴耻逐波流厚封殖急难周困乃其性然高州公没其
仲子已为人后高州冢子早逝未有子君为痛恻请于
公与高州诸侄择可后者后之而仲子复为高州后高
州公产佥谓君宜析其半当数千金君惟诸内昆所授
且愀然曰吾宁不望此岂忍有此乎听者动容会友白

君锦父以事系有司君百计出脱之锦病死君厚赙之
时勤恤其后人有贷于君君薄其息久之贫无以偿并
其劵归焉以故居约出素封下产廑廑不踰中人嗟乎
功名之际难矣往余待罪中台有诏廷推可大用若干
人必首中丞公先是公东山荐剡业数十上中外想望
蒲徵柄家冀恩自己出中丞公不欲以此易彼使君稍
从旁怂恿无嫌枉尺荫泽可蹻足待乃终其身无妄觊
公完名与鼎铉孰重轻也斯可与浅夫耽耽者道哉君

没士人悼之邑大夫诔之余尝谓君宜寿者三生而隽
不免于疾宜寿矢口披衷无几微掩暧宜寿壮岁下帷
攻苦不获少表见徒役役回翔诸生中宜寿即君隆贵
人子未尝一日侈舆马耀甲第盛肥濡绮縠畴非当寿
而仅以下寿终天之寿君者宜安在哉宜安在哉君有
子三人长绍伦慧而殇次绍衡娶吴川令王君一俞女
次绍衢聘鸿胪卿乾沙欧公孙国子生安女衡于余仲
子衢于余侄并为内兄弟好女一适录事欧君宗翰长

子国文庄公之冢曾孙也孙男一宗琦孙女二俱未聘
墓在某山某向之原铭曰相彼良玉胡不圭璋乃竟尔
藏虽则尔藏厥德孔臧郁彼灵芝胡不千岁乃竟尔摧
虽则尔摧有永厥瑞惟德之绵其悠如泉惟瑞之长虎
变鷟翔后其蕃昌
　　大母王孺人圹志
呜呼是为杨母王孺人之藏母闺閤者流茹荼服蓼肇
基城西坳街里延寅秋等如线之绪浸明浸昌者四世

乃母殁垂二十馀年秋等曾不获卜区区吉壤妥母魄
报罔极洎丙申孟冬十日始克奉柩葬四十七都盘古
山之原抱申负甲厥为显祖妣累赠夫人陈氏茔右母
淑懿多丈夫槩又弗蚤乞言鸿钜发鬯母缔造艰难有
孙若彼不如无孙惟是拓灵发祥媲德骈美日月有时
遘会非偶昔我陈夫人胎秀名门海桑先生其叔舅也
娴儒训作嫔名宗而母为太保王文端公孙为且庵公
季女席累世文物燀赫本诸高门所自出其孕毓同夫

人事少师将庭公于兵燹播荡间几无死所将庭公蚤
世颠顿孚翼佑启我太师文贞公朝不及夕母始归白
云公遭家难坎壈转徙白云公客死虔母奄奄床褥先
柱史复孱弱子母形影相吊家多齮龁母糜粥荆布蒿
目焦心上顺尊章下振堂构无能一日粲然解颐暨秋
稍离蔬释蹻孙曾庶几雁行鹄立母已捐馆弗逮视夫
人生平崎岖遭遘同夫人媛而儒母而师迪文贞公必
称引上世种积语在慈训录中母熟女宪冥会大体时

时坐子孙若妇榻称往迹所以兴败成毁纚然如数黑
白谁云母徒戋戋者视夫人贻厥子孙燕翼同二百年
来夫人墓鼎新母乘时得托千秋双璧连珠同瘗并永
岂非夫人神爽山灵呵护有待将毋啬诸身裕诸后丰
本远条以昌阜我万子孙英英虎变鷟翔有涯哉有涯
哉母生弘治丙辰五月念六日殁隆庆己巳五月十六
日年七十有四子一即赠御史绍祖女一适下潭胡曰
绍俱先母卒孙男三寅春寅秋寅冬秋由进士任广西

提刑按察司副使曾孙男七嘉祯嘉礼嘉祚嘉祺嘉祐
嘉祓嘉祎元孙四尚幼母懿德章章当有特简垂不朽
姑摭大都勒石纳诸玄扄万历丙申十月十日孙寅秋
谨志
　行状
　　封奉直大夫六安州知州族兄芙渠公行状
往余族子现某某甫弱冠文誉倾黉校间然戢翼久之
弗偶十馀年始售于乡已又蹇于礼部余私异之一日

从祠下望见其尊人芙渠公丰颐隆准颀如岩如余曰
嘻世有是父鸿厖纯固弗昌厥嗣胤者乎庚辰现果举
南宫廷对占高第守易州寻丁萧宜人艰归补六安州
所至磨砻仁廉为斤斤清问蔚起最考晋奉直大夫封
公如其官制词咸殊褒云先是现不获躬奉鸾綍致绮
绯走力代跽庭下庶几藉荣遇报塞万一而公遂遘疾
捐背现闻讣摧裂不欲生者数惟公懿德质行罔敢佚
堕乃饮血摭公大都乞铭元夫钜公属余状余侗浅胡

能状公而分谊不敢辞按公杨姓讳奎字应枢号芙渠
杨之先繇南唐虞部公辂家吉水宋盛际允素公徙家
泰和余与公俱出允素公裔历五世至师鲁公始析居
高垄又八世传生显爵任当涂县教谕是为公大父父
荣瑞教谕公第四子也公生半期失怙母罗孺人洎生
母梁孺人矢节鞠育之甫脱襁褓即能念诵经书不忘
既长孳孳下帷发愤母孺人念其孱且曰孺子得以藐
躯自树奉先人鱼菽足矣恶用镌墨义自苦为强罢之

罗孺人虽心怜公性严急不易事公左右奉养曲中其
欢孺人疾衣不解带者两月药饵必亲尝卧起躬自扶
掖疾革擗号几殒敛葬诚信必虔于礼逮事梁孺人生
养死哀一如事罗孺人一时里中称能子完其亲以姱
节考终必先芙渠公云始公重违母志谢博士业终非
其好也既举现浸露头角公沾沾喜曰杨氏繇诗书起
功名著春秋隳于余弗克嗣嗣者其在斯乎遂锐意程
校之昼督就外傅夜焚膏相向不如常课不休至隆师

亲友洗腆佐脩脯倒囊倾箧恐后性坦夷与人披肝见
底里人亦倾信之不忍欺乡邻有竞公为居间无比周
剸析厌人情一语立解事出通都艰钜靡所退缩毅然
身为众倡期于必济都赋额故倍他都格于自运每岁
粮里括输之贫者窜匿富者破荡追呼敲朴之痛不可
胜状公愤嗟如不终日乃遍告族闾曰及今不画约更
始捐细计大将殍卧填壑有既乎于是定规条覈斗算
酌赔补多寡计本息赢朒众议翕然称便白诸官垂永

利数年困踣苏起赋无逋负户有宁宇于是里中相顾
加额谢公微公安知吾侪处所哉其诸擘画类是公家
无墆财布衣粝食自刻励耻为机利龌龊猥琐与时竞
居常鼓腹长啸自若怡如也喜客客至蔬一盂酒数行
未尝不绝倒尽欢乃罢现成进士公万里移书敕勉之
愿不辱杨氏宗徒一第博尊官贵人乎筮仕易水易水
西北金汤重陲大吏临之公喜曰是吾儿立功秋也诫
不侵长官再补英蓼即又遣使慰劳之若所莅夫非欧

阳文庄公遗黎乎公邈矣民于今尸祝之谓何勉哉勤
职迈绩毋替前修休闻呜呼又何彊直博大通方君子
也盖语云十围之木芘荫百亩海瀇瀁至无涯而出于
河河胎星宿其发弥远其受弥钜余览考谱牒杨氏自
上世无穴金陵粟之饶鲜逐废举羸之巧惟兹累基积
阀上者乘时策勋次者徇咫尺之义抱沉修之槩沕沕
墨墨以殁世然卒服利食报约诸身裕诸后若公岂非
彰明较著哉倘仁人有道弗以余弗信眷焉惠之志铭

镵贞石俾茂后来宁惟公重公子若孙重抑杨氏世德
世泽藉鼎吕光垂矣
　　先考慕云公行述
慕云公弃其孤寅秋十馀年孤奉遗矱兢兢无敢斁顾
独不能形诸殚述盖其痛也惟是学士大夫靡所采择
罪将弗胜乃衔哀载笔作行述述曰杨氏世清白种其
德洎文贞柱石四朝有社稷勋生刑部司务尚讷公秫
秫生友兰公旦旦生荫太学生云庵公而太学有子

曰思尧号白云是为慕云公父公讳某字某慕云其别
号云公生多婴儿疾母王孺人鞠之髫龀犹在襁褓白
云公性落落喜客游游即长岁月不复督公呫哔亡何
白云公卒于虔人言杨氏子孱弱堂阼多睚眦奈何孤
公惊号曰是尚可弗饮泣务淬砺也乎舅氏武阳王公
偕晴川诸先生谈东越之学于云津公即父事武阳时
从云津闻诸先生绪论率有味乎其言有所疑质辄中
肯綮诸先生咸多公趻踔真杨氏子公自是气益豪勃

勃耻居人下事母王必当欢母始以纤啬起家已病卧
床褥间公钜细毋敢弗请于母母病虚损公以时躬进
药饵必腆必亲尝母故怏怏弗自得公揣知母意大母
刘春秋高而母故依外氏弗逮养公则又迎大母来与
母偕敬养备至会大母七帙孤寅秋亦以是年九月九
日举公集诸里戚妇鞠𦜕为大母寿大母欢甚顷之母
病痢且剧母呼毋药毋药公泣曰母即不可为而儿遽
已乎且儿异日能以千金易母乎百计走良医医有持

海上秘来者公尽其术竟活母及大母病公宵衣卧起
一如事王母始大母怜少子视白云公若甚恝视公无
以异于白云公公诚信务自尽惟引咎已则大母怜公
不异少子盖公识其大者岁时祀事虽二簋必虔盛寒
暑必躬展墓下先祠有大役辄以身董其难罔敢后而
遇白云公讳辰愀然神怆以悲白云公葬清溪形家者
指坎为风乘弗利公食不下咽营卜别兆趣葬有期而
日者云日躔大火宜谨避之待来年公曰吾不能朝夕

而来年乎世岂有墓火者哉亟发旧坎棺欹矣公哀毁不
欲生犹幸不为日者误越三日所居成墟日者之言验公
弗悔其精诚笃于亲故类此尤负意气重然诺喜急人之
困人有求于公无以应则转相称贷而人或负公第曰义利
君子小人之判宁人负我见善艳慕之片长诵服不辍人
有过即面折不少假贷兄银台公尝亟称之是亢直类我
者而一二市魁往往齮龁公公奋呼曰吾上世无失德肆余
检柙平生后将有兴乎性喜宾客客至浮白尽欢耳热发

歌声如洪钟暇则兀然索先世所遗名墨展玩移日云公
生于正德丁丑九月十七日卒于嘉靖癸亥五月十一日卒
之日王孺人泣临之公曰不能终养不天已又曰第毋
失诸孤之业言已瞑享年四十有七也岂不痛哉公元
配萧氏继萧氏男三人寅春寅秋寅冬女一人嫁胡别
驾子起呜寅春元配出寅秋寅冬暨女皆继出孙男七
嘉正嘉礼嘉祚嘉祐嘉祺嘉祓嘉祎孙女六而寅秋以
甲戌成进士任东莞县知县孤秋曰孤自提携迄束发

不敢离公斯须窃观公之槩虽一味甘必以奉王孺人
孤虽爱弗之遗也乃公日夜程督孤敝精神隆师友凡
百可底孤于成不遗馀力孤今窃有升斗而独不能伸
其乌养岂不痛哉又弗克斤斤立名昭公光显惟公懿
行章章可述他日当有鸿儒钜公得公欬似之外者公
不朽矣
　　亡室梁宜人行状
寅秋既补广右观察副使驻南邕道涂遥长不获奉萧

太宜人行留妻梁宜人侍一疾奄忽太宜人五内为裂
诸子女若子妇擗毁不欲生门内外宗姻里媪臧获无
不涕涔淫拊膺顿足宜人死乎所知相顾为秋咨悼杨
生失宜人乎万历乙未四月十八日也僮来间秋瞀乱
若醉丧僮复致太宜人语而子喤喤而母煢煢永夜攒
思倚闾待子秋仰天彷徨是尚可一日漫浪邅延乎会
丑山蛮触甫定交南搆讧职在封疆将拂衣冒明宪以
行者数念非太宜人意越明年当事亦重吊秋摧楚乃

得藉行役返舍即垩室偕子女同声而尽一哭日月有
时孺子祯等将图妥宜人魄而泣乃父论状其事乞言
鸿钜阐幽诏来呜呼乃父盍忍状宜人哉宜人多伟丈
夫之槩语在闺閤非余秋状谁当授简按宜人梁姓梁
之先学士泊庵公偕先太师侍仁庙监国艰危共之世
与杨氏缔媾弗绝数传至新宁令沔庵公某生南坪公
泽配严氏以嘉靖戊申四月初七日举宜人生而婉娈
端淑七岁沔庵公执古道戒男女毋共坐食出必拥面

宜人即能奉戒娴壸范稍长扃一室精女红同舍女齿
相若者勃溪时闻独不闻宜人声尤聪慧绝伦南坪公
心异之夫息也而可媲凡子乎议采者辄谯呵之弗字
久之竟弗字也伯舅严以其戚蜀江子之需聘者请蜀
江子名阀拥素封意公可立字而公第仰屋舅诘之故
且强之公艴然推案起曰当吾婿者惟杨氏子乎舅抚
掌大笑安所得杨氏子可者待若婿乎是时寅秋自襁
褓聘于刘头角浸浸为学使者敬所王公器赏邑大夫

杨公敦师课之署中会刘暴卒邑大夫将以余应五云
隆贵之简婿者而先赠御史固谢华腴澹约非偶妁及
梁欣然应曰上世夙盟也而南坪得杨氏子若操左劵
遂委禽焉人言两家子女两相待两家父臭味亦两相
成异哉甲子宜人归余时赠公先已捐背家渐落大母
王久在床褥母故高门所自出觇知宜人志操呼太宜
人喜曰新妇贤且大吾门即时时坐宜人拓称引往迹
所以兴败成毁宜人洒然受命如响已又述异时躬糜

粥佐大父诸艰顿状大母泣宜人亦泫然泣知吾家所
繇缔造之难则解靓妆尽鬻诸奁饰资余修什一之业
从太宜人昕夕纺绩字畜操作靡虚刻三年而余治产
日饶有墆财太宜人喜白大母新妇寔翊之大母即又
时时坐宜人榻称赠公所为程督蒿目而望余谓何所
贵内助徒钟釜计乎即而父胡不以妁富人子宜人怆
然劝余下帷发愤余或宕荡旷废絮泣竟日不食余焚
膏伊吾丙夜宜人刺纴其侧篝灯煮茗为常余试高等

米廪出缯布为余羔雁余应省试计偕一切装具余弗
问倚办宜人每中夜起焚香吁天非敢为生者侥非分
三世种积坎壈逮于夫庶几耀于光明瞑死者地下耳
且吁且泣数行下癸酉余举于乡明年成进士亦既离
蔬释蹻而大母弗逮南坪公溘焉捐馆宜人呜咽长号
天乎谁则种之谁则食之乙亥余授粤东莞知县奉太
宜人行宜人从东莞岩邑徵发簿领殷凑宜人防检为
兢兢谨钥严楗戢女奴䌟纑分枲莳蔬抱瓮时敕戒诇

察之世宁有不力而食者哉稍不虔于度立遣逐之粝
食韦布如故常一鲑一缣平其值不以扰市三年余秩
满宜人封孺人又三年余被召擢置中台宜人从遇庆
典改秩宜人再封孺人余疏豁岭表逋饷为权宰误侦
疑胁疏罢之宜人忧形于色虎穴可探耶虎子且蹑其
后明年余竟蒙螫出佥浙臬人为余怼宜人独喜向余
去岁犹令也未期而宪佥不薄矣御史诚云燀赫亦
云风波大浸稽天若何一苇航之抵浙旦旦儆余人承

蜩待君斯何时不益务韬敛则约束僮奴愈严武林绮
丽一物无所羡终余浙之任阿指者竟无能及舌而余
最考封妻宜人凡三仕三被殊命称异数迁黔藩太宜
人虞跋涉不欲行宜人曰吾为君任太宜人滫瀡以其
暇日营菟裘待君今西郊有望白云种瓜之园宜人所
诛茅也然竟怏怏恐余以疏阔尝试亡何余亦祝釐竣
役还迁滇臬副使滇视黔加逖矣宜人虽抱孕待免犹
强从余丁酉之役余劻勷山峒半载宜人扃钥绝外通

若不知余有家累随也者余不能屈节横镇尽发其跋
扈状横镇衔次骨藉手计网量移报闻方会食宜人逌
然自如从容曰宪臣为天子守纪纲归不亦可乎即日
趋装归为余毕园垣治堂构植果树将遂结邱中之缘
矣余孟浪出山重愧宜人得西粤远而瘴仲息且待年
宜人不及从滨行牵余袂欷歔人生属厌耳钟鼎箪瓢
奚别鼹鼠饮河不过满腹末路君自爱悲夫余直以宜
人了了习谭讵知即千秋永诀哉宜人虽未之读书冥

会大义识大体斤斤家声于天伦靡所不厚奉太宜人
曲中其欢烹饪一味之甘必以进太宜人岁时鞠𦜕上
寿未尝不击鲜洗腆率子弟妇若诸幼孙曾绕膝怡颜
尽一日娱乃罢太宜人亦娓娓愉愉聚对怜若姊妹余
与弟季自幼寝处共也出入俱也苦甘同也余宦游宜
人以阃外政属弟以阃内寄属弟妇王细大出入不问
弟妇之死也宜人在浙署哀号几绝还迎太宜人必携
其子长幼与偕训迪鞠育罔弗与子等其于孤女亦如

之女母视宜人宜人亦母自视女嫁病瘵且死人或避
忌之宜人泣临之且迎之家人言兄弟相恤时有也死
者有知生者不憾妯娌不希遘乎余受母姑夫属纩以
检植表弟雅议经纪其绪馀人曰大厦其颠奈何宜人
曰无以慰大母地下则为析居居之毕婚媾缮朝夕议
即蓬心违怨弗顾也议卒感悟克树免于佚堕余有再
从妹母死祖父相继死无所归宜人女育之临遣笄璁
衣珥纷帨悉庀宜人乘间者云是祖父有夙憾汝家宜

人曰吾为门户重皇知其他其迪子以劳不为区区禽
犊余性峭急间有不当余训者即又从中解析护持之
恐重伤余意宜人虽浸贵重乎食不常珍犹时甘荠啖
半菽之饭绯绮翟帔间御之即藏诸箧皂绨自将指大
母所遗糜粥釜鬲若太宜人织纴拮据万状训子媳津
津有味乎其言之也戋戋惟恐屑越乃其至性顾独喜
施绝甘分少里中馁者阽危者时倚为举火戊子岁祲
邑人相率举粥活殍者宜人颦蹙粥可就弗可移活几

何乃发囷窌人给米升斗有差赈之活甚众间语余曰
吾不有私藏愿得君百金买负郭田赈饿者君其有意
乎其闲家帷薄是饬余出外禁人奴毋敢怙荡僣踰紊
家则勤者劳改者怜子妇有榜掠过当者辄禁呵之彼
亦人子至为厉色出涕有客或四方遝至治具必腆治
犒必丰虽仓卒立办必当余意待宗族妇无长少姁姁
以身下之待姻戚若闾左三家妇人人厌其欢心殁后
子姓哭之是不以贵贱暄凉待我者而死乎异姓哭之

是于人无废礼无遽颜疾色者而死乎而闾左委巷相
顾酸鼻泚颡是我等恃为外灶而死乎语曰观其死知
终始宜人之淑惠可睹已距其生卒享年四十有八男
三嘉正邑学生娶王氏嘉祚国子生娶王氏嘉祎聘欧
阳氏女四长适习宗伯次男以淳次聘郭方伯四男孔
陵三四尚未聘呜呼寅秋于妻亡追惟先赠公罔极不
知其涕之沾襟云往滇□嘉令蒲某有所冀以银场羡
数尝试不胜热中将发之宜人觉而请君方与横镇决

裂人将谓君博名自为计乎毋私其羡追没诸官而以
他考殿之其可也去滇例致褒语广励诸辖诸辖亦例
致舆马资心窃鄙之语宜人宜人曰礼也亦情然近市
矣且世骛多取为适意耳去而蒙受例之议于意适乎
嗟两端非笄黛语藉令秋当年托于隆贵廑廑享其敝
帚繇斯絜宜人所裨助何如哉何如哉悲夫天植之懿
胡弗衍之算既裨秋周旋三十年之久胡弗皓与之偕
已矣病不及视敛不及含爰摭述大较倘元夫钜公无

弗信也眷焉惠之一言岂惟永有耀于泉扃世世子孙如
将见之死者不死矣谨状
　赞
　　欧阳复斋先生像赞(有序/)
蜀江复斋先生是为欧阳曰承父而余表弟胡雅议之
妻大父也曰承属议奉先生偕配刘孺人遗像索余赞
余既雅闻先生质行异时偕曰承雁行诸生中敦世好
弥笃议复昕夕聒余子大夫夙所向往者也遂不谢不

文而为之赞曰翳兹先生穆乎其世泽之深以长也蔚
乎其积学之腴以芳也恢乎其志之旷以适也遵四方
以徜徉坦乎其衷之易以良也忘其家之不厌糟糠胡
不颉颃霄路而邅回胶庠胡不声施岩廊而轨范乡邦
人亦有言此有所啬彼有所庞试观先生文子懿孙寖
明寖昌将翱将翔若日之方升而月之方恒谁云天道
与善茫茫
　　欧阳母刘孺人像赞

盖家造将隆厥有淑媛令母追桓蹀孟光壸德而昌门
祚猗与孺人孕自芳栊而耽布素嫔于名阀式闲礼度
孰相吉士瞿瞿四壁萧条而无内顾孺人敬共翼助孰
启贤嗣振振堂构维新而丕远图孺人拮据攻苦妻道
母则垂裕膴膴余也握管岂徒快睹令仪抑觇蜀江氏
之绵延蕃祜
　　曾处士像赞(有引/)
往余小子尝志公墓矣越五载始克拜公墓下又三年

再瞻公遗容生气爽爽作止斋公像赞汉代所贵力田
孝弟斤斤质行独称石氏我思古人伊谁近似惟止斋
公忧勤砥砺树本闲家粗不遗细明发有怀友于鲜俪
分俸弗居甘澹秉义其世可述其人则逝我言阐幽以
告来裔
　　从伯钝轩先生像赞
嗟乎公混混沌沌人也奈何凿而肖貌公乎其真若童
其识若犊桔槔鸩毒检柙桎梏世方耽视太牢而公思

不盈一掬胡营胡忧斗酒自足嗟乎朝菌无夕大椿有
秋孰短孰促故馨烈者燔赫炎者烬彼其耳瞬目语谈
智尺寸由今观公不啻飞蛾之蹈火公混混沌沌人也
奈何凿而肖貌公乎
　　郑孺人像赞
惟夫脱然忘其朝夕糟糠不厌兮母独欣然若将终其
身罔痌有子拮据生产庶几梁肉凿粟之馀兮母惟艰
哉是兢兢曾不知昔颠困而今通妻道母道亦既考终

嗟乎与其荣华朝露身后若弃孰与母今日其子绘之
而余彷像之犹将瞻慨乎斯容
　　刘我斋先生像赞(有序/)
我斋刘先生藻思溢发轶才倜傥为朝画城守卒抗岛
夷事尤奇顾弗大既厥用人咸咨惜不知先生光霁冲
夷于世味澹如也往余以行役还间从先生燕衎窃觇
先生旷怀鸟举辩吐河悬私心向往安得一日解组从
先生订忘年泉石盟洎余倦游而先生乘白云往矣令

子若庚知余夙有慨于先生持遗像谒言抚今忆昔不
惭芜陋含毫而为之赞云拥高虚声不若展采之适用
者光也岩廊人损不若考槃之天全者臧也过隙燀赫
不若裕后之琳琅者长也先生绩学摛藻胡不鼓翼矫
翮蜚霄路以翱翔先生运才戡乱胡不分符绾黄而淹
迹鳣堂使先生翱翔分绾徒碌碌靡奇孰与完孤雉于
累棋所如标懿系思至人拟之仲连却难而仲舒相王
吁嗟先生浴岂必河鱼岂必鲂洵分愿其获售奚择乎

龙跃与豹藏归去来徜徉秉仁蹈义范邦乡耒云丝月
醉羲皇嘘嗒天倪豫且康程子式榖亶颙卬将服天闲
而骖帝骧后之瞻容考德论先生之飨孰啬孰庞吁嗟
先生
　　忍庵罗先生像赞(有序/)
人貌荣名宁有既乎忍庵罗先生拾劵还其主如弃遗
迹邦人士义之膺冠服荣之若曰彼却金与让荫非厥
祖耶有焕其章世德之光余小子秋发未燥偕先生家

嗣武卿席砚有年窃有慨于先生求福不回识其大者
猥云慕义殉名何夫不勉拜瞻遗像颀如俨如不惭授
简摛毫为赞赞曰翳胎醇而孕庞兮宪宪乎玉润冰清
爰漱芳以敛耀兮斤斤乎前闻家声外混迹以浮湛兮
中旷然其葆真畴弗务华绝根兮先生以孝以享有仪
有伦惟松楸之永怀虽祁寒暑雨之必亲畴弗籯金贻
厥后兮先生程子为裘为箕将翱将翔展式抱乎席珍
吁嗟邻之婴兮盍忍使殉毋为之尘兮先生疚乃心

兮褰裳活之一瓠千金兮世徒艳先生赴义若辚讵知
迈种渗漉在彼不在此如其仁如其仁兮洵先生之绳
祖德不诡于儒绅兮
　　学博甘源龙先生像赞(有序/)
余监西征军既获丑以病告得请还里则龙生宗羲等
称通家子持其尊君甘源子像介余叔纯一属余赞嗟
甘源子余与参知君扬雁行诸生中所兄事者也纯一
其馆甥又世缔也忾然如即其容声何敢以疾且不文

辞赞曰含醇孕庞世泽之长标懿树轨质行之良珠明
玉润襟度之芳撷华摛藻文彩之光曷植弗永曷才弗
彰不登清庙而淹鳣堂铎音甫振溘返帝乡将可知者
其人与文不可知者命不于常吁嗟乎桃李何言下自
成蹊至于今瞻容悼往称才弗用用靡既必先甘源子
甘源子咨嗟慨慕之不忘视夫荣华朝露名景湮没者
孰永孰彰矧天道好还粤有哲嗣翩翩昂昂如日方阳
倬乎其必为盛世之麟凰也与哉

　　两溪萧公偕配邓孺人像赞(有引/)
余小子秋弱冠始获一日承外祖母邓孺人膝下癸酉
腊秋幸与计偕两溪公握手泣余河梁子行矣天衢若
外祖耄见子无期舅氏有子煢煢孺子念之明年余小
子获登南宫除东官还省展公墓且宿草矣后二十年
表弟英亨等始持公偕孺人如宾图属赞余惟父母罔
极等耳外祖犹祖余小子既不皇论次公暨孺人质行
徽范勒诸贞石大厦非一木支胡以慰公九原载瞻遗

容惄焉心疚敢无一词缀诸上方人固有生而闇沕殁
而系遐思追慕怀忆之不忘其施弥勤其飨弥昌有不
然者必非天道福善之常翳公偕孺人拮据攻苦公也
耕凿母也纴纺以倡以随庶几鸿光洎孺人先公背也
自闾巷迨臧获叹母仪妇则之不再靡不相顾屑涕之
浪浪公八帙考终聚族而思者公往矣有纷孰解有赋
孰将有缓急孰与护持而劻勷然后知公之恃赖宁绸
缪其牖户殚保障乎一乡以彼敦庞徽懿啬身裕后岂

徒诞育吾母垂燕图而被龙章吁嗟乎硕果不食弗堕
者线抑造物有待未易逆睹而孰谓其不可数测而理
详也哉
　书
　　寄张芝阳宪副
弟本匏系坐井底见不越寻丈恶敢哆口谭封疆事第
从昆明来窃窥人情纷纭事势掣肘即主局者忧谗畏
讥不暇给此而望决胜万里外不亦难乎今日之事即

使恢复迤西生縳缅酋人亦必以为邀功虚报喜事故
愿丈以守为战母以远略堕文墨之口闻土兵多乌合
临期顾募无赖即十万蚁聚徒糜饷耳两营客兵度几
何而足司帑匮竭今所用者即请发之饷脱不继他日
或当有说弟不量常仰屋私叹天下事同舟共济不妨
虚心平气商之迩来持议者意始未尝不善久之意见
角立求胜共济谓何老丈当局直须于此打开看破无
纤毫留滞乃见英雄手段按君虚怀精练西巡在即诸

可尽言印订当不似昆池旅进时也
　　与邓武桥总戎
百馀年啸聚顽寇凭藉险阻议雕剿者阅数月曾未有
发一镞舒五郡之气门下仗剑先登一鼓于电鸡营而
贼落胆再鼓于敌军山而贼倒戈受刃门下之绩伟矣
人情纷纭尚尔煽讹哆口语称功高多疑谅哉闻从南
硐还节旧垒良是贼不入沅江则已入而匿之必促难
得徒为摇乱者口实君才十倍曹丕人所信服亦门下

自信但吾辈谊先公家既已同事櫜鞬些小形迹何足
介意所贵英雄手段在功弥高心弥下愿门下降心居
之共图恢拓之烈以光竹帛耳
　　又
不佞崎岖羊肠穷谷而来靡所事事为问将军劳苦耳
昨经怕念遥望敌军诸山将军旧垒在焉策马第一峰
群丑倒戈迎刃状宛在目中草昧开拓所望将军长算
石画尚未艾也

　　答张芝阳兵宪
得手札知莽酋请好或是罢兵息民一机不胜慰念第
向者答干之役常仰屋私叹抚苗易抚人心难昨从新
化来益讶人藏其心谁非隳功败成者使人咋舌如邓
将自负枭雄贪功念急谓操权术不善居功则可乃冲
锋先登谁能掩之而纷传损军千馀意若复以割尸抵
级反之者不知损姚兵耶损土军耶宁有是夜损军千
馀横尸遍野次早尚能先登破寨耶此不独排邓直欲

败公事此小丑即大捷不足称奇又近在腹里弟身入
贼巢众口一词议论尚纷乃尔况欲策勋于缅甸迤西
数千里外自古未有牵制于中而能决胜于外大敌在
前吾辈不难身殉独人心摇摇左画圆右画方以无踪
影之事操文法而诬其后此豪杰之所为解体丧气也
当事初意尚锐目击事势摇乱似不得不敛手退舍故
弟亦愿老丈审时度势绸缪其牖户鞭挞恢复之举且
需后图不审老丈云何

　　与黄似山宪副
秋代庖新化殊属无味善后一切当事已有定画何俟
不肖一喙且施健丈现驻嶍峨正不妨左提右挈又安
用不肖寡昧逐队为可嗤者两将画地索贼有同群儿
争饼遂致浮疑纷纭不肖多方调停行将消释但局面
无不收拾之理今贼首收获垂尽残丑馀孽及时安插
则昔日盗弄孰非将来赤子招插新民填实地方此为
第一事邓将拥客兵日久心亦不安有名贼首自可悬

赏缉捕亦非大兵压境所可搜获倘公不以臆见谬妄
怂恿两台速下安抚之榜早图善后之计不惟全活胜
造七级功果纷纷浮议亦顿息矣不尔今日搜一级明
日斩一首希功者宁有厌心耶横竖齮龁不肖独此一
官一身当之耳
　　谕𥔲嘉蒲令
察吏安民不佞职也地方有贤者何敢蔽乃至以场羡
有所希冀此言何为至于不佞念自结发入官垂二十

年惟暮夜家声是兢兢威楚二载母论不佞即举家咸
共蔬食水饮非有故旬日不一御肉味母论羡即锾金
之已成招拟而不佞径自减免以苏此瘠困者不下三
四百种此皆足下所目睹别揭云云犹幸未及举动且
仆生平不欲过博风力之虚名而怜才一念又甚惓切
故以此申告万一投诸喜事好名者何以处之不佞既
不发亦不轻泄足下幸自爱若场羡不得不行查覈足
下试裁之以复公牍

　　寄袁太玉
某比来灰颓日甚身世犹然泡沤矧兹鸡肋腐鼠邀夙
缘于尊君左提右挈未即断葛藤明春拟得一差便当
披蓑入山门下云程发轫之初来教中有欲投辖语夫
才不虚生恩不虚受岂其快意一朝荣遇进退自由微
但谊不可亦有所不忍世道崎岖弗谅者反增一刻画
非不佞所愿闻次豚自其母捐背摧损过甚渐无意人
世去岁服初阕未赴胄夏初趣之来邕而意气索然门

下眷怀奖借及之但有感愧
　　与祁生
三江一晤见吾子颀然聪颖知必为国器羡仲氏以雄
才抱孤愤奄忽有子浸浸成立其必骑箕含笑无疑也
辱记存迢递远将吾子不遗亲以不遐敦及不佞谊至
高而不佞疏节将母内愧
　　寄金我元年丈
方今倭夷匪茹徵兵督艘率以闽为嚆矢丈宏材调度

申戒海汛遂令其不敢扬帆虚张分我犄角孰使东南
安于覆盆而我得一意并力于元莬乐浪非丈也耶弟
琐尾无足比数投在龙荒与雕题魋结从事三年于兹
顷幸致其酋主系组衔璧差了西南一公案而黔驴之
技殚矣兼之家怆殷忧意气索然辰下裹足长往无足
为丈道
　　答李还素宪副
不佞兀坐西陲云函飞坠尽脱世套暄凉而惓惓于平

江五指之黎猺为梗不啻痌瘝在躬时局纷纭元气销
铄方内渐有土崩之忧萌芽弗剪渐寻斧柯况丰蔀见
斗天象示徵安得晏然处堂足下弭节南海之南驰情
北海之北宏谟石画必奠绥此邦乃朝食此同舟高谊
视画地为封畛若秦越相视者天壤矣九顿以谢临风
神鶱
　　与唐十洲
别去居诸若驶乃不佞以代庖更值武缘掠库之变蒿

目焦心幸得尽收其党与渠魁帑金之散漫者获亦强
半而不佞一腔可想矣柳城山水能令子厚乐而忘其
故土非朗城所能彷佛足下亦复有意乎不佞以交之
役得晋一阶从此便当归去来
　　寄刘约我
老丈经年尽日坐啸于竹底花间把酒论文犹若未央
而弟冒炎披露织路于天南地北问苍天人生福分何相
去悬绝乃尔夜乃见梦有神人告余刘君东玉案吏也

偶谪人间若前身牛马之债未了何苦咤为要知前世
因今生受者是晨起便拂衣望西南捶马去半月抵端
州谒制台询交关事狡夷负彼方张狡焉不可方物弟
之税驾杳然矣念之计知己当共黯然适章丈贵价还
草附数行不敢作寒暄感激语为章丈婉致制府详在
章丈柬中不再缕
　　答陆景星大参
西徼岂鸾凤回翔之地主爵者聊借陪雁行不谓明主

亟简恐后则岂非山灵川爽阖请于帝哉别去心绪如
结府江蛮触先是部署未定人怀观望不佞屡以审要
害分哨道为请至是抚台弭节始棋布为六大哨先以
土兵裒益之而汉兵尚未分布则岐多兵少不胜捉襟
见肘之苦耳大兵未加形已毕露而右江土兵杳然贼
各有心恐釜中之鱼且摆尾而纵大壑矣九司土兵闻
在外骚扰以统领未有人潘玉者九司中之一并其司
尚不服之况他乎今移驻附省自当震怖因便并及临

风神往
　　与罗玉华
筹兵之暇犹能为尊君含毫写誉词不匠心技止此矣
贤哉母乳舅一节足垂女史便拟乘兴发抒愧世之以
女妒者会直指行部谳审之籍盈几触目搅肠姑且罢
去与足下浮白之日多终不至负诺责发函倘绝倒何
以作酒筹并讯
　　寄曾生

曩岁三江得奉颜色使人神旷抵都共尊君促膝对酌
即未尝不羡洞庭有子浮白引满至欢也不佞往不量
漫以史采当天子万年之祝长安缙绅颇见击节而尤
亟赏于焦漪老因出所藏先待制胪传时赵孟頫所书
题名记付之欣然谓得所托尊翁更许之以先太尉像
岳文二先生有赞见惠视焦漪老事更奇顷便翔自京
来遂以家报见寄若令不佞操左劵而索诸足下繇足
下之慷慨绰有父风而奚待左劵哉人来愿三缄付之

府江蛮触不佞有事羁靮稍俟底定春明或得以捧差
行足下能如三江故事否
　　与张昆冈
来宾曾驰尺一望回示使人夜不交睫贵县自举事无
一字相闻人去始接白参戎一书云曾有三报而皆似
石沉水底此中事体如此可愕眙乎此公素不经战事
举事儿戏即渠所报手本内想已缕缕具谭之矣前云
举事以十一改十六寻又改十八勾摄人犯尚虞其脱

逃防彼拒捕而群贼万山曾无一兵抗扼把截即使是
夜功成不过首级百馀何损于贼之一毛今贼蚁聚大
村虽未必如传云万计当不下二三千深沟重栅以待
我兵声言长驱入城欲甘心于首事者贵县易动之邑
所在随机窃发贼势方张我兵未集一日屯聚未解一
日荼毒可虞今不及早收拾前局复听思恩土目潘福
连愿以二千兵助讨事成耕食土田是又一覃柳也潘
兵果可成功吾辈当祷祠而求但决无收功之理一误

已甚庸可再乎须得两台星驰切责禁谕此时兵力未
集且当以守为战若复仍前轻举莫道夷简不曾说来
幸丈前筹怂恿之宾州抵贵县路远而经由贼巢参戎
即以潘兵接弟中途贼必以弟督兵征剿指顾意外不
可测今且取道横州水涨轻舟半夜抵贵更捷就至彼
方张之贼未必垂首听抚此间但借此收拾局面总之
在秋高后著耳必欲举事非分道三四哨非调二万馀
兵不可前者谭何容易幸丈向两台道破非敢张皇其

说丈解篆回道调度当自悉之
　　与李参戎
夜来声息如何贼众我寡其来则锐难与争锋其散各
自惊溃前后不甚相顾有牛马辎重之类在身牵累可
伏路乘其归邀击之暮夜彼安知我兵多寡此班定远
之所以决胜也孙文斌不以此时立功覃柳不以此时
捕贼勉从军法更待何时今告覃柳抢掳牛马人口状
凡数十纸不佞俱未发意盖有待游兵即白日不知路

径从何处来从何处归况暮夜乎须与此兵合方可得
志但须节制驾驭之如渠欣跃从事不佞当呼文斌面
谕之覃柳亦须著落文斌与之计较此两人向固同功
一体也机不可失贼正骄恣无忌之时骄即可击若一
知风或出或没不常则事去矣大将军必有石画幸以
前筹教我
　　与王总戎
在城曾因贵差附赫蹄计彻辕门掌故山中惊动后鹿

骇狼顾不佞以庸手结败局计不知末著所裁仗三台
洎大将军威灵多方开诚居民逃窜庶几有生之乐反
侧一二渠魁已出投见后期者独山南韦善昶等山西
大村毛天洪等尚尔昏迷计声援已孤旋当归命无奈
宾来流逋乘机啸集出没蹂躏不可胜道愚民畏其报
复无敢反戈与之格斗业悬赏招摇龙村之创得十二
级圆岭村得二十二级一久逋贼首在焉士气稍厉贼
骄可击但得精兵二百张伏设奇乘其劫归路邀击之

即不大得志彼知我有备乌合当立解而四顾无兵坐
张空拳奈何翁帷幄樽俎聊借前筹便足解我倒悬此
皆门下之潢池赤子也谅不恝尔白将军其谋稍疏其
心无他总之灭此而后朝食之意两台晤对借片言为
解之不佞事机稍定尚图驰桂林请教善后经久非毛
颖能罄
　　与汪参戎
向往威重曩犹耳熟一奉光霁而后知名不虚附造膝

前筹当残局错乱之际使人心眸俱豁别后三日抵怀
泽事体如乱庥大村群丑不独蚁结抑且四路把截差
去追呼十冬之人俱以飞骑赶逐惊网伤弓何怪其然
两台虽开诚示抚贼未必信须从容多方诱之门下回
报之文甚中事机不疾不徐正今日两难局面著数也
稍宽三四日当有下落即当奉闻崖略不尽覼缕
　　与卢司理
莅任两月织路强半五山群丑为地方患无不殄除之

理亦有时势焉典兵者不量轻举有同儿戏虎既逸而
欲槛之返故穴不已难乎不佞适与时会解篆抵在城
辰下取道横州趋怀泽败局未易措手建武请教之期
尚未可卜也承厚念先此谢道里声息相闻稍近诸不
靳指迷
　　与张昆冈
弟以庸手收败局坐孤城中夜不交睫老丈不分念而
汲汲推道印若释负马方骇鼓而惊之毋乃丈于弟之

谓乎白将军举事一李生条画
　　又
昨者五山衅起于马罗韦元成韦胜隆等诸贼元成同
胜隆投充堡兵探听逃回挐官舍作孽各院缉牌如猬
近归宾州弟固已置之度外乃召还宾州仍复来五山
前岁同伊兄韦元暹男云冲杀死李惠教兄惠昶劫去
银两具告军门抗拒徒为周希宾渔猎陈司理曾向弟
道之无可奈何不意惠教在墟偶遇云冲怀雠交争鎗

伤云冲手腿而元成闻之疾来折救刀伤惠教右膞诘
朝云冲之父元暹具状来告状内有元成在旁折救等
语弟语署县此贼自送死佯左袒之而以计密授之县
无何果堕弟彀中而元成自来到官此贼不声言抢夺
即挐人乔当其故智正此耳弟业已有行严防早见县
揭果不出弟料此如纵之何颜面一日民上此番贼党
正在议处想渠大言仅可恐吓左江人吏耳若右江有
老丈之威灵在何物小丑敢不敛息何以先声震怖之

唇齿相依计画自不草草
　　寄三里汪将军
不佞不习兵事独对汪将军挥尘接谭犁然有当鄙衷
别去坐孤城中有同孤注残局舛谬岂庸手能收拾安
得借前筹以末著掩东隅之失望之使人心绝山中狡
贼两台决策主抚啸聚者犹然流毒无虚日业已差官
入山陈说利害劫以罗旁八寨之故事诸所推诚待反
侧子不遗馀力匪独生此群丑且以消弭目前蹂躏第

惊网伤弓之馀未知遂能倾心向化否所称擒获俱系
事前事后在田在墟掩捕者今渠魁尚从招插可令此
么么伏斧锧秪足干和不足称功孰与开三面之网纵
之使归使贼洞然不疑不佞不量以便宜从事尽遣之
即令差官随带入山当事者得毋以不佞专擅耶事机
之会知我罪我不辞门下胸蟠百万抑以为然否抚后
若得贴然可免秋高一举不尔终当借霹雳手亦鼠辈
运数穷蹙之日也知门下系念专差附闻诸不靳指迷

慰我倒悬
　　又
顷一介肃遣计彻辕门掌故啸聚山盗八百六百三五
百为群白日流劫军兵弃堡逃回援兵掣调未集长驱
如蹈无人之境地方官束手无策不佞揭示悬赏有能
堵截追杀照赏格赏不踰时于是圆村一举得二十二
级一首贼在焉士气稍厉各里俱已招插山南贼首俱
亲赴投见而韦善昶毛天洪之在大村者计在二三日

内当以次垂首就抚无奈迁来流徒乘机啸集五山各
贼因以藉口再得威严行各隘口及地方官一把截稽
查之如贵邑捉获原籍定行连坐当亦有风闻知敛者
传闻覃文广等在巢号召画策以十月决是大举不如
死守得之流言未知真否更希一的当宣谕之鸡零马
罗帖然或亦不虚两台之仰重分猷也专差驰布临风
神往
　　与李在竹参戎

不佞昨悬赏得贼首者予十金正有深意必彼自相猜
疑而后乃可图此机括不可道破当以渐结之彼不觉
堕吾彀中不然狐死兔悲贼岂不念及此便摆尾摇头
去矣逄痴人莫说梦哨官之不可托心者不妨走狗用
之不可使知吾底里也堪用卫弁堪用狼兵留意一查
谢村一带阨塞应增置堡兵墩台幸剂量见教
　　又
曩者曾密订以贼处贼之意别后不佞多方招致之不

遗馀力今明悬截获陆妙汉此机括一动将来源源定
有好消息也可为地方一快昨请教分拨募兵名数可
否惟将军是命不佞何敢执希即刻见复不佞拟以初
八日入省得尊教乃敢启行望之望之
　　又
差回知棨戟再还怀泽地方经略厚幸亦不佞之幸也
谢村督理修建拟委之浔州胡经历不知渠有别委否
各堡营房曾修盖否亦坚固否各兵欲住家非若向时

寄住空身惟将军念之各堡兵曾召募否补足否亦如
提石例否修建木料曾买否如尚未希早晚向赖别驾
一催之稍有头绪不佞尚当亲过怀泽一查事经仆手
未敢遽放心也营务向为许金等败坏已极今即三令
五申人心终是玩愒廖世杰不便与沈指挥共事漫意
设立游哨就于谢村抽兵二十名令世杰领之侦探道
路就便查点军兵催督各堡官操哨如期联属勿生嫌
隙待人心齐军威振之日罗之门下以为然否会哨会

操各项事宜幸早条布以便营中遵守易指挥曾投见
否邓指挥仍当委之掌奉议卫印昨获韦贼二名甚快
寔仆近日再三激之今当为之纪叙矣白我澄竟墨弹
章奈何孙文斌亦在参中然制府之怒已解有札见示
不妨委用幸谕之努力前有密启云大村周敬威无状
若各獞肯自首解不至惊疑便当乘此时了此贼曾呼
黄赤商之否毛天洪昨获贼李富近马罗贼邀会讲话
闻渠独不往鄙意当唤出另一赏之庶各獞知劝而此

獞渐渐为我用并问黄赤云何此皆前柬内所请未领
回教再及之
　　又
连次以营中事具短札达左右承谕知各官近亦策励
入山料理皆将军威严振刷不佞越在南隅藉手不浅
陆象山口乃五山后路要害赖别驾来已令之添设一
营抽兵拨守不妨通融若马鞍兵少难抽即于谢村抽
之如何不佞前已面白抚院近得督院数字云候商税

可处再募壮丁添补掣回梧兵此真长算人工均𣲖村
丁恐涉劳累若荒年小民或乐就食不妨宽处饭米给
之于力役中寓行赈意叉须先期出示招谕使村民知
假此全活非劳累之乃为妙著近闻龙山十冬在省城
抚院告状云哨官及营兵在各墟强买米菜此督备向
日匪人不佞久已虑及因愁戚中遂忘之今已给示禁
戢幸门下戒严一体相关不得不奉闻冗次草草
　　又

得手谕知招兵事劳将军苦心提石至二百斤者即可
收但年力精壮间有一二无家者亦惟将军权宜收之
俟有家来投者可汰也教师到营内铳药之费未处度
每月应给几何幸即酌量见报以便详请兵饷督院慨
给梧饷而抚院又虑难于支领多似贵县停解内处置
矣新招兵粮不以时谁当应招幸查兵数或且于停解
内借支如何古东贼乃韦四哥之子前来抚时仆欲擒
之恐群獞惊动今仍不悛抢夺虽与行劫有问而此虎

断不可使出柙矣廖世杰利口心妒终当败事渠欲得
大器二堡不佞前再三不轻与者知其小才可使而心
肠不可测耳标下游兵抚院误以为一百名俱在麾下
不知止五十名行时曾细道想复忘之各营兵抚院不
欲借梧饷难继若用此兵又当与梧饷干涉且一参戎
往来何可无此五十兵不妨以一揭禀之抚院决不执
泥穷愁无聊之人悠悠数月便当长往何意复有右江
代俎之役相知如门下不念我而反云贺耶并此附谢

　　寄陈定庵臬司
怀泽靡烂仗庇收拾大定驽马负千钧而前幸不蹶足
然已不胜胸喘肤汗丈亦哀而怜之否秋后事谭何庸
易稍俟残孽贴定尚图借筹前箸随带家口飘蓬无枝
可栖一病奄奄垂死无奈且置之度外握对有期伏楮
崖略不悉
　　答李司理
五山盗薮也而平民错居又未必皆盗昨者孟浪轻逞

不独盗之庐舍积聚荡然而平民亦荡然今盗固盗平
民亦盗兵威之所不能禁也况坐张空拳何威可恃左
支右吾业已收其魁系命稽首终不敢谓贴然底宁变
起呼吸非横浦能遥制雅念殷殷愿稍需之减耗一分
民受赐一分门下朝受事夕釐奸弟即从门下薄创之
更为泯迹精练在矿宁藉火煅乃见官租便民即系便
官未有舍民便而听官便者向来筑舍得门下虚舟乃
定再一叮之郡佥同即藉手报当事矣方有警息据案

不多及
　　又
地方糜沸事端转盼便不可测一切有闻即一时流言
浪传不妨驰教同舟共济岂待风波临头乃鼓枻哉贵
治之接壤怀泽者非山心马陋乎与何峒贼枕近此外
更有何处险要相通渡江滋漫不可收拾非即断藤峡
乎抑另有便处乎幸一一缕示事虽稍定未敢遂置度
外敬以密请千里面谭况其咫尺念之念之

　　又
别不几时地方情形践更若转毂乃不佞为家造不辰
煢煢老母呱呱幼稚千里相望心绪如醉如痴又若隔
世人矣极欲得知已把臂一谭破我愁寂其若道里何
五山事不佞寔经手善后一切稍有头绪当再过怀泽
亲覈之密迩请教或当有期若邕州万不敢劳尊驾知
已岂以徵逐形迹为拘哉贵县一切道路有闻无论纤
巨非门下密示之而谁隔郡千里不再专人奉促白参

戎竟挂弹章矣附闻不一
　　与朱近华宪长
台节还会城抚台遂脱然无复西顾恃有锁钥弹压者
即九司土兵不必更番可也业更之则以田戌及东南
二营之兵久苦行间耳各贼初意闻风当漫散今且跳
梁釜中他贼有求抚者平西又报贼数千屯劄秧家营
其意固欲一当我矣今将以偏师邀击之兵少未易得
志将调一二将官合围之兵集彼且入山士气兵威未

可再挫姑严兵守之以俟右江诸路之师云集然后合
六哨夹攻虎搏牛猫捕鼠势不得不用其全力矣
　
　
　
　
　
　临皋文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