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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卷三十七 第 1a 页
   六之二
    丞相荆国王文公
  公名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庆历二
  年登进士甲科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
  公事代还例当献文求试公独无所献
  特召试亦固辞知明州鄞县通判舒州
  召为群牧判官出知常州提点江南东
  路刑狱入为三司度支判官除直集贤
  院累辞不获命始就职嘉祐五年四月
  除同修起居注固辞不拜十一月申前
卷三十七 第 1b 页
  命章又五上不许遂除知制诰纠察在
  京刑狱同知嘉祐八年贡举丁母忧服
  除 英宗朝累召不起 神宗即位就
  除知江宁府召为翰林学士未几除諌
  议大夫参知政事熙宁三年拜礼部侍
  郎同平章事七年以旱求避位拜观文
  殿大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再入为首相
  以三经义成拜左仆射九年以使相判
  江宁公恳辞遂复以大观文领集禧观
  使元丰三年改特进封荆国公 哲宗
卷三十七 第 2a 页
  即位拜司空明年薨年六十六绍圣初
  赐谥配享 神宗庙庭崇宁三年诏配
  祀文宣王庙政和三年追封舒王靖康
  初用諌议大夫杨时言停文宣王庙配
  享列于从祀建炎中用员外郎赵鼎言
  罢配享 神宗庙庭
王安石举进士有名于时庆历二年第五人
 登科初署杨州判官后知鄞县好读书能
 强记虽后进投贽及程试有美者一读过
 辄成诵在口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
卷三十七 第 2b 页
 初若不措意文成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爱
 诸弟俸禄入家数日辄尽为诸弟所费用
 家道屡空一不问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
 其说人莫能屈始为小官不急急于仕进
 皇祐中文潞公为宰相荐安石及张瑰曾
 公定韩维四人恬退乞朝廷不次进用以
 激侥竞之风有旨皆籍记其名至和中召
 试馆职固辞不就乃除群牧判官又辞不
 许乃就职恳求外补得知常州由是名重
 天下士大夫恨不识其面朝廷常欲授以
卷三十七 第 3a 页
 美官惟患其不肯就也自常州徙提点江
 南西路刑狱嘉祐中召除馆职三司度支
 判官固辞不许未几命修起居注辞以新
 入馆馆中先进甚多不当超处其右章十
 馀上有旨令閤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安
 石不受吏随而拜之安石避之于厕吏置
 敕于案而去安石使人追而与之朝廷卒
 不能夺岁馀复申前命安石辞七八章乃
 受除知制诰自此不复辞官矣(温公/琐语)
司马温公尝曰昔与王介甫同为群牧司判
卷三十七 第 3b 页
 官包孝肃公为使时号清严一日群牧司
 牡丹盛开包公置酒赏之公举酒相劝光
 素不喜酒亦强饮介甫终席不饮包公不
 能强也光以此知其不屈(闻见/录)
嘉祐末王介甫以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有
 少年得斗鹑其同侪观之因就乞之鹑主
 不许借者恃与之狎眤遂持去鹑主追及
 之踢其胁立死开封府捕按其人罪当偿
 死及纠察司录问介甫驳之曰按律公取
 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乃盗
卷三十七 第 4a 页
 也此追而殴之乃捕盗也虽死当勿论府
 司失入平人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审刑
 大理详定以府断为是有旨王安石放罪
 旧制放罪者诣殿门谢介甫自言我无罪
 不谢御史台及閤门累移牒趣之终不肯
 谢台司因劾奏之执政以其名重不问介
 甫亦竟不谢(琐/言)
仁宗朝王安石为知制诰一日赏花钓鱼宴
 内侍各以金楪盛钓饵药置几上安石食
之尽明日 帝谓宰辅曰王安石诈人也
卷三十七 第 4b 页
 使误食钓饵一粒则止矣食之尽不情也
 常不乐之后安石自著日录厌薄 祖宗
 仁宗尤甚每谓汉文帝不足取其心薄
 仁宗也故一时大臣富弼韩琦文彦博皆
 为其毁诋云(闻见/录)
初韩魏公知杨州介甫以新进士签书判官
 事魏公虽重其文学而不以吏事许之介
 甫数引古义争公事其言迂阔魏公多不
 从介甫秩满去会有上韩公书者多用古
 字韩公笑而谓僚属曰惜王廷评不在此
卷三十七 第 5a 页
 其人颇识难字介甫闻以韩公为轻巳由
 是怨之及介甫知制诰言事复多为韩公
 所沮会遭母丧服除时韩公犹当国介甫
 遂留金陵不朝参曾鲁公知介甫怨忌韩
 公乃力荐介甫于 上强起之其意欲以
 排韩公耳(记闻○又闻见录云韩魏公知杨州王/荆公为签判每读书达旦略假寐日巳)
(高亟上府多不及盥漱魏公见荆公年少意其夜饮/放逸一日从容谓荆公曰君少年母废书不可自弃)
(荆公不荅退而言曰韩公非知我者魏公后知荆公/之贤欲收之门下荆公终不屈如召馆职不就之类)
(是也故荆公熙宁日录中短魏公为多每曰韩公但/形相好耳作画虎图诗诋之至荆公作相行新法魏)
(公言其不便/神宗感悟欲罢其法荆公怒甚取魏/公之章送条例司疏驳颁天下又诬吕申公有言藩)
卷三十七 第 5b 页
(镇大臣将兴晋阳之师除君侧之恶自草申公谪词/明著其事因以摇魏公赖/神宗之明眷礼魏公终)
(始不替及魏公薨荆公有挽诗云幕府少年今白发/伤心无路送灵輀犹不忘魏公少年之语也○又曰)
(熙宁二年韩魏公自永兴移判北京过阙上殿王荆/公方用事/神宗问曰卿与王安石议论不同何也)
(魏公曰/仁宗立/先帝为皇嗣时王安石有异议/与臣不同故也/帝以魏公之语问荆公公曰方)
(仁宗欲立/先帝为皇子时春秋未高万一有子措/先帝于何地臣之论所以与韩琦异也荆公强辩类)
(如此当魏公请册/英宗为皇嗣时/仁宗曰少俟/后宫有就閤者公曰后宫生子所立嗣退居旧邸可)
(也盖魏公固有以处之矣○又东轩笔录云嘉祐末/魏公为相荆公知制诰因论萧注降官词头遂上疏)
(争舍人院职分其言颇侵执政又为纠察刑狱駮开/封府断争鹌鹑公事而魏公以开封府为直自是文)
(字还往甚多及荆公秉政又与常平议不合然而荆/公每评近代宰相即曰韩公德量才智心期高远诸)
(诸公皆/莫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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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居金陵初除母丧 英宗屡召不至
 安石在 仁宗时论立 英宗为皇子与
 韩公不合故不敢入朝安石虽高科有文
 学夲远人未为中朝士大夫所服乃深交
韩吕二家兄弟韩吕朝廷之巨室也天下
 之士不出于韩即出于吕韩氏兄弟绛字
 子华与安石同年高科维字持国学术尤
 高不出仕用大臣荐入馆吕氏公著字晦
 叔最贤亦与安石为同年进士子华持国
 晦叔争扬于朝安石之名始盛安石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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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名德之士如司马君实辈皆相善先
 是治平间 神宗为颍王持国翊善每讲
论经义 神宗称善持国曰非维之说维
 之友王安石之说至 神宗即位乃召安
 石以至大用
治平四年以介甫知江宁府时介甫方乞分
 司众谓介甫必不肯起既而诏到即诣府
 视事(温公/日录)
荆公召为翰林学士初入对 神宗问方今
 治当何先公对曰择术为先 上问唐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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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如何公曰 陛下当以尧舜为法太宗
 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先王不足道也尧
 舜之道至简而不繁至要而不迂至易而
 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故常以为高
 而不可及耳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意可悉意辅朕
 庶同济此道一日侍 上语及诸葛亮魏
 郑公公对曰 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
 咎夔稷卨 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
 说魏郑公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
卷三十七 第 7b 页
 哉但恐 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则虽
 有咎夔稷卨傅说之贤亦为小人所蔽因
 卷怀而去耳 上曰自古治世岂能使朝
 廷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公曰
 唯能辨四凶而诛之此乃所以为尧舜也
 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咎夔稷卨亦安
 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未几遂参大政
荆公既为参知政事 上谓之曰人皆不能
 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公对曰
 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者大抵
卷三十七 第 8a 页
 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
 务耳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公
 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于是青
 苗市易坊埸保甲保马导洛免役之政相
 继并兴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与知枢密院
 陈升之同领之中丞吕公诲论公十事公
 力求去位 上为出吕公而韩魏公亦上
 疏论青苗法乞罢诸路提举官奏至公称
 疾求分司 上不许公入谢因为上言
 陛下欲以先王正道变天下流俗故与天
卷三十七 第 8b 页
 下流俗相为轻重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
 归流俗 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 陛
 下权者与物相为轻重虽千钧之物所加
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
道以沮 陛下之所为是于 陛下与流
 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
 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流俗矣此所以
 纷纷也 上以为然公乃视事
王荆公在台阁侍从时每为人言唐太宗令
諌官随宰相入閤最切于政道后世所当
卷三十七 第 9a 页
行也及入司政事而孙莘老李公择在諌
职二人者熟荆公此论遂列奏请举行之
荆公不可曰是又益两参知政事也(吕氏家/塾记)
王荆公知制诰吴夫人为买一妾荆公见之
 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执事左右曰汝谁
 氏曰妾之夫为军大将部米运失舟家资
尽没犹不足又卖妾以偿公愀然曰夫人
 用钱几何得汝曰九十万公呼其夫令为
 夫妇如初尽以钱赐之司马温公从庞颍
 公辟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为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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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妾公殊不顾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
 其妾俟我出汝自饰至书院中冀公一顾
 也妾如其言公讶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
 亟遣之颍公知之对僚属咨其贤荆公温
 公不好声色不爱官职不殖货利皆同二
 公除修注皆辞至六七不获巳方受温公
 除知制诰以不善作辞令屡辞免改待制
 荆公官浸显俸禄入门任诸弟取去尽不
 问温公通判太原时月给酒馈待宾客外
 辄不请晚居洛买园宅犹以兄郎中为户
卷三十七 第 10a 页
故二公平生相善至议新法不合始著书
 绝交矣(闻见/录)
王荆公知明州鄞县读书为文章二日一治
县事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于
 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兴学校严保伍
 邑人便之故熙宁初为执政所行之法皆
 本于此然荆公知行于一邑则可不知行
 于天下不可也又所遣新法使者多刻薄
 小人急于功利遂至决河为田坏人坟墓
 室庐膏腴之地不可胜纪青苗虽取二分
卷三十七 第 10b 页
 之利民请纳之费至十之七八又公吏冒
 民新旧相因其弊益繁保甲保马尤有害
 天下骚然不得休息盖 祖宗之法台变
 矣独役法新旧差募二议俱有弊吴蜀之
 民以雇役为便秦晋之民以差役为便荆
 公与司马温公皆早贵少历州县不能周
 知四方风俗故荆公主雇役温公主差役
 苏内翰范忠宣温公门下士复以差役为
 未便章子厚荆公门下士复以雇役为未
 尽三人虽贤否不同皆聪明晓吏治兼知
卷三十七 第 11a 页
 南北风俗其所论甚公各不私于所主元
 祐初温公复差役改雇役子厚议曰保甲
 保马一日不罢有一日害如役法则熙宁
 初以雇役代差役议之不详行之太速故
 后有弊今复以差役代雇役当详议熟讲
 庶几可行而限止五日太速后必有弊温
 公不以为然子厚对 太皇太后帘下与
 温公争辩至言异日难以奉陪吃剑 太
 后怒其不逊子厚罪去蔡京者知开封府
 用五日限尽改畿县雇役之法为差役至
卷三十七 第 11b 页
 政事堂白温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
 患法之不行绍圣初子厚入相复议以雇
 役改差役置司讲论久不决蔡京兼提举
 白子厚曰取熙宁元丰法施行之耳尚何
 讲为子厚信之雇役遂定蔡京前后观望
 反复贤如温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
 小人也(闻见/录)
熙宁四年王荆公当国欲以朱柬之监左藏
 库柬之辞曰左帑有火禁而年高宿直非
 便愿易勾当进奏院荆公许诺翊日进拟
卷三十七 第 12a 页
 某人监左藏库 上曰何不用朱东之监
 左藏库可也荆公震骇莫测其由 上之
 机神临下多知外事虽纤微莫可隐也(东/轩)
(笔/录)
吐蕃在唐最盛至本朝始衰今河湟邈川青
 唐洮岷以至阶利文政绵州威茂黎雅州
 夷人皆其遗种也独唂厮啰一族最盛虽
 西夏亦畏之朝廷封西平王用为藩翰陜
 西州县特置驿谓之唂家位岁贡奉不绝
 未开熙河前关中士人多言其利害虽张
卷三十七 第 12b 页
 横渠先生之贤少时亦欲结客以取范文
 正公帅延安招置府第俾修制科至登进
 士第其志乃巳 仁宗皇帝朝韩琦富弼
 二公为宰相凡言开边者皆不纳熙宁初
 王荆公执政始有开边之议王韶者罢新
 安县主簿游边得其说遂上开河湟之策
 荆公以为奇谋乃有熙河之役独岷州白
 石大潭秦州属县有赋税其馀无㪷粟尺
 布唯仰陜西州郡朝廷帑藏供给故自开
 熙河以来陜西民日困朝廷财用益耗初
卷三十七 第 13a 页
 唂厮啰分处诸子于熙河洮岷之地唂厮
 啰死诸子皆衰弱故韶能取之唂厮啰诸
 子唯董毡者在湟鄯最盛韶之势止能取
 河州韶暂入朝鬼章已举兵攻河州遂有
 踏白之败景思立死之绍圣初章惇作相
 曾布作枢密董毡巳为强臣阿里骨所篡
 国人畏之阿里骨死其子瞎征立国人思
 故主不辅瞎征瞎征懦弱欲为僧国人又
 欲杀之瞎征遂乞纳上归朝廷时童贯初
 领边事乃受之送于朝封官爵遣居熙州
卷三十七 第 13b 页
建中靖国初韩忠彦为相安焘为枢密遂
鄯求唂氏苗裔立之韩忠彦罢蔡京
作相复鄯责安焘与熙河帅姚师雄及
凡议弃者边事复兴矣靖康初言者乞求
青唐种族以鄯之地赐之朝廷下熙河
帅议以闻无敢任其责者乃巳至金人陷
陜之六路兵入熙河即求鄯旧族尽以
 其地与之(闻见/录)
上以外事问介甫介甫曰 陛下从谁得之
 上曰卿何必问所从来介甫曰 陛下与
卷三十七 第 14a 页
 他人为密而独隐于臣岂君臣推心之道
 乎上曰得之李评介甫由是恶评竟挤
 而逐之他日介甫复以密事质于上
 上问于谁得之介甫不肯对上曰朕无
 隐于卿卿独有隐于朕乎介甫不得已曰
 朱明之为臣言之 上由是恶明之明之
 介甫妹夫也及介甫出镇金陵吉甫欲引
 亲䁥置之左右荐明之为侍讲上不许
 曰安石更有妹夫为谁吉甫以直讲沈道
 原对上即以道原为侍讲吉甫又引弟
卷三十七 第 14b 页
 升卿为侍讲升卿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
 经而谈财谷利害营缮等事上时问以
 经事升卿不能对辄目道原从旁代对(记/闻)
熙宁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
 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
 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介甫曰祈
 寒暑雨民犹有怨咨者岂足顾也 上曰
 岂若并祈寒暑雨之咨亦无邪介甫不悦
 退而属疾家居数日上遣使尉劳之乃
 出其党为之谋曰今不取门下士 上所
卷三十七 第 15a 页
素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人窥间
隙者矣介甫从之既出即奏擢章惇赵子
几等上喜其出勉强从之由是权益重
(记/闻)
介甫请并京师行陜西所铸折二钱既而宗
室及诸军不乐有怨言 上闻之以问介
甫欲罢之介甫怒曰朝廷每举一事定为
 浮言所移如此何事可为退遂移疾卧不
出 上使人谕之曰朕无间于卿天日可
鉴何遽如此乃起(记/闻)
卷三十七 第 15b 页
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务而宿德旧人论
议不叶荆公遂选用新进待以不次故一
时政事不日皆举而两禁台阁内外要权
莫非新进之士也洎三司论市易而吕参
政指为沮法荆公信以为然坚乞罢相既
出吕嘉问张谔持荆公而泣公慰之曰已
荐吕惠卿矣二子收泪及惠卿入参有射
羿之意而一时之士见其得君谓可以倾
夺荆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邓润甫枉状
废王安国而李逢之狱又扶李士宁之事
卷三十七 第 16a 页
 以撼荆公又言熙宁编敕不便乞重编修
 及令百姓手实供家财簿又欲给田募役
 以破役法其他寅缘事故非议前宰者甚
 众纲纪几紊 天子断意再召荆公秉政
 邓绾惧不自安欲弭前迹遂发张若济事
 返攻吕惠卿朝廷俾张谔为两浙路察访
 以验其事谔犹欲掩覆而邓绾复观望意
 指荐引匪人于是惠卿自知不安乃条列
 荆公兄弟之失凡数事面奏意欲上意
 有贰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荆公故荆公
卷三十七 第 16b 页
 表有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义
 不足以胜奸故人人与之立敌盖谓是也
 既而惠卿出亳州邓绾张谔之徒皆以罪
 去然自是门下之人皆无固志荆公无与
 共图事者又复请去而再镇金陵故诗有
 纷纷易变浮云白落落难钟老柏青者盖
 谓是也(东轩笔录○又云熙宁七年王荆公初罢相/荐吕惠卿为参政吕得君怙权虑荆公复进)
(因郊礼荐荆公为使相方进熟/上察见其情遽问/日王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吕无以对〇又)
(曰李士宁者蜀人得导气养生之术又能言人休咎/王荆公与之有旧每延于东府迹甚熟及吕惠卿执)
(政会山东告李逢刘育之变事连宗子世居起狱推/治劾者言士宁尝预此谋敕天下捕之狱具世居赐)
卷三十七 第 17a 页
(死逢育弃市士宁决杖流永州连坐者甚众吕为此/狱引士宁者意欲有所诬蔑会荆公再入谋遂不行)
王荆公再秉政既逐吕惠卿门下之人复为
 䛕媚以自安而荆公求退告去尤切有练
 亨甫者谓中丞邓绾曰公何不言于 上
 以丞相之子雱为枢密使诸弟皆为两制
 婿侄皆馆职京师赐第宅田邸则庶几可
 留也绾如所戒言之 上察知其阿党亦
 颔之而已一日荆公复于 上前求去
 上曰卿勉为朕留当一一如卿所欲但未
 有一稳便第宅耳荆公骇曰臣有何欲且
卷三十七 第 17b 页
 何为而赐第 上笑而不荅翊日荆公恳
 请其由 上出绾所上章荆公即乞推劾
 先是绾欲用其党方扬台官惧不厌人望
 乃并彭汝砺荐之其实意在扬也无何
 上黜汝砺绾遽表言臣素不知汝砺之为
 人昨所举卤莽乞不行前状即此二事
 上察见其奸遂落绾中丞以本官知虢州
 亨甫夺校书为漳州推官绾制曰操心颇
 僻赋性奸回论士荐人不循分守又曰朕
 之待汝者义形于色汝之事朕者志在于
卷三十七 第 18a 页
 邪盖谓是也(东轩/笔录)
初吕惠卿为荆公所知骤引至执政荆公去惠
 卿遂背之洎荆公再相于是起华亭诏狱
 而使徐僖王古蹇周辅三辈按之惠卿情
 不得练亨甫吕嘉问以邓绾所条惠卿事
 交斗其间复为惠卿所中语连荆公子雱
 雱时巳病坐此忧愤而卒荆公忧伤益不
 堪遂再求罢去
熙宁庚戌冬荆公拜相百官皆贺荆公以未
 谢皆不见之独与余坐西庑之小閤忽颦
卷三十七 第 18b 页
蹙久之取笔书窗曰霜筠雪竹钟山寺投
老归欤寄此生放笔揖余入后再罢相归
金陵筑第于白门外元丰癸丑春余谒公
于第公遽邀余同游钟山憩法云寺偶坐
 于僧房余因为公道平昔之事及诵书窗
之诗公怃然曰有是乎微笑而已(东坡/笔录)
元丰七年春公有疾两日不言少苏与蔡元
度书曰风疾暴作心虽明了口不能言语
 吴国夫人曰夫妇之情偶合耳不须它念
强为善而已执叶涛手曰君聪明宜博读
卷三十七 第 19a 页
佛书(御/名)勿徒劳作世间言语安石生来多枉
费力作闲文字深自悔责吴国勉之曰公
未宜出此言曰生死无常吾恐时至不能发
言故今叙此时至则行何用君劝公疾瘳乃
自悔曰虽识尽天下理而定力尚浅或者
未死应尚竭力修为陈子闻之而疑曰岂
 现行无常现身有疾者乎不可疑也(荆公/语录)
元丰末创为户马之说 神宗俯首叹曰朕
 于是乎愧于文彦博矣王圭等请宣德音
复曰文彦博顷年争国马不胜尝曰 陛
卷三十七 第 19b 页
 下十年必思臣言圭因奏曰罢去 祖马
 监是王安石坚请行之者夲非 陛下意
 也 上复叹曰安石相误岂独此一事
 神宗闻安石之贫命中使甘师颜赐安石
 金五十两安石好为诡激矫厉之行即以
 金施之定林僧舍师颜因不敢受常例回
 具奏之 上谕御药院牒江宁府于安石
 家取甘师颜常例安石约吕惠卿无令
 上知一帖惠卿既与安石分党乃以其帖
 上之 上问熙河岁费之实于王韶安石
卷三十七 第 20a 页
喻韶不必尽数以对韶既畔安石亦以安
 石言上之(晁以道论神/庙配享劄子)
王荆公晚年于钟山书院多写福建子三字
盖悔恨于吕惠卿者恨为惠卿所陷悔为
惠卿所误也每山行多恍愡独言若狂者
田画承君云荆公尝谓其侄防曰吾昔好
 交游甚多皆以国事相绝今居闲复欲作
书相问防忻然为设纸笔案上公屡欲下
笔作书辄长叹而止意若有所愧也公既
病和甫以邸吏状视公适报司马温公拜
卷三十七 第 20b 页
 相公怅然曰司马十二作相矣公所谓日
 录者命防收之公病甚令防焚去防以他
 书代之后朝廷用蔡卞请下江宁府王防
 家取日录以进卞方作史乃假日录减落
 事实文致奸伪尽改元祐所修 神宗正
 史盖荆公初相以师臣自居 神宗待遇
 之礼甚厚再相 帝滋不悦议论多异同
 故以后日录下欺 哲宗匿之今见于世
 止七十馀卷陈莹中所谓尊私史以压宗
 庙者也至荆公薨温公在病告中闻之简
卷三十七 第 21a 页
 吕申公曰介甫无他但执拗耳赠恤之典
 宜厚温公之盛德如此(闻见/录)
王荆公改科举莫年乃觉其失曰夲欲变学
 究为秀才不谓变秀才为学究也盖举子
专诵王氏章句而不解义正如学究诵注
 疏尔(谈/丛)
王荆公在金陵闻朝廷变其法夷然不以为
意及闻罢役法愕然失声曰亦罢至此乎
 良久曰此法终不可罢安石与 先帝议
之二年乃行无不曲尽后果如其言(卮/史)
卷三十七 第 21b 页
王丞相尝云自议新法始终言可行者曾布
 也言不可行者司马光也馀皆前叛后附
 或出或入
先生与仆论变法之初仆曰 神庙必欲变
 法何也先生曰盖有说矣天下之法未有
 无敝者 祖宗以来以忠厚仁慈治天下
 至于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缓委靡
 不振当时士大夫亦自厌之多有文字论
列然其实于天下根夲牢固至 神庙即
位富于春秋天资绝人读书一见便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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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旨是时见两蕃不服及朝廷州县多舒缓
 不及汉唐全盛时每与大臣论议有怫然
 不悦之色当时执政从官中有识者以谓
 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园开
 辟屋舍牢壮财用充足但屋宇少设饰器
 用少精巧仆妾朴鲁迟钝不敢作过但有
 邻舍来相凌侮不免岁时以物赠之其来
 已久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当上意
 改革法度独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当之
 以激切奋怒之言以动上意遂以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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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为不治之朝 神庙一旦得之以为千
 载会遇改法之初以天下公论谓之流俗
 内则 太后外则顾命大臣等尚不能回
 何况台諌侍从州县乎祇增其势尔虽天
 下之人群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动者盖
 此八个字吾友宜记之仆曰何等八字先
 生曰虚名实行强辩坚志当时天下之论
 以金陵不作执政为屈此虚名也平生行
 止无一点涴论者虽欲诬之 人主信乎
 此实行也论议 人主之前贯穿经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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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不可穷诘故曰强辩前世大臣欲任意
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祸福恐之得回此老
实不可以此动故曰坚志因此八字此法
 所以必行也得君之初与 人主若朋友
 一言不合巳志必面折之反覆诘难使
 人主伏弱乃巳及元丰之初人主之德巳
 成又大臣尊仰将顺之不暇天容毅然正
 君臣之分非与熙宁初比也(元城/语录)
问荆公可谓得君乎曰后世谓之得君可也
 然荆公之智识亦自能知得如表云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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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以信上故事必待于自明智不足以破
 奸故人与之为敌也不破奸此则未然若
 君臣深相知何待事事使之辨明也举此
 一事便可见曰荆公勿使 上知之语信
 乎曰须看他当时因甚事说此话且如作
 此事当如何更须详审未要令 上知之
 又如说一事未甚切当更须如何啇量体
 察今且勿令 上知若此类不成是欺君
 也凡事未见始末更切子细反覆推究方
 可(程氏/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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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甫不知事君道理观他意思只是要乐子
 之无知如上表言秋水既至因知海若之
 无穷大明方升岂宜爝火之不息皆是意
 思常要巳在人主上自古主圣臣贤乃常
 理何至如此又观其说鲁用天子礼乐云
 周公有人臣所不能为之功故得用人臣
 所不得用之礼乐此乃大段不知事君大
 凡人臣身上岂有过分之事凡有所为皆
 是臣职所当为之事也介甫平居事亲最
 孝观其言如此其事亲之际想亦洋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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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以为孝有馀也臣子身上皆无过分事
惟是孟子知之说曾子只言事亲若曾子
 可矣不言有馀只言可矣唐子方作一事
后无闻焉亦自以为报君足矣当时所为
盖不出诚意嘉仲曰陈瓘亦可谓难得矣
先生曰陈瓘却未见其巳(程氏/遗书)
王荆公平生养得气完为他不好做官职作
宰相只吃鱼羹饭得受用厎不受用缘省
便去就自在尝上殿进一劄子拟除人
神宗不允对曰阿除不得又进一劄子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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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人 神宗亦不允又曰阿也除不得下
 殿出来便乞去更留不住平生不屈也奇
 特(上蔡/语录)
论及荆公胜流俗之说人多谓荆公以同巳
 者为是异巳者为流俗切谓荆公胜流俗
 之说起于方特立有为之前非解于行新
 法之后人能用此以行其所学为补不细
 萧谓先生有点铁成金之语人能用之于
 此何所不可但不知荆公胜之是否尔先
 生曰俗不善而能胜之也不亦善乎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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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却养气今人都无此(上蔡/语录)
因论荆公法云青苗免役亦是法然非藏于
 民之道如青苗取息虽不多然岁散万缗
 则夺民二千缗入官既入官则民间不复
 可得矣免役法取民间钱雇人役于官其
 得此钱用者盖皆州县市井之人不及乡
 民惟知输而不得用故今乡民多乏于财
 也青苗二分之息可谓轻矣而不见利于
 百姓何也今民间举债其息少者亦须五
 七分多者或倍而亦不觉其为害曰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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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轻且官中易得人徒知目前之利而不
 顾后患是以乐请若民间举债则利重又
 百端要勒得之极难故人得巳且巳又青
 苗虽名取二分之息其实亦与民间无异
 盖小民既有非不得巳而请者又有非不
 得巳用之且如请钱千或遇亲旧于州县
 问须有酒食之费不然亦须置小小不急
 之物只使二百钱巳可比民间四分之息
 又请纳时往来之用与官中门户之赂遗
 至少亦不下百钱况又有胥吏追呼之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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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货不行而公家期限又与私间不同而
 民之畏法者至举债以输官往往沿此遂
 破荡产业者固多矣此所以有害而无利
 也或云官中息轻民得之可以自为经营
 岁岂无二分之息乎盖未之思也若用之
 啇贩则钱散而难集正公家期逼卒收不
 聚失所指准其患岂细往年富家知此患
 也官中配之请不得已请而藏之比及期
 出私钱为息输之官乃无患夫使民如此
 是无事而侵扰之也何名补助之政乎(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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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录)
谓与季常言王氏只是以政刑治天下道之
 以德齐之以礼之事全无他日季常曰细
 思之实如公言但道以德齐以礼之事于
 今如何做曰须有会做只为而今不用着
 此等人若是他依本分会厎必有道理(龟/山)
(语/录)
或曰正心于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
事自人未常深知之若深知而体之自有
 其效劝后世治天下皆未尝识此然此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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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圣人力做得彻盖心有所忿懥恐惧好
 乐忧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圣人
 必须有不正处然有意乎此者随其浅深
 必有见效但不如圣人之效著耳观王氏
 之学盖未造乎此其治天下专讲求法度
 如彼脩身之洁宜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
 王文正吕晦叔司马君实诸人者以其所
 为无诚意故也明道常曰有关雎麟趾之
 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盖深达乎此
(龟山/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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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在 上前争论或为 上所疑则曰臣
 之素行亦不至无廉耻如何不足信且论
 事当问事之是非利害如何岂可以素有
 廉耻劫人使信巳也夫廉耻在常人足道
 若君子更自矜其廉耻亦浅矣盖廉耻自
 君子所当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赃
 不受赃岂分外事乎(龟山/语录)
郑季常作太学博士言养士之道当先善其
 心今殊失此意未知所以善之之方曰由
 今之道虽贤者为教官必不能善人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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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荆公当此职不知如何曰荆公为相其
道盖行乎当年今日学法荆公之法也巳
 不能善之矣季常良久曰如是如是(龟山/语录)
神宗赐金荆公即时送时送蒋山僧寺为常
 住了翁云尝见人说以此为旷古所难其
 实能有多少物人所以难之盖自其眼孔
浅耳曰荆公作此事绝无义理古者人君
赐之果尚怀其核怀核所以敬君赐也所
赐金义当受则受当辞则辞其可名为受
 之而施之僧寺乎是贱君赐也金可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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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不可贱书曰人不易物唯德其物若于
义当受而家巳足不愿藏之家则班诸昆
弟之贫者则合礼矣(龟山/语录)
王荆公天资孝友俸禄入门诸弟辄用之至
尽不问其子雱既长专家政则不然矣诸
 弟亦皆有文学安礼者字和甫尝为右丞
气豪玩世在人主前不屈也一日宰执同
对 上有无人材之叹左丞蒲宗孟对曰
 人材半为司马光以邪说坏之 上不语
 正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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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耶司马光者
 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以来
 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
 矣宗孟又因奏书请官属恩 上曰所脩
 书谬甚无恩宗孟又引例书局仪鸾司等
 当赐帛上以小故未荅安礼进曰修书
 谬仪鸾司者恐不预 上为之笑方苏子
 瞻下御史狱小人劝 上杀之安礼言其
 不可安国者字平甫尤正直有文一日荆
 公与吕惠卿论新法平甫吹笛于内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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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遣人谕曰请学士放郑声平甫即应曰愿
 相公远佞人惠卿深衔之后荆公罢竟为
 惠卿所陷放归田里卒以穷死雱者字元
 泽性险恶凡荆公所为不近人情者皆雱
 所教吕惠卿辈奴事之荆公置条例司初
 用程颢伯淳为属伯淳贤士一日盛暑荆
 公与伯淳对语雱者囚首跣足手携妇人
 冠以出问荆公曰所言何事荆公曰以新
 法数为人沮与程君议雱箕踞以坐大言
 曰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新法行矣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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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遽曰儿误矣伯淳正色曰方与参政论
 国事子弟不可预姑退雱不乐去伯淳自
 此与荆公不合 祖宗之制宰相之子无
 带职者 神宗特命雱为从官然雱巳病
 不能朝矣雱死荆公罢相哀悼不忘有一
 日凤鸟去千年梁木摧之诗盖以比孔子
 也荆公在钟山尝恍惚见雱荷铁枷杻如
 重囚者荆公遂施所居半山园宅为寺以
 荐其福后荆公病疮良苦尝语其侄曰亟
 焚吾所谓日录者侄给公焚他书代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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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死或云又有所见也(闻见/录)
王安国常非其兄所为为西京国子监教授
 溺于声色介甫在相位以书戒之曰宜放
 郑声安国复书曰安国亦愿兄远佞人也
 官满至京师 上以介甫故召上殿时人
 以为必除侍讲 上问以其兄秉政物论
 如何对曰但恨聚敛太急知人不明耳
 上默然不悦由是别无恩命久之乃得馆
 职安国尝力諌其兄以天下恟恟不乐新
法皆归咎于公恐为家祸介甫不听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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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于影堂曰吾家灭门矣又尝责曾布以
误惑丞相更变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
朝延变法何预足下事安国勃然怒曰丞
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
 之故杀身破家僇及先人发掘丘垄岂得
 不预我事邪(记/闻)
平甫教授西京国子监代还召对 上曰卿
学问通古今以汉文何主也对曰三代以
后贤主未有如文帝者 上曰但惜其才
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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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于扰攘时定变故于俄顷之际诸
 将故武夫皆胁息待命恐无才者不及是
 然能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
 民海内兴于礼义几致刑措使一时风俗
 耻言人过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 上曰
 王猛佐符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朕以
 天下之大而不能使人何也对曰王猛睚
 眦之忿必报专教符坚以峻刑法杀人为
 事此必小臣刻薄有以误 陛下者愿专
 以尧舜三代为法理顺而势利则下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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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从者乎 上深然之
王安国著序言五十篇 上初即位韩绛邵
亢为枢密副使同以序言进上御批称美
令召试学士院将不次进用而大臣有不
喜之者止得两使职官从辟为西京国子
监教授后中丞吕诲弹奏王荆公犹引以
为推恩太重平甫博学工文章通古今达
治道劲直寡合不阿时之好恶虽与荆公
论议亦不苟合故异时执政得以中伤而
言事者谓非毁其兄遂因事逐之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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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为冤初荆公为参知政事时因阅晏
 元献公小词而笑曰为宰相而作艳词可
 乎平父曰亦偶然尔吕惠卿为馆职在坐
 遽曰为政必放郑声况自为之乎平父正
 色曰放郑声不若远佞人也吕大以为讥
 已自是遂与平父相失云(东轩笔录○桉郑声/事三书所载不同未)
(知孰/是)
郑侠介夫者福州福清人荆公居忧金陵时
 尝从学后举进士调光州司法秩满至京
 师会荆公秉政侠见之公喻使试刑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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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不习公问以所闻侠因为具言青苗免
 役用兵之害公不荅侠退又数以书论之
 亦不报久之得监在京安上门荆公又使
 人喻将以为经义局检讨侠又辞之公使
 人谓之曰凡仕宦须改得一京官然后可
 以别图差遣何得介僻如此侠对曰侠罢
 官而来夲求执经丞相门下耳初不知官
 有美恶高下也不意丞相一旦当路发言
 无非以官爵为先殊非侠所望也且丞相
 果欲援侠而进之侠之所言行其一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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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侠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时初行免役及收
 市利钱法京师细民负水拾发担粥提茶
 之类皆有免行钱不输者毋得贩鬻市道
 门司税院并行仓法专栏月赋食钱每正
 税百钱则收市利十钱以给之逮法之行
 则正税不及十钱者有司亦取之其末反
 重于夲侠又言于荆公得损其尤甚者数
 事会大旱自十一月不雨至于三月河东
 河北陜西流民大入京师与城外饥民市
 麻籸麦麸为糜或掘草根采木实以食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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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被锁械而负瓦揭木卖妻鬻子以偿官
 侠画图为书勾马递以闻曰如行臣之言
 十日不雨即乞斩臣以正欺罔之罪又自
 劾擅发马递待罪时熙宁 年三月二十
 六日也 神宗皇帝览疏叹息终夕不寐
 翌日遂诏韩维孙永体量免行钱诏曾布
 体量市易法又诏司农寺发常平仓放商
 税务及诸门税钱三十文以下市利钱二
 十文以下青苗免役权罢追索方田保甲
 并罢凡此类十八事民间欢呼相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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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遂下诏责躬求言越三日大雨十一
 日早朝贺雨 神宗出图状示宰执且责
 之丞相以下皆谢罪是日有旨放侠擅发
 马递之罪荆公遂力求去于是其徒争言
 侠罪诏送开封取勘时士庶欲应诏言事
 者甚众闻此皆沮缩而奸人托名为书日
 诣匦献之乞留荆公守新法而治侠罪会
 熙河小捷群小因得入其言吕惠卿邓绾
 之徒至环泣 上前巳而荆公卒去位荐
 惠卿以代巳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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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逾寸侠又上书言安石夲为惠卿所误
 至此今复相板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
 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巳诛贵妃未戮人
 以为贼夲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又上
 疏諌用兵语甚切属熙河奏捷杀戮甚众
 上为恻然手诏谕王韶等今后只务招降
 木征馀党毋以多杀为功于是惠卿等益
 恶之亟取开封所勘擅发马递事下刑部
 定合罚铜十斤取旨勒停侠又上书言大
 臣奏以三路流民皆为南北下各有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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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田若北旱则南南荒又北此皆诬罔
 上听臣乞勘会三路之民自去冬流移至
 今不巳何人是南方有田者它语讥大臣
 甚众并诋台諌皆如刍灵木偶又言禁中
 被甲登殿等事奏入执政大怒言于 上
 以为谤讪朝政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送汀
 州编管既行 上问惠卿郑侠小臣禁中
 密事及大臣奏对之言何自闻之惠卿对
 曰此皆冯京手录使王安国持示导之使
 言耳惠卿与京同列议多矛盾又以謟事
卷三十七 第 36b 页
 荆公为安国所疾屡讽其兄不寤故并中
 之巳而上以惠卿语责京京惶骇对曰
 臣与郑侠素不相识 上方疑之御史知
 杂张琥遂以侠事劾京京奏侠行未远乞
 追还对辨遂诏付台推勘遣奉礼郎舒亶
 追侠及诸太康搜其衣橐得王克臣所赆
 银三十两御史台知班杨忠信所赠韩范
 司马诸公所言新法不便奏藁两帙遂逮
 赴诏狱侠对实不识京但每遣门人吴无
 至诣检院投匦判院丁讽辄为无至道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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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叹之语及罢局时遇安国于途安国马
 上举鞭相楫曰贤可谓独立不惧因随至
 所居求观前后奏草侠荅以未尝存留安
 国言亦见所与家兄书家兄虽安国之言
 亦不听而况公乎侠曰不意丞相一旦为
 小人所误以至于此安国曰是何为小人
 所误家兄自以为人臣子不当避四海九
 州之怨使四海九州之怨尽归于巳方是
 臣子尽忠国家侠曰未闻尧舜在上夔契
 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安国以为然忠
卷三十七 第 37b 页
 信者尝应四月一日诏书言新法不便因
 谓侠曰御史职在諌争皆缄默不言公一
 监门尔乃上书不巳是言责在监门而台
 中无人也探怀中书授侠曰以此为正人
 助京未尝使安国传导省中语凡所论乃
 邻居内殿崇班杨永芳所告也安国赴对
 不承侠责之曰凡对制使不当有隐口所
 言者安得讳之天地鬼神皆在左右学士
 欲谁欺耶安国乃伏狱成侠改送英州编
 管忠信无至皆真决编管湖外京罢政讽
卷三十七 第 38a 页
 落职安国追毁告身放归田里侠徒步赴
 贬居十年枢密直学士陈襄在经筵日尝
 论荐当世之士自司马公而下三十三人
 最后言郑侠小臣愚直敢言如此是亦发
 于忠义非 陛下矜怜其志而使得生还
 谁复为侠言者寻以 哲宗登极恩霈放
 还用苏轼孙觉虞大宁等荐除泉州州学
 教授秩满诸生借留州奏得再任元符元
 年再贬英州 徽宗登极放还复为泉学
 教授崇宁初又勒停寻复将仕郎宣和初
卷三十七 第 38b 页
 卒侠性清俭布衣粝食终其身平居进止
 必以礼法闺门怡然不肃而治喜宾客乐
 教训啬用广施乡里敬之中表有应举不
 以实年者侠戒之曰方谋入仕巳有欺君
 之心不可暇日闻子侄诵诗考槃之义曰
 弗谖者弗忘君之恶弗过者弗过君之朝
 弗告者弗告君以善硕人之于君有卷卷
 之不忍也故永矢以绝之公叹曰是何言
 与古之人在畎亩不忘其君况于贤者一
 不见用而忿戾若是哉盖弗谖者弗忘君
卷三十七 第 39a 页
也弗过者弗以君为过也弗告者弗以告
 他人也其存心如此故虽流落顿挫之馀
 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君父睹政役繁兴民
 物嗷嗷但颦蹙而巳(郑介夫/言行录)
钱景谌者忠懿王孙师事康节先生旧与王
 荆公善后荆公用事论新法不合遂相绝
 终身为外官其家集有荅兖守赵度支书
 自序甚详云始仆为进士时彼为太常博
 士主别头试取仆于数百人之中是后日
 游其门执师弟子之礼授经论文非二帝
卷三十七 第 39b 页
 三王之道孔子孟子之言不言及仆丁家难
 闻其参大政天下之人无不欢喜鼓舞谓
 其必能复三代之风一致太平是时仆自
 许昌以私事来京师因见之于私第方盛
 夏与僧智缘者并卧于地又与其日最亲
 者一人袒露而坐于傍顾仆脱帽禠服初
 不及其他卒然见问曰青苗助役如何仆
 对以利少而害多后日必为平民之患又
 问曰孰为可用之人则对以居丧不交人
 事而知人之难尤非浅浅事彼不乐仆私
卷三十七 第 40a 页
 自谓大贤为政于天下必有奇谋远业出
 人意表亦不敢必其乖乱及归许见其变
 祖宗法度专以聚敛苛刻为政务为新奇
 谓之新法而天下好进之人纷纷然以利
 进矣殊非前日之所讲而闻者又二三年
 仆以调官来京师当其作相又往见之彼
 喜仆之来令先见其弟平甫平甫固故人
 知我者亦喜曰相君欲以馆阁处君而任
 以事仆戏与平甫相诮以谓百事皆可所
 不知者新书役法耳平甫虽以仆为太方
卷三十七 第 40b 页
 然击节赏叹以为知言及见彼首言欲仆
 治峡路役书又以戎泸蛮事见委仆以不
 知峡路民情而戎泸用兵系朝廷举动一
 路生灵休戚愿择知兵爱人者彼大怒时
 坐客数十人无不为仆寒心者后仆官繁
 邓彼益任政用事而一代成法无一二存
 者百姓愁苦而郡县吏惴惴忧惧虞以罪
 去且不但变其法制而已乃以穿凿不经
 入于虚无牵合臆说作为字解者谓之时
 学而春秋一王之法独废而不用又以荒
卷三十七 第 41a 页
 唐诞怪非昔是今无所统纪者谓之时文
 倾险趋利残民而无耻者谓之时官驱天
 下之人务时学以时文邀时官仆既预仕
 籍而所学者圣贤事业专以春秋为之主
 皆大中至正三纲五常之道其所为文学
 六经而为必夲于道德性命而一归于仁
 义其施于官者则又忠厚爱人兼善天下
 之道自顾不合于时而学之又不能方惶
 惶然无所容其迹而故人张諌议正国辟
 仆为高阳帅幕到官已逾一年矣今春邵
卷三十七 第 41b 页
 尧夫先生亦有书招我为洛中之游兼有
 诗云年光空去也人事转萧然止俟贫老
 之兄生事粗足幼而孤者有分有归亦西
 归洛中守先人坟墓徜徉于有洛之表吾
 愿毕矣(闻见/录)
卷三十七 第 1a 页
   六之六
    参政程文简公
  公名琳字天球中山博野人举服勤词
  学科补泰宁军节度推官召试直集贤
  院擢知制诰权三司使御史中丞以枢
  密直学士知益州还知开封府复为三
  司使迁户部侍郎参知政事降光禄卿
  知颍州复侍郎知青州北京建为留守
  以武昌节度使知永兴军加宣徽北院
  使判延州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
卷三十七 第 1b 页
  名府更授镇安军节赴镇薨年六十九
公尝馆契丹使使者言中国使至契丹坐殿
 上位次高而契丹使来坐次下当升语甚
 切 上与大臣皆以为小故不足争将许
 之公以谓许其小必启其大力争以为不
 可遂止(欧阳公/撰墓志)
公知益州蜀人轻而喜乱公常先制于无事
 至其临时如不用意又略其细治其大且
 甚者不过一二而蜀人安之自寮吏皆不
 能窥其所为正月俗放灯公先戒吏为火
卷三十七 第 2a 页
 备有失火者使随救之勿白以动众既而
 大宴五门城中火吏救止卒宴民皆不知
 盖其他设施多类此军士见监军告其军
 有变监军入白公笑遣之惶恐不敢去公
 曰军中动静吾自知之苟有谋者不待告
 也可使告者来监军去而告者卒不敢来
 公亦不问遂止蜀之妖人有自号李冰神
 子者署官属吏卒聚徒百馀人公命捕寘
 之法而谗之朝者言公妄杀人蜀人恐且
 乱矣 上遣中贵人驰视之使者入其境
卷三十七 第 2b 页
 居人行旅争道公善且曰杀一人可使蜀
数十年无事使者问其故对曰前乱蜀者
 非有知谋豪杰之才乃里闾无赖小人惟
 不制其始遂至于乱耳使者还奏其语于
 是 上益以公为能(墓/志)
公知开封府会禁中大火延两宫宦者治狱
得缝人火斗巳诬伏而下府命公具狱公
立辨其非禁中不得入乃命工图火所经
 而后宫人多而居隘其烓灶近版壁岁久
燥而焚曰此岂一日火哉乃建言此殆天
卷三十七 第 3a 页
 灾也不宜以罪人 上为缓其狱卒无死
 者公在府决事神速一岁中狱常空者四
 五(墓/志)
司天言日食明年正旦请移闰月以避之公
 以谓天有所谴非移闰可免惟脩德政而
 巳乃止(墓/志)
范仲淹以言事忤大臣贬饶州巳而 上悔
 悟欲复用之稍徙知润州而恶仲淹者复
 诬以事语入 上怒亟命置之岭南自仲
 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
卷三十七 第 3b 页
淹皆指为党人公独为 上开说明其诬
枉 上意解而后巳(墓/志)
公为三司使不悦苟利不贪近功时议者患
民税多目吏得为奸欲除其名而合为一
 公以谓合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
 之臣必复增之是重困民也议者莫能夺
其于出入尤谨禁中时有所取未尝肯予
宦官怒言 陛下虽有欲物在程琳何可
得公曰臣所以为 陛下惜尔 天子以
为然(神道碑○又东斋记事云夏秋沿纳之物如盐/曲钱之类名件颇碎庆历中有司建议并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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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程文简独以谓没其旧名异日不知/或再敷盐曲则致重复此亦善虑事也)
仁宗朝有议东南漕粟兵夫舟船与盗失之
费盖十常三四欲募啇贾令入中以实都
 下时程文简公为三司使以为万一所入
 不足必邀以增直是商贾得操其柄其议
遂寝(麈/史)
公在延州夏人数百驱畜产至界上请降言
契丹兵至衙头矣国且乱愿自归公曰契
 丹兵至元昊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
 降者吾闻夏人方捕叛族此其是乎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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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我也拒而不受巳而夏人果以兵数万
临界上公戒诸堡寨无得出兵夏人以为
有备引去自此不复窥边(神道/碑)
公参预大政王随陈尧佐为宰相公性刚厉
与二人不叶遂俱罢政及李淑作尧佐墓
志言尪愎弗咸用是罢去其意谓尧佐王
随尪弱不任事公刚愎不和故陈氏子弟
颇衔之(名臣/传)
公罢政贬官起守北京与宦者皇甫继明争
 治行宫事章交上 上遣一御史视其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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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御史直公遂罢继明是时继明方信用
其势倾动中外自朝廷大臣莫不屈意下
 之公被中伤方起未复而独与之争虽小
 故不少假也故议者不以公所直为难而
 以能不为继明屈为难云(墓/志)
赵元昊死子亮祚立方幼三大将共治其国
言事者谓可除其诸将皆以为节度使使
 各有其所部以分弱其势可遂无西患事
 下公公以谓幸人之丧非所以示大信抚
夷狄且亮祚虽幼然君臣和三将无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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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欲有为必无功而反生事不如因而抚
 之 上以为然(墓/志)
章献垂箔有方仲弓者上书乞依武氏故事
 立刘氏庙 章献览其疏曰吾不作此负
 祖宗事裂而掷之于地 仁宗在侧曰此
 亦出于忠孝宜有以旌之乃以为开封府
 司录及 章献崩黜为汀州司马程琳亦
 尝有此请而人莫之知也 仁宗一日在
 迩英谓讲官曰程琳心行不中在 章献
 朝尝请立刘氏庙且献七庙图时王洙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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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闻之然 仁宗性宽厚琳竟至宰相盖
 无宿怒也(龙川/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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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朝名臣言行录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