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续后汉书卷七十二上　　　元　郝经　撰

　　列传第六十九上

　　技术

　　汉

　　华佗(吴普樊阿)　蓟子训　左慈　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

　　王真　郝孟节　李意其　周群(张裕)

　　杜琼(何宗)

　　古者数以衍道后世为技为术而不本于道故大方不
完入于小数尽为异端之私也河出图宓牺画之为易
洛出书大禹叙之为范(原注易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
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冇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
神也此河图之数也　书洪范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
政次四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向用五
福威用六极孔安国注曰天与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数常道
所以次叙　先儒谓洛书盖取龟象其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至于黄帝尧

舜迎日推策历象日月星辰(原注司马贞索隐封禅书曰黄帝得宝鼎神策下云
于是推策迎日则神策者神蓍也黄帝得蓍以推算历数于是逆知节气日辰之来故曰推策迎日也　书尧
典乃命羲和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皆所以述道不以为技也周官冯
相氏掌岁月日时(原注周礼春官冯相氏掌十有二岁十有二月十有二辰十日二十有八
星之位辨其叙事以会天位冬夏致日春秋致月以辨四时之叙)保章氏掌天星(原注以志
日月星辰之变动以观天下之选辨其吉凶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其妖祥也)㫝祲
掌十煇(原注以观妖祥辨吉凶一日祲二日象三日镌四曰监五曰闇六曰瞢七曰弥八曰叙九曰隮
十曰想)大卜掌三兆(原注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经兆之体皆百有二十其颂皆千

有二百)龟人掌六龟(原注天龟曰灵属地龟曰绎属东龟曰果属西龟曰雷属南龟曰猎属北龟曰
若属各以其方之色与其体辨之)簭人辨九簭(原注掌三易以辨九簭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
藏三曰周易九簭之名一曰巫更二曰巫咸三曰巫式四曰巫目五曰巫易六曰巫比七曰巫祠八曰巫参九
曰巫环以辨吉凶)占梦占六梦(原注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占六梦
之吉凶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寤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又如食疾疡之诸
医(原注食医疾医疡医皆天官属)皆专工职守以事上虽以为技亦未
离乎道也故不敢迂怪以为欺神异以为诳挟弄以为
奸一有不经左道则不免王法之诛战国之际国程侯

度坏乱堕废莫不踰绳破检诪张为幻于是星公历史
卜相医巫揶揄揣摩钳错机搆巧发奇中矜眩一世及
秦始皇尽铲先王经制狡狯险谲之徒以术自雄为方
士神仙之说自以为游乎方之外阆苑神仙接乎天帝
抽金绳检玉策匮秘记于宝府识神经于瑶台有长生
之方不死之药荒唐诞妄不可纪极而技尽为术矣(原注
史记封禅书宋毌忌正伯侨充尚羡门子高最后皆燕人为方仙道形解销化依于鬼神之事驺衍以阴阳主
运显于诸侯而燕齐海上之方士傅其术不能通然则迂怪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而不可胜数也自威宣燕

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
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
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汉兴于是有天文(原注汉书艺文志天文者序二十八
宿步五星日月以纪吉凶之象圣王所以参政也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然星事悍非湛密者弗能由也
夫观景以谴形非明王亦不能服听也以不能由之臣谏不能听之主此所以两有患也)有阴阳(原注
汉书九流有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及拘者为之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有历
谱(原注历谱者序四时之位正分至之节会日月五星之辰以考寒暑杀生之实故圣王必正历数以定三
统服色之制又以探知五星日月之会凶阨之患吉隆之喜其术皆出焉此圣人知命之术也非天下之至材

其孰与焉道之乱也患出于小人而强欲知天道者坏大以为小削远以为近是以道术破碎而难知也)有
五行(原注五行者五常之形气也书云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言进用五事以顺五行也五事失
而五行之序乱五星之变作皆出于律历之数而分为一者也其法亦起五德终始推其极则无不至而小数
家因此以为吉凶而行于世寖以相乱)有蓍龟(原注蓍龟者圣人之所用也书曰汝则有大疑谋及
卜筮易曰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善乎蓍龟)有数术(原注数术者皆明堂羲和史卜之职
也)有杂占(原注杂占者纪百事之象候善恶之徵众占非一也)有形法(原注形法者大举九
州之势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数器物之形容以求其声气贵贱吉凶犹律有长短而各徵其
声非有鬼神数自然也然形与气相首尾亦有其形而无其气有其气而无其形此精微之独异也)有医

经(原注医经者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
和之所宜也)有方技(原注方技者皆生生之具王官之一守也)有神仙(原注神仙者所以保
性命之真而游求于其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死生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然或者专以为务则诞欺怪迂
之文弥以益多非圣王之所以教也)有谶纬(原注图谶及七经纬也)奇邪小技又有
风角(谨案后汉书郎顗传注风角谓候四方四隅之风以占吉凶也)遁甲(原注七志有遁甲经推六
甲之阴而隐遁也)太乙九宫(原注乾凿度曰太乙取其数以行九宫郑玄注云太乙者北辰神名
也下行八卦之宫每四乃还于中央中央者北神之所居故谓之九宫天数大分以阳出以阴入阳
起于子阴起于午是以太乙下九宫从坎宫始自此而从于坤宫又自此而从于震宫又自此而从于巽宫所以行半矣

还息于中央之宫既又自此而从于乾宫又自此而从于兑宫又自此而从于艮宫又自此而从于离宫行则
周矣上游息于太乙之宫而反紫宫行起于坎宫始终于离宫也)六日七分(谨案后汉书郎顗传
注易稽览图曰甲子卦气起中孚六日八十分日之七郑玄注云六以候也八十分为一日之七者一卦六日
七分也)日者(原注卜筮占候时日通名墨子曰墨子北之齐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杀黑龙于北方
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墨子不听遂北至淄水不遂而反)逢占(原注逢人所问而占之也)射覆
(原注于覆器之下而秘诸物令音射之)挺专(原注挺大宁反楚辞索琼茅以筳专王逸注曰筳八段竹
也楚人名结草折竹为专)须臾(原注七志有武王须臾一卷阴阳吉凶立成之法也)孤虚(原注前汉
书艺文志有风后孤虚二十卷阴阳家谓孤六甲之孤辰若甲子旬中无戍亥对孤为虚)魁罡之属

(原注阴阳家谓戌为天罡辰为河魁)不可殚记拘碍泥窒偏駮尨乱反害
乎道至于逆知前亿教人为乱资之为盗误国杀天下
丧身覆族而不悔者皆是也鸿儒硕士亦往往为所误
如董仲舒之下吏(原注汉书董仲舒为江都治国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
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中废为中大夫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围殿灾仲舒
居家推说其意草稿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而奏焉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
以为大愚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复言灾异)夏侯胜之囚缚(原注胜从始昌
受尚书及洪范五行传说灾异昌邑王立数出胜当乘舆前谏曰天久阴而不雨臣下有谋上者王怒谓胜为

妖言縳以属吏)眭孟京房之诛戮(原注眭弘字孟元凤三年太山有大石自立昌邑有枯社
木卧复生孟以为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而不知其所在即说曰先师董仲舒有言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
圣人之受命汉家尧后有传国之运汉帝宜谁差天下求索贤人䄠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后以
承顺天命孟使友人内官长赐上此书时昭帝幼大将军霍光秉政恶之下其书廷尉奏赐孟妄设妖言惑众
大逆不道皆伏诛　京房事见前注)李寻之流放(原注李寻好洪范灾异又学天文月令阴阳事
大司马王根荐寻待诏黄门每有灾异辄问寻迁黄门侍郎哀帝久疾寻所荐待诏贺良等建言改元易号上
疾自若诏以良等诬罔不道皆伏诛寻减死一等徙燉煌郡)郎顗之贼杀(原注后汉书郎顗父
宗字仲绥学京氏易善风角星算六日七分能望气占候顗少传父业兼明经典昼研精义夜占象度公车累

徵诣阙上疏陈灾变后复徵不行为同县孙礼所杀)张衡襄楷特幸而免尔(原注张衡
善机巧尤致思于天文阴阳历算公车徵为太史令遂乃研覈阴阳妙尽璇机之政作浑天仪著灵宪算罔论
言甚详明后复造候风地动仪崔瑗称之曰数术穷天地制作侔造化永和初为河间相三年徵拜尚书卒
襄楷好学博古善天文阴阳之术桓帝时宦官专朝灾异尤数楷诣阙上疏不省复上书诏尚书问状尚书承
旨奏楷假借星宿造合私意诬上罔事收送洛阳狱帝以楷言天文恒象之数故不诛犹司寇论刑灵帝即位
与荀爽郑玄俱以博士徵不至卒于家)呜呼数以衍道其弊至于杀天下
后世曷若不为之愈乎凡非六经所载仲尼之门所不
道者皆不可以为学也技术为秦汉以来乱本而前史

屡书特书故推本所自以为戒亦著于篇

　　谨案华佗传文阙止存议

　　议曰医家切于养生故为上技自神农味百谷辨草木
飞走之属别金石之性使人用万物而后黄帝岐伯论
著方书为万世生生之具圣人之事也至战国之际素
问诸书始出故其文不𩔖其义则精奥深切非圣人莫
能为之其论气数之际殆与六经相表里特心传口授
至战国先秦笔之于书耳以医名家见于载籍者自扁

鹊秦和仓公而下祗有华佗其砭焫方药至于剖腹涤
肠固为绝技若夫导引之术假五禽以为戏则古之莭
宣其气勿使壅底之道不针不药致之太和尤其妙者
可谓良医矣而为操所贼惜哉

　　谨案此下有蓟子训左慈传今阙

　　甘始东郭延年(原注汉武内传曰延年字公游)封君达三人者皆方士
也率能行容成御妇人术或饮小便或自倒悬爱啬精
气不极视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为操所录问其术而

行之(原注曹植辨道论曰甘始者老而有少容自诸术士咸共归之然始辞繁寡实颇切怪言余尝
辟左右独与之言问其所行温颜以诱之美辞以导之始语余吾本师姓韩字雅尝与师于南海作金前
后数四投数万斤金于海又言诸梁时西域胡来献香罽腰带割玉刀时悔不取也又言车师之西国儿
生劈背出脾欲其食少而怒行也又言取鲤鱼五寸一双令其一饵药共投沸膏中有药者奋尾鼓鳃游
行沈浮有若处深渊其一者已熟而可啖余时问言宁可试不言是药此踰万里当出塞始不自行不能
得也言不尽于此颇难悉载故粗举其巨怪者始若遭秦始皇汉武帝则复徐市栾大之徒也)君达
号青牛师(原注汉武帝内传曰封君达陇西人初服黄连五十馀年入乌举山服水银百馀年
还乡里如二十者常乘青牛故号青牛道人闻有病死者识与不识便以腰间竹管中药与服或下针应

手皆愈不以姓名语人闻鲁女生得五岳图连年请求女生未见授并告节度二百馀岁乃入玄丘山去)凡
此数人皆百馀岁及二百岁也

　　王真(谨按后汉书注云字叔真上党人)视之面有光泽似未五十者周
流五岳名山能行胎息胎食之方𠻳(原注音朔)舌下泉咽之
不绝房室(原注习闭之而吞之名曰胎息习𠻳舌下泉而饮之名曰胎食)

　　郝孟节上党人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
气不息身不动摇状若死人可至百日半年亦有室家
为人谨质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领诸方士焉

　　李意其蜀人也世传见之汉文帝时昭烈欲伐吴遣人
迎意其到敬礼之问以吉凶意其不答而求纸笔画作
兵马器仗十数纸已便一一以手裂坏之又画作一大
人掘地埋之便径去昭烈怒遂行为吴所败还忿耻发
病崩乃知意其画作兵仗而坏之即兵败也大人而埋
之即昭烈崩意也

　　议曰子训诸人皆诞异不经之术所谓左道惑世乱众
者也王法所必诛而竟以术免迂怪之士益神矣人之

受命修短有数故尧不为寿颜不为夭必以智计超出
能至数百年则术可以逾数力可以制命人可以造天
矣不可以训孔子所以不语怪力乱神也昔孝武晚年
悔过每对群臣自叹曰乡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
有神仙尽妖妄尔节食服药盖可少病而已此躬践其
事然后知其非可以为鉴也

　　谨案目录此下有周群传今阙

　　杜琼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少受学任安精究安术刘

璋时辟为从事昭烈领益州牧以琼为议曹从事末帝
即位拜谏议大夫迁左中郎将大鸿胪太常为人静默
少言阖门自守不与世事蒋琬费椲等皆器重之虽学
业入深初不视天文有所论说后进通儒谯周常问其
意琼答曰欲明此术甚难须当身视识其形色不可信
人也晨夜苦剧然后知之复忧漏泄不如不知是以不
复视也周因问曰昔周徵君以为当涂高者魏也其义
云何琼答曰魏阙名也当涂而高圣人取𩔖而言耳又

问周曰宁复有所怪耶周曰未达也琼又曰古者名官
职不言曹始自汉以来名官尽言曹吏言属曹卒言侍
曹此殆天意也琼年八十馀延熙十三年卒著韩诗章句
十馀万言不教诸子内学无传业者周缘琼言乃触𩔖
而长之曰春秋传著晋穆侯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师
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
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其后果如服言
及汉灵帝名二子曰史侯董侯既为帝后皆免为诸侯

与师服言相似也昭烈讳备其训具也末帝讳禅其训
授也言刘巳具矣当授与人也意者甚于穆侯灵帝之
名子后宦人黄皓弄权于内景耀五年宫中大树无故
自折周深忧之无所与言乃书柱曰众而大期之会具
而授若何复言曹者众也魏者大也众而大天下其当
会也具而授如何复有立者乎汉既亡咸以周言为验
周曰此虽已所推寻然其所因由杜君之辞而广之尔
殊无神思独至之意也何宗字彦英蜀郡郫人也事广

汉任安精究安术与杜琼同师而名闻过之刘璋时为
犍为太守昭烈定益州领牧辟为从事祭酒后援引图
谶劝昭烈即尊号践阼之后迁为大鸿胪建兴中卒子
双字汉偶滑稽谈笑有淳于髡东方朔之风为双柏长
早卒

　　议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将亡必有妖孽动乎蓍龟见
乎四体盖诚于中形于外气焰之所激发朕兆之所著
见变日星移物产兴讴歌起怨讟有不能掩者智者观

之废兴之由可知矣未必指拟姓氏名字启觊觎而乱
天下也自伪莽盗汉造作符命奸人因之遂为谶记以
世祖之明德而亦惑之汉道于是不纯矣桓灵之季遂
有当涂高代汉之讹既误袁氏终成操丕谯周又衍杜
琼之言为备具禅授之论方之仇与成师卒劝末帝举
国降魏陨昭烈之业而遗辱宗社呜呼邪说之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