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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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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书经衷论卷三     大学士张英撰
 周书
  泰誓(凡七条/)
汤武当革命之初故其誓师之言皆首举天命立君之
意汤之言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
猷惟后武之言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
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两圣人之言若合符节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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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乎天所以生人之意又明乎人所以奉君之意自不
以天位为可乐而以百姓为可忧圣人作而万物睹之
气象于此大可见矣三代圣人皆真知此理知天下芸
芸万𩔖不可一日无元后父母之戴故尧之皇皇而求
舜舜之皇皇而求禹汤之不得已而伐夏武之不得已
而伐商舍天下之至美而不惜犯天下之不韪而不辞
伊傅之所以匡君孔孟之所以忧世皆明于天地生民
之故而不敢一日自暇逸也汉唐以后易姓改物角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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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臣惟力是视而已高帝入关之言首曰父老苦秦苛
政久矣犹有救民水火之意至于作君作师之大义更
有能举而明之者乎
惟天地万物父母一节分明是太极图说一篇骨子妙
合而凝以上一段便是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也得其
秀而最灵一段便是惟人万物之灵圣人定之以中正
仁义而主静以立人极一段便是亶聪明作元后元后
作民父母圣贤立言皆非无所夲特在扩而充之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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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一篇全从此数语衍出故言虽宽而不觉其泛也
汤誓之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泰誓之言曰予弗顺
天厥罪惟钧圣人岂藉口天命而为此矫诬上帝之语
哉盖天生圣人之德以为万民之主汤武既有其德矣
而又居诸侯之位岂有目击桀纣之荼毒其民而漫无
一动念者乎汤之囚于夏台文王之囚于羑里当时必
汤文数谏而逄其怒又忌二君之得民而欲剪灭之如
书所云苗之有莠粟之有秕也汤武之言皆若有所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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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于帝承命于天而为此断然不可已之词圣人之
自信岂偶然哉
泰誓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作之君者纪纲法度
以整齐之是也作之师者脩身遵礼以化导之是也唐
虞之所谓于变时雍四方风动民协于中皆是以师道
表率之汤之所谓表正万邦式于九围建中于民亦此
义也三代而后凡所谓法令科指以求尽乎君道者概
未之备即有英君谊辟出而经营天下求详乎临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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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则有之矣求如圣人之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师道
自任者盖未之闻焉程子所谓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
规过而不知养德良有味乎其言之也
人君之所以自托于天下者天而已矣所以自信为得
天者民而已矣泰誓三篇于天与民之际独反覆言之
首言惟天地万物父母又曰元后作民父母此探本言
之也又曰天佑下民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其
二篇曰惟天惠民惟辟奉天又曰天其以予乂民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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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纣之恶也亦曰自绝于天结怨于民又从而合论之
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明乎人主无邀天之
法而止有乂民以格天之事为人君者致思于此其亦
惕然不敢不敬百姓矣
汤数夏桀之罪无费辞但曰夏王率遏众力卒割夏邑
而已至泰誓之数纣何其辞之尽也既曰焚炙忠良矣
又曰播弃黎老又曰剥丧元良贼虐谏辅殆亦近于复
矣汤誓犹有非予小子敢行称乱之言武王直曰取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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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残我伐用张牧野之师其与鸣条之役气𧰼盖大不
侔矣故汤武同以诛伐得天下而苏子独论武而不及
汤有以夫
于汤有光朱注但云比于汤之伐桀犹有光焉蔡注则
云武之事质之汤而无愧汤之心验之武而益显是则
伐商之举岂不于汤为有光其意盖谓桀无道而成汤
放之纣无道而武王伐之皆以救天下为心由武王今
日之事观之而成汤不得已之心益显明于天下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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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其说近于委曲回护且未有伐其人之子孙而反有
光于其祖考者不如朱子之说为显明平易也
  牧誓(凡三条/)
先儒谓牧誓一篇严肃而温厚与汤誓诰相表里盖
谓其数商王之罪但云惟妇言是用惟四方之多罪逋
逃崇长信使俾暴虐于百姓未尝明言商纣之恶故谓
之温厚今予𤼵以下三节戒其轻进妄杀杀降故谓之
严肃愚谓牧誓之言特泰誓三篇之所未𤼵者举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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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耳泰誓但云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至此方云惟妇
言是用也泰誓但云尚迪果毅至此乃将战之时训之
以步伐止齐之事究竟与泰誓亦非有差别也
庸蜀羌髣微卢彭濮蔡注谓八国近周西都素所服役
乃受约束以战者大全陈氏谓文王化行江汉自此而
南故八国皆来助举其远则近者可知二说不同予观
其文𫝑盖在友邦冢君之外举蛮夷小国之君而并及
之耳故于千夫长百夫长之下而以及字连络之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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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人所以别异于友君冢君之称也羌髳微在西蜀在
周千里之外恐不可言近庸濮在江汉之南亦不可谓
远也
戊午河朔之师重于数商之罪盖以臣伐君义近于不
顺非明于虐我则雠之义则何以鼓友邦冢君之气而
坚微卢彭濮之心故泰誓三章重在声罪致讨援天命
祖德以告之至甲子商郊之陈则师旅之气奋矣故略
于数商而谨于自治步伐止齐之法一则欲其临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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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惧告之以无敢易之心一则恐其气奋而轻进多杀
告之以无敢肆之心泰誓之言靖暴之义也牧誓之
言行师之勇止戈之仁也观周书而三者亦可见矣
  武成(凡八条/)
观商周革命之际而知禹汤之德之盛也商之初曰缵
禹旧服兹率厥典周之初曰乃反商政政由旧盖禹汤
之所服行乃千古不易之道特其子孙不能守而陨越
颠覆之耳汤武之奉若天道即汤武之率由旧章虽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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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而易之不能也此三代之所以一道同风而非后世
之所能及者与
武王之数纣也曰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
信是使又曰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迹其行事大约如
后世吴王濞之所为者纣既为天下主矣所谓有罪逃
匿之人果何从来哉愚窃意四方诸侯之臣有奸邪侧
媚贪暴无行得罪于其国之君民而皆以纣为渊薮诸
侯莫敢过而问之者是以为大夫卿士皆时必实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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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实有其事而后世无从考也
武成篇中读至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散鹿台
之财𤼵钜桥之粟一时取天下气𧰼如日星之焕𤼵启
蒙昧为昭明时雨之滂沛变枯槁为润泽万物熙熙然
而作睹读至偃武脩文示天下弗服列爵惟五分土惟
三敦信明义崇德报功定天下规模如泰山之巩固磐
石之四维子孙有所凭藉以为不拔之业臣民有所信
守以为久安之计只是数语包括一代大制作可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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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之妙
九年大统未集先儒谓文王受命称王九年而崩武王
嗣位合居丧三年共为十有三年而伐商是文王不应
称王而称王不应改元而改元武王应改元而不改元
欧阳子言之详矣究竟书所谓九年者不知何所指欤
通鉴前编谓此文王专征之九年也文王以己未年赐
弓矢专征至丁卯武王嗣位是谓九年故谓大统未集
至泰誓之十有三年则专指武王之即位十有三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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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说似较汉儒为长此欧阳子之说而今通鉴前编悉
从之
汤之放桀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武之伐纣曰予小子
既𫉬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乱略何其言之合辙也二
君将举非常之事犯千古不韪之名非得贤人君子以
为之辅则上无以取信于天中无以自决于已下无以
固结于民故汤得伊尹而兴武王得太公望而王业成
纲目书张良归汉诸葛亮从先主皆以为受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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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以哉
人君之失人心莫大于戕害正人聚敛民财二者纣皆
为之民怨亦已深矣武王初得天下恩泽未及于商民
急急焉惟此二者为先务盖崇贤礼忠以快小民是非
之正散财𤼵粟以救小民剥肤之灾但即纣之所行而
反之彼之所以失即我之所以得如秦民最苦苛法而
汉高首除之关中之基实定于此以楚之强终不能与
之争得民心故也究之治天下守天下之大端亦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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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数事而已
愚谨按武成一篇前四节总叙其伐商之始终王若曰
以下皆诰诫诸侯之辞篇名曰武成夲非言用兵之事
乃武功既成而大诰天下也王若曰一节言国家累世
功德为得天下之本底商三节皆述其告神之辞言奉
天伐暴非己之所得私也正与汤誓予小子履一节相
似恭天成命一节言东征之时民心向应如此正与葛
伯仇饷一节相似惟尔有神一节言伐商之事见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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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易武功之所以成也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
民无作神羞正与汤诰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
弗僭之语相𩔖列爵惟五一节末告以定天下之规模
正与汤诰凡我造邦无即匪彝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同
意俱作诰诸侯之辞犹觉完备若依考定武成以王若
曰二节作诰诸侯之辞止于自述先德末节又以为史
臣之辞文意亦不相连束且其间缺略多矣愚意细绎
似不必改移及观大全所载之说朱子亦谓不必改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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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自可读又曰王若曰以下固是告群后之词兼叙其
致祷之辞亦与汤诰相𩔖为之豁然
一月壬辰既云初二日则四月不应有丁未朱子云考
历数是年当有闰月理或然也日食尽曰食既既生魄
是言其魄之既足晦日是也若以为望日当曰哉生魄
而不可言既生魄以为晦日则前后文义不舛且由庙
而郊然后受命于周当时次第或亦当如是也
  洪范(凡二十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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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自契为尧舜掌教民之事传数百年而生汤继世贤
圣之君六七作其臣如伊尹仲虺傅说甘盘又皆能𤼵
明古先王之道故凡后世所称道德学问之语原始于
商书者甚多且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久而不坠盖其
道法之相传者久矣武王定天下首访于箕子而箕子
初不以王室之裔胜国之老更姓改物稍以为讳武王
拜手而访之箕子拜手而陈之皆不以为嫌者盖斯道
在天壤间如五岳之撑拄四渎之流通不可以一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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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箕子而武王不询之者非也箕子不陈之者亦非
也盖道者天下之公而非一身一家之所得而私也箕
子能为武王讳哉厥后微子封于宋数十传而生大圣
人迄今宇宙间世族可考者由契而汤由汤而微子由
微子而孔子由孔子而今日世受爵土与天无极者惟
此一氏一族而已呜呼岂非教思之遗泽独远哉
天乃锡禹洪范九畴汉班固刘歆辈遂谓初一曰五行
以下六十五字皆龟背之文此固断然知其为诞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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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不可信矣欧阳公谓河图洛书皆由后人之附会则
亦未取尽然也大易明言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岂
可谓尽无其说且亦不必谓其无也愚谓九畴之理原
自涵于大禹之心特偶因此一端触𤼵而配之为九𩔖
耳龟书之自一至九者数也乃当时天锡之瑞以启圣
人洪范之一五行以至九福极者理也乃圣人所配之
言以答天心理自理而数自数不必过为牵合理因数
显圣心因天心而𤼵想河图衍易亦如是耳正如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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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云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
何必谓其无而辨之哉大抵大圣人制作之初观𧰼于
天文山川鸟兽者皆是也河图列于东序者后世因河
图为圣世之瑞故画之为宗器耳何可疑哉
以洛书之位而言自一至九而无五五虚位也而皇极
居焉一之五行四之五纪七之稽疑揬皇极之夲于天
二之五事八之庶徵端皇极之脩于己三之八政六之
三德九之五福六极溥皇极之用于天下一篇之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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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言身言民三者贯通无间皆所以成皇极之体用于
天下也
五行有生之序水火木金土是也有生之性润下炎上
曲直从革稼穑是也有用之德作咸作苦作酸作辛作
甘是也三者备而五行之大者具是矣五事有见之序
貌言视听思是也有秉之德恭从明聪睿是也有𤼵之
用肃乂哲谋圣是也三者备五事之要者具是矣八政
则但言其序而先后之义已该五纪则惟详其数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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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之序自见惟皇极无数可纪而为诸畴之要故详其
辞皇极之所以建无可言也于五事三德尽之矣但以
民人之感应归极与否验其极之建与不建而已盖人
君之德非但自有诸身之为德而合诸天下之为德也
时雍于变即尧之德从欲风动即舜之德故诗曰日用
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脱使天下之大四海之广有
一人不遵于极为治之累即为极之累故曰会其有极
归其有极而后谓之建极也篇中三言凡厥庶民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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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为此百姓耳由建极以敛福由敛福以锡福有道之
君猊言视听思皆全乎恭从明聪睿之德而协于雨旸
寒燠风之应故敛之于身者有期颐之寿有丰亨之富
有恬豫之康宁有上圣之好德有全归之考终此所谓
敛福也由是世路清夷风俗熙皞无淫滥之刑无兵革
之祸无夭扎疵疠之灾而人皆寿而考终矣无水旱之
祲无横暴之赋无盗贼之扰无侈靡之害财无螟螣之
害稼而人皆富矣无力役之劳其形无忧患之惊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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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民皆康宁矣无莠民之诱其耳目无乱政之眩其视
听无慆淫匪彝之汨没其良心无僭赏滥罚之摇惑其
心志而民皆好德矣此所谓锡福也必如此而极始建
天子为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之责始尽尧舜之世民皆
仁寿成康之代刑措不用非锡极之效乎不锡之以五
福即锡之以六极矣极与福相反也而正相待也故继
福而言极于皇极但言敛时五福而不言极盖己在其
言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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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福德相因并重而人君尤甚故皇极言极即言福
若桀纣之君先不能敛福于其身又安能锡福于庶民
乎故欲锡福先自敛福始天保之祝君以福即天保之
祝君以德也夫
洪范九畴虽极有界限可寻而其中言天道言人事言
君德言王道浑沦融贯不可分其畛域要当合而观之
敷锡厥庶民君锡福于民也于汝极锡汝保极民又以
其福上答于君也君民共在于福之中故曰敛福锡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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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极归极至治之世无佗不过君与民如一父之子一
人之身呼吸相通海宇近于堂陛赤子登于衽席而已
至乱之世无佗不过君与民相视如路人秦越休戚不
相关而已故曰近天子之光皇极之大义如此
观武王与箕子篇首问答之意总在彝伦之攸叙而已
九畴虽该括而大约以建极锡福为叙彝伦之夲五事
所以建极也三德则调剂乎此而已稽疑庶徵则考验
乎此而已八政五福则从此推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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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不强人以所不能故曰惟厥正人既富方榖尔弗
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五福之次曰富周书曰
资富能训惟以永年天下未有生计不给而可与为善
者绝世之廉洁圣人不以律人故易曰苦节不可贞古
人之虑此至审也汉诏亦曰小吏禄薄求其无侵渔百
姓难矣昔人养其廉而犹不能禁人之贪况明启以贪
之路乎信乎好于而家乃为政之大节也
无偏无陂一节乃有韵之语当是古帝立为敷言以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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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人而箕子特引之以明皇极之义其下又两举
极之敷言以见臣民训守之笃以终皇极之义也
正直之用一刚柔之用四疆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所以
治之也沉潜刚克高明柔克所以教之也治之者抑其
有馀教之者辅其不及因天下有过不及之人而圣人
有刚柔之用其要归于皇极而已
威福人君之所以驭天下玉食人君之所以享天下驭
天下者存乎权享天下者存乎福人臣而窃其权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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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鲜未有不败者害于而家凶于而国此古今不易之
理而奸雄跋扈之臣至死而不悔者何也人君而至以
威福让于臣下其能不殆且亡者几希矣人君无所为
威福奉天之威福以施于天下参之以人则私矣人臣
无所为威福奉君之威福以佐于天子参之以己则过
矣君臣之事一天之事故曰时亮天工人君且不敢以
威福自专况人臣乎
卜筮之用主于衍忒决疑至人生当为之事无疑无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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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何卜之有古人之祸福缘是非而定君子以是非为
祸福后人判是非与祸福为二以卜筮为趋避之端则
失之远矣人谋鬼谋究竟以人谋为主非舍卿士庶民
而专听命于龟筮也
由猊言视听思而有雨旸燠寒风之应古之言灾祥徵
验者始于此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王与卿士
师尹皆有天下国家之责其举动皆有关于生民之休
戚故其气所蒸郁能感召于庶徵非王与卿士师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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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怒足动乎天地乃生民之休戚有关于天地也盈天
地间者更无佗物生民而已其休戚与天通如婴儿之
居母腹呼吸相应者然乃生民不能自为休戚上而听
于君下而听于卿士又下而听于师尹此君与卿士
所以感动乎天之故也安得不兢兢哉
中庸之所谓参天地赞化育不过从五事庶徵推衍之
耳信乎洪范一篇为圣学之枢要也
猊水也故为雨之应言火也故为𤾉之应视木也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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燠之应听金也故为寒之应思土也故为风之应猊润
泽于外故恭则时雨狂则恒雨言宣扬于外故乂则时
旸僭则恒旸视散布于外故哲则时燠豫则恒燠听收
敛于中故谋则时寒急则恒寒思不寄于五官而为主
于中无微不入无远不届如风之散于四时万物也故
圣则时风蒙则恒风狂与恭相反恭则动容必谨狂则
瞻顾失度也僭与乂相反乂则有伦有要僭则悖理伤
道也豫与哲相反哲则视远惟明豫则怠而为物所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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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谋与急相反谋则听德惟聪急则迫而为小人所中
也圣与蒙相反圣则表里洞达蒙则憧憧往来也五行
五事庶徵浑而为一在天者赋于人在人者感乎天总
之人处天地间为天地间之一物其气一日不与天地
通则枯槁矣其心一日不与天地顺则悖逆矣夲大也
而自以为小夲通也而自以为隔夲神奇也而自以为
腐朽亦独何哉
雨眻寒燠风外咎之徵有关于一岁之得失者焉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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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一月之得失者焉有关于一日之得失者焉关于一
岁者天子召之关于一月一日者卿大夫召之天子有
一统之义卿大夫有分土之义也故省之各有小大之
差究之君臣上下同一省也俊民用章正所谓拔茅征
吉也俊民用微正所谓天地闭贤人隐也
盈天地间者五行而已矣雨旸寒燠风天地所𤼵五行
之气也猊言视听思人生所得于天地五行之气也外
此而五味五色五音与夫人之五脏天之四时干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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尅制化之理一五行之相为周流而已故太极图生阴
生阳之后即继之曰五气顺布然后知弥纶于天地古
今者莫非此五者之用故洪范首节曰汨陈其五行初
一曰五行明乎五行又为洪范之本也
易之书本于河图以阴阳为主范之书本于洛书以五
行为主故易之数主于耦六爻八卦六十四卦三百六
十四爻是也范之数主于奇九畴五行五事五纪三德
五福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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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范一书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备具于此盖皇极者握
大柄之一人以其位之尊故谓之皇以其比天之枢纽
如北极然故谓之极五为九位之中易之五爻皆言君
道故范之五位皇极居焉一人居中以五行为根抵以
五事三德为工夫以五纪庶徵经纬乎天以八政五福
六极纲纪乎人以稽疑契合乎鬼神错综天人镕铸
造化使三才皆入于陶冶之内而惟吾之所欲为其言
宏阔而精微尧舜禹汤不言之秘隐跃其中信非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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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能测也
  旅獒(凡三条/)
旅獒中如不役耳目志以道宁言以道接皆极精要之
语志以道宁一语即摄程子四箴言以道接即伊尹所
谓有言逆于女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女志必求诸非
道觉此一语更为简括不役耳目即孟子所谓耳目之
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之意此皆圣贤学问
源流之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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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物丧志所包最广举天下凡足以荒我之志者皆物
也不独声色游畋宫室玩好足以移人之性情即文词
诗赋之𩔖耽之不已亦足以丧志程子以为当远之如
淫声美色盖恐靡曼之言足以柔人之正气长人之逸
志导人之邪心而且予小人竞进之媒启风俗浮薄之
渐故先儒之论似甚而实非过也华靡巧丽之文莫甚
于六朝考其人如潘岳陆衡陆云谢灵运之徒皆失身
匪人不能保厥令终求其文行并优为端人正士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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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少矣不亦可永鉴哉
武王盛德大业一獒之受似为无损召公以细行大德
诫之又以九仞一篑勉之朱子谓其谆谆诰戒如教后
生小子者然古人君臣之间其勤恳固如是乎
  金縢(凡五条/)
周书中惟金縢洛诰顾命三篇首尾皆史臣之文金縢
又前后数年之事而合为一篇者
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恶有死而可以他人代之者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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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神操生死之权可以求而免可以求而代则凡为
人之子若臣孰不当为君父请命虽至于耄耋而可以
无死乃古今如此等事又不多觏何也如谓圣人爱亲
之心无己亦但如是以求之而已其应与否不可得而
必也武王亦适然而愈末必鬼神之许周公也然则或
有或不有之事圣人亦行之乎愚窃谓生死数也孟子
曰夭寿不贰脩身以俟之易曰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
则大耋之嗟凶此言人老耋而以寿终虽孝子顺孙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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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而留也又见有愚夫愚妇刲股割肝呼天抢地而间
可以延其父母数岁之命者圣人虽不以立训垂世亦
不可谓其事之全无也武王克商方二年此天下何等
时乎故周公迫切诚恳愿以身代此固与寻常祷祠不
同而亦与寻常之考终不同愚夫愚妇犹可以感格鬼
神况圣人之至诚迫切乎朱子曰圣人为之亦须有此
理亦初不一笔抹杀也
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孔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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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致辟于管叔之辟居东二年为东征朱子亦曰金縢
之作在周公东征而归之后其注鸱鸮之诗亦曰周公
东征二年乃得管叔武庚而诛之而成王犹未知周公
之意也公乃作诗以贻王注东山之诗则亦曰感风雷
之变始悟而迎公于是周公东征已三年矣则朱子以
居东二年为东征明矣既以居东为东征则所谓我之
弗辟其为伸大义诛管蔡也又明矣蔡注乃谓居东为
居国之东而其后别有东征三年夫当王室新造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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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叔流言之日正国家安危所系周公可以避嫌而逊
处于外乎观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
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如此等事周公直是至诚恻怛
亦不以小嫌自避者天下避嫌二字贤者不为而谓周
公为之乎平居不为而况当迫急时为之乎罪人斯得
明是武庚管蔡之既诛非可云始知流言之为管蔡也
朱子亦曰王室至亲与诸侯连衡背叛当国大臣岂有
坐视不救之理帅师征之乃是正义不待可与权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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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能也若马郑以为东行避谤乃鄙生腐儒不达世务
之说可不辨而自明愚终以孔安国及朱子之言为当

读鸱鸮之诗其言取子毁室者何若是之迫也据蔡注
则以为此时武庚末叛逮风雷告变之后周公返国管
蔡惧罪而后叛周公始东征之武庚管蔡既未叛则诗
中所云取子毁室者何所谓也细读罪人斯得确是诛
管蔡武庚后语难云知罪之在二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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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縢前段言周公祷于三王请以身代而武王果瘳后
段言周公居东成王未能明周公之心而致风雷之异
两事皆极神奇合为一书以见圣人之心无时不与天
地相通也盖尝论之天下惟至诚可以格鬼神惟滞结
足以致灾异以周公之忠诚而犹不能见白于兄弟之
间明言于君臣之际天下有滞结焉如是者乎古以一
愚夫妇之冤而犹足致三年之旱六月之霜者况大圣
人乎由后风雷之警以启金縢之书而遂有反风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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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异则前此周公植璧秉圭之时精诚上格其为鬼神
所孚依又可知矣故两事合为一书正以前后相验也
  大诰(凡三条/)
大诰一篇首二节言国家当降割之时而望臣工之助
已不敢闭于天降威用乃一篇之旨也宁王遗我大宝
龟以下言武庚之当伐徵诸卜而可信当时臣工有言
卜之当违者不知宁王以卜而受命天以卜而相民如
是其不可违也王曰尔惟旧人以下言宁王之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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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图而前宁人之功亦不可弃所以警动旧人之子若
孙也王曰呜呼以下又言天命祖功之不可弃而末归
重于卜也篇中词句古奥而大义则朗如指掌其孜孜
以卜为言者周室新造嗣王新立而忽从事于兴师动
众之事人情所难且当时武庚以胜国之馀凭二叔王
室之亲其𫝑之盛有不可遏者非援天命以神之何以
使人心奋而祛其疑畏也周公之反复其词有以哉
周公当武庚二叔之畔王室既摇此时率众往征声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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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讨义何容辞与盘庚当日迁都时𫝑缓急迥异而周
公谆谆诰诫通篇皆以卜吉为言但惕之以旧人愧之
以民献绝不动之以威驱之以𫝑与盘庚三篇同一缠
绵恺切之意固知圣贤举事绝无有强人情而为之者

大诰但言殷小腆而一语不及二叔其隐跃之词亦不
过曰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而已甚矣周公亲亲之心初
不忍斥言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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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子之命(凡三条/)
武王代殷即封纣子武庚迨成王时武庚叛既诛即封
微子于宋窃谓封武庚于伐商之后易封微子于定乱
之后难况微子亲则殷王之元子而且旧有令闻非如
武庚禄父比其时多方未靖殷顽未殄小腆初平王室
多故乃封以东夏之土建以上公之爵略无嫌疑顾忌
之心足见成王周公之至公无我与后世取人家国而
伤残其后裔者其秉心盖天壤也圣人不以虞诈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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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厚长者之道究何损于卜世卜年之历也哉
封国者称邑不曰宋公之命而曰微子之命举故爵示
不臣也篇中惟称汤之德与微子之贤及与国咸休之
意绝无一语及商纣之事温厚恻怛和平正大可谓得
词命之体矣
篇首称殷王元子又曰作宾于王家古人于前代子孙
其崇礼之如此正因其取天下之至公而不存嫌疑之
迹后世篡夺于妇人孺子之手惟恐天下有起而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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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必至剪灭其子孙而后已此仁与暴之分实公与私
之异也
  康诰(凡五条/)
明德新民出康诰止至善出安汝止钦厥止之两言遂
为大学一书之纲领可悟古人读经之法博综而得其
要领遂可自为一书窃谓大学中庸皆出于尚书者此

敬明乃罚一节不外虞典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之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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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繁简不同则古今之异也亦见古人定律但制其
大略而轻重出入则付之执法之人后世任法而不任
人详审于故误之间者盖亦鲜矣
武王以大君锡命康叔以介弟受封当开国之初处尊
亲之位最惧者骄淫最易者满假又治殷之故墟犯法
罹罪者多故篇中诰戒之词极言民社之艰难如痌瘝
乃身若有疾爽惟天其罚殛我等语兢兢然若疾痛困
苦之加于其身尚何骄逸之敢作乎人能常以此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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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无贵而忘贱尊而忘卑视民草菅之患篇中言用罚
独详其矜慎钦恤之意盖与吕刑之言相表里也
从凡民自得罪是言寇攘奸宄之当刑所谓元恶大憝
也进此则不友不弟之刑所以重人纪也进此则有弗
念弗庸瘝厥君之刑所以励臣工也然君身者臣民之
表帅故又有惟君惟长一段所以重身教也其立言之
序如此
明德谨罚乃一篇之纲领篇中言慎罚之事详而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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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之事简盖明德之事可以一言尽之其大要在于法
古故绍闻衣德言数语尽之矣慎罚之事不可以一言
尽其难在于得人情故敬明乃罚以下十二节反覆而
不已其委曲详审莫如汝陈时臬事一节其切要莫如
文王之敬忌一言敬则钦恤之本忌则哀矜之实祥刑
之道未有能逾斯语者自爽惟民以下又曰我时其惟
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皆专重
德而不重罚则二者虽并举而武王之意更可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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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诰(凡四条/)
商纣之恶大约成于酒所谓纣据笪姬作长夜之饮是
也观无逸之戒亦曰无若殷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
可见饮酒之失在当时为一大害小雅宴乐之诗多言
饮酒然每当宴饮之时亦必曰莫不令德莫不令仪而
抑戒一篇则专以此为训可见古人之重以沉湎为虑
矣尝读郑氏家训男子非三十酒不入唇其严也如此
故累世为孝义之门又尝读汉诏酒醪以縻榖者多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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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重酒税以其縻榖而抑之也凶年禁民无得酿酒
亦爱惜物力之一端欤
人生嗜欲多端必欲禁止痛绝之逆而不顺反致横流
矣故酒诰之言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此于
其知识未开即谨以父兄之教易所谓童牛之牿也若
既长矣先王必又有法以防范之而不遽绝之告之以
孝子告之以忠臣告之以悌弟天下有为忠臣孝子悌
弟之人而犹沉湎于酒以丧身败德者乎且曰不敢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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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又曰不惟不敢亦不暇人能终
日奋勉谨于职业则皇皇孜孜之不给而尚有沉湎于
酒者乎此绝之以其道易所谓豮豕之牙是也圣人教
人之法大约不出此两端而已
人家祖父未有不训诫其子孙者其如年少之人侮厥
耆旧袖如充耳何惟知爱惜土物则其心质朴其气谦
和其知识未雕其良心未漓一闻父祖之言则顺而易
入故曰聪听也周家以农事开基故其言稼穑艰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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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独亲切而有味如此夫
天下惩忿窒欲之事柔弱者不能胜惟刚德足以制之
故酒诰之终篇告之以禁止之法曰矧汝刚制于酒盖
刚明之气足以慑服群私如一将当关而贼自退避稍
一宽假则向时熟径又不觉失足于其间矣天下凡事
有明知其非而乐于因循惮于改作者皆坐此失也独
戒饮云尔乎
  梓材(凡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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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有土之尊下有臣民上有天子而身处乎上下之
间者也既处乎上下之间贵有以连属而贯通之以厥
庶民暨厥臣达大家而一国之情通矣以厥臣达王而
天下之情通矣先王所以建万国亲诸侯收四海于房
闱通万国如指臂者此道得也
篇中前后文义难通蔡氏以谓前则尊谕卑之辞后则
臣告君之事疑为错简愚观章首王曰中又曰王启监
第四节有惟曰第五节今王惟曰文意非不相属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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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者指文王而言正稽田作室梓材之人也勤用明德
怀为夹先王以明德通天下之情也亦既用明德后式典
集庶邦丕享以终亩丹艧之事望后人也皇天二节言先
王受命之隆与后王缵服之大亦未必非戒侯国之辞已
若兹监终篇叮咛之辞意若曰其可已而不以此为鉴乎
康叔之子孙即惟王之子孙也永保封域以毗王室为
国懿亲为国支庶偕至万年即康诰乃以殷民世享之
意大约篇中语多难解则有之矣若以为绝不相𩔖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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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篇则未必然也按此篇本今文出于伏生口授伏
生当书未残缺之时未应此篇遂有错简姑录于此以
俟定论
此篇前段言有国者贵通上下之情宽刑辟之用王启
监一节言诸侯以养民为职引养引恬启监之意如此
而终之以监罔攸辟即康诰慎罚之意也惟曰若稽田一
节本是引起下文若诗经之有兴体先王既勤用明德
后王亦惟德用康叔兼子臣之道其可不以祖与君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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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而思终朕亩乎此即康诰明德之旨也观此益了然
可无错简之疑矣已若监一节兼承上慎罚明德二端
而望其保世之永也作一章看亦自浑融
  召诰(凡五条/)
自乙未告庙以至于甲子用书周公召公之营洛止三
十日耳中间行道之日月祭告之礼仪大而都邑之规
模小而卜筮之详密无不备具固周召趋事之勤敏亦
可见成周之制度犹崇朴近古不似秦汉以来宫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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侈大繁重经数载而后成也尝观殷世五迁其都而国
未甚病使如后世宫殿宗庙城郭之高大而一迁再迁
民何以堪国何以支乎由此言之商周之际犹不改虞
夏以来土阶茅茨之风今读公刘之诗曰削屡平平是
以土筑墙只如今庶民家耳犹曰此草昧之初读斯干
灵台之诗其规模亦大略可见但止于风雨攸除鸟鼠
攸去而已至秦楚时始有章华骊山之钜丽汉唐以来
渐就华侈耳古人尚有峻宇雕墙之戒何后人之日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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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盛而未有已也
召诰首言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此言天命
之不可恃也下即举夏商而畅言之归重于顾畏民碞
末乃结之曰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此以諴民为永命
之本示以天人合一之理也諴民之道若何曰不可不
敬德王其疾敬德又曰知今我初服此又以敬德为諴
民永命之本也言似叠出而意则一贯勤勤恳恳如往
如复老臣诫主之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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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主冲龄即位易近群小而疏远老成此正初服之当
谨者故召公告之曰今冲子嗣则无遗寿耇盖欲其尊
礼耆艾以养成其德不为左右便嬖佞谀喜事之人所
迁惑亦可谓端本澄源之论矣
召诰洛诰之文周召告君之言也缠绵恺切蕴蓄湥至
特其文古奥非熟读静味则古人之精神不出若能于
熟诵之后往复再四遂觉古人微气湥息皆拂拂从言
外遇之真绝世文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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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诰中言敬者七言祈天永命者三始终以此意组织
成文又其中言坠厥命者四曰民碞曰雠民言天命民
心之可畏如此真老臣诫主之言古人忠爱之忱无时
不然因卜洛之初而偶𤼵之耳
  洛诰(凡八条/)
古人文字博奥立乎百世之下以己意注之安能尽合
亦惟断之于理而已如复子明辟汉儒乃谓还政复辟
夫明辟何名而谓可以取可以复乎伊尹当日亦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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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而已周公以冢宰摄政岂有
侈然自为天子之理况下节又言其基作民明辟只是
当日称谓如此耳后世因汉儒之注遂有周公复辟明
农之语至明英宗亦称复辟不知此复字不过奉命营
洛反命于王之辞得宋儒之论定遂一正从前之误
周公因洛邑初成将归政于成王而告之以为治之道
不外明作敦大二语盖不明作则无以振励治功而鼓
天下之气不惇大则无以宽裕政体而养天下之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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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作妨于惇大聪明用而易入于苛细也惇大妨于明
作意度广而易至于弛废也真明作者必惇大宏纲举
则众目斯张必无毛举鸷击之弊真惇大者必明作王
度恢而群工就理必无丛脞尸位之忧二者兼而治道
之大不外是矣
周治畿内其事简当日之务莫大于御诸侯故周公特
举之曰汝其敬识百辟亨盖三代之盛衰全系于诸侯
之叛服享王之典关于治道者最钜惟敬以识之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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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责其多仪斯四海之广联于指臂王室有磐石之固

周公归政而有明农之请者宠利不居之哲也因王之
留而终任诞保之责者乃心王室之忠也以秬鬯而明
禋休享者尊贤之义也不敢宿而禋于文王武王者宁
亲之孝也一篇之中君臣之道备矣
古人文字有不可强解者如伻向即有僚旁作穆穆迓
衡诸语或系当时方言必欲逐字诠之则凿而反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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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耳
周公以君道望成王曰作周恭先盖人君之道莫大于
恭欲成王以恭为后人之法也以臣道自任曰作周孚
先盖人臣之道莫大于信周公欲与当时之臣工以忠
为后人之法也责难于君自任者重兼有之矣
全篇记周公卜洛之后而献其言与留后治洛之事故
曰洛诰复子明辟以下献卜之言也王拜手稽首一节
成王答公之言也王肇称殷礼以下周公告成王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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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之道首因祀于新邑而告之整齐百工核实功载治
内之道也后又教以御诸侯养万民治外之道也末言
已退休之意以终之公明保予冲子以下成王称周公
德业之盛反覆言之不听其去也王命予来以下是周
公许王之留而告以君臣之道也伻来毖殷以下是周
公受成王秬鬯之礼不敢自居而禋于先王并致其祷
王之辞也戊辰以下是史臣记成王告庙之礼所以重
周公之留后也末一节是史臣记周公治洛之始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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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此与金縢并观则周公之纯忠笃孝乃心王室也至

以功作元祀乃周家报劝大臣之礼如后世之所谓从
祀配享也故成王曰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言报
功之礼尚未行也秬鬯二卣曰明禋正所以定元祀之
礼而以神明奉之非周公之盛德其能当之不愧乎
  多士(凡五条/)
多士𤼵端曰用告商王士又曰非我小国敢弋殷命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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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于胜国之遗民词命之间有体如此所以柔其怨
忿不平之气而使之奔走臣顺于我也首则曰旻天大
降丧于殷又曰惟天明畏皆以天命临之而使之不敢
二耳
革命之际难言之矣武庚禄父之叛𩔖必举君臣大义
以为言故周公之告多士屡举成汤为词其言曰乃命
尔先祖成汤革夏又曰惟尔知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
夏命呜呼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其亦深惧于此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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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犹不免于此况后世之僭窃人
国闇干天命者乎
周公于殷多士可谓告之谆复而至于费辞矣末复示
以不忍重罚之意而勉之以干年土田之乐子孙百世
之计词烦而不杀意恳而不穷古人忠厚恻怛之意盖
可见矣
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此二语最有味盖天心仁爱人
君作德日休天未有不引之于安逸之地者如崇高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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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之乐丰亨豫大之𧰼天下臣民之所共戴百世子孙
之所常守皆上帝之引逸也乃昏暴之主不知自爱本
安也而自趋于危本荣也而自招其侮本天下之爱戴
也忽转而为天下之仇雠本万姓之共主也忽变而为
四海之独夫此所谓不适逸也譬如慈父母之于子湥
欲其安享成业传之无穷乃子孙自底于不肖之地厥
心疾狠不克畏死父母虽爱子则亦如之何哉此三季
之君之所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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毖殷顽民迁于洛邑比事臣我宗多逊此周公化导殷
民之德意盖亦鉴于武庚禄父之叛而为此收拾人心
之具也后世徙豪杰以实关中亦师此意但所以安辑
化导之者不及古人耳
 
 
 
 书经衷论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