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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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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古文疏證卷八  山阳 阎若璩 撰
  第一百十三
书古文出魏晋间距东晋建武元年凡五十三四年始
上献于朝立学官建武元年下到宋南渡初八百一十
一年有吴棫字才老者出始以此书为疑真可谓天启
其衷矣抑朱子大学序所谓天运循环无往不复者也
其言曰伏生传于既耄之时而安国为𨽻古又特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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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可知者而一篇之中一简之内其不可知者盖不无
矣乃欲以是尽求作书之本意与夫本末先后之义其
亦可谓难矣而安国所增多之书今书目具在皆文从
字顺非若伏生之书屈曲聱牙至有不可读者夫四代
之书作者不一乃至二人之手而遂定为二体乎其亦
难言矣后又二百一十七年休宁朱升应浙江行省试
对策曰今文古文篇有分合词有难易观其文理之相
接则可见其始合而今分矣观其体制之迥殊则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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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彼何独难而此何独易矣若是者自朱子吴才老固
已献疑而世之大儒亦已有明辨而釐正之者矣世之
大儒指临川吴文正言其叙录盛行于世兹不复著
 按吴才老有书裨传十三卷首卷举要曰总说曰书
 序曰君辨曰臣辨曰考异曰诂训曰差牙曰孔传凡
 八篇意差牙孔传篇内必另有疑古文处不止如上
 所载者其不传也惜哉闻归熙甫有疑古文藁藏于
 家余三至其家购访之卒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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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书裨传虽不传而蔡传泰誓篇目下引吴氏曰
 汤武皆以兵受命然汤之辞裕武王之辞迫汤之数
 桀也恭武之数纣也傲学者不能无憾疑其书之晚
 出或非尽当时之本文也此吴氏疑即才老
 又按草庐全集有题伏生授书图诗云先汉今文古
 后晋古文今若论伏氏功遗像当铸金复自跋云呜
 呼天未泯绝帝王之制故憖遗此老以至此时也女
 子亦有功焉书二十八后析为三十三奇崛难读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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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谓女子口授时济南颍川语异错以已意属读而失
 其真呜呼奇崛古书体也错何尤晋隋间古文二十
 五篇出从顺如今人语非若伏生书奇崛矣识者议
 其功罪于错为何如哉呜呼是固未易为浅见寡闻
 道也安得起吴才老朱仲晦于九原案析为三十三
 指晋隋间书言非真孔书也
 又按赵氏松雪斋集有书今古文集注序分今文古
 文为之集注曰嗟夫书之为书二帝三王之道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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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在不幸而至于亡于不幸之中幸而有存者忍使
 伪乱其真耶又幸而觉其伪忍无述焉以明之使天
 下后世常受其欺耶此最盛心计当时识议与之合
 者吴草庐一人所以草庐赠别子昂诗识君维扬驿
 玉色天人表伏梅千载事疑谳一夕了快哉此一夕
 谈也降而其门人杨载为行状仅云公治尚书为之
 注多所𤼵明廷臣为谥议公尤邃于书作传注以𤼵
 其微即后十五年何贞立来刻集亦仅称某尝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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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著书古今文集注皆其盛年手自缮写人未知之
 并无一语及其绝识以为古文之可疑则古文之在
 当日人为压服久矣呜呼聚聋而鼓之百无当也然
 聋极而聪亦有候存焉君子讵忍尽绝一世人于门
 外哉故每不能已于言
 又按天下事由根柢而之枝节也易由枝节而返根
 柢也难窃以考据之学亦尔予之辨伪古文吃𦂳在
 孔壁原有真古文为舜典汨作九共等二十四篇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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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霸伪撰孔安国以下马郑以上传习尽在于是大
 禹谟五子之歌等二十五篇则晚出魏晋间假托安
 国之名者此根柢也得此根柢在手然后以攻二十
 五篇其文理之疏脱依傍之分明节节皆迎刃而解
 矣不然仅以子史诸书仰攻圣经人岂有信之哉曾
 寄与黄太冲读一过叹曰原来当两汉时安国之尚
 书虽不立学官(平帝时/暂立)未尝不私自流通逮永嘉之
 乱而亡梅赜上伪书冒以安国之名则是梅赜始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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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后人并以疑汉之安国其可乎可以解史传连环
 之结矣
  第一百十四
朱子于古文尝窃疑之至安国传则直斥其伪不知经
与传固同出一手也其于古文似犹为调停之说曰书
有二体有极分晓者有极难晓者又曰尚书诸命皆分
晓盖如今制诰是朝廷做底文字诸诰皆难晓盖是时
与民下说话后来追录而成之愚请得而诘之曰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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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命皆易晓固已然所为易晓者则说命微子之命蔡
仲之命毕命囧命皆古文也故易晓至才涉于今文如
顾命文侯之命便复难晓尚书诸诰皆难晓固已然所
谓难晓者则盘庚大诰康诰酒诰召诰洛诰皆今文也
故难晓至才涉于古文如仲虺之诰汤诰便又易晓此
何以解焉岂诰出于成汤之初者易晓而出于盘庚以
后及周初者难晓耶岂命出于武丁成汤之际者易晓
而出于平王之东者难晓耶不特此也顾命出于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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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康王之诰出于康王立相距才十日以同为伏生所
记遂同为难晓尚得谓命易晓耶不特此也周官诰也
出于成王君陈命也亦出于成王相距虽未知其远近
以同为安国所献遂同为易晓尚得谓诰难晓耶论至
此虽百喙亦难解矣
 按武进周叟曰勺公于年曰百岁矣尝告余曰周公
 书纯是蛮语召公书便近人余曰叟得毋指旅獒一
 篇为召公奭所作乎周曰然余曰此自是古文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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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晓若召公语出于召诰者仍复难晓周公语幸未
 为古文所乱故俱难晓若当时有一二出于古文者
 亦复了了如旅獒矣总之古文假作于魏晋间今文
 则真三代故其辞之难易不同如此今说者不惟文
 之有古今而惟体之有命诰与人之有周召亦所谓
 舛矣
 又按余戊午应荐至京师昆山顾炎武宁人时在富
 平有自富平来传其新论者云王出在应门之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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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率西方诸侯毕公率东方诸侯案左传隐元年天
 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此应在葬后则苏氏成王崩
 未葬君臣皆冕服说误因病余相距才十日之说余
 谓此證诚好但王麻冕黼裳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叙
 在越七日癸酉下距王崩乙丑仅九日耳岂葬后乎
 且诸侯出庙门俟俟见新君下即叙王出在应门之
 内孔传所谓王出毕门立应门内是也正一时事末
 叙王释冕反丧服此冕字直应前王麻冕之冕非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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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一冕字细玩自见或曰奈西方东方诸侯何余曰
 蔡传解尧典佥曰佥字四岳与其所领诸侯之在朝
 者又解芮彤毕卫毛皆国名入为天子公卿者即如
 上文齐侯吕伋非东方诸侯乎则康王报诰庶邦侯
 甸男卫固有人在也或者唯而退附此以便他日质
 诸宁人云
 又按蔡传引郑氏曰周礼五门一曰皋门二曰雉门
 三曰库门四曰应门五曰路门路门即毕门予案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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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乃郑司农众非康成康成明堂位注天子五门皋
 库雉应路又周礼注引经传以證库门向外雉门向
 内以破先郑说蔡氏犹复引之何与且云外朝在路
 门外则应门之内盖内朝所在尤误之误路门外应
 门内正一地岂有内朝外朝共集一地无分别之理
 盖天子三朝外朝一内朝二外朝在皋门内库门外
 内朝则一在路寝门外为治朝一在路寝门内为燕
 朝礼记集说方氏曰亦小误并辨正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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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外朝在路门外一语亦蔡误本郑司农注后郑
 不从者或问予此误亦有所自来子知之乎予曰彼
 盖以文王世子外朝指路寝门外为据而不知天子
 之制远在库门之外者也文王世子内朝指朝于路
 寝之庭是亦一内朝已但外朝乃对路寝庭姑称为
 外非真外朝真外朝在库门内雉门外诸侯三门每
 门各有一朝亦仍是外朝一内朝二其在雉门内路
 门外则君所日视之朝玉藻谓之内朝康成曰此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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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也三礼互有异同而礼记一书尤自相牴牾要在
 学者融会而善决择之则几矣
 又按周礼言外朝者三皆指皋门内库门外断狱弊
 讼于斯询国危国迁立君于斯非谓别有一朝为三
 询之朝也者自康成偶误注小司寇外朝为在雉门
 外三礼义宗因之通典复因之下到今遂有四朝之
 说果尔诸侯止有三门门各容一朝一般有国危等
 事将何门置此一朝以询之乎殊不足据玉海王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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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亟駮之有以也
 又按蔡传引苏氏曰三年之丧既成服释之而即吉
 无时而可者严哉斯论虽程朱何以加诸而不知案
 之于礼亦未尽然也何则丧三年不祭矣若既殡后
 天地社稷之祭犹越绋而行事盖不敢以卑废尊汉
 志引古文伊训以为太甲当丧越茀行事是其證也
 郊之日丧者不哭不敢凶服盖不独王被大裘龙兖
 戴冕璪抑且合畿内臣庶虽有私丧之服尽释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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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吉以听命乎上其严于事天如此推之于地与社
 若稷一岁之间盖不啻叠举矣服亦屡屡释矣先王
 岂为其薄哉苏氏曰太保使太史奉册授王于次诸
 侯入哭于路寝而见王于次王丧服受教戒諌哭踊
 答拜圣人复起不易斯言予按朱子谓易世传授国
 之大事当严其礼故汉唐君臣亦皆吉服黄直卿谓
 太子即位礼有四一始死正嗣子之位顾命逆子钊
 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是也一既殡正继体之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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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冕黼裳入即位是也然则王麻冕黼裳入即位乃
 储君初即天子位之礼身为天地社稷之主上承祖
 宗世系之重盖国大事莫踰于此纵遭亲丧犹向所
 谓卑者尔其可不如事天地社稷者而一暂释其服
 邪苏氏一则曰诸侯哭再则曰王哭案曾子问君薨
 世子生如之何孔子曰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
 阶南太祝裨冕执束帛升自西阶尽等不升堂命母
 哭注曰将有事宜清静也夫世子甫生继体有人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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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止其哭以致祝辞况真即继体位而又追述先王
 册命以告之而必以哭从事邪甚矣苏氏之陋也苏
 氏谓书失礼不可以不辨予则谓苏氏失言不可以
 不辨
 又按冠礼于五礼属嘉苏氏曰冠吉礼也亦误
 又按苏氏之误只缘载于蔡传鲜加駮正于是近日
 汪氏琬复广为之说中有少少足辩者一条曰古之
 奔丧见星行舍窃谓成王既崩康王虽相距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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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犹当蒲伏以赴安有咫尺宫门而不入就号哭辟
 踊之位顾必俟干戈虎贲以逆之乎乃孔安国曲为
 之说曰由丧次而出出而复逆以殊异之于经无明
 文也予案孔氏书传臣子皆侍左右将正太子之尊
 故出于路寝门外使桓毛二臣各执干戈于齐侯吕
 伋索虎贲百人更新逆门外所以殊之逆字上增更
 新二字甚妙盖从金縢惟朕小子其新逆得来新逆
 者重新逆周公以归非如蔡氏新解作亲试问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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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曾亲至周公所居之东不然竟诳语耶亲死子在
 侧此理之可信事之必然而无疑者今迎门外则推
 出原不在门外补臣子皆侍左右一段正传经者苦
 心弥缝处安得谓经无明文而臆为说哉至曰成王
 既殡康王方在苫块中讵可哜而饮福哜者小祥之
 礼也不知经文明指太保非王又曰天子未除丧称
 予小子虽衰周犹然今俨然自称予一人非礼王答
 曰眇眇予末小子将白文亦未之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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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孔传使桓毛二臣各执干戈叙于齐侯吕伋之
 上亦误案汉名臣奏近臣侍侧尚不得著钩带入房
 安有成王甫崩康王未受册命以前而即有执干戈
 如桓毛二臣于毕门内者盖周礼虎贲氏掌虎士八
 百人虎士执有戈盾桓毛承太保命于齐侯吕伋之
 所取二干戈各执其一又取虎贲之士百人迎太子
 钊于南门之外齐侯原未尝偕入蔡氏不识爰字义
 谓命桓毛二臣使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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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将齐侯为左右各二手之人以各持一干戈耶唐
 孔氏笑马迁叙微子启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夫
 面缚缚手于后又安能左牵羊右把茅是别有二手
 矣今合以蔡传正可𤼵一大噱也
 又按宋林之奇尚书全解序云有伏生之书有孔壁
 续出之书续出书文易晓而伏生书则多艰深聱牙
 不可易通盖伏生齐人也公羊子亦然所传春秋如
 昉于此乎登来之也何休注皆云齐人语以是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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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语多难晓者伏生编此书往往杂齐人语于其中
 故有难晓者此乱道也伏生语纵难晓何至以已之
 方言错杂入经文公羊传昉于此乎登来之也乃自
 作传文耳非关春秋犹郑康成北海人其注三礼多
 齐言亦未尝乱经此本置勿辨然世亦有惑于其说
 焉
 又按朱子云汉书有秀才做底文字有妇人做底文
 字亦有载当时狱辞者秀才文章便易晓当时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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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碎句难读尚书便有如此底此论却颇合余谓尚
 书中如尧典皋陶谟可称秀才文章但不可以之儗
 微子之命蔡仲之命囧命诸篇何者诸篇古文故古
 文自易晓如殷三盘周八诰则与狱辞相类盖俱今
 文试问二十五篇有一似此否此亦今古文断案处
 草庐集有题伏生授书图诗先汉今文古后晋古文
 今近代苏桓谓陈际泰时文古古文时亦犹是尔
 又按朱锡鬯告余云南杨士云字从龙大理府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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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人正德丁丑进士改庶吉士授工科给事中转户
 科左给事中著弘山集有读尚书诗云二十八篇今
 自汉伏生授二十五篇古至晋梅赜奏二十八宿外
 二十五宿又仲尼不可作谁复百篇旧与吴草庐题
 伏生授书图诗云先汉今文古后晋古文今若论伏
 氏功遗像当铸金皆微其辞不似君辈显然攻余笑
 曰诗指辞多婉约而文则直言试观草庐尚书叙录
 画然为二不使相混淆识且出朱子右岂复如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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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句时乎锡鬯为默然盖近撰经义考虽渐为愚见
 所转移终不透耳
 又按周礼幕人职注为宾客饰也贾公彦疏王丧而
 有宾客者谓若顾命成王崩诸侯来朝而遇国丧故
 康王之诰云毕公率东方诸侯召公率西方诸侯云
 云此最好典證
 又按姚际恒立方亦以经与传同出一手伪则俱伪
 笑世人但知辨伪传而不知辨伪经未免触处成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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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似暗指朱子言余问何为也立方曰如辨伊训传
 太甲继汤而立之非矣则于伪经王徂桐宫居忧不
 能通盖未有太甲服仲壬之丧而处祖墓旁者辨泰
 誓上传武王承袭父年之非矣则于伪经大勋未集
 九年大统未集不能通盖未有文王不受命改元而
 得称九年者蔡沈徒为曲解不足据故莫若俱伪之
 俱伪之斩却葛藤矣
  第一百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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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平马公骕字宛斯当代之学者也司李淮郡后改
任灵壁令予以己酉东归过其署中秉烛纵谈因及
尚书有今文古文之别为具述先儒绪言公不觉首
肯命𨽻急取尚书以来既至一白文一蔡傅置蔡傅
于予前曰子阅此吾当为子射覆之自阅白文首指
尧典舜典曰此必今文至大禹谟便眉蹙曰中多排
语不类今文体恐是古文历数以至卷终孰为今文
孰为古文无不立验因拊髀叹息曰若非先儒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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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论及此我辈安能梦及然犹幸有先儒之疑而我
辈尚能信及恐世之不能信及者又比比矣复再三
慨叹予曰公著绎史引及尚书处不可不分标出今
古文公曰然公今绎史有今文古文之名者自子之
言始也
 愚按归熙甫有言所可赖以别其真伪惟是文辞
 格制之不同后之人虽悉力摹拟终无以得其
 万一之似余因思周公有大诰而王莽以翟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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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亦作大诰苏绰以文体之弊又作大诰一载汉
 书一载北史试取而读之不特莽不类于周公即
 绰距莽未远亦不类盖莽在酷拟尚书如婴儿之
 学语可为鄙笑绰较少胜于莽然就其条达比偶
 处已不似汉人手笔况周初乎其各为时代所限
 如此
 又按苏绰傅为大诰奏行自是之后文笔皆依此
 体故后十年恭帝元年周文令太常卢辨作诰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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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卿曰呜呼我群后暨众士维文皇帝以襁褓
 之嗣托于予训之诲之庶厥有成而予罔能弗
 变厥心庸暨乎废坠我文皇帝之志呜呼兹咎
 予其焉避予实知之矧尔众人之心哉惟予之
 颜岂惟今厚将恐来世以予为口实文果类绰
 因笑此等文笔谁不能为韩昌黎诗周诗三百
 篇雅丽理训诰曾经圣人手议论安得到议论
 之不可况摹拟之乎此殆真古文尚书五十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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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谓哉
 又按苏子由商论周书委曲而繁重商书简洁
 而明肃似错杂今古文而言何则委曲繁重自指
 今文简洁明肃必指仲虺之诰以下十篇始可彼
 盘庚且勿论若高宗肜日非朱子所谓最不可
 晓乎西伯戡黎非所谓稍稍不可晓乎简或有
 之而得谓之明乎子由于此析犹未精昌黎述
 其生平所用心曰周诰殷盘诘屈聱牙纯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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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子瞻评出师二表云与伊训说命相表里纯
 况以古文尚不错杂然亦未有以今古文之所
 以别告二公乎告亦未有不悟者高忠宪尝言
 天下万世之心目固有渐推而愈明论久而后定
 故勿谓昔人所谓定而今亦莫能定也旨哉此言
 矣
 又按有议论渐推而愈明历久而后定者余尤亲
 验之胡渭生朏明告予第一卷载冯氏駮卫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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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妄良是窃谓宏序亦非尽凿空者伏生有孙固
 应有子不至使女傅言然错往受时生年过九十
 子先父卒人事之常藐尔孤孙未承家学已又耄
 矣口不能宣及门弟子业成辞归错奉诏至安可
 空还不得已令女傅授理或有之计其女亦非少
 艾之年教错无嫌也唯大序有失其本经之语自
 非生纵老何至家无本经纵令失去当时弟子如
 张欧阳罔不涉尚书以教何难往取其本俾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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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乎或曰必若云则生以简策授错可矣何用
 其女为朏明曰汉人读书颇与今异扬子云言一
 閧之市必立之平一卷之书必立之师如春秋有
 邹夹二氏夹氏口说流行未著竹帛故曰未有书
 邹氏著竹帛师傅之人中绝故曰无师盖经未有
 无师者书简策虽存而其间句读音义亦须略为
 指授方可承学故使其女传言耳若字本今文错
 所自识岂因齐人语异而都不晓耶是则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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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辨者予喜曰家藏有宋名画授经图伏生东向坐
 晁大夫北面偻而立旁有女子俨然儒家风姿为
 之指点尝病其事不实画为少减今接子高论此
 画可以长留天地间矣
  第一百六六
今文古文之别首献疑于吴才老其说精矣继则朱
子反覆陈说只是一义曰伏生倍文暗诵乃偏得其
所难而安国考定于科斗古书错乱摩灭之馀反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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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所易则不可晓耳其实伏生非倍文暗诵说具
第一卷近代郝氏敬始大畅厥旨底蕴毕露读书三
十条朱子复起亦不得不叹如积薪余故详录其三
之二于后 书辞渊塞诗语清通故虞书浑朴其言
诗则曰声依永律和声喜起之歌乃有逸响雅颂训
诰多周公制作雅颂明畅训诰结涩盖主于感者使
人易晓至于训戒者使人深思夫子谓不学诗无以
言故诗书体异也春秋战国以来辞尚风韵虽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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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文皆有依永和声之致夫子作易傅论语舂容尔
雅清风习习然皆诗之为言也然义理含蓄混沌未
破至秦汉以后刓觚雕朴文不务实全尚声口唯有
浮响而已此古今文辞深浅华实之辨也 尧典禹
贡其辞简奥叙事朴直有体皋陶谟精深淹雅自是
上皇风味古人言语高远质而愈新后人极力整齐
反伤体有意舒散反见拙如商彝周鼎自然苍润俗
工雕镂乱真识者自能鉴之 朱元晦谓书不须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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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固缘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之意然朱所谓易解
者乃其不必解之伪书而所谓难解者正其删定之
原籍然则弃嘉榖而收稂莠也可乎 尧典皋陶谟
禹贡三篇文辞最古法度森严有头尾有血脉有分
段有照应为千万世史书冠冕后世依仿其体为帝
纪世家列傅枝叶敷荣非不可观然一登泰山顿觉
丘阜为小 尧舜一德故二帝并典五臣同心故皋陶
合谟(按此/说非)孔书离尧典为二以补舜典其识已卑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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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禹谟一篇尤琐碎不成文理此何待具眼者乃能
辨之 古圣文辞深奥精密无痕如书与周易自是
一种文字孔书极力摸仿而音节匀畅俊彩庄严已
落近格扬雄作太玄拟易爻象肠胃俱呕转觉后尘
愈远此圣凡天人之隔也 盘庚大诰康诰等篇文
辞如流云杂雾烝涌腾沓不可抟埴而自然烟润孔
书二十五篇丰姿济楚如砻石拟玉刻木肖花渐染
妩媚之气古言盘郁今言清浅古言幽雅今言高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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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览而尽者今人之辞三复而愈远者古人之辞也
 古人意思浑厚义理填塞胸臆欲言不啻口乍读
结涩愈玩愈精彩后世文字嘹喨滚滚迫逐而来其
于修辞立诚之意索然尽矣故尚书以伏生二十八
篇为真古文 二十八篇与古人傅神其辞简朴无
枝叶是古时风气之醇浓也其诘屈不畅快是古人
胸次之盘郁也其更端层叠是古人真意委婉周至
也含辉敛彩晶光自尔溢发气若断续而悠然条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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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散不用绳削而变态不可端倪此古人生气也至
于二十五篇清浅松泛边幅整齐晓然如揭日月而
行康庄无复昧爽氤氲象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
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知此者可与论道可
与论书 孔书与二十八篇良楛较然岂千馀年来
无一识者以吕易嬴久假不归依附圣经攻之有投
鼠之忌如读春秋明知五霸为罪人以其依附三王
久重于发难是以其姑息养其蟊贼也汤武不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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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何时底定千古有相知汤武非弑君者 朱元
晦谓大诰多士等篇辞语艰涩如官司行移文字与
民间语夹杂俗语故难解蔡仲君牙等篇如今翰林
制诰文字与士大夫语故易晓案大诰多士有何俗
语而以语俗人岂俗人明敏反胜学士大夫学士大
夫难解者俗人岂能解乎凡训诰非对臣民口授皆
裁成篇章颁布必经圣人之手虽史官润色亦本圣
人口泽故其言多渊悫而神理溢于辞章之外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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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胸臆肺腑之中若出若不出离而视之深沈蒙晦
无迹可寻会而通之生气浮动温如春冷如秋穆如
清风泽如甘雨䌷绎其绪嚼唧其味恍然见其心曲
亲炙其眉宇而聆其謦欬非圣人之言而能若是乎
至于二十五篇清浅齐截自是三代以下韶秀之姿
语多浮响意不切题或先贤记闻(案此/说非)或后人假托
天壤悬隔乌可相乱也 后人文字皆拣选材具一
字一句叠砌而成古人文字无边齐无畔岸拍天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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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而来 文字出上古自然深沈隐约有郁苍之气
正是未雕之璞一落叔季肤浅轻扬气运风会莫知
所以然而然也尚书二十八篇当世即欲不如此作
不得六经皆夫子手订及夫子自作亦是春秋以后
文字如论语二十篇舂容尔雅愚者可知犹为有子
之徒记述至春秋周易十翼夫子手笔亦是愚者可知
文章因乎世运虽孔子欲为四代典谟之文亦不可
得已 后人何幸因伏生所授得见四代鸿宝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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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篇真足为万世国史之宗其二十五篇如伊训太
甲之类左国诸书骎骎欲方驾矣 子曰辞达而已
矣又曰修辞立其诚达者达其所立也辞欲达诚诚
如何可达后世文章以清利为达正是齿牙喋喋不
与精神命脉相关心自心辞自辞如近代辞赋何有
半语真实二十八篇若康召等诰字字肝胆泼放简
策上后儒反病其诘屈不达未知竟是谁达谁不达
也 诸傅独孟子近古七篇中引书如太甲甲伊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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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誓等语质直而少逸响正与二十八篇文字一律
足徵伏书是真孔书是假又如大学所引康诰作新
民若保赤子惟命不于常等语篇内自然浑合孔书
取引语填补痕迹宛然 孔书伊训太甲说命君陈
等篇礼记学记表记缁衣多引用其语盖记与孔书
先后同出(案此/说非)其所引当世已无全文摹仿补缉非
古之完璧也 孔书四代文字一律必无此理诗如
商颂缜栗而渊瑟周颂清越而驯雅二代文质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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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诗既尔书亦宜然岂得商书清浅反不如周书朴
茂也若以伊训太甲与康诰大诰诸篇并列先后文
质倒置矣 孔书诸篇辞义皆浮泛如伊训不切放
桐复亳说命不切帝赉良弼君陈毕命不切尹东郊
其他皆然转移变换皆可通用古史典要决无此病
多后人案步仿效故其语势褊侧如室中演捧四碍
不得自由若真古文如大诰诸篇任说得纵横舒展
真赝功苦天地悬隔 秦誓真秦穆公作春秋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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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近明浅犹多沈浑之味自然处高于左国费誓虽
列篇末而简奥渊深自是周初文字文侯之命竣整
自是周末春秋初年文字世运风味一一可思若夫
伊训说命风格卑弱尚不敢望秦誓乃得与典谟并
列真是千古不平事
 按郝氏以二十五篇置于末另为卷帙历加掊击语
 或过甚余仅录其四条太甲上云此篇语浮汎所以
 告戒嗣王者甚徐何至见放咸有一德云篇名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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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德似是较数故曰咸有犹各擅一长云尔今所言
 皆纯一意则伊尹不合自矜与汤咸有此一殆后人
 依题拟撰遴拣凑砌而乏天真周官冢宰掌邦治至
 大明黜陟云一代典制当世自有令甲开载成王训
 百官何用琐举此后人自述记闻以实其所为周官
 者耳君陈尔有嘉谋嘉猷云嘉谋入告可也必以归
 君此人臣自用之心非人君所以教臣君喜归美即
 不喜归过是导之谀也岂贤王之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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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郝氏讥切古文亦几尽致尚未及其好作俳偶
 涉后代予爱李翱答王载言书古之人能极于工而
 已不知其辞之对与否也忧心悄悄愠于群小此非
 对也觏闵既多受侮不少此非不对也以此律大禹
 谟岂流水读去而不觉其排比者与又每读毕命至
 旌别淑慝以下凡三十七句句皆四字因笑曰孔安
 国𨽻古定竟若唐房融译首楞严经以四字成文者
 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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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姚际恒立方曰某之攻伪古文也直搜根柢而
 略于文辞然其句字诚有显然易见者篇中不暇枚
 举特统论于此句法则如或排对或四字或四六之
 类是也字法则如以敬作钦善作臧治作乂作乱顺
 作若信作允用作庸汝作乃无作罔非作匪是作时
 其作厥不作弗此作兹所作攸故作肆之类是也此
 等字法固多起伏氏书然取伏书读之无论易解难
 解之句皆有天然意度浑沦不凿奥义古气旁礴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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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而诘曲聱牙之处全不系此梅氏书则全藉此以
 为诘曲聱牙且细咀之中枵然无有也譬之楚人学
 吴语终不免舌本间强耳观凡于逸书不皆改作弗
 无皆改作罔尤可类推
  第一百十七
郑氏瑗字仲璧莆田人成化辛丑进士官南京礼部郎
中著井观琐言内疑古文尚书者二条录其辞曰古文
书虽有格言而大可疑观商周遗器其铭识皆类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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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无一如古文之易晓者礼记出于汉儒尚有突兀不
可解处岂有四代古书而篇篇平坦整齐如此如伊训
全篇平易惟孟子所引二言独艰深且以商诗比之周
诗自是奥古而商书比之周书乃反平易岂有是理哉
泰誓曰谓已有天命谓敬不可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
(此出墨子/见第一卷)此类皆不似古语而其他与今文复出者却
艰深何也贾逵马融郑康成服虔赵歧韦昭杜预辈皆
博洽之儒不应皆不之见也又今文原有二十八篇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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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孔壁都无一篇亡失诚不可晓又曰尚书辞语聱牙
盖当时宗庙朝廷著述之体用此一种奥古文字其馀
记录答问之辞其文体又自循常如左氏内外传文虽
记西周时諌诤之辞亦皆不甚艰深至载襄王命管仲
受飨与命晋文公之辞灵王命齐灵公景王追命卫襄
公敬王使单平公对卫庄公使者之言鲁哀公诔孔子
辞其文便佶屈如书体礼记文亦不艰深至载卫孔悝
鼎铭便佶屈凡古器物诸款识之类其体皆如此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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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记秦穆公语皆明白如常辞及观书秦誓文便自
奥古至汉齐王闳燕王旦广陵王胥诸封策尚用此体
他文却不然如今人作文辞自是一样语录之类自是
一样官府行移又自是一样不容紊杂某尝疑孟子父
母使舜完廪一段是古逸书之辞其文甚似楚辞曰岂
不郁陶而思君兮亦是用其语案上疑安国书何以尽
有伏生所有此据今行世者言然当日真孔壁书何曾
无盖壁中纵有朽折散绝处安国悉以今文字补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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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句的然异者则仍其旧以崇古也今文泰誓三篇壁
中本无一改从科斗兼而存之过而立之汉儒之学大
率如是
 按郑瑗又言尚书之辞有极难晓者鸠僝功吊由灵
 之类有极易晓者不敢含怒在家不知之类有极繁
 者一人冕执刘一人冕执钺之类有极简者如初如
 西礼之类有对语者番番良士仡仡勇夫以觐文王
 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之类有参差不对者承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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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之类论最平然则
 专以易晓排偶病古文亦未足服作伪者之心矣余
 故时以义理辟之
 又按古器物铭另是一种文字多古雅除考古博古
 图所收外莫高于汉郊祀志美阳鼎铭曰王命尸臣
 官此栒邑赐尔旂鸾黼黻雕戈尸臣拜手稽首曰敢
 对扬天子丕显休命次则窦宪传南单于遗宪古鼎
 其傍铭曰仲山父鼎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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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幽壤一来自绝域是二物者得名标史策何其幸
 与予独怪前武帝时鼎出汾睢殊大异于众鼎无款
 识似是其巫伪为反得荐见宗庙而后鼎以有按据
 乃黜与真孔书不传伪孔书传到今何异噫
 又按宋王观国学林云孔子诔惟左氏传史记辞并
 同是鲁哀公集诗辞而成之非公自语曰旻天不吊
 节南山诗也不憖遗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十月
 之交诗也煢煢余在疚闵予小子诗也余谓集诗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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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诔辞哀公固在三百篇之后何不可之有若集古
 人成句并字面以砌成书辞如大禹谟等篇其败可
 立见矣而卒不悟噫
 又按陈第季立近代号左袒古文书者谓后儒以今
 文真古文伪不过谓其文章尔雅训词坦明耳今观
 于左国礼记及诸书传引二十五篇者多至八九章
 少亦三四章皆尔雅坦明无有艰深险涩语也岂所
 引者皆伪乎夫为诸书所称引者既皆尔雅坦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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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书所未称引者必欲其艰深险涩是一篇而二体
 也岂虞夏商周之本经乎说亦辩而有理予请举礼
 记引兑命之文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
 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中二句非艰深险涩
 之语乎岂皆坦明者乎只观作伪者截首一句续以
 惟其贤为一段复截末四句改作黩于祭祀时谓弗
 钦为一段取其类己者置其不类己者以俾与己文
 体一类然则诸书传所称引幸都得其坦明者耳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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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尽坦明以此难季立将何辞以复
  第一百十八
元王充耘号耕野吉水人著读书管见亦疑古文但于
允执其中之中谓一方言字面非古圣之传心法盖以
伪大禹谟增加人心道心而并浅视论语不可训余仅
录其三条云一曰尧典舜典虽纪事不一而先后布置
皆有次序皋陶益稷虽各自陈说而首尾答问一一相
照独禹谟一篇杂乱无叙其间只有益赞尧一段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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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谟舜让禹一段当名之以典禹征苗一段当名之以
誓今皆混而为一名之曰谟殊与馀篇体制不同一曰
蔡仲之命一段绝与太甲篇相出入言天辅民怀即是
克敬惟亲怀于有仁之说为善同归于治为恶同归于
乱即是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之说惟厥
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即是自周有终相亦
罔终之说吾意古文只是出于一手掇拾附会故自不
觉犯重耳一曰顾命一篇铺叙始末宛如图画尝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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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如禹贡洪范顾命费誓条理曲折法度森严若有
错简缺文则全无可理会矣而此皆出于伏生所授先
儒谓伏生书不可晓晁错略以意属读此等岂晁错自
能以意想像而言之者乎故知卫宏之序似预袒后来
古文而抑今文其言决未可信
 按王充耘又言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与若药弗瞑
 眩厥疾弗瘳之语不伦意亦不相对直窃意前二句
 是古书后二句是傅会予笑是止读过孟子而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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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国语者岂足服作伪之心作伪者学尽博
 又按崔文敏铣读尚书正文曰今文皆委情钜典后
 人弗能模也古文谆诲复言后人可依彷也古文体
 制相肖最者太甲之于蔡仲之命汤诰之于泰誓是
 已洪范顾命其能伪撰一言哉果伏生言之讹也殆
 不可句矣此为申古文而罔之与王氏见殆暗相合
 者
 又按宋马存子才未尝疑古文而论今文煞有见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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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为攻古文者之一助并录于此曰某读书至盘庚
 三篇周公之诰如在宗庙武库之中观古器茫然不
 之识如登太行之崎岖剑阁之道羊肠九折之险一
 步一止而九叹息也如夷狄蛮貊穷荒万里之人听
 华人之音累数十译仅乃通当时之人号曰告令于
 一日之间何自而知之也当时学士大夫借曰知之
 可也田夫野叟闾巷之徒何自而知之切意三代之
 民家家业儒人人有士君子之识所谓道德仁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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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性命之说典诰之语一闻见而尽识之非上之人
 好为聱牙倔强以惊拂之也盖其所习者素晓也余
 谓此故为周诰殷盘佶屈聱牙作注脚
 又按向尝习淳化阁帖至文不可解处辄以为有断
 简有缺字不然古今人不相远何至与人手书如是
 既习之日久见其上下相生一笔连注苟间覆其中
 之一字气便不属乃知当时语自尔也惟亲接其手
 书之人读之则解旁人容有弗解者况隔至后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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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悟书难读莫过殷三盘周八诰正叶石林云非作
 书者故欲如此盖当时语自尔岂有如卫宏定古文
 尚书序其中所云哉
 又按唐张彦远名画记昔张芝学崔瑗杜度草书之
 法因而变之以成今草书之体势一笔而成气脉通
 连隔行不断惟王子敬深明其旨行首之字往往继
 其前行世上谓之一笔书其后陆探微亦作一笔画
 连绵不断故知书画用笔同法然则作文何独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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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或问朱子周公作鸱鸮之诗以遗成王其辞艰
 苦深奥不知成王当时如何理会得曰当时事变在
 眼前故读其诗者便知其用意所在自今读之既不
 及见当时事所以谓其诗难晓窃以阁帖中手书亦
 然
  第一百十九
余读焦氏笔乘称家有梅鷟尚书谱五卷专攻古文书
之伪将版行之不果案旌德县志鷟字(阙/) 正德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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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曾官国子学正鹗字幼和一字百一者即其兄求
其谱凡十载得于友人黄虞稷家急缮写以来读之殊
武断也然当创辟弋获时亦足惊作伪者之魄采其若
干条散各卷中其无所附丽者特录于此鷟曰赵岐孟
子尽信书一章注经有所美言事或过若康诰曰冒闻
于上帝甫刑曰皇帝清问下民梓材曰欲至于万年又
曰子子孙孙永保民人不能闻天天不能问于民万年
永保皆不可得为书岂可案文而皆信之哉武成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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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诛纣战斗杀人血流舂杵孟子言武王以至仁伐
至不仁殷人箪食壶浆而迎其王师何乃至于血流漂
杵乎故吾取武成两三简策可用者耳其过辞则不取
之也岐之言云尔平正无碍甚得孟子口气而晚出武
成则言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是纣众自杀
之血非武王杀之之血其言可谓巧矣然果纣众怒纣
以开武王当如史记言武王驰之纣兵皆崩方合兵机
今仅自攻其后必杀人不多血何至流杵且均之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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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与什什伍伍争相屠戮抑独何心且真有如蔡传言
武王之兵则盖不待血刃者非痴语乎私意杜撰之书
既非孟子所见元本而其言又躐居周初致孟子为不
通文义不识事机之人读书误认纣众自杀以为武王
虐杀何其悖哉余谓鷟说善矣而抑未尽也此作伪者
学诚博智诚狡见荀子有厌旦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
易乡遂乘殷人而进诛纣盖杀者非周人因殷人也淮
南子有士皆倒戈而射史记有皆倒兵以战遂兼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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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文方续以血流杵故曰学诚博魏晋间视孟子不过
诸子中之一耳纵错会经文亦何损而武王之为仁人
为王者师甚著岂不可力为回护去其虐杀以全吾经
故曰智诚狡噫抑知数百载后由程朱以迄于今晚出
之书日益败阙输攻锋起而孟子宛若金汤无瑕可攻
有不必如斯枉用其心者哉
 按文心雕龙夸饰篇云是以言峻则嵩高极天论狭
 则河不容舠说多则子孙千亿称少则民靡孑遗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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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举滔天之目倒戈立漂杵之论辞虽已甚其义无
 害也余谓诸说皆可独漂杵之论不然所以孟子特
 为武王辨白正以有害于义此非刘协辈文士所知
 又按贾谊过秦论云秦有馀力而制其敌追亡逐北
 伏尸百万流血漂卤须是追之逐之兵有崩山倒海
 之势祸方酷烈至此若仅仅反攻败北而已孔颖达
 所谓杀人必不多者洵有见因思晚出武成虽敢与
 孟子违而犹阴为孟子地何者孔传云自攻于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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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走血流漂舂杵甚之言非含不可尽信之意乎至
 蔡传则云纣之前徒倒戈反攻其在后之众以走自
 相屠戮遂至血流漂杵史臣指其实而言之无论人
 情兵机不至于此果实至此而孟子犹致疑焉亦可
 谓眯目而道黑白者矣
 又按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此孟子语似当日书辞仅
 血流杵三字未必增有漂字只缘赵岐注云尔晚出
 书与之同故可验其出赵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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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缁衣尹告曰惟尹躬天见于西邑夏郑注云天
 当为先晚出书即是先字其出康成后何待云但左
 传哀十八年夏书曰官占唯能蔽志昆命于元龟杜
 注云昆后也言当先断意后用龟也晚出书陆德明
 所见之本乃是唯克蔽志孔颖达所见本则与今同
 是先字然则此书又出元凯后乎曰非也元凯左氏
 集解成在太康元年吴平之后晋已有天下十六年
 此书出魏晋间岂得预窥杜注窃意元凯前贾逵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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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虔王肃辈皆注左氏容有先断人志之说晚出书因
 之尔
 又按朱子于此章引唐子西之言曰陶弘景知本草
 而未知经注本草误其祸疾而小注六经误其祸迟
 而大余谓注本草误以药物杀人之身注六经误以
 学术杀人之心杀人之身人即知戒杀人之心心与
 印板相似传染无穷此其祸有不待较别者
 又按梅氏鷟尝谓朱子之明过于郑侨晋人之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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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校人朱子如子产曰得其所哉者不一而足也因
 叹朱子总缘被压古文不复致疑虽以此章血流杵
 孟子明著为武王事朱子犹谓孟子设为是言试思
 武王本无是事孟子何苦设为是言孟子本意为武
 王辨诬反先诬武王而后辨之乎朱子复生今日闻
 此亦应绝倒
 又按上引贾谊言秦流血漂卤参以帝王世纪言长
 平之战血流漂卤战国策言武安君与韩魏战于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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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流血漂卤可知流血漂卤为战胜杀人多者之恒
 辞甚至谊以血流漂杵两加黄帝涿鹿之师益验为
 恒辞而辞所从出却于武成篇当七国时上有好战
 之君下有善战之臣君臣日以杀人为能事而问所
 藉口者则武成也问所护身者则武王也以为昔之
 圣人亦尝云尔奚怪今日孟子于此安得心不为恻
 然口不为慨然所以欲并书废之学者观圣贤此等
 处真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不可视若寻常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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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奈疑经何余曰以论语校之当子贡时载商辛恶
 迹非经即传不似后有他杂乱书而子贡已曰纣之
 不善不如是之甚盖亦以经传之有过辞也夫子贡
 为至不仁之纣末减其罪未闻以为非而孟子为至
 仁之武王力洗其冤反以为议何哉宋世传张浚拜
 曲端为大将端登坛首问浚见兵几何浚曰八十万
 人端曰须是斩了四十万人方得四十万人用论者
 以为果如端言固覆军失地杀身之道也夫兵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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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专在杀哉此念薰蒸决不能兴起辑睦吸引安祥
 因及尉缭子对梁惠王曰臣闻古之善用兵者能杀
 卒之半其次杀其十三其次杀其十一能杀其半者
 威加海内杀十三者力加诸侯杀十一者令行士卒
 笔之于书以杀垂教孙吴亦未有是论也余谓尉缭
 子正七国时人所云古之善用兵古当指三代吾不
 知三代中谁为此杀人手且以善名尉缭子欲售其
 术已不难子虚乌有以成其说况血流杵实出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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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安得不纷纷口实孟子欲并书废之洵为有见我
 故曰世之疑孟刺孟者俱非而孟之疑书废书者确
 也
 又按一人议论有先后互异若南北背驰者黄太冲
 尝谓圣人之言不在文词而在义理义理无疵则文
 词不害其为异如大禹谟人心道心之言此岂三代
 以下可伪为者哉晚而序余疏證两卷则谓人心道
 心本之荀子正是荀子性恶宗旨又谓此十六字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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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学之蠹最甚何相反也其孟子师说中一条又与
 上梅氏说何合也师说云武成甲子昧爽受率其旅
 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
 北血流漂杵是商人自相杀也孟子以至仁伐至不
 仁何其血之流杵是明言武王杀之两意相背则知
 孟子所见之武成非孔安国古文之武成也古文之
 伪此亦一證
  第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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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里友人石子华峙字紫岚一字企齐与予善每著疏
證成或面语或遣信送览正唐人诗所谓为文先见草
者一日谓予古文尚书有舜典汨作九共二十四篇必
且另为卷轴方一亡失遂不复传若与伏生同者三十
四篇何尝不见于唐代余曰诚然但汉艺文志载四十
六卷为五十七篇者内有舜典诸逸篇已釐次于第一
卷隋书经籍志载马融注尚书十一卷郑氏注尚书九
卷皆本杜林古文止二十九篇内无逸诸篇可知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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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于第二卷窃意古文书至东汉始有训注当时大儒
亦止注三十四篇未必及逸书故有时合而为一则如
汉志所载有时离而为二则如隋志所载合则永亡晋
永嘉之乱是也离则仅存晋元帝立郑氏尚书博士是
也因叹向来里中诸子谓书关系不在卷轴篇数且诋
为枉用心此予所不欲与深言者也
 按朱子云孔壁得古文仪礼五十六篇郑康成曾见
 且引其文于注中不知何缘只解十七篇而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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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不解竟无传焉余谓古文尚书二十四篇无注正
 与此同
 又按隋王劭勘晋宋古本曲礼并无稷曰明粢立八
 疑十二證以灭此一句为是唐孔氏疏左氏僖十五
 年传以为古本无曰上天降灾四十七字文十三年
 传讨寻上下文义不容有其处者为刘氏为汉儒增
 加古人注书凡遇一字一句涉伪者不惜出气力与
 之辩盖以天下学术真与伪而已伪者苟存则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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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为所蚀譬犹稂莠之害嘉禾欲护嘉禾也必锄而
 去之方为良农溺音之害古乐欲崇古乐也必放而
 远之方为神瞽故孟子辟杨墨既自鸣其不得已矣
 尤必推广其类以为能有一言及杨墨者即许而进
 于圣门诚惧乎吾道甚孤而气类之不可以不广也
 吾亦愿天下后世读吾疏證者于古文必有致疑苟
 有疑焉断不得以相承既久莫之敢议且或设淫辞
 而助其墨守则荀子所谓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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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辩三善咸备矣其亦斯文之幸也夫
 又按予尝语石紫岚昔人自称有五恨者有三恨者
 予生平独有二恨耳紫岚曰何与予曰皇览冢墓记
 汉明帝朝诸儒论五经误失符节令宋元上言秦昭
 襄王吕不韦好书皆以书葬王至尊不韦久贵冢皆
 以黄肠题凑处地高燥未坏臣愿𤼵昭襄王不韦冢
 视未烧诗书予谓当时此举未行故秦汉后不获见
 孔子六经全文此予之恨者一也大程子为次子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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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撰墓志称其等于生知五岁而夭予谓当时天若
 假之年三代以下可复见生安之圣人卒不获见予
 之恨者二也紫岚曰庄子言儒以诗礼𤼵冢盖有激
 之辞子真欲𤼵人之冢乎予曰观后晋太康中汲郡
 民𤼵魏襄王冢大得古书周易上下篇最为分了齐
 文惠太子镇雍州有𤼵楚王冢得竹简书以示王僧
 虔者僧虔曰是科斗书考工记周官所阙文也古𤼵
 冢以得经典者众矣何疑于宋元之言晋齐上距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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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已远尚完整若汉明帝朝去秦才二百馀岁耳复
 当何如且秦人焚书止焚其在民间者凡诗书百家
 语为博士官所职悉不焚至项籍西屠咸阳始付之
 一炬故论者谓书不亡于秦火而亡于项籍之火然
 虽烬于项籍而冢中所藏者固历历也惟宋元言之
 东汉诸儒听之曾莫以为意失此一时后竟无复有
 可为之时矣噫紫岚曰子之恨固当悬之终古耳
 又按石紫岚尝谓予子于考證之学洵可为工矣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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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要亦可得闻乎予曰不越乎以虚證实以实證虚
 而已忆留京师久日以论学为事有以孔子适周之
 年来问者曰孔子世家载适周问礼在昭公之二十
 年而孔子年三十庄子孔子年五十一南见老聃是
 为定公九年水经注孔子年十七适周是为昭公七
 年索隐谓僖子卒南宫敬叔始事孔子实敬叔言于
 鲁君而得适周则又为昭公二十四年是四说者宜
 何从余曰其昭公二十四年乎案曾子问孔子曰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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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惟昭公二
 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法推是年癸未岁/中积六十五万六)
 (千七百○九日○七刻五月定朔三十一日三十七/刻乙未日已时合朔交泛二十六日三十八刻恰入)
 (食/限)见春秋此即孔子从老聃问礼时也他若昭七年
 虽曾日食入食限而敬叔尚未曾从孔子游何由适
 周有以季武子之丧曾点倚其门而歌来问者余曰
 此子虚乌有之言也春秋昭公七年季孙宿卒孔子
 年十七曾点少孔子若干岁未可知然论语叙其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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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于子路则必若九岁以上也可知孔子年十七时
 子路甫八岁点实不过六岁七岁孩童耳乌得有倚
 国相之门临丧而歌之事檀弓多诬莫此为甚石堂
 陈普极其辨駮犹未及此予聊为补之云尔有以汪
 氏琬诋予亲在不当与渠言丧礼言之为豫凶事来
 问者曰汪氏说固谬但折之须经传有明徵者亦有
 之乎余曰有杂记曾申问于曾子曰哭父母有常声
 乎申曾子次子也檀弓子张死曾子有母之丧齐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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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往哭之案昔者孔子没他日子张尚存见孟子子
 张死而是时曾子方有母丧则孔子在时曾子母在
 堂可知也既在堂胡忍以丧礼相往复若曾子问者
 乎果若汪氏言则曾氏父子乃圣门逆子而世俗以
 为不祥人矣且孔子命伯鱼学礼凶礼次居第二未
 闻举其二而辍不学也惟唐许敬宗李义府以凶事
 非臣子宜言遂焚国恤一篇汪氏得母类是噫士大
 夫议论若此余深为世道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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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石紫岚谓三统历武成篇乃以庶国祀馘于周
 庙在庙献馘似非武王所以待纣古文未必实予曰
 参以周书世俘解当日正有此事但不必如周书已
 甚周书云负商王纣悬首白旂妻二首赤旂乃以先
 馘入燎于周庙宁至于此若王制出征执有罪及以
 讯馘告牧誓明数纣惟四方之多罪逋逃崇长信使
 暴虐奸宄非所称有罪者乎又如戮飞廉于海隅即
 截其左耳来以告先王而明武功之成圣人举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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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光明岂若后世回互者之所为哉
 又按蔡邕论引乐记曰武王伐殷荐俘馘于京太室
 诗鲁颂云矫矫虎臣在泮献馘即自释之曰京镐京
 也太室辟廱之中明堂太室也与诸侯泮宫俱献馘
 焉即王制所谓以讯馘告者也予考之吕氏春秋亦
 有武王归乃荐俘馘于京太室之语此乐记非今乐
 记或河间献王与毛苌等所作二十四篇或断取十
 一篇之馀如奏乐乐器等篇皆见艺文志今不传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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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得见之及引之然则祀馘实系武王事班班若是
 不为孤證云
 又按尝与石紫岚论经之伪者由后人经学未精故
 听其乱真若人人能精伪者何容厕足其间乎虽然
 经学之难精自孟子来而已然矣紫岚深讶其说余
 曰孟子言水注江则不合于禹贡服齐疏则不合于
 仪礼讨不伐则不合于周礼大司马虽有曲为之说
 者左传哀九年吴城䢴沟通江淮自是江淮始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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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盖据哀公后吴王夫差所掘之道以为禹迹不
 知亦非然也杜预注谓引江水东北通射阳湖西北
 至宋口(宋当作末今山阳县/北五里之北神堰也)入淮与孟子排淮入江
 者不合直至隋开皇七年开山阳渎大业元年开䢴
 沟皆自山阳至扬子入江水流与前相反盖至是孟
 子之言始验岂得谓误由左氏特禹贡未精熟耳又
 有曲为之说者滕文公于父当斩衰不齐而云齐疏
 者大概语亦犹中庸期之丧达乎大夫圣人是大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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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三年之丧本不止于父母而晦翁云只主父母未
 暇及他之类是也亦非然也檀弓穆公之母卒使人
 问于曾申申对曰哭泣之哀齐斩之情饘粥之食自
 天子达穆公母服齐故首言齐次斩盖并及之不似
 孟子对父遗斩古人文字密如此三年之丧原不止
 子为父母凡嫡孙承重者为人后者父为长子皆然
 适孙承重者是为祖父母之后为人后者为之子皆
 可以父母之丧解之惟父为长子则不可因思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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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服傅曰父为长子何以三年也正体于上又乃将
 所传重也郑康成注谓此言为父后者然后为长子
 三年重其当先祖之正体又以其将代已为宗庙主
 也是亦父母之丧矣圣人之言无不周遍岂似后人
 举一而遗一又三不朝则六师移之六师属天子大
 国仅三军分明天子有讨有伐如何云讨而不伐且
 承以是故二字非文辞病处邪盖只为说诸侯伐而
 不讨遂装上天子讨而不伐以为对案而不觉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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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背要须易为天子有讨有伐诸侯有伐无讨始得
 不然周礼大司马之职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其谓之
 何矣紫岚曰由子之说推之以纣为兄之子而有微
 子启则不合于微子左传华周之妻善哭其夫则不
 合于左传檀弓余曰此却不然此古人连类而及之
 之文也酒不可言食而论语沽酒市脯不食风不可
 言润而系辞润之以风雨马不可言造而玉藻大夫
 不得造车马他若躬稼本稷而亦称禹三过不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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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而亦称稷以至以纣为兄之子本指王子比干而
 亦及微子启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本指杞梁之妻而
 亦及华周之妻皆因其一而并言其一宋王楙所谓
 古人省言之体盖如此初不似今之拘拘此又穷经
 之士之所宜触类而长之者也
 又按尝与石紫岚论今人经解实有胜古人处盖古
 人未定今方定者亦有终归阙疑不得一味尽解以
 为快者凡二条亦留京师时事徐嘉炎胜力过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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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泽赵汸之学黄曰经在致思而已赵曰何谓黄曰
 如礼有五不娶一为丧父长子注曰无所受命近代
 说者曰盖丧父而无兄者也女之丧父无兄者众矣
 何罪而见绝于人其非先王意已姑以此思之赵退
 而精思久之得其说曰此盖宋桓夫人许穆夫人之
 类尔注谓无所受命犹未失若丧父而无兄则期功
 之亲皆得为之主矣以复于黄黄曰甚善以弟论之
 果属宋桓夫人许穆夫人之类不与上文乱家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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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注曰类不正相重乎礼止有四不娶耳乌得五予
 曰然长子盖女子长成者而当嫁而适遭父丧故曰
 丧父长子故曰无所受命此即曾子问昏礼既纳币
 有吉日女之父母死婿弗取事耳胜力不觉击节起
 立曰子可谓天启其衷哉鄞万斯同季野将辑古今
 丧礼名通考以丧服记夫之所为兄弟服妻降一等
 质予曰郑康成解兄弟为族亲贾公彦曰当是夫之
 从母之类乎以弟论二说俱未安曷若以为嫂叔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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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之證予曰可及退而审思嫂叔无服一见于檀弓
 再见于奔丧三见于逸礼果此节为兄妻及叔之服
 则子夏亲作丧服传不应曰夫之昆弟何以无服也
 云云子夏而云云其必非嫂叔服也可知降至晋虽
 有成粲亦曾援此以为宜大功而唐贞观魏徵等议
 加嫂叔服止汎论以恩以情譬继父方同爨不宜恝
 然终不援及丧服记其不得彊为说也可知须当阙
 疑惜不及复语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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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有谓予伐国不问仁人况𤼵冢乎纵从冢中得有
 经籍吾亦不愿观者予曰朱子尝言政和铸造礼器
 并依三代遗法制度精密气象淳古胜聂崇义三礼
 图远甚知潭州日遂申省部乞用铜制之以荐先圣
 政和铸造非从𤼵冢中来者邪
 又按夫之所为兄弟服妻降一等非指嫂叔断断如
 已谓终须阙疑亦未尽甲子春寓东海公碧山堂为
 说礼服中夜精思不觉忽得曰此殆缌麻章夫之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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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母报之注脚乎仪礼明著小功者兄弟之服又
 曰小功以下为兄弟夫之所谓兄弟服即夫之所为
 小功服妻降一等为缌麻也夫之诸祖父母马郑解
 俱未当惟元敖氏以从祖祖父母从祖父母当之夫
 服此二人在小功章妻从夫而服则缌麻是也宛相
 符同惜黄勉斋奉师命以记随经见未及此耳或曰
 上文君之所为兄弟服室老降一等亦可作是解否
 余曰何不可此即凡人大功服也即如贾公彦指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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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为旁期者亦可或曰两兄弟可异解乎余曰中
 庸三年之丧达乎天子是天子全服三年期之丧达
 乎大夫却含有降杀二达字义不同且上康成不尝
 训兄弟为族亲乎夫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
 时季野寓处颇近不敢复语之矣
 又按服问有从无服而有服公子之妻为公子之外
 兄弟注云谓为公子之外祖父母从母缌麻疏云知
 属公子之外祖父母从母者此等皆小功之服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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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者谓为兄弟又一佳證
 又按季野称其师馀姚黄氏经学为致精示余答万
 季野丧礼杂问中有问郑康成谓天子诸侯左右房
 大夫士直有东房西室陈祥道因乡饮记荐脯出自
 左房乡射记边豆出自东房以为言左以有右言东
 以有西则大夫士之房室与天子诸侯同可知朱子
 心颇然之而未敢决今将从祥道何如黄氏答此恐
 不足以破郑说所谓左房者安知其非对右室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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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所谓东房者安知其非对西室而言也顾命胤之
 舞衣在西房兑之戈在东房天子诸侯之两房经有
 明文士既有西房何以空设无一事及之耶余曰仪
 礼固曾及之何得谓无季野愕然余曰聘礼君使卿
 皮弁还玉于馆宾南面受圭退负右房而立是时宾
 馆于大夫之庙此右房非大夫庙所有乎季野曰据
 贾公彦以为于正客馆非庙余曰更證以下文公馆
 宾宾辟康成注凡君有事于诸臣之家车造庙门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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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贾疏云以其卿馆于大夫之庙此馆则是诸臣之
 家已不能掩前说之非且古者天子适诸侯必舍其
 祖庙卿馆于大夫大夫馆于士士馆于工商皆庙也
 无别所为馆舍惟侯氏觐天子赐以舍非庙聘礼安
 得与之同昌黎尝苦仪礼难读今观康成以下诸公
 议论得毋并仪礼未之读耶季野益不悦
 又按礼记曾子问有公馆私馆之别公馆凡二一是
 公家所造之馆即贾所谓正客馆一仍是卿大夫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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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为君所使停舍者即为公馆聘礼一篇自卿致馆
 宾即馆后有司入陈注云入宾所馆之庙揖入及庙
 门注云舍于大夫庙卿馆于大夫注云馆者必于庙
 皆曾子问后所称之公馆非前所称不得以公彦曲
 说为藉口
 又按余向谓诸侯三门每门各有一朝郑康成谓外
 朝当在大门外大门者库门也以公食大夫拜赐于
 朝无宾入之文聘礼以柩造朝无丧入之文为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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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祥道则谓大门外乃经涂非朝位也语最破的然
 亦未即以聘礼折之愚请折之曰案聘礼宾入竟而
 死是宾在路死未至国则以柩止于门外若宾死未
 将命是宾已至馆特未行聘亨之事而死则以棺造
 于朝夫一曰止于门外一曰造于朝分明死有不同
 而所以达君之命者亦各异处岂得合而一之或曰
 诚然但上文厥明讶宾于馆宾皮弁聘至于朝宾入
 于次下方叙公迎宾于大门内又曰宾入门左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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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内入门左證之则知朝在大门外康成犹朱引此
 余曰宾皮弁聘至于朝聘至于朝四字为一篇之纲
 不与下涉下方条析其事曰宾入于次不然次固在
 大门外而大门外即朝当直接入于次不得另以宾
 字起矣公食大夫礼宾朝服即位于大门外如聘大
 门外指次言不指外朝亦可證聘礼此朝字为虚且
 上不又有劳者遂以宾入至于朝先言入后言朝之
 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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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季野称书集传谓今书传注所以独少者缘压
 于蔡氏予以为不然因偶摘逆子钊于南门之外蔡
 传作路寝门外不知南门即下应门蔡盖徒袭用伪
 孔传而不顾与明堂位榖梁传不合不博考之故善
 乎陈祥道有言天子雉门阍人谓之中门犹应门书
 谓之南门尔雅谓之正门路门书谓之毕门师氏谓
 之虎门盖中于五门谓之中门前于路门谓之南门
 𤼵政以应物谓之应门门毕于此谓之毕门画虎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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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谓之虎门则门之名岂一端而已哉弟谓尚不止
 此应门谷梁传亦谓之南门曰南门者法门也范宁
 注法门谓天子诸侯皆南面而治法令之所出入故
 名法门考工记注谓之朝门路门大仆谓之大寝之
 门又谓之宫门师氏注谓之路寝门小宗伯注谓之
 殡门书以成王之殡在焉谓之庙门是也
 又按仪礼十七篇言右房者二言左房者亦二右房
 见聘礼经文为大夫之西房见记文则诸侯之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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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左房见乡饮酒记为大夫东房见大射仪又诸侯
 东房分明有左有右由于有东有西天子诸侯大夫
 士之制并同吾犹憾祥道能虚会未能实證尔
  第一百二十一
癸酉冬薄游西泠闻休宁姚际恒字立方闭户著书攻
伪古文萧山毛大可告余此子之廖称也日望子来不
可不见之介以交余少余十一岁出示其书凡十卷亦
有失有得失与上梅氏郝氏同得则多超人意见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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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手自缮写散各条下其尤害义理者为录于此论威
克厥爱允济四句曰此袭左传吴公子光曰吾闻之曰
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任威灭爱之言必是祖述桀
纣之残虐而云者且又出乱臣贼子口其不可为训明
甚光所与处者鱄诸之辈所习谋者弑逆之事焉知诗
书者耶后世申商之法厥由以兴今作伪者但以吾闻
之曰为书辞不知既载圣经生心而害政𤼵政而害事
罪可胜诛乎李卫公问对臣按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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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则不服己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此言凡将先有
爱结于士而后可以严刑也若爱未加而独用峻法鲜
克济焉太宗曰尚书云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
功何谓也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
加于先爱救于后无益于事矣故惟孙子之法万代不
刋案卫公问对亦系假托然尚知辨正尚书之非可为
有识又东坡书传先王之用威爱称事当理而已不惟
不使威胜爱若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又曰不幸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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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宁僭无滥是尧舜以来常务使爱胜威也今乃谓威
胜爱则事济爱胜威则无功是为尧舜不如申商也而
可乎此胤后之党临敌誓师一切之言当与申商之言
同弃不齿而近世儒者欲行猛政辄以此藉口某不可
以不辨案苏氏駮辨可谓当矣其所斥近世儒者必王
安石与盘庚传后之君子同论小大战战四句曰据说
我若不除桀桀必除我是汤之伐桀全是为自全免祸
计非为救民涂炭也若圣人果非以救民为亟则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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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子自宜生死惟命岂可作平等一辈观为此先𤼵制
人之策耶说得成汤全是一片小人心肠绝不知有君
臣之分者殊可怪叹如此实乃增汤之惭岂惟不能释
汤之惭已乎论将告归曰此既造为复政因造为告归
下又有今嗣王新服厥命语则是太甲归亳后尹辄翩
然归矣殊谬不然君奭曰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保衡
伊尹也襄二十一年左传曰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无
怨色是尹奉太甲归后作相之日方长今据其说伊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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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太甲初丧时即放之而自摄奉太甲归后旋即复政
若始终竟未尝相太甲者太甲去而我留太甲来而我
去何相避之深也唐孔氏曰殷本纪云太甲崩子沃丁
立沃丁序云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则伊尹卒在沃丁之
世汤为诸侯已得伊尹比至沃丁始卒伊尹寿年百有
馀岁此告归之时已应七十左右也案孔疏伊尹以百
馀岁之人七十左右未名为老太甲后为贤君称太宗
享国绵长乃竟置伊尹于不问未尝一日留相王室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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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亦优游私邑安享以没而终其身恝然其君盖万万
无是理也
 按第二卷论凡我造邦五句为袭国语姚氏与余同
 尤相𤼵明曰作伪者误以文武之教令为汤之教令
 所谓张帽李戴者是其原文以天道赏善而罚淫领
 句下用故字接曰故凡我造国无从非彝无即慆淫
 各守尔典以承天休彝字即应上善字慆淫即应上
 淫字天字即应上天道今割去领句别置于前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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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句全失照应剽敚古义既已乖舛不符又复隔越
 不贯胡其至此耶
 又按第一卷论兼弱攻昧四句为袭左传亦不若姚
 氏𤼵明之尽但认仲虺四语为仅四字与余不同耳
 曰取乱侮亡填左传引仲虺语兼弱攻昧及推亡固
 存皆袭左传语邦乃其昌仿左传国之道也国之利
 也等语宣十二年随武子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
 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子姑整军而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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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犹有弱而昧者何必楚仲虺有言曰取乱侮亡兼
 弱也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武曰无竞惟
 烈抚弱耆昧以务烈所可也案左传惟取乱侮亡一
 句为仲虺语兼弱攻昧为古武经语故引书以明兼
 弱引诗以明耆昧又引诗以明抚弱耆昧也若书辞
 果有兼弱攻昧取乱侮亡二句左传安得分取乱侮
 亡句为仲虺之言分兼弱攻昧句为武之善经乎又
 安得以兼弱攻昧句为提纲以取乱侮亡句为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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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此弊窦之瞭然者(孙文融批点左传云仲虺之诰/中原有兼弱二字此以作断语)
 (觉未妥阅此不觉捧腹夫左氏之文为千古绝调安/有此未妥之义留后人指摘乎使左氏受冤久矣今)
 (日始/雪)又襄十四年中行献子曰仲虺有言曰亡者侮
 之乱者取之推亡固存国之道也襄三十年子皮曰
 仲虺之志云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推亡固存国之利
 也皆仅有取乱侮亡无兼弱攻昧足以为證其曰乱
 者取之云云孔疏谓取彼之意而改为之辞其言非
 本文是也推亡固存一句亦是从上亡字增出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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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释书辞故曰国之道也国之利也今将推亡固存
 句一并凑作书辞而于国之道也等句改为邦乃其
 昌以取协韵而已总之中间惟填传引逸书四字上
 下皆是将两处传文割剥联缀既使经如补衲复使
 传无完肤矣
 又按姚氏好以左氏駮古文与余同其论同力度德
 二句引昭二十四年传刘子谓苌弘曰甘氏又往矣
 对曰何害同德度义大誓曰纣有亿兆夷人亦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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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余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是同德度义本苌弘语
 所以兴起大誓离德同德之义也今贸贸不察袭左
 此语于引大誓之前而又列诸泰誓中岂有同德度
 义为大誓之辞而下接以大誓曰耶古文袭左其显
 露败阙多此类但左氏之书岂能掩人不见而天下
 万世人日读左氏之书卒亦无釐订及此者何也杜
 预注度谋也言唯同心同德则能谋义子朝不能于
 我何害其义本与逸书四句联属今将逸书四句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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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置于中篇此下接之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
 臣三千惟一心彼有德字兼心字此仅有心字无德
 字全不照应又增同力度德一句以配合同德度义
 左氏度字本谋度之度今作揆度之度同力度德犹
 可解同德度义便不可解矣而孔传乃彊为之解曰
 德钧则秉义者强夫德既钧矣又何谓之秉义乎岂
 义在德之外更居德之上乎岂纣与武之德钧而武
 独为秉义者乎即如其解又何以兴起下引大誓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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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同德之义乎种种迷谬摘不胜摘刘炫左传注案
 孔安国云德钧则秉义者彊苌弘此言取彼为说必
 其与彼德同乃度义之胜负但使德胜不畏彼彊故
 即引泰誓而劝其务德杜为不见古文故致此谬颖
 达曰彼尚书之文论两敌对战揆度有义者彊此论
 甘氏又往既不能同德何能度义属意有异与书义
 不同刘以为杜违尚书之文而规其过非也案刘炫
 反据伪传以诋杜之非颖达又駮刘注以證杜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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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孔诸君皆不幸生古文之后徒作此纷纭耳
 又按论惟有惭德引襄二十九年传季札曰圣人之
 弘也而犹有惭德案札之观乐闻声审音即能知帝
 王之德辨众国之风史迁称其见微而知清浊是也
 自虞夏以迄春秋皆札自为论撰绝无一语扳据诗
 书之文若谓尚书先有此语而札乃扳据为说安在
 其为知乐耶其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与
 犹有惭德正是一例句法若是则文王亦当自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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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憾耶札之此语乃是评汤之韶濩即如孔子谓武未
 尽善意(邢邵甘露颂乐无惭德沈约谢示乐/歌启观乐帝所远有惭德皆足證)若是则
 武王亦当自为未尽善耶今误以评乐之言加之成
 汤之身而仲虺释之史臣书之将圣人青天白日心
 事全驱入模糊暧昧之乡岂不重可叹耶又曰圣人
 之道顺时而已时当揖让则为揖让时当征诛则为
 征诛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是俯仰皆无
 惭矣苟有丝毫之惭圣人必不为之观汤誓今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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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之辞及论语玄牡昭告之语岂是抱惭负恧者耶
 又按论至治馨香感于神明亦引僖五年传曰详宫
 之奇原文所谓馨香本属黍稷而言黍稷者本属祀
 神言意谓祀神所重在德苟有德矣其馨香非第黍
 稷而已乃明德之馨香也今其上既无黍稷字宇然
 曰至治馨香夫馨香于至治何与耶此处既不言祀
 神事下又突然曰黍稷非馨夫黍稷于治民何与耶
 种种述谬皆为吞剥周书成语故余读三国志张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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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纮笺曰自古有国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
 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窃以此伪作者之所本
 又按论古文袭今文之误处曰无逸篇乃或亮阴三
 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说命上则亮阴三祀既免
 丧其惟弗言以为相表里矣不知无逸其惟二字本
 是承接上句三年不言语气则上句不言二字不可
 删也又是唤起下句言乃雍语气则下句言乃雍不
 可删也今上下皆删独留此句其惟二字竟无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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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气不完何以便住又曰咸有一德后非民罔使民
 非后罔事本仿国语夏书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
 无与守邦礼记太甲曰民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民
 无以辟四方但二者皆以民非后在上兴起下后非
 民乃是告君语义今倒置之则是告民语义不容出
 伊尹对太甲之口矣
 又按论蔡传之误曰臣下不匡其刑墨安国传墨刑
 凿其额涅以墨颖达疏犯颜而谏臣之所难故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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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谏之刑以励臣下此特据伪孔传杜撰别无所出蔡
 氏引刘侍讲曰墨即叔向所谓夏书昏墨贼杀皋陶
 之刑贪以败官为墨案左引夏书谓昏墨贼三者皆
 当杀非刑名也此云其刑墨乃五刑涅额之名也且
 此非贪罪作伪者原自不引左传其意欲以为不谏
 者有刑然又以不谏之刑本无所出因之姑从轻典
 云尔刘氏以左传宜杀之墨解伪书涅额之墨是伪
 书之墨本是刑名者反不谓之刑名左传之墨本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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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名者反谓之刑名矣何两误也
 又按余尝以六韬三略李卫公问对尽伪书兹读井
 观琐言已知有先我而駮及者曰宋戴溪将鉴博议
 乃极称三略通于道而适于用可以立功而保身且
 谓其中多知足戒贪之语张良得之用以成名谓问
 对之书兴废得失事宜情实兵家术法灿然毕举皆
 可垂范将来以瑗观之问对虽伪然必出于有学识
 谋略者之手东坡云问对是阮逸伪作三略纯是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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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老氏遗意迂缓支离不适于用其知足戒贪等语
 盖因子房之明哲而为之辞非子房反有得于此也
 盖圯桥授受之书亡矣此与所谓素书皆赝本如曰
 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谓夺其威废其
 权也皆取诸旧史而附会之痕迹宛然可见而戴亟
 称之无乃未之思与或谓汉建武二十七年诏已援
 黄石公记柔能制刚弱能制彊语则此书之传亦远
 矣余曰安知非作三略者反用汉光武诏以充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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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善夫朱子论孔丛子因曰天下多少是伪书开眼
 看得透自无多书可读其亦上数书之谓与
  第一百二十二
  第一百二十三
  第一百二十四
  第一百二十五
  第一百二十六
  第一百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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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上并阙
  第一百二十八
或问孔安国之从祀在唐贞观二十一年实以古文尚
书今子既辩古文尚书经与传皆属假托然则安国之
从祀亦可得而去乎余曰唯唯否否安国之尚书诚假
托然其于经籍之功亦有不可得而泯者如孝经二十
二章传至梁始亡论语二十一篇何晏时虽不传而今
论语注有所谓孔曰者即安国之辞是其有功于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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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泯也礼古经五十六篇十七篇与高堂生所传正
同馀三十九篇谓之逸礼哀帝时欲立学官不果郑康
成本习小戴礼后以古经校之取其义长者为郑氏学
今郑注有所谓古文作某即安国之本所谓今文作某
者乃从安国本也逸礼三十九篇唐初犹传诸儒曾不
以为意遂燬于兵而吴澄所纂逸经八篇犹安国之遗
也是其有功于仪礼不可泯也礼记未详篇数然汉志
亦谓自孔壁得之伏生今文盘庚三篇合为一康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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诰合于顾命安国古文出始分析酒诰召诰率多脱简
刘向以中古文校之始复完备是即其有功于今文尚
书亦不可泯也且论其生平固无得而訾议也考其世
系固先圣之嫡𣲖也其从祀乌得而废诸愚于是有感
于汉从祀诸儒矣伏生以尚书二十八篇祀宜也高堂
生以仪礼十七篇祀宜也毛苌以传诗三百五篇祀亦
宜也独杜子春以周礼后苍以礼记则有可得而议焉
者杜子春为刘歆门人永平初尚存能通其读郑众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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逵往受业焉马融郑康成之传注皆始于此是以为有
功周礼而不知其功于周礼与杜林之有功古文尚书
差相等耳固未殊绝也何以言之创始者难为功继起
者易为力当秦火绝灭之馀而能存亡保缺抱圣人之
遗经独传于世如伏生高堂生之功岂不为殊绝哉至
王莽乱尚不至如秦火之甚故论实有功于周礼其惟
河间献王德乎河间献王始开献书之路得周官五篇
阙其冬官一篇购以千金不得取考工记以补其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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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六篇奏之藏于秘府哀帝时刘歆校理秘书始著于
录略而后有门人杜子春能通其读溯厥渊源实自献
王故论周礼之功进河间献王德于两庑而罢杜子春
可也且河间献王之功亦不细矣据汉志及隋经籍志
则礼古经出孔壁者安国得而献之出于鲁淹中者献
王得而献之孝经十八章献王所得颜芝之本也(见邢/炳疏)
记百三十一篇献王得七十子后学之书也立毛氏诗则
毛苌为之博士立左氏春秋则贯公为之博士济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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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乎西京之儒者未能或之先也其从祀乌得而舍
诸后苍之从祀在嘉靖九年张孚敬(是年尚名璁/兹从赐名)枋国
大正祀典黜戴圣而进后苍推孚敬之意以春秋三传
有左氏公羊氏榖梁氏尚书今文有伏生古文有孔安
国毛诗有毛公独三礼仪礼有高堂生周礼有杜子春
而礼记有戴圣今戴圣以赃吏见黜不可不思一人以
补之于是见艺文志有讫孝宣世后苍最明戴德戴圣
庆普皆其弟子儒林传有仓说礼数万言号曰后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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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记授大戴小戴遂以后苍者为有功礼记而祀之不
知后苍之明礼亦明高堂生之仪礼耳其与礼记固绝
不相蒙者也今世俗槩以礼记为曲台记此语不知何
所自来而孚敬亦从而靡甚矣孚敬之不学也郑康成
六艺论谓高堂生以礼授萧奋奋授孟卿卿授后苍苍
授戴德戴圣是为五传弟子所传皆仪礼也又谓戴德
传记八十五篇则今大戴礼记是戴圣傅礼四十九篇
则此礼记是礼记之在西汉原不立学官即大小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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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亦不见艺文志东汉后马融卢植郑康成始各有解
诂通为三礼焉故若论礼记之功虽罢后苍可也或曰
汉儒罢祀皆以过刘向以诵神仙方术罢贾逵以附会
图谶罢马融以党附势家罢何休以注风角等书罢今
杜子春后苍子安得以过而罢之余曰无过者虽罢仍
改祀于其乡若杜子春后苍者依卢植郑康成之例祀
于乡可也或曰毛苌为河间献王博士属有君臣之分
而并列两庑间魂魄其能安乎余曰吾思之稔矣子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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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圣不先父食则臣虽齐圣不先君食可知也当仍毛
苌于两庑而进河间献王德于启圣祠位次在颜曾孔
孟孙四先贤之下周程朱蔡四先儒之上亦称曰先儒
可也呜呼余之为斯论也自以为不可复易昔程敏政
当弘治初元上疏议孔子庙庭祀典孰者当存(左氏高/公羊)
(榖梁赤堂伏胜杜孔安国申毛/苌 高 生 子春 枨)孰者当罢(戴圣/贾逵) (刘向/马融)
(何休寮王肃冉王弼何杜预瑗申党放/公伯 秦 颜 蘧 林)孰者当进(后苍/王通)
(胡/瑗)孰者当改祀于乡(郑众范卢植蘧郑康成放服/虔 宁 瑗 林)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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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迁配于启圣(颜无繇孟曾点/孔鲤 孙氏)与从祀启圣(程珦/朱松)凡三
十九人俱不果行逮嘉靖朝张孚敬枋国始一一如其
议以行之论之定者不行之于己犹可行之于人不行
之于一时犹可行之于后世如此余之为斯论也深所
望于后之君子哉
 按程敏政疏亦谓后苍有功礼记宜与左氏伏生等
 一体从祀则张孚敬之误不独误读汉书亦缘敏政
 有以先之不特此也以郑夹漈之博奥犹谓汉世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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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传授皆以曲台杂记故二戴礼在宣帝时立学官
 周礼仪礼世虽传其书未有名家者此何异说梦乎
 篁墩一疏援经据义出入凛如秋霜虽未见行当代
 犹获见赏异时故孚敬于其原疏之外所特进者一
 人欧阳修从前祭酒谢铎之议黜革者一人吴澄从
 今举人桂华之议从祀启圣祠者一人蔡元定愚窃
 有议焉者欧阳修从祀虽称其卫道之功同于韩愈
 而实以濮园之议合于己私故孚敬得而进之当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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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六年上已欲进欧阳修缘费宏杨一清不可而止
 是当日君臣固未敢毅然行也至孚敬则行之不恤
 矣吾恐后世之君子有以议其短长也愚尝考郑康
 成生平与卢植同无过而植经解已不传康成尚大
 显于世即其于三礼之功亦不细为当日计者康成
 仍宜留既而思之康成最惑溺纬书纬书起于成哀
 之后东京尤盛为儒宗者正当引圣经以折其妄而
 反援以證经是信经不若信谶纬也贾逵以附会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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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谶罢矣何休以注风角等书罢矣不罢康成无以服
 贾何之心改祀于乡亦可谓得其平者矣凡余议从
 祀诸儒皆平心易气不敢有一毫私喜怒于其间良
 以此质鬼神俟后圣之事也今孚敬以濮议之唾馀
 一旦膺主眷擅国柄遂敢进其所私喜之人于庙庭
 而又杀先师之佾舞笾豆为不同天子名之曰不敢
 上儗乎事天之礼不知德足配天何不可事以事天
 之礼乎且成均者天子释奠尊师之地也以天子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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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师而用天子礼乐又何不可之有乃孚敬以意
 为降杀乎噫孚敬以势力压天下之人俾不敢议其
 大礼而又欲以势力压万世之人俾不敢复议其祀
 典也哉
 又按逸礼三十九篇谓唐初犹传天宝之乱遂燬于
 兵出草庐吴氏说不知何所自来独朱子文集及语
 类有唐初其书尚在一语与他语互异因遍考隋经
 籍志新旧两唐志俱无礼古经五十六篇或逸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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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篇之目仅存者今仪礼十七篇而已贾公彦疏
 周礼仪礼于郑注所引逸礼处不能辨出何书孔颖
 达疏月令能知所引为中霤礼文矣然亦不言具存
 则可證唐初无现传之事也安国壁中所得实止论
 语孝经尚书礼经四部无礼记今云然者亦偶本汉
 志余又曾疑汉志鲁共王坏孔子宅一段礼记记字
 为衍文或经字之讹因颜注未明故未尽削去实非
 属定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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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周礼废兴序云王莽时兵灾并起刘歆弟子丧
 亡徒有里人河南缑氏杜子春尚在盖杜子春乃缑
 氏县人非缑为人氏与杜子春各为一人隋志讹云
 河南缑氏及杜子春受业于歆因以教授郑夹漈因
 之遂谓礼有缑氏要钞四卷不知此见隋志及唐经
 籍志俱为礼记要钞注云缑氏撰似是六朝人唐艺
 文志则名缑氏要钞六卷为宋戴颙撰岂东汉初书
 乎郑之妄多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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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隋志云河间献王得仲尼弟子及后学者所记
 一百三十一篇献之亦讹汉志于此记注云七十子
 后学者所记盖七十子既丧源远而末益分其时之
 学者各撰所闻故多杂隋志误会增及字遂画为二
 样人与杜子春同请更證之汉志于王史氏二十一
 篇下亦注七十子后学者刘向谓王氏史氏六国时
 人则七十子后学者六字岂有仲尼弟子在内哉
 又按以后氏曲台记为即今礼记误实始徐坚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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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记坚云见礼记正义今礼记正义无斯语坚复误
 又按石华峙紫岚告余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谓如颜
 曾子思配飨庙庭而路晰伯鱼反下从两庑之类非
 谓并列于两庑者并列两庑若河间献王毛苌虽君
 臣一统于先师之尊左昭右穆如宗庙行列未觉不
 可余曰蔡元定父子不两祀之乎紫岚曰周辅成程
 珦朱松皆以子贵故宜从祀启圣若蔡元定自有功
 圣门非以子后重者仍宜改祀于两庑可也余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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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诚是吾为子识之
 又按程珦朱松从祀程篁墩称其子之学开于父一
 首识周濂溪于属吏之中荐以自代而使二子从游
 一临没时以朱子托其友胡籍溪而得程氏之学且
 珦以不附新法退矣松以不附和议奉祠矣历官行
 已咸有称述若周辅成者特以万历二十三年湖广
 抚按援珦松之例以进案潘兴嗣亲为茂叔友又据
 其子所次行状撰墓文并未及辅成行实一字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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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贺州桂岭县令赠諌议大夫而已其云多善政者
 疑后人傅会非实窃谓纵实濂溪不由师传默契道
 妙学于其父何与哉而援珦松例耶罢之为宜
 又按程篁墩议孔子弟子从祀据家语而以史记所
 载为后人附益误太史公明云弟子籍出孔氏古文
 近是家语在唐初已非古本见颜师古注窃以二书
 亦未可偏废史记七十七人有公伯寮秦冉鄡单则
 家语所无家语亦七十七人别以陈亢琴牢县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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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数合而计之整八十人嘉靖九年公伯寮以愬子
 路沮孔子罢宜矣但秦冉颜何以不载家语罢则大
 非二人宜复祀且颜何特不见篁墩所据家语而未
 尝不载唐小司马时家语见史记注程氏亦考未详
 又两庑不见有县亶或以县亶即鄡单亦非宜补入
 以合家语如是而孔子所谓受业身通者皆全具矣
 他若石室图有蘧伯玉林放申枨篁墩以枨即史记
 申党宜存枨去党合论语蘧伯玉在所严事林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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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鲁人未闻在弟子之列改祀于乡此则最为论之
 持平无容更议云
 又按七十子之祀既定仍有可议者三一罗从彦李
 侗皆万历四十一年进今天下学宫尚未通祀宜诏
 谕之一朱子门人蔡沈以书集传进而黄干直卿所
 编丧祭二礼尤精博出蔡上行谊首为朱子推重亦
 宜进一程子门人有杨时朱子门人有蔡沈岂有曾
 子高弟公明仪见祭义注者孟子高弟乐正克见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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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配飨者反在两庑之外乎诚为阙典或曰其位次
 若何余曰公明仪在先儒左氏之上乐正克在榖梁
 氏之下皆称先儒可也
 又按孟子之父孟孙氏(孙字宜去方与庙/庭亚圣之氏同)生平行实
 无考以孟子之故迁配启圣祠人无异议则祀典既
 可上及于父亦可下及于子四配中曾子有子曰曾
 申字子西集注以为曾子孙者非贤见孟子宜从祀
 十哲中子张有子曰申详贤虽下于子思却与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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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亦宜从祀或曰其位次若何余曰公明仪既入此
 二子当在公明仪之上亦称先儒盖仪又子张高弟
 见檀弓疏
 又按李侗从祀周木于成化乙巳曾请于朝不果行
 后作延平答问序曰自愧寡陋未考元史从祀之详
 余案元史祭祀志载宋五贤从祀是至正十九年胡
 瑜乞加杨时李侗胡安国蔡沈真德秀五人名爵从
 祀庙庭二十二年已准行矣何后正统初仍以胡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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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入从祀弘治间谢铎徐溥叠以杨时为请议论虽
 正终不知有胜国已行故典然则明臣之寡陋大抵
 尔尔窃以如木之能自愧者亦罕其人矣
 又按十哲颜子居首颜子既配飨以曾子当其数而
 居子夏之下后曾子又升配飨在宋度宗咸淳三年
 人以为必有若进矣已而进子张子张不愧也窃思
 有若终不可屈两庑但难位置之偶读王伯厚论语
 考异曰有若盖在言语之科宰我子贡之流亚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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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为断快哉论也
 又思两庑有公西华以孟武伯问仁子路曾晰等侍
 坐章观之其政事之才实与由求并岂宜屈此因思
 当上请于朝广而为十二哲如是而德行有三人焉
 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亦三人焉宰我子贡有若
 政事亦三人焉冉有季路公西华文学亦三人焉子
 游子夏子张或曰子张之属文学也何居余曰程篁
 墩议王通胡瑗从祀断以程朱之言愚则终始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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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子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一体他日子夏子
 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皆孟子之言也位置正宜于
 此不然孟子之言反不若程朱矣
 又按王通胡瑗从祀程篁墩断以程朱之言是已但
 朱子近思录第十四卷载论圣贤诸子之语自孔子
 下十有六人尽入从祀虽荀卿扬雄入而未终终不
 似诸葛孔明尚阙焉有待者窃以程子称其为王佐
 为儒者为庶几礼乐可谓至矣复讨论得陈氏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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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有云学须静其旨与寂然不动通乎集众思其道
 与舍己从人近乎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罪废人而
 人感泣其用与不费不庸不怨恊乎持心如秤不为
 人轻重所云廓然大公物来顺应者与诸葛忠武侯
 直孟子而后一人以序飨祀可矣随之九四次孔明
 于伊周程子先得我心哉余谓此段尤先得我心即
 以之作汉诸葛孔明先生从祀议可
 又按孔明而外复得一人曰宋范文正公公宜从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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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屡为议者所归讨论得王氏祎书欲脩仲淹并进王
 氏世贞则欲黜脩而进仲淹诚哉先得我心矣且其
 年最长生于太宗端拱二年己丑胡瑗少四岁生太
 宗淳化四年癸巳邵雍生真宗大中祥符四年辛亥
 周惇颐生真宗天禧元年丁巳司马光生天禧三年
 己未张载生天禧四年庚申程颢生仁宗明道元年
 壬申颐二年癸酉杨时生仁宗皇祐五年癸巳罗从
 彦生神宗熙宁五年壬子胡安国生熙宁七年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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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侗生哲宗元祐八年癸酉然后及朱及张及吕一
 以齿所谓异代者既以序朝而同代者自宜序齿一
 也或曰圣门重道不重齿果尔朱子不应列宋之第
 十三或曰以从祀时先后序果尔胡瑗在明嘉靖始
 入又不应突列周程前凡此皆礼之无可疑者
 又按从祀已入而复罢者皆各以其一实事独荀卿
 生平无可以仅以议论曰性恶是也愚敢援荀卿之
 例及王阳明阳明生平亦无可以亦仅以议论曰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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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无恶是也辩无善无恶者众矣而莫善于万历间
 顾高二公顾端文宪成谓佛学三藏十二部五千四
 十八卷一言以蔽之曰无善无恶七佛偈了然矣故
 取要提纲力剖四字又以辩四字于告子易辩四字
 于佛氏难以告子之见性粗而佛氏之见性微也辩
 四字于佛氏易辩四字于阳明难在佛氏自立空宗
 在吾儒则阴坏实教也其言曰自古圣人教人为善
 去恶而已为善为其固有也去恶去其本无也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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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工夫如是其致一而已矣阳明岂不教人为善
 去恶乎然既曰无善无恶而又曰为善去恶学者执
 其上一语不得不忽下一语也何者心之体无善无
 恶则凡所谓善与恶皆非吾之所固有矣皆非吾之
 所固有则皆情识之用事矣皆情识之用事皆不免
 为本体之障矣将择何者而为之末也心之体无善
 无恶则凡所谓善与恶皆非吾之所得有矣皆非吾
 之所得有则皆感遇之应迹矣皆感遇之应迹则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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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足为本体之障矣将择何者而去之犹未也心之
 体无善无恶吾亦无善无恶己耳若择何者而为之
 便未免有善在若择何者而去之便未免有恶在若
 有善有恶便非所谓无善无恶矣阳明曰四无之说
 为上根人立教四有之说为中根以下人立教是阳
 明且以无善无恶扫却为善去恶矣既已扫之犹欲
 留之纵曰为善去恶之功自初学至圣人究竟无尽
 彼直见以为是权教非实教也其谁肯听既已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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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虚寂又恐人养成一个虚寂纵重重教戒重重
 属付彼直见以为是为众人说非为吾辈说也又谁
 肯听夫何故欣上而厌下乐易而苦难人情大抵然
 也投之以所欣而复困之以所厌畀之以所乐而复
 撄之以所苦必不行矣故曰惟其执上一语虽欲不
 忽下一语而不可得至于忽下一语其上一语虽欲
 不弊而不可得也罗念庵曰终日谈本体不说工夫
 才拈工夫便以为外道使阳明复生亦当攒眉王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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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曰心意知物皆无善无恶此语殊未稳学者以虚
 见为实悟必依凭此语如服鸩毒未有不杀人者海
 内有号为超悟而竟以破戒负不韪之名于天下正
 以中此毒而然也且夫四无之说主本体言也阳明
 方曰是接上根人法而识者至等之于鸩毒四有之
 说主工夫言也阳明第曰是接中根以下人法而昧
 者遂等之于外道然则阳明再生目击兹弊将有摧
 心扼腕不能一日安者何但攒眉已乎高忠宪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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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方学渐性善绎序曰名性曰善自孟子始吾徵之
 孔子所成之性即所继之善也名善曰无自告子始
 吾无徵焉竺乾氏之说似之至王阳明始以心体为
 无善无恶心体即性也今海内反其说而复之古者
 挏城方本庵及吾邑顾泾阳方谓天泉證道乃王龙
 溪之言托于先师阳明攀龙不敢知窃以阳明所为
 善非性善之善何则彼谓有善有恶者意之动则是
 以善属之意也其所谓善第曰善念云而已所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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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第曰无念云而已吾以善为性彼以善为念也吾
 以善自人生而静以上彼以善自五性感动而后也
 故曰非吾所谓性善之善也吾所谓善元也万物之
 所资始而资生也乌得而无之故无善之说不足以
 乱性而足以乱教善一而已矣一之而一元万之而
 万行为物不二者也天下无无念之心患其不一于
 善耳一于善即性也今不念于善而念于无无亦念
 也若曰患其著焉著于善著于无一著也著善则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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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无则荡拘与荡之患倍蓰无算故圣人之教必使
 人格物物格而善明则有善而无著今惧其著至夷
 善于恶而无之人遂将视善如恶而去之大乱之道
 也故曰足以乱教此方君所忧而性善绎所以作也
 善乎方君之言曰见为善色色皆善故能善天下国
 家见为空色色皆空不免空天下国家见之异则体
 之异体之异则用之异此毫釐千里之判也呜呼古
 之圣贤曰止善曰明善曰择善曰积善盖恳恳焉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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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无之一字扫而空之非不教为善也既无之矣又
 使为之是无食而使食也人欲横流如水之建瓴而
 下语之为善千夫堤之而不足语之无善一夫决之
 而有馀悲夫
 又按阳明之学出于象山象山生平亦无可以亦当
 以其议论曰颜子为不善学是也此语果是则孔子
 为非孔子不非则此语殆无忌惮且荀卿之所以疵
 者在言性恶与孟子相反反孟子者既去反孔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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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可晏然而已乎程子曰既不识性更说甚道余亦
 谓既不识颜子而轻诋之岂真读孟子而有得耶不
 过取其便于己似已处标以为宗不罢象山亦无以
 服荀卿之心曾戏语古人生平有三多扬子云多却
 一莽大夫吴草庐多却咸淳间举进士与李易安多
 一张汝舟均为终身疵不然此二大儒者第取以言
 功于圣门在汉胜董仲舒元胜许鲁斋孰得而撤其
 俎豆两庑之席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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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按陈氏龙正书言孔庙祀典损益更宜得中成化
 中增定佾舞八笾豆十二以益为尊者也嘉靖初易
 像为主易王称师以损为尊者也像非华教而王号
 不足以极隆惟师之尊直与亲并虽天子可以北向
 而事之故嘉靖之损与成化之益实相成也即更大
 成殿为先师庙亦以神明之礼事之岂以庙之称为
 替于殿也帝王所居生称殿死称庙故曰清庙曰世
 庙曰太庙皆神明之也大内寝室有殿子孙祀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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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生人之道也今孔子万世公共之师神明之宜也
 何必如子孙之祀先哉惟兼损佾舞笾豆之数果当
 日言礼者迎附之失应如王世贞议复其旧然世贞
 当日之请所以不行者亦以未阐损益之原在祭之
 者而不在所祭者礼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
 大夫师弟子之义即父子可通也孔子布衣也而祭
 之于太学者天子也天子北面而拜飨之矣顾以所
 祭者布衣而不可八佾乎然则孔子生时固未为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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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王也虽六佾岂其所固有哉故佾之八也笾豆之
 十二也为天子主祭而特隆之于太学者也(此说非/成化十)
 (二年增笾豆佾舞/时诏通行天下)非以帝礼追隆先师也若以帝郡
 邑且不得概祭矣其说为吾所已及者言四配切近
 圣座皆称子盖以后人致敬前贤不以生时师前弟
 名祖前孙名之礼拘也由是言之则闵冉游夏之徒
 侍飨殿侧即两庑之群高第弟子及后世名儒其上
 皆冠以先贤先儒则莫非后人致敬前贤之礼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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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呼名于义未合宜如论语记例路贡游夏及群弟
 子悉以字称如先贤子羽澹台氏子贱宓氏后世诸
 贤有谥者则举而加之如先儒仲淹文中子王氏退
 之文公韩氏宋儒道高者自昔称六子崇祯朝已特
 子之入本朝则敬轩薛文清公敬斋胡文敬公之类
 古者大臣没则锡谥正以易名为之讳也今以后世
 庙祀昔贤反不为讳于义安乎唯大学则天子所视
 本朝从祀诸先生当特于谥前称名如云先儒薛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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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谥文清胡居仁谥文敬之位盖以君临臣不宜字也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此为诸先生体尊主之心也或
 曰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天子批答章疏时呼辅臣为
 先生御经筵呼讲官为先生皆不以名朝夕供职犹
 见敬礼若是况乎列食文庙号跻往哲何必名之第
 曰先儒薛先生谥文清胡先生谥文敬是则用上敬
 下谓之尊贤体天子重道之心也于先代字之子之
 于本朝名不名两著其义惟所取裁言亦可录独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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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左不以字显权且称名不知丘明非左氏也高堂
 生名字偕亡不知伯其字也见谢承后汉书
 又按甲戌首春交王复礼草堂于钱塘示余文庙祀
 典十四议内一议实为吾说所未及者录之略曰宋
 洪迈言孔门高弟颜既配享曾复居堂而二贤之父
 乃列从祀子处父上神灵未安元熊禾言宜别立一
 祠祀圣父叔梁纥而以颜曾孔孟四氏侑食如此则
 可以示有尊而教民孝矣明嘉靖间果如其议三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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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迁配启圣某以为从此类推孔忠非夫子之兄子乎
 公冶长非以子妻者乎南容非以兄之子妻者乎今
 尚列两庑子思之神其能安乎不若迁三贤亦配启
 圣则伯鱼子蔑兄弟也皆启圣之孙公冶子长南宫
 子容姻娅也皆启圣之孙婿分同谊合配享一堂位
 在先贤孟氏(宜改称子方合/先贤称子之例)之上可也
 又按余考得牛弘列传弘有明堂议云案刘向别录
 及马宫蔡邕所见当时有古文明堂礼王居明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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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书皆亡莫得而正王居明堂礼正三十九篇之一
 康成引入礼注者蔡又前于康成故亦引入明堂月
 令论弘云书亡是至隋已不传亦何怪经籍志无其
 目也朱子谓五十六篇礼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
 犹未考及此有曾谓余此疏證自郑康成来所未有
 惜朱紫阳不得见之者盖亦有以夫
 或谓予子既欲近罢阳明远罢象山则居于两公之
 间如白沙者亦应在所罢矣予曰然亦以议论白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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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有云起凭香几读楞严又云天涯放逐浑閒事消
 得金刚一部经生平所学固已和盘托出不为遮藏
 较阳明予犹觉其本色窃以儒如胡安定虽粗然尚
 守儒之藩篱如陆与陈与王虽深却阴坏儒之壸奥
 故一在莫敢废一在必当罢即陈氏龙正赞昌黎亦
 只曰粗粗守正
 或又谓明从祀仅存文清敬斋矣如斯而已乎予曰
 近讨论得四先生学约为薛为胡为罗为高曰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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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以纯粹之资加刻厉之学读书一录力明复性之
 旨胡敬斋认定一敬以接圣学之传罗整庵当心学
 盛行狂澜鼎沸远摘金溪新会以正其源近攻姚江
 增城以塞其流视薛胡两先生力钜而心苦矣高忠
 宪一代正骨力肩斯道凡于学脉几微曲折辨析不
 漏毫芒灵心妙笔又足发之盖四先生者羽翼宋五
 子者也窃以明如整庵忠宪当续入从祀
 又按两庑先贤先儒位次后多凌躐或具疏或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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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皆以亟请釐正以妥在庙之灵为言诚不可已盖
 缘有迁者改者黜者西多于东于是西之先儒左氏
 则躐于东之先贤秦非之上西之汉儒孔安国则躐
 于东之周儒榖梁赤之上甚且以弟而先兄程颐之
 于颢是也以南宋而先北宋朱熹于司马光是也他
 若此尚众愚谓须俟上所议进者悉进无遗贤罢者
 悉罢无倖位然后一堂之上首四配少次十二哲两
 庑之间先先贤若干人次先儒若干人东西对叙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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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递迁一依其朝代及齿不必拘昭常为昭穆常为
 穆如宗庙之制斯可称不刋之典
 又按山阳县学庙新成笾豆放失如式更制有以其
 数来徵余者余漫据续文献通考载明初司府州县
 卫学礼乐如太学答之礼谓笾豆当时循元制笾豆
 各以十也又据成化十二年九月允周洪谟再疏请
 笾豆增为十二六佾增为八通行天下通行天下不
 止国学皆用十二笾豆可知今当嘉靖降杀后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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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十杨开沅用九闻而以明会典所载来曰嘉靖九
 年令南京国子监祭用十笾十豆天下府州县学八
 笾八豆乐舞各止六佾礼固有差等矣为之怃然要
 他日国学复成化制时府州县学降以十固所甘心
 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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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古文疏證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