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杨忠介集附录卷四
　祭文
　　罗洪先
嘉靖庚戌四月三日吉水罗洪先闻斛山杨年兄讣音
为位而哭至于失声九月辛酉朔具越葛息香寄奠灵
筵呜呼痛哉始闻来讣掩耳欲走今将为诔何忍出口
大河在东西华巃嵷以此相招飒然悲风呜呜哀哉

　　杨继盛(号椒山容城人官兵/部员外郎谥忠悯)
呜呼惟公之智足以灼事变惟公之勇足以犯雷霆惟
公之忠足以动人主惟公之诚足以感鬼神惟公之节
足以历窘辱困苦生死而不变惟公之名足以同天地
日月明且久而不朽视彼奸䛕隐密与禽兽草木同归
腐者何啻霄壤则公之死也亦何恨乎方公之北上也
我韩师翁尝以大畜睽卦教之矣既而公用大畜弃睽
卦而不用岂非忠贞刚直之气积于中而不可忍故于

师训有所不暇顾耶始公在狱人皆以为必死乃赖圣
明得以生还及公归家人皆以为天必以寿考报而公
乃竟以忧国成疾死岂非公之忠爱出于天性故在囹
圄如家居在田野如朝宁耶方师翁归致与盛相别也
亦尝以教公者教之矣既而亦违背师训弃睽卦不用
已至于此岂韩门之顽徒乃国家之直臣耶盛责宰相
书内云有一时之富贵有万世之事功有目前之荣辱
有身后之褒贬不惟以义言之其较然分明虽以利言

之其轻重亦较然可惧盛尝自以为平生学问所得力
者在此岂公之所为所见乃先得我心之同然耶要亦
同得师翁不负天子不负所学之教而不敢忘也呜呼
士有旷百世而相感者每歔欷而不可禁况与公同韩
氏之门又同此愚直之心忧怀如海孰为知音安得起
公于九原连床数日共肺肝乎时人有称韩门二杨者
顾浅陋何敢与公并称方公立朝盛尚韦布及盛在位
公已云亡既不得共从王事斩奸佞矣公之完名高节

已不负师翁之教而盛尚留此侥倖不死之身若宇宙
赘疣于公深有愧焉仰天长吁无可奈何行将纳此再
生之身于朝廷从公于九泉之下共大笑大哭一场而
已惟公其相之
　　周　怡
呜呼斛山先生遽至于是耶先生钟宇宙海岳之灵产
终南太华之间居乡建表极于四望立朝矻砥柱于中
流孝弟通乎神明忠信贯乎金石五事之陈先忧表臣

子之寸心七年之系忠诚动圣主之再释元气扶于两
间声光播于四海学士大夫孰不称关西之夫子儿童
妇女罔不识有明之直臣怡僻陋鄙人素仰捐介承乏
畿郡渐悉冲和庚子之秋尽方欣起用辛丑之春初俄
惊被逮怡时不揣狂妄辄草奏章欲叫帝阍而排阊阖
中危母老而焚狂藁壬寅备员谏垣癸卯例同诏狱时
有江西刘工部焕吾君三人一饭必同惟予与君之罪
为重五载万死不二惟君与刘之德是依吉凶同患生

死曷忘清源之别慷慨西行固宜有再聚也涿鹿之分
痛哭东门已兆为永诀乎怡罪逆独深天所不宥至家
旬馀老母长逝泣血三年时犹有江东渭北之思梦魂
千里岂期断闽海秦云之望嗟此讣音胡为乎来哉七
夕前期得全椒戚南玄之报云变在去夏予则得公七
月七日之书手泽宛然直讶其非也又七日得通州胡
仓使之报云变在十月之十四日则不能无惊疑矣人
莫不愿公寿考无疆霖雨苍生盘石宗社植立元气炳

焕斯文而孰忍无故哭公耶嗟嗟我公今果止于是耶
公有仁人君子之心有丈夫豪杰之气有春风之和有
秋霜之烈有河海之大有大华之奇公今果化乎当为
云汉之昭回当为日月之照耀当为霖雨之霶霈当为
雷霆之震动当为龙见当为虎变当为凤德当为麟仁
当骑箕尾而正列星当座紫府而宰司平是皆有可信
乎精一之学必底纯粹尚有渣滓不妨澄彻幽明无间
其尚牗予愚而撤予蔽吾有斗酒藏之三年以待君

开今西望倾酹神其旨饮临风痛哭此情无尽呜呼痛
哉呜呼痛哉
　怡自庚戌春闻讣哭公是夏晴川翁自泰和来吊予
　约明年过泰和同入关予有家难不果又明年壬子
　春予始往泰和至则晴翁先弃予一月矣盖正月十
　二日其讳辰也予痛哭不胜嗟我踽踽数年之间山
　崩川逝我生何为遂往泰和西行今四月二十五日
　始得哭公墓下又改月为端午节忆往岁幽中泛蒲

　酌酒伤今怀古意殊不乐今日乃奠公之墓情复何
　如见公之乡与庐见其孙子见其比邻亲友而公独
　不可见痛复如何公间世之英河岳之灵邦之司直
　学者法程斯人之亡天下之屯远近之人咸谓公未
　死而尚在公之正直浩然真充天地昭日月亘百世
　而独存人之为言岂其无徵予兹东归沽酒一罂烹
　鸡一盂以为公别神其鉴歆
　　刘　魁(号晴川泰和人官工部/郎中公同难讲学者)

呜呼吾兄归化又将及期矣近得令郎子勉书谓于去
岁腊月已归窆于祖茔之侧临终自作墓志书铭旌以
示无忘国恩之意更无一语及家事古人战兢之学至
启手足然后知免若吾兄清明不乱感恩不忘平日笃
志力行至是乃见盖棺论定真无愧于古人矣五月间
往吊讷溪兄母太孺人于宛陵相约明春拜于墓下以
谢五六年教爱之私以致千万里存殁之感然人世风
灯不敢期必兹因舍亲朱武功人便谨具束香薄赙再

申鄙词寄付子勉代为奠告呜呼南山崒嵂渭水悠扬
孰谓先生竟尔云亡哀哉
　　马　理
呜呼惟灵质兮如绳又童蒙兮养贞缘贫窭兮传远羌
挟册兮薅耕值县令兮求胥爰辞役兮入黉继赍粮兮
从师遂时就兮雪萤乃迈征兮大畜敛汇进兮显名载
弹冠兮豸角却甘节兮蘖冰思尊主兮尧舜犯天颜兮
用情忽雷霆兮震怒分捐身兮舍生铁狱深兮孔严夕

桎梏兮朝荆援者戕兮孔多子恸伤兮屡倾仍学思兮
有常忘春秋兮数更在缧绁兮八载荷天明兮尔瞠帝
浩荡兮施仁赦出鸡兮未鸣子感恩兮图报约丽泽兮
心勍胡彼苍兮弗吊殒吾良兮叶轻眺泾川兮畴语向
邰言兮谁聆瞻斛山兮无人遗予独兮焉盟岁既宴兮
临除送灵即兮佳城酹一觞兮祖筵泪随堕兮雨零
　　姚一元(号阙御史/人官)
河岳精英乾坤正气素履清修介操刚毅抗忠言而砥

柱中流安靖节而浮云富贵威震风雷心存泾渭皇恩
浩荡与物同春优游暇豫绝世离尘方期仰斯人以作
范讵意还造化以归真名垂信史德载贞珉予也持节
代巡道经斯地敬仰休风有怀高谊聊陈清庶之仪用
表瞻驰之意灵如有知洋洋来贲呜呼睹北山兮岐嶷
西风日夕兮暮云迷暮云迷兮有时散此恨悠悠兮无
绝期
　　王天爵(号阙西御史人/官陜)

嗟嗟先生华岳钟秀卓荦匪常黄甲翘楚节义文章周
孔寤寐稷契羹墙行行且止远避豺狼天织云锦期补
衮裳躬逢明圣要见虞唐二本盈怀万卷济康其生
也有为而其出也曷尝故炤耀今古轰烈宇宙为生民
帜忠孝为天地扶纲常身畎亩而服勤仲素对皋陶而
尝卧羲皇其中解易解发所未发无愧于关西夫子足
以示训无疆且其身后春秋骚人墨客取之公论并美
三杨先儒所谓一世之短万世之长是当与凌烟大室

相为低昂非特乡先生没可祭于社者耳某生也职忝
同道窃取缥缃执鞭愿切未得星轺侧侍道傍幸司观
风逖眺西方东望先生乡井有泪盈眶缅惟先生正气
泾渭汤汤尚冀斛岭山灵呵护后嗣允昌无计临风赞
诔凌渡飘扬今赖私淑末艾遣人墓祭庶乎发潜德之
幽光呜呼铭在太常董狐流芳象魏五凤并州故乡柏
台堕泪万古甘棠神游八表来格洋洋
　　刘光国(号阙西御史/人陜)

嗟嗟先生其道犹龙河华耀采哲人笃生气培浩然光
分列星昔我肃皇神圣英明御下凛凛日月雷霆公为
柱史义气棱层草奏万言显谏彤庭万言伊何贵戚勋
庸显諌伊何方技纵横帝乃震怒械系狱中众皆失色
公独从容系更九载饭藜羹呜呼艰哉日益穷经蒙
难正志遇坎心亨范滂劲节比干孤忠帝曰惜哉释之
归农优游林麓凤举冥鸿大用未果梁木其倾虽则既
倾正气愈崇帝曰嗟哉恩锡斯隆羽化郊坰川原底平

泰山北斗大节完名子承上命巡视西京爰思哲人苏
苏泪零我牲既洁我酒亦清英灵不寐牖我颛蒙
　　胡　松(号柏泉滁洲人/官阙 同年)
嗟嗟先生盖可谓明室忠贞之臣四海豪杰之士不独
关中一代人物而已始松读前史至主圣臣直之说窃
喜当时二子之有遭其言传至今人士往往诵说称引
之然岂若吾斛山之遭赫焉光宇宙塞四海动天地而
感鬼神若此之烈耶信非主上之圣无以明先生之直

而微先生之直抑何以光扬主上之大圣耶今其事往
矣先生之神陟降下上与日星河岳同流而并著矣独
恨松起废入关弗克及仁贤之存而事焉以匡翼不逮
而敦年好则岂非子孟子之所谓命耶然人如先生要
之未死所望泠泠然来通精诚明启佑以佑公之乡人也
翘跂中山想像拱木何时展拜一副瞻驰呜呼鉴哉
　　王　廷(号阙副使/人官)
呜呼天地正气为道纪纲物得其正麟游凤翔人得其

正至大至刚为忠为孝为贤为良要皆关宇宙之气运
与玄化而翕张不待生而谓之存不随死而谓之亡惟
公天资英迈志气激昂弱冠抱成人之忠读书得体认
之方谓学以希圣为准则而功以治心为康庄言行本
由一致终始念罔弗臧既而主司以明经膺荐里闬以
庐墓表扬其入也为乡俊乂其出也为国祯祥及其茂
登甲科峨峨庙廊目击时事志切赞相食芹效野人之
献徙薪抗徐福之章斥凶豺于当道效鸣凤于朝阳天

下闻公之风恨不能抠衣面炙而请益予也诵公之文
亦不觉义气填胸而慨慷真足以羞未死之奸䛕激立
朝之冠裳壮国家之元气增河岳之精光扶圣学之正
脉续折槛之馀芳迹虽潜于草野望实重于朝堂夫何
一夕西风玉树凋瘁曰正人亡矣岂四蛇之盘足抑二
竖之为殃何报施之乖舛慨天道之茫茫予也始以中
国有人为朝廷贺继以斯文早丧为吾道悲复以斯人
(阙/)　　　　斯民不获被其泽而致怨于彼苍呜呼(阙/)

　　　　　　　可矣苟余行之不迷虽颠沛其何伤
况乎正论(阙/)　圣德昭宣公之志得矣不禄而禄名满
天下声播朝阳公之志行矣亡而未亡有肴在豆有酒
在觞知我生刍之奠冀来格之洋洋
　　林道楠(号阙西御史人/官陜)
呜呼天地正气既大且刚至人涵之手握伦常方其现
身而偶出则为逢比之忠曾闵之孝夷齐之廉九死不
悔而百折何妨及其体受而归全则为说之骑箕胥之

怒涛弘之碧光委形可灭而浩气非亡试睥睨乎千古
非我公乎谁当故其少甘穷约晚录胶庠带耕锄耒穿
壁借光束脩其心金玉其相觉獶虎之易执慨求忮之
非臧嗣观光兮上国渐骤足兮康庄秉素丝于终始严
一介于藩王迨其进秩柱史奋笔皂囊徒为政母而身
未敢许遂执亲丧而庐守墓傍既应特召而赴阙即矢
初志之终偿盟心补衮捐躯抗章精忠贯日烈气凌霜
一则以汾阴之鼎百寝之器乞碎之于堂下一则以采

狗之当沽齐鼠之依社愿得请于上方读公之疏者且
暗然而痛哭流涕公身处之者毅然于赴火蹈汤尊足
锥存剥肤备尝圜扉八载囚服累箱每释经而谈易视
囹圄如福堂天启圣明箕仙降祥青鞋布袜终归故乡
隐居教授泌水洋洋四海望公以祥麟瑞凤何日一呈
其仪彩奈造化厌溷浊之世不足辱公之翱翔故收其
神明以还大化之无尽徒留其芳轨以示后人之永望
楠越在南海仰止不忘幸列西台猥侧班行按接秦中

式公门墙叹仪刑之在目想颜色于屋梁赤衷耿耿亦
有刚肠每怀学步未卜行藏谨穆卜布兹拜公祠下而
述此生平之念于彷佛之觞灵如不昧来格洋洋
　　赵　桐(号峄山绛州/人富平知县)
惟灵河岳之精日月之光性天纯洁气节轩昂妙龄秀
发贤圣行藏秉笔入官经世文章陈谟帝前震声庙廊
人曰先生允忠且刚权邪竟于散落善类卒赖以康惟
明哲炳烛于几先故是非自尔不爽青天白日心事明

彰当宁将大须于柄用姑晦养以至成其所长盛德大
业益为祯祥人方期待行将明扬胡玉楼而骤起遽属
付于大望匪直斯民无禄实为吾道之丧是虽不可易
者穹苍之数而终不可谖者秉彝之良予也景仰高风
未获升堂叨治贵邑幸亲馀芳望神堂以肃颙感莫禁
夫存亡愿言永怀情托椒浆灵其有知来格洋洋
　墓表
　　李　桢(号阙宝司卿人/官尚)

斛山先生身久而名弥白寰宇中有知之士莫不仰之
如泰山乔岳垂首屏息率望而走也先生姓杨氏讳爵
字伯修陜之富平县党林里独户村人世居万斛山阳
因为号故学者称为斛山先生云先生家素贫弘治癸
丑冬十月二十四日母氏诞先生姻氏家姻邻目火光
起骇来视则悬弧室也长美姿容身满七尺颖脱刚方
慎取与嚬笑绝不假人盖其性然也年二十始发箧读
书苦无继晷资尝以薪代灯夙夜罔或不勤每之陇上

耕即挟书并耕而读意欣欣也念人以圣贤为师不为
人下力行孝弟言行秉之忠诚兄靖少参邑掾恶段令
申置重典至是十越年所直指使缉捕孔棘靖逸去先
生徒步百里外申厥冤被逮械递犴狴署邑事丞系辱
之先生从狱中上书辞意激烈尹见而惊礼曰奇郎也
胡至是耶立出之给油薪费督之学年二十八岁闻朝
邑汝节韩先生讲性理学躬辇米往拜其门韩先生睇
先生貌行行壮也欲郤束脩礼父莲峰老人谓曰意若

非凡人数日叩其学诧曰纵宿学老儒莫是过吾几失
人矣既审语言践履铮铮多古人节叹曰畏友也同门
传习者皆自以为不及督学使唐虞佐公校艺连置首
列嘉靖戊子秋应试长安就食馆中突一囊金在候焉
遗金郎至持馆人急先生诘其实举金付之遗金郎谢
寡取先生峻不允敦请家止宿焉是秋以书经掇第三
名诘岁己丑登罗洪先榜第授行人司行人职维天子
使将宗伯封祭仪往宗藩行礼旧藩王重天子使来丰

缛馈送以为常先生行役三年往雍之肃府中州伊府
楚吉府且三仪物俱坚让不受尝自语曰为士饿死不
食人非礼之食冻死不衣人非礼之衣彼虽礼来名重
天子使吾独不重天子使耶昔世宗肃皇帝议尊亲礼
荐绅谴斥者甚众先生上疏臣奉使湖广地方眼睹百
姓多菜色挈筐操刀割莩肉鬻啖道傍假令周公礼文
尽行抑何补于老羸饥馑之艰上之司舍待罪获下民
部发廪赈救一时全活者万计壬辰秋授山东道监察

御史见枋臣弄威福拊心叹曰古人朝拜官而夕上书吾宁
尸台端位誉耀荣耶草奏乡人有窥之者偕亲眤来环视
莫可措手閧以恚白母止之于是浩然请告归母婴疾尪
重脆养医不可瘳癸巳正月卒躄踊号泣柴毁骨立丧葬
一遵家礼庐墓傍三年屩弗蹑城市冬月竹笋生兔驯绕
其径人咸诩为纯孝所感云远近闻公夙学牵率就庐野受
业于是读丧祭礼为诸求教者解惑奄有终焉之志服阕
坚卧不起简牍不谒公府再六年行部使者交章荐之剡

厥行不可已庚子秋诏起其家憣然戒行曰曩母故不尽言
今何拽恋乎大丈夫学周孔之道怀匡济之术必想乃勋
区区策此驽钝少树猷为报国家尺寸与此长栖菟裘
孰若耶是年九月任河南道监察御史巡视南城权贵敛
手以避辛丑春二月初四日上封事娓娓数千言大约天下
大事内而腹心外而百骸皆受病足以失人心而致危乱者
五一则今之辅政者䛕郭翊国暴为巨蠹二则冻馁民闵
不忧恤远为方士修雷坛为媚灶事三则大小臣工久弗

睹朝仪之一宜乘时慰其望四则名器滥及道流出入
禁内非制五则挫折谏臣谗谄乘隙竞进辞具载原疏
中见者错愕失色莫敢正视上赫然震电冯怒命锦衣
使执北镇抚司监候究竟其说十三日夜榜四十又三
日讯鞫复榜三十拷掠备至追交搆者言先生一无诎
是日都市风大作人面不相觑京人呼为杨御史风其
感动天地如此先生身昼夜匣锁中尻肉绽若悬珠少
焉手割之血淋漓滴地成池气息奄奄日眯惑不自省

守者以为死矣被覆之半夜忽然一声汗如雨苏矣守
者乃戒严不少弛右胫匣木转合成疮自分必死圜土
冀速毙为幸东厂日更迭伺言动以上苏校尉宣来心
恻苦楚状不忍耐拾重瓦间合处疮自此寻愈宵人有
谮苏提督者笞禠办事役筦司者沮供食不进屡濒危
殆时有张子者同室职纳橐饘焉得缓死数月形体孱
栾动辄仆地户部主事周天佐御史浦鋐相继申救俱
箠死狱中守益戒严闇𦙑而无谁语踰年工部郎刘魁

再踰年吏科给事中周怡先后下狱驩焉降心以相从
也劘摩修诣绎四子诸经百家研精于易著周易辨录
及中庸解若干卷诗文赓歌身世顿忘如是者五年乙
巳秋八月十四日上祝紫姑仙箕释放田里同坐周刘
舫由潞水逾临清闸西去曾不意厂卫之施其后也抵
家甫十日锦衣将驾帖至拜手遂行亲朋挥泪送别不
为动十月二十四日下厂狱旋转镇抚司禁苦楚复初
得章勺力厂使杨栋言获自供米物系复三年丁未冬

十一月五日先日筹易与周刘饮谓曰今须尽此杯中
物明日吾侪艰满出矣恐弗似此时也是夕上建醮大
高玄殿火肆发不可向迩火围中恍闻呼先生三人名
氏者次日释归为民人服其先知云先生两系诏狱寒
暑八易既出人情交庆主圣臣直世希觏其所以蕃祉
老寿者当复柱础栋梁为后人楷模先生曰累臣得归
骨于秦幸也敢不拜赐自是专教授生徒为事解冻而
耕暴背而耨与农人同甘苦乏儋石储潇然常乐无忧

谡谡泠松下风视变浮云倘来之富贵罔芥蒂目睫矣
己酉冬十月九日猝大鸟集居处村北先生杖藜逍遥
其处不乐曰汉杨震之鸟至矣兆在我乎十四日午时
而殁年五十有七易箦之日援笔题旌云五十馀年生
长人世未尽圣贤之道两受天禄还形地下难忘君父
之恩其自立志拳拳子孙从善为言无烦辞北地李桢
氏曰余历相州每至商羑里城未尝不展拜文王祠下
登演卦台徘徊四顾而去噫嘻此大圣人所为也读汉

书萧望之从夏侯胜狱中受书事又未尝不贤其人视
死不二利害不怵也大凡人之身罹大难慷慨杀身易
若虺蜴其身卼其行方悲号吁天乞延斯须假借而
惴不可得独非具大材力大涵养视患难遝来如蚊虻
过耳乌能坦然由之与之化而齐哉先生苦人所不能
苦甘人所不能甘求仁得仁无纤芥尤怨念夔夔齐栗
惟愿国底宁谧而工夫愈久愈邃韦编数绝天地人物
吉凶得失之理探讨渊微畅为辨义一书与合志友交

警身心比老于家动履真确不愧百年身后之名岂非
日月争光川岳竞秀宜人之仰之不能终谖也已穆宗
庄皇帝肇极复其官追赠光禄寺少卿荫其嗣先生父
攀母李氏祖通整其曾祖也上世无考配张氏生男子
四人长偲教谕以嫡孙恒官赠文林郎上林苑左监丞
次仕伟俣俱庠生孙男十人长即上林君恒偲出承先
生荫悌开泰慎愉仕出凤麟伟出效节俣出曾孙十人
玄孙一人恒遹追先生事命桢表竖阡道杨休烈示来

许用申之辞歌以祀先生焉其辞曰汉季清白太尉公
曜灵烱烱照丹衷蝌蚪狼籍纷磨砻手披六萟方庠洪
鹳鳣暮夜烛双瞳错落银浦罗胸中见欃枪轮翅炵
千秋颢盵摩苍穹万斛威蕤晃昽曈骑龙寥廓下鸿濛
焻辉伯侨趾雌雄虬鳞虎背摇青骢封狐杉鸡竹兔冯
排云阊阖叫不通岸室可作蓬莱宫霹雳神珠走雾雺
文章何处觅颓风冰壶玉衡缉熙功脱略缧绁罔自恫
八年厌见赭衣红霜重鼓寒蕴氋氃海翻霆走焰烧空

倏忽赤镜闻海东金距唱送袯襫翁黄帽火耨泻药笼
一日鵩鸟过林丛石裂天惊逗前踪苾芬孝祀岁禋崇
黑衣白马回关潼朝阳孤凤泣梧桐依然沆瀣吸长虹
　
　
　
　
　

　
　
　
　
　
　
　
　杨忠介集附录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