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少室山房集卷九十九
　　　　　　　　　　　　明　胡应麟　撰
　　辩十二首
　　　五霸辩
学者多谭五霸而不得其说于桓文之外于是取昆吾
乎夏取豕韦取大彭乎商以合乎周之齐晋而五之自
迁史夏商本纪既绝弗载而春秋秦汉杂传子书又往

往掇拾其一而轶其二三是以后世之惑滋甚盖余读
汲冢纪年而始得其说焉夫霸之取称其大旨二诸侯
而有劳王室锡之茅土俾专征伐而人服之若文王之
为西伯是其伯伯以功也诸侯而弗共王室恃其强大
自专征伐而人畏之若共工之伯九州是其伯伯以力
也自徐偃宋襄攘窃仁义卒以削亡为天下笑而战国
之君盛以甲兵土地相凌于是乎孟轲氏大明王道以
辟之而霸之云者只以为尚力之事槩之三代盛时之

所谓伯迥不侔矣考竹书所纪三氏其始之伯也要皆
得之于功而其末之亡皆失之于力者也夏仲康六年
锡昆吾命作伯帝芬三十三年封昆吾氏子于有苏帝
廑元年昆吾氏出居许帝癸二十八年昆吾氏伐商三
十年商师征昆吾三十一年商克昆吾此昆吾氏之始
末纪于竹书者也夏孔甲元年废豕韦氏使刘累豢龙
帝昊元年使豕韦氏复国商外壬四年邳人侁人叛河
亶甲元年彭伯克邳五年侁人入于班方彭伯韦伯伐

班方侁人来宾祖乙元年王即位自相迁于耿命彭伯
韦伯武丁四十三年王师灭大彭五十年征豕韦克之
此豕韦氏大彭氏之始末纪于竹书者也合前后而较
之昆吾也豕韦也大彭也其详不可得闻其兴灭之大
都槩以具矣夫昆吾氏之霸霸于仲康之代而亡于桀
豕韦大彭之霸霸于亶甲祖乙之代而亡于武丁夫昆
吾氏其兴弗可考自彭伯韦伯之命于商而昆吾氏可
知也大彭豕韦其灭弗可考自昆吾氏之党于商而豕

韦大彭可知也然则世之谈五霸者以其始之以功霸
而合之桓文乎则可以其末之以力霸而合之桓文乎
则弗可夫桓文固尚力而厥功实弗容掩也迹三氏于
始则类迹三氏于末弗类也是昆吾大彭豕韦齐桓晋
文之说也
　　　伯翳辩
三代而上史书名氏之讹众矣其最大而可疑可疑而
弗可弗辩者亡若伯翳之与伯益自史以伯益佐禹以

伯翳先秦司马贞张守节等并疑其谬而莫能援明证
以折衷之故历世纷纷迄于今伯翳伯益为二也夫使
伯翳伯益若共工仓颉栗陆容成鸿蒙云将齧缺之属
荒忽茫昧而不足有无则可诚禹之佐舜之辅而秦之
先则其人所系世道何如者而可弗定于一也史迁秦
本纪云大业娶女华女华生大费大费佐禹平水土辅
舜驯鸟兽舜妻以姚之玉女是曰柏翳为秦之先夫禹
作司空天下之大任佐禹浚川天下之大功藉令非伯

益而别一人则尚书载之当参咎陶伍稷卨矣今考虞
廷臣庶四岳九官十二牧辈靡不具载于书而伯翳之
文独不经见以史所称平水土者质之乎书则偕奏鲜
食益事也以史所谓驯鸟兽者质之乎书则掌火作虞
益官也然则尚书所云伯益非伯翳而谁耶秦纪所云
伯翳非伯益之误耶盖伯与柏其音同(秦本纪/作柏翳)益与翳
其声近故史记误以一人析而为二犹幸乎其人虽二
而其事则一也然而大费之云又胡以称也则吾尝读

汲冢纪年而得之竹书纪启即位之二年费侯伯益出
就国夫史记先称大费复称伯翳伯翳为人名则大费
为国封矣大费为国名则伯翳为伯益矣即竹书一简
而伯翳伯益大费举不待辩而明而司马贞张守节皆
置弗道彼索隐者恶在其为索而正义者恶在其为正
也
　　　少康中兴辩
春秋战国之世文士之好奇不已甚哉自古中兴之烈

亡大于夏少康者粤自襁褓之中已蒙大难流离窜匿
四十馀载迄以一成一旅复夏旧物而光大之彼其崎
岖有虞仍鬲之间所为布德兆谋盖将靡所不极而史
迁本纪尽逸其文后人求之弗得遂举离骚天问荒忽
谬悠之说以实之夫夏自太康距于夷羿寒浞篡于有
穷中间丧乱因仍世已三易而浞与过浇狡力相资灭
斟弑相跨据都邑视王莽桓玄之祸弗啻十倍岂一刺
客一虞人之任哉少康履历仅见左氏而首末弗详惟

汲冢纪年差备复夏之事第言伯靡自鬲帅斟鄩斟灌
之师以伐浞世子少康使汝艾伐过杀浇伯子杼帅师
灭戈少康自纶归于夏邑其事虽不可详考要皆王者
正正之师至如离骚所谓袭女岐纵田犬则绝不见于
简编也离骚所问盖齐东里社鬼巫虚墓之谈屈子放
逐无聊感而笔之以问后世世儒不能辩斥而好奇如
沈约者叉引之以释纪年遂使少康靡艾万古中兴之
绩下仝孟尝郭解之俦余不得不辩之

　　　文丁杀季历辩
刘知几史通云汲冢琐语称舜放尧于平阳而书云某
地有城以囚尧为号识者冯斯异说颇以禅受为疑又
云汲冢书称舜放尧于平阳益为启所诛又太甲杀伊
尹文王杀季历凡此数事语异正经其书近出世人多
不信也按舜之放尧文之杀季无事别说足验其情已
于此篇前后言之详矣夫惟益与伊尹受戮并于正书
犹无其證㩁而论之如启之诛益仍可覈也右皆刘语

按汲冢书目云琐语十一篇诸国梦卜妖怪相书也则
璅语之书大抵如后世夷坚齐谐之类非杂记商周逸
事者也其书自隋唐志外诸家书目咸所不载盖自汲
冢既出之后旋就湮没可知惟纪年载太甲杀伊尹沈
约固疑为后人所增至文王杀季历乃商君文丁非文
王也考刘史通前后议论一以春秋乱臣贼子规度贤
圣故妄意文王得位亦如商臣许止之为而弗详考本
书恣其毁蔑真所谓言伪而辩记丑而博者其能免仲

尼之诛乎夫即刘引纪年卤莽舛讹若此则所谓璅语
云云尚足信哉
　　　西伯辩
自文王释羑里之囚纣锡之弓矢得专征伐世遂以文
王为西伯至戡黎一事咸曰文王是举将以震纣而萌
其悔心也噫文王三分有二以服事殷仲尼至德之叹
盖惓惓焉一旦甫释囚系而辄有戡黎之举若句践以
美女豢吴而兵随其后者孰谓文王之德顾为是耶且纣

当文王之时三仁未亡天命未绝诸侯八百未会而文
王遽称兵以猎其郊视后世乱臣贼子举晋阳以清君
侧者复奚异哉元儒金吉甫氏独引胶革之言直以戡
黎系之于武而文之心始暴白于天下万世然胶革之
言足以证西伯之为武而不足以证戡黎之为武也余
考汲冢竹书帝辛四十一年西伯昌薨四十二年西伯
发受丹书于吕尚四十四年西伯发伐黎自武王之立
以至殷亡始终西伯之外无别称焉于是始信戡黎之

举灼然出于武王而文之以服事殷没齿皦无纤芥可
以刷百代之疑矣金氏前编多引竹书独兹事关涉非
𦕈而纪年所载彰明较著特为愉快人心而偶未之引
岂考覈有所末至耶
　　　夷齐叩马辩
甚哉三代而上史氏之说之不足凭也司马迁列传七
十而首伯夷而其传伯夷也始之以逃尧之文卒之以
伐纣之谏盖历数百千年未有核其实者也夫让王之

谬有识槩能辩之独叩马一事其所关涉甚钜宜其所
纪载特详乃迁所取证茫无一焉而世之儒者万喙一
词即博涉自信如宋罗泌之流亦仅启其端而其说迄
靡竟也夫三代之书迁所取证者六经孔孟之外国语
短长庄列韩吕数子已尔孔子于夷则贤之矣孟子于
夷则圣之矣而未尝概叩马之事也孔子于夷称其饿
矣孟子于夷述其清矣而未尝概叩马之言也采薇一
歌足发明武未尽善而孔则删之食粟之耻有大于弗

听恶声而孟则置之揆之事理胡刺谬也先秦之文详
于识文武者宜莫踰左氏勇于非汤武者宜莫踰庄周
而左国诸书谈者弗引庄列诸书引而弗言书出于汉
之后而足以证周之前者汲冢而汲冢诸篇又始终无
一语及也然则叩马之谏大史所采据果何书也夫三
代之书其传于后世常寡而三代之迹其轶于上古常多
至圣贤大节未有不具载于六经而互见于子史者若
之何合六经诸子诸史而茫亡一证也故吾断以为夷

齐无叩马之说也然斯语非迁创之盖战国游谈之口
而迁信之大果也夫战国之谈其起于见夷齐之逊位
而遂疑武王之有争闻夷齐之居周而遂疑伐纣之当
沮因委曲傅会而为是与夫叩马一节在夷齐诚优为
而君臣父子一言足以树天地古今之大戒顾以之垂
训则伟而以之纪实则疏也则君子之读斯传者尚亦
取其言而姑略其事也哉
　仲尼曰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饿之云者盖以夷

　齐逊国而贫弗若景公之擅国而富曷尝谓饿而死
　也夫孔子饿于陈蔡灵辄饿于翳桑而皆未尝死胡
　首阳之下夷齐独死于饿也食粟采薇其因饿之一
　言而附会欤夫武王非愎諌者二子之难难逊国弗
　难叩马难无怨弗难采薇庄周称夷齐之成阳见武
　伐殷曰天下乱周德衰不若避之遂至于首阳之山
　因饿而死此太史之说所从出然庄生滑稽口也而
　亦愈可证其无叩马而谏之事矣

　　　东迁辩
苏子瞻论周之失计莫甚东迁而以灵王神圣诸侯服
享为证此但据子朝之书而弗及详论其世也灵王之
世孙宁出君而莫能讨崔庆弑君而莫能诛陈生伯舆
争政而莫能断至假列国大夫以听讼于王庭其纪纲
名分几于荡无一存矣榖洛之斗王欲壅之太子晋之
誎可谓切深而王卒弗能用也终其身政事可见者聘
后致命于齐而已神圣服享恶乎在哉善乎唐李翱之

言也神尧以一旅取天下后世不能以天下取河北夫
唐之弗振岂亦东迁之罪也夫太子晋一言晋人遽欲
举侵地而返之俾弗蚤死而君天下即成宣之治可骤
复衰周之末胡以蔽失东迁哉
　乡先达范茂明作东迁辩明周失计弗系此亹亹数
　百言其说大备即子瞻复起莫能夺矣独所谓髭王
　神圣诸侯服享二言苏氏引以证东迁之失者未有
　说以破之余恐后学于史传弗深考尚为眩惑故详

　覈其世以补浚明之遗夫灵劣谥也春秋诸侯谥灵
　若陈若晋若楚其君皆不道之甚乃须王神圣服享
　而获谥为灵何也即二语不足徵而以周之弗振委
　东迁谬矣馀说皆范已得之吾是以弗及
　　　麾盖策马辩
吴明卿肥城县重修关侯庙记云侯尝麾盖策马刺颜
良万众中语误甚按陈寿三国志于关侯本传云望见
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其首而还其句读当

以麾盖为句属上而策马刺良文属下句麾盖者如韩
信与赵战坻水建大将旗鼓之类东魏高敖曹攻宇文
泰建旗盖以临阵魏人尽锐攻之一军皆没盖大将行
兵率戴兜鍪被铠甲混卒伍中庶不至为敌饵若建旗
盖履前茅一为敌人所识丛而射之萃而攻之无弗立
毙矢刃者如刘宋殷孝祖自负诚节尝履行阵中军中
谓之死将卒殪流矢张巡欲射尹子奇而不识乃以荻
为矢敌得之驰白子奇随而射之丧其左目齐神武再

攻宇文有识神武所在者以白泰泰因亟选壮士十人
配贺拔胜以攻神武几获之唐李晟锦裘绣帽以夺敌
心李怀光销其饵贼即大将行兵可见当时良不建麾
盖则万众中何繇别而刺之凡熟史学者此等入眼瞭
然吴第习声诗而未畅今古误则宜也
　　　张飞字益德辩
　　　　(世说刘孝标注引蜀志张飞字/翼德今志不尔亦传写之讹也)
陈寿三国志关荡寇表字云长一字长生张车骑飞字

益德而无别字元末市井演义讹益为翼世人童孺习
观而正史反高阁束之遂不复知演义之谬据关侯本
传孔明荅云长书论马超云当与益德并驱争先又飞
传据水断桥云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决死司马公通鉴
所载并同元好问唐诗鼓吹李商隐诗云益德冤魂终
报主阿童高义镇横秋其本集亦然自唐人未尝以益
为翼也宋洪景卢夷坚壬志第七卷论张益德庙云蜀
车骑将军张益德庙元在遂宁之涪江又引王景文夷

坚别志云云安梦张益德甚白亦见夷坚七卷此条之
下是宋人未尝以益为翼也近王长公关忠义论乃有
孔明翼德之文此盖录者依傍演义反以益字为误而
私易之长公断不知也缘翼义于飞稍轧故举世雷同
不知古人字义类有不可解者即如蜀诸臣黄忠汉升
徐庶元直字皆不𨽻于名讵容亿逆余尝戏谓必欲名
与字协曷若以翼德字关以云长字张耶谈者为一大
噱

　　　河伯辩
冯夷之为河伯其说远矣好奇之士读张眩惑纪载实
繁即特立自信君子亦但斥言其妄而未尝不以河伯
为水神也乃余读竹书纪年而得其说焉纪年载帝芬
十六年洛伯用与河伯冯夷斗夫洛与河国名也伯爵
也用与冯夷人名也谓河伯河神则洛伯洛神耶夫洛
伯能与河伯斗矣胡用之为神寥寥后世而冯夷独称
耶观泄十六年殷侯以河伯之师伐易则河伯为诸侯

而冯夷非神鬼昭昭矣穆天子传河宗柏夭为穆王乘
副车导之极于西土而后返则当时柏夭亦造父贲戎
之属扈从穆王者藉如后世所谓鱼身人首何以周旋
天子之侧哉夫九歌屈氏之寓言而秋水庄生之幻说
本未尝谓实有且绝不道冯夷之名而茂先博物成式
酉阳从而为说以实之吾不可以不辩亦幸而得之竹
书也
　　　西王母辩

山海经称西王母豹尾虎齿当与人类殊别考穆天子
传云天子宾于西王母觞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
谣天子执白圭玄璧及献锦组百纯组三百西王母再
拜受之则西王母服食语言绝与常人无异并无所谓
豹尾虎齿之象也山海经偏好语怪所记人物率禽兽
其形以骇庸俗独王母幸免深文然犹异之以虎齿益
之以豹尾甚矣其无稽也竹书纪虞舜九年西王母来
朝献白玉环玦则西王母不始见于周时庄列俱言西

王母亦不言其诡形惟司马相如大人赋有豹尾虎齿
之说盖据山海经耳乃山海经则何所据哉因读穆天
子传漫识此为西华解嘲倘大荒之外果有其人当命
三鸟使邀不佞阆风之顶浮大白三百赏余知言也
　　　二女辩
山海经云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在九江之间出
入必以飘风暴雨按二女之辨历世纷纷景纯独谓天
帝之女似为有见第云湘川不及四渎尧女既为舜妻

安得下降小水而为夫人此又首尾衡决之论夫尧女
舜妻不当下降小水乃天帝之女不尤贵乎总之荒唐
悠谬无事致详也
　　考二首
　　　唐天策十八学士考
世传天策府十八学士以唐一代人才尽此然当时隐
太子及齐王元吉各延揽相倾秦邸不能兼得也按史
武德初太子建成与秦齐二主势位相轧争致名流以

自助太子则詹事李纲窦轨庶子裴矩郑善果友贺德
仁洗马魏徵中舍人王圭舍人徐师模率更令欧阳询
典膳监伍璨直典书坊唐临陇西公府祭酒常挺记室
参军事庾抱左领大都督府长史唐宪秦王有友于志
宁记室参军事房玄龄虞世南颜思鲁咨议参军事窦
纶萧景兵曹杜如晦铠曹褚遂良士曹戴胄阎立德参
军事薛元敬蔡允恭主簿薛收李道玄典签苏干文学
姚思廉褚亮燉煌公府文学颜师古右元帅府司马萧

瑀行军元帅府长史屈突通司马窦诞天策府长史唐
俭司马封伦军咨祭酒苏世长兵曹参军事杜淹仓曹
李守素参军事颜相时齐王有记室参军事荣九思户
曹武士逸典签裴宣俨文学袁朗及从弟承宗然则秦
邸几有云台之数亦不止十八也内颜思鲁师古相时
父子兄弟褚亮遂良父子薛收元超淹如晦叔侄一时
同与盛矣
　　　唐十八学士像赞考

天策十八学士像阎立本写今藏兵科中旧在大内相
传永乐中收付兵科每詹翰诸臣供事廷试者必留饮
科中索一玩以为故事万历初周公瑕游燕中得摹本
知卷为沈存中家物而跋尾书迹颇不逮因补录之琅
琊两王公俱有跋大学士淮南李公介弟子毓刻之石
尝以一本遗家君余及见之存中跋谓图中名字官秩
与史多不合如姚柬字思廉史作姚思廉柬之苏壹陆
元朗薛庄史皆以字为名李玄道盖文达于志宁许敬

宗蔡允恭史皆不字房玄龄字乔年史以房乔字玄龄
孔颖达字仲达史以为字颖达盖唐书成于后人之手
此乃当时纪实者也右皆存中跋语然以余所见图中
最可疑者莫如颜相时图载相时字师古按史师古相
时兄弟也师古字籀相时字睿师古亦为秦王府文学
声实出相时上而天策之选不与相时传新旧唐书皆
云武德中与玄龄等为秦府学士旧唐书瀛洲事未复
言相时有兄师古纪载甚明当时在选决相时无疑而

以师古为字存中博极群书诸学士官名仝异悉考列
跋中此其大矛盾者胡绝口不及尝意摹本非存中之
旧后人因笔谈所载按其名字与史异者赝作斯图而
不知相时何人以为即师古也第存中所考史传亦自
多互异唐书薛收传以为图像而思收存中以为思收
而图像按收四年入馆至七年卒以刘孝孙补之未图
象之先孝孙已召入为学士不因思收始以孝孙补也
新旧唐书褚亮传俱以赞亮作杜如晦传亦云而存中

以为于志宁考志宁传不言此然亮及志宁各有赞其
语殊不类自为藉如传及存中言则二人必居其一并
可疑也存中引苏世长召对玄武门上讥其名长意短
以苏为学士日改名按史世长入唐高祖责为屯监寻
引见玄武门与语平生因调之曰何名之长而意之短
此时世长未尝入秦邸存中盖误以高祖为太宗唐书
孔颖达元字仲达不云字颖达也存中素名淹洽而所
取证咸抵牾若是盖全凭记忆不检册书考之前辈往

往病此明杨用修亦然余恐后人取信存中将史传漫
不复徵是又与齐楚得失无以异辙参订是非而并存
之俟异时学士定焉
　
　
　
　
　少室山房集卷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