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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卷十一 第 1a 页
戴东原集卷弟十一
 四库馆纂修官翰林院庶吉士戴震撰
   序剑
   送右庶子毕君赴巩秦阶道序
   送巡抚毕公归西安序
   沈学子文集序
   董愚亭诗序
   沈处士戴笠图题咏序
   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
   族支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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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阴义庄序
   代程虹宇为程氏祀议
   汪氏捐立学田碑
   凤仪书院碑
   沂川王君祠碑
   宁乡县修城台楼堞记
   郑学斋记
序剑
方君友璜以检书看剑图示余且曰非伟其事也志也
愿得一言以明之余持之孰视遂称曰君子于书惧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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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博也既博矣惧其不审也既博且审矣惧其不闻道
也七十子之徒亲得圣人以为依归能闻道者不多数
焉君虽检于书若不及能必道之闻乎曰未能余又称
曰夫剑上制重九锊长三尺中制重七锊长二尺有半
尺下制重五锊长二尺夫人而带之夫人而利用之以
形貌节之度今君于剑之用岂能之乎曰未能二者皆
未能而图奚以之书以志乎道奚志于剑也余闻剑之
说其握茎茎者固固者信其后镡镡者文文者让其前
首首者止止者礼其中 者鲠鲠者廉其厢腊腊者
平平者法其刃锷锷者断断者义其末铓铓者锐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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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其内之也袭之以夫襓而深诸椟中似乎智之藏其
出之也以备君子之德威而不尚其猛似乎仁之发乃
信乃让乃礼乃廉乃法乃义乃勇乃智乃仁是故剑有
九德焉是故古之君子恒佩剑焉余闻君子之于物也
右之左之维其仪之左之右之维其有之(案北史长孙/绍远传言左)
(之右之君子宜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此/文句与北史正同但北史误倒失韵耳)苟君之未能
者剑之用而能者剑之德孰谓道远终必至之是故易
之言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剑其书也书其
剑也非其剑若书也其人也故好之不倦语未毕方君
肃然起谢曰谨志此于是序剑以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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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右庶子毕君赴巩秦阶道序(丁亥)
陇西旧所称雍之右臂限𢧵中外者乾隆三十有二年
冬以右庶子毕君镇抚其地君裕于文章学问语及治
经尤勤勤绻绻器量豁如也 命下之日人或谓边垂
远境民之父兄子弟积闻习知不过耕战之事而君官
既荣贵又尝为传胪第一人才名倾动一时往践斯任
度未能快于怀君从容语其友曰地无僻民产焉者无
秀顽一成之性近徵之宋巳来学者之称闽洛直追蹑
邹鲁夫洛固地中若其峤外海隅七闽百粤之区旋革
而名儒辈出岂非后之独轶前代者欤踰陇而西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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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盖在乎是子长作天官书言中国山川维首在陇蜀
以余稽太皞氏生于成纪而都陈仓实始作易象为书
契群经之首矣闽粤之贤唐建中兴元閒巳有如欧阳
詹生其人盛推于韩退之氏徒因涖彼土者雅以文辞
接其长材秀民遂未几翕然向化而陇右地唐宋时史
官所记录犹一再陷入吐蕃是以曩昔之论一以陇之
新旧两关为秦雍要害之中一以洮漒河湟为控扼羌
戎重镇我 皇上既悉平西域绵延巳往万里未极岷
阶距 帝京路才四千视之诚不啻尺咫则宣敷 朝
廷文教兹适其时乎君慨然见于言者如此于是素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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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君者益以信通经致用之学非无验也震得亦与闻
之乐次而书之以为君成政之符且以庆陇右士民将
蒙泽而丕化焉
送巡抚毕公归西安序(丙申)
今巡抚陜西毕公前以右庶子出守巩泰阶道慨然不
以陇右僻远欲大施教泽震既推公之意而序之于今
且十年而公官至大府兵部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
史秋入 觐赴热河 行在 天子嘉其勋绩 赐予
有加以荣异之还至京师京师之大人先生愿见不得
遍三宿遄归西安时震抱疾未能出户而公步入隘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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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震于陋室中坐久之将行乃曰昔虽践监司之任然
知人之责未若今之专且大也故得导宣圣天子德
教俾长材秀民咸喻于道以待国家登用数岁巳来所
惧者人之贤否不易知凡官吏若而人知之抑岂无要
乎震对曰公今外为大府自兹巳往至内为宰相诚兢
兢惟知人是务不愧古大臣矣知人之难由尧舜至于
今莫敢易言之然愚民不知学问不解德行行事问其
官长邪正真伪如以鉴写形如水静之明烛须眉进而
官之卑者其上官之邪正真伪兼及情好之偏知之亦
然进而官益尊其视上官也无遁形也曲达其隐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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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之视下能不惑者鲜矣岂在下则明在上则惑哉
无知人之责不贤者不必自饰于其前不贤者之嫉贤
党不贤亦不必巧进毁誉于其前有知人之责而工诈
欺之人至矣潜妒诬之人至矣又况情好或偏彼探窥
得之入焉疏不及觉方自信明于知人天下受其不知
人之毙古今通患也若皋陶谟之九德文王官人之六
徵孔子三朝记之论观器视才与夫传志子史备言人
之变态则公究之也固有素中庸曰人莫不饮食也鲜
能知味也言乎存诸心而已耳公诚兢兢惟知人是务
不愧古大臣矣夫天以亿兆之民哀乐安危授之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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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民之哀乐安危倚任大臣国之本莫重于民利民病
民之本莫重于吏有一念及其民则民受一念之福察
吏者恻隐之实之至于民者也谨书之以先士民之颂
沈学子文集序
彊梧赤奋若之岁余始得交于亭沈沃田先生既而
同处一室者更裘葛方炎夏金石流草木焦而先生持
经籍一卷往复校覈无券容然则天地有寒暑惟用心
一者不知之庄生有言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指或殊而
为抱一则同故先生之学于汉经师授受欲绝未绝之
传其知之也独深因是赡涉旁午举凡先秦巳降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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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大怪奇伟丽之文靡不好之而神与俱凝复与俱释
而亦时时自发为文章其醇之经肆之子史百家掩其
光而弥著淡其味而弥永此余曩所见于先生之学之
为诗古文词若是今隔别六载闻素重先生所为文暨
学于先生者为裒聚成集先生乃驰书二千里属余撰
序夫先生之可传岂特在是哉以今之去古既远圣人
之道在六经也当其时不过据夫共闻习知以阐幽而
表微然其名义制度自千百世下遥溯之至于莫之能
通是以凡学始乎离词中乎辨言终乎闻道离词则舍
小学故训无所藉辨言则舍其立言之体无从而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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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心先生于古人小学故训与其所以立言用相告语
者研究靡遗治经之士得聆一话言可以通古可以与
几于道而斯集都其文凡若干篇绳尺法度力追古人
然特先生之出其馀焉耳此外著述藏藁尚多余企其
毕合而传之以为志古君子大快也
董愚亭诗序(代)
荀卿氏之言学也曰为其人以处之韩退之氏之言文
曰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是故学问文章咸以人取重
张揖注上林赋掩群雅则曰诗小雅之材七十四人大
雅之材三十一人揖据二雅篇数之存者而篇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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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非以诵其诗篇可想见其为人欤介休董愚亭旧有
半壁山房诗集传于世既而赓以二刻并为数三晋诗
材者称首盖公自少以孝闻其后出交当世士诗文之
名日益著然访其居里虽儿童田夫悉能道公孝行也
尝再为州守以母忧归不复起方在江南宿州时值岁
饥甫上陈即开仓赈给卒得请于是小民获免于死亡
转徙各输一钱建亭睢水上用志弗忘呼一文亭余之
曩识先生如是辛卯冬承乏来此见先生皓发苍颜望
之俨如儒者也读书之外无他嗜好而先生出其己卯
巳后诗得若干篇属余撰序先生肆力于古人也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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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诗愈就平淡而其味愈永敛其光以归醇朴而发
诸情性谐于律吕者备体而底于化其中家居怀旧之
作十居四三又以知先生情笃交友也读斯刻者固以
其人重其诗抑于诗中如接其人孔冲远所云哀乐之
感冥于自然使人求诸诗理之先循斯言也庶几善读
先生之诗也夫
沈处士戴笠图题咏序(庚辰)
沃田先生周甲子六十之明年夏以戴笠图示休宁戴
震先生在维扬使幕也久震之得识先生也于今四季
盖四三见其见也漏下不数商而复离离则时时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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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似岂形遇疏者神遇故益亲邪抑非也先生于六经
小学之书条贯精覈目接手披丹黄烂然而恂恂乎与
叔重康成冲远诸人辈行而踵蹑也盖先生卓然儒者
昔退之与崔敦诗书言贤者宜在上位托于幕府则不
为得其所又有合于天而乖于人之说斯固近矣余以
谓未尽夫儒者于平生之遇率目为适然独孜孜不怠
以学自怡竟老而不劵不知者或又言其不得于今欲
借文学道蓺立功名于后世何见之归于浅也凡以事
业显当世及文学道蓺垂示千古曲士莫测其原曰某
如是某如是吾慕而力为之将有所至在儒者诚亦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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恖抚志若不忘当世与千古者是故既睹其舛复探得
其内曰某如是某如是是信然也语之以进乎是者莫
之或解久矣沃田先生出其馀足以信今而传后震既
见先生但乐于相亲而已有移我神而与我以各乐其
天者欤余尝谓学之患二曰私曰蔽世之欣于禄位从
乎鄙心生者不必挂语若所谓事业显当世及文学道
蓺垂千古慕而企之从乎私已之心生者也儒者之学
将以解蔽而已矣解蔽斯能尽我生尽我生斯欲尽夫
义命之不可巳欲尽夫义命之不可巳而不吾慊志也
吾之行己要为引而极之当世与千古而无所增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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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而无所损然则退之之称合于天云者犹私之也
然则沃田先生之使吾乐于相亲者别有所以合也傥
异时不速而游遇先生于清涧怪石之畔台笠轩然安
步几几其又何以乐之爰书以为戴笠图题咏序
题惠定宇先生授经图
前九年震自京师南还始觌先生于扬之都转盐运使
司署内先生执震之手言曰昔亡友吴江沈冠云尝语
余休宁有戴某者相与识之也久冠云盖实见子所著
书震方心讶少时未定之见不知何缘以入沈君目而
憾沈君之巳不及觏益欣幸获觏先生明年则又闻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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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殁于家今徒拜观先生遗像曰授经图者盖先生之
学直上追汉经师授受欲坠未坠薶蕴积久之业而以
授吴之贤俊后学俾斯事逸而复兴震自愧学无所就
于前儒大师不能得所专主是以莫之能窥测先生涯
涘然病夫六经微言后人以岐趋而失之也言者辄曰
有汉儒经学有宋儒经学一主于故训一主于理义此
诚震之大不解也者夫所谓理义苟可以舍经而空凭
胸臆将人人凿空得之奚有于经学之云乎哉惟空凭
胸臆之卒无当于贤人圣人之理义然后求之古经求
之古经而遗文垂绝今古县隔也然后求之故训故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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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则古经明古经明则贤人圣人之理义明而我心之
所同然者乃因之而明贤人圣人之理义非它存乎典
章制度者是也松崖先生之为经也欲学者事于汉经
师之故训以博稽三古典章制度由是推求理义确有
据依彼岐故训理义二之是故训非以明理义而故训
胡为理义不存乎典章制度势必流入异学曲说而不
自知其亦远乎先生之教矣震入都过吴复交于先生
令子秉高与二三门弟子若江君琴涛余君仲林皆笃
信所授不失师法先生之学有述者是先生虽巳云逝
而謦欬仍留震方慨然于徒接先生画像而吴之贤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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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学彬彬有汉世郑重其师承之意可不谓幸欤
族支谱序
吾族谱系百有馀年未修矣支分派衍不可使散而失
稽也戴之先子姓至春秋时宋有戴武宣穆庄之族谨
按宗法国君之子所谓大夫不敢祖诸侯者故有宗道
以合族属大传曰有小宗而无大宗者有大宗而无小
宗者有无宗而亦莫之宗者谓世子既嗣国为君无母
弟以为大宗则立长庶一人为小宗以统群公子是为
有小宗而无大宗若有母弟立为大宗则群公子皆属
之不得又立长庶为小宗是为有大宗而无小宗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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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为君之外公子止一人无他公子则此一人为无宗
而亦莫之宗据此考之戴公之子武公武公之子宣公
此世子嗣国为君者也宋之有戴族则戴公之群公子
从宗而合族属焉武族宣族则武公宣公之群公子各
从宗而合族属焉庄穆已下亦然此与春秋传之云孙
以王父字为氏者义殊当时以先公之谥别族后世槩
称之曰氏曰姓戴氏之称缘于戴族颜师古注史游急
就篇云戴公生公子文遂称戴氏是也前代治谱牒者
不知有公子文而承武公宣公下及书传所有公卿名
人悉牵引䏈采且于武公注云官至司徒则不解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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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公废司徒之语矣于宣公注云始以王父谥为姓则
不解字族之辨锡姓之义矣盖谱牒所记戴公巳下护
公巳上不审信也护公南唐天祐中为兵马使本居歙
之篁墩因戍守婺留居婺凤亭里护公子曰寿公为中
书舍人寿公子曰安公官银青光禄大夫谥忠恭即今
隆阜所追之一世迁隆阜自颜公之子睿公睿公凡十
四传至外公是为三门支系所起又十四传至弁而谨
述是谱系次断自护公始信则传信也公子文至护公
中閒代系遥隔不从旧谱序列不敢滥承也本支详生
卒年月及茔图谱为本支述也夫惟上不蒙冒滥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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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散而失稽然后治亲之法明人人得以远知所本近
知所戚也欤
山阴义庄序(代)
义庄之设起自先大夫礼部公先大夫由进士历官外
内任澹泊自持及浩又中乾隆壬戌进士先大夫语于
家曰吾家世惟以诗书遗孙子以敬长矜孤取舍好让
之教遗孙子岂必遗以财贿哉凡吾之赀产都之不盈
万若尽以置田法有宋范文正公规画用赡宗族之孤
嫠废穷者可无至失所活敬听而识之不敢忘乌呼昔
夫子称澹台子羽曰独贵独富君子耻之夫也中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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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介甫氏之祭范颍州曰悯死怜穷惟是之奢孤女以
嫁男成厥家先大夫用心惓惓亦若此盖非直心仪古
人实远追宗祖一视子孙之心为心记有之自仁率亲
等而上之至于祖名曰轻自义率祖顺而下之至于祢
名曰重三复斯言后儒未申厥指夫至戚莫父子昆弟
若也推而为从父昆弟为从祖昆弟为族昆弟服既穷
戚既单为亲同姓虽有至仁不能不渐即而轻者君子
之于仁有太过则悖也古者宗法行俾一族爱而亲敬
而长由是老穷不遗桀黠者不敢为非人人各宗其宗
而天下治虽无服亲尽犹必引而从其重者以为尊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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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君子知义之成其仁有不及亦悖
也吾族世居山阴之夏𡳐桥东去郡治八十里许凭湖
山閒相传禹迹所到故受名自夏未之能證实也先大
夫久阅仕宦虽若以官为家然生平系念祖居必返葬
山阴盖犹是周官经族坟墓之义左右吾村为湖者二
皆九折引津渠注大湖濒两湖曰南庄山曰麻车山始
祖而下垄墲多在焉距湖一里许峻山曰越王䋫取径
䋫折如蠃旋乃跻其巅坦类平冈而在西曰走马冈伫
冈西望则钱塘在一览中吾村地非岨僻且涧泊交通
缠络虚圃可耕可渔可课以诗书然而或持手失业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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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癃惫往往不免浩承祖宗馀庆加以时聆先大夫之
诲得仕 盛朝兢兢惟惧尽职未能入官巳来曾不逮
亲存徒累俸馀并先大夫所留置义田亩凡几百有奇
痛禄养阙然庶几于昔时先大夫耳提面命犹不失坠
定立规条所资给外辅以义学使乡之童叟穷嫠悉沾
 圣世濡泽永永无极是则先大夫数十年著于怀者
于今始克见端绪也欤
代程虹宇为程氏祀议
程氏世居休宁之由溪草市其先世曰千一公千二公
千三公者兄弟三人一二皆无子千三公生二子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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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正六公乃以正六公继千二公后今由溪草市二
支皆正六公之裔春秋享祀奉千二公正六公巳下其
千三公本支正五公又无后故亦祀千三公而正五公
不在祀典议曰夫礼必以情起既起也必以义断千三
公之不可无祀也情也推其情之所止则正五公亦不
可以无祀何者正五公有祀则千三公为有子正五公
无祀则千三公为无子虽出继之子孙追念本支而享
祀及之千三公之神灵必恻然不即安此所谓情有所
未止也然则出继之子其所生子当以一人奉本支祀
享其返归本支也必不能以孙祢祖是当继千三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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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正五公而正五公不可无后明矣既不可无后而恝
然废其祀于义安乎但出继之子有二子则可若仅一
子则当奉两支祭祀求之前古有弟继兄之说公芉子
称鲁人伤归父之无后使仲婴齐为之后是也儒者不
达其指谓以弟继兄乱昭穆之序盖不察以弟继兄非
谓为之后者为之子也时奉其祀不至恝然废尔史言
泰伯无后继吴者皆仲雍之后则皆泰伯之后也微子
舍孙腯而立衍宋之后代祀微仲衍亦必祀微子为始
祖也或曰程氏居由溪草市者分二支当以一支继正
五公而令两支子孙分祀千二公与千三公曰不可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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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吾得而追焉者也继者吾不得而追焉者也当时未
尝议继后之子孙不得越数百年而奉其祖以继之惟
从弟继兄之说不乏正五公之祀千三公有子得与庙
食庶几千三公非无后之主其受出继之子孙追念奉
祀也俨然如子子孙孙之相䏈及神心人心无弗安矣
或又曰千一公实兄也今议正五公之祀而不议千一
公何也曰千三公本生之祖也正五公其子也所以议
正五公者推祀千三公之情而断以义焉若至千一公
则虽略可也情有所详亦有所略义有所通亦有所穷
事吾之祖幸有其详与通者则无敢忽焉其可也远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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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祖而略焉而穷焉亦无如之何也谨议
汪氏捐立学田碑
扬州府暨江都甘泉二县先师庙三地相望也歙之汪
氏用盬盐起业于斯地也久 今上初曰应庚者捐镣
四万七千修治新之越三载复捐田千四百馀亩入租
㮚以为岁葺费俾无堕前功储三年之通资财赢饶三
馆之士就布政司选也出以佐其所不给如是廿年矣
其孙立德秉德欲久久行之弗坏念一家私任其勤非
远计请以田分隶三学董之余既嘉汪氏之为善祖若
孙相绳有终而因叹夫后此而终之实难也事无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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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古今无豫为杜毙之法其所恃以毙无自开者盖有
故凡事之经纪于官府恒不若各自经纪之责专而为
利实然不可巳既归之官府矣居官者诚能恻然有所
恤至于久久犹以新意持之虽㑴渔之吏馋墨之夫千
百圜视御之如发蒙振落咸无所肆其挴巧或不然则
以㑴涣馋墨者之肩比踵接而临御其上目居官为遽
舍不专任责及夬既堕乃后起废锄根使实利之日㑴
月削以几于亡者整之还其旧虽致力百倍于始事者
且无济也此吾所以谓终之实难者也因汪氏之请余
言为永终其誉是图余遂假以道吾之感以明恻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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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恤之意告涖事之君子
凤仪书院碑
瑞州旧有筠阳书院在南城奉宋之周子二程子张子
以暨朱子陆子而明王文成亦与焉号七贤今太守杨
公守兹郡阅二载百度具举闵其即于坠弛且地隘乃
徙建北城高广地地故为祀刘文成址祠废碑识犹存
太守因以列七贤中而八又筑后楹奉眉山二苏氏如
旧制苏刘盖尝官是閒留名贤迹也于是更以新名曰
凤仪书院昭昔之日鸣凤之瑞引为今多士㚔际 圣
朝之祥濡豪撰记凡规画刱因既具以晢矣郡之士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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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本太守意乞言于余余曰往昔所为书院也者求学
士真儒必于此焉遇盖岁时届其地则儒先酋酋讲学
砥节相语以道德相勖以躬行自宋已来书院之立咸
若是于其崇七贤厥指可得而度今贤太守爱民重士
兴学校育人材是任稽旧时书院迁而新之聘师置弟
子期之以通经蓄道德所以储士待 国家之用以称
 朝廷造士以经术之意然或谓今之书院萃诸生课
文词上下而已视昔之求学士真儒也异则大不然夫
士不通经则材不纯识不粹不足以适于化理故用经
义选士者欲其通经通经欲纯粹其材识然后可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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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理斯民克敬其事供其职方虞夏商周之盛也士升
以德其后不能不以言取徐觇其德者势也虽以言取
苟务于言之当非通经蓄道德弗能也由有道德而能
文词者源而往者也觊文词当于理进而慕于道德者
泳沬以游源者也若是何𡵨于今昔哉六经之文邃深
而博大学焉者各有所至或𡳐之为德行或抒之为文
章或措之成丰功伟绩如八贤如二苏之卓卓著乎前
多士知仰而法之则贤太守劝励鼓舞之盛志在是也
欤在是也欤多士其以余言归而质之
沂川王君祠碑
卷十一 第 18a 页
永宁𨵵境之水汇流西达于河曰离石水见郦道元水
经注自清龙驿以上咸山溪易涸至是泉涌波襄乃奫
涟渟浤足资沾溉又十里而近得一旧城遗址水经注
离石水南径离石县西又南出西转径隰城县故城南
宜在是閒西为穆村村南隔岸有渠堰灌田八百馀亩
沂川君所导也君名彦孔字子修姓王氏沂川其别字
能文章不获展所学为当世用及殁乡人恖君行谊且
教民引渠近村田畴无忧旸旱兹利永永无极也相与
为君立祠前时值岁饥村民流离转徙多失所君恻然
求所以拯救者既得之以语乡之人曰有田而穷于食
卷十一 第 18b 页
虽天时使然亦人事未尽也有水而不知用之非阻于
地势盖智未竭也愿吾村妇子世相保聚莫穿渠若众
以地高涧下旧尝欲导水入畎而无成绩难之君为指
画其法又躬亲其劳凿石岸屈曲行八里许岐为南北
二渠凡再易寒暑渠成方此时君实无畦陇之地乡人
既屡有秋醵百金为君寿固谢不受君生平孝友力学
有节槩虽贫视人犹己周急扶危之念盈于怀迩八十
以岁贡生铨阳高训导自视颓然老矣遂不果行然君
之学行重于一乡远近士考德问业满其庐洵如古所
谓乡先生殁而祭于社者君固其人况念民生聚畀之
卷十一 第 19a 页
无饥为乡人每饭不忘欤于是岁时具糈膳酒浆进君
之堂侑以诗其词曰黄粱兮白黍云油油兮涧之浒行
奠水兮沟塍刻镂以交午涨不为虞兮旸无苦用荅君
兮飞荣而邃宇君甘醪牂兮慰我士女忆在昔兮告语
继今勿斁兮终古
宁乡县修城台楼堞记(代)
宁乡故赵之中阳也汉置县属西河郡曹魏徙中阳于
兹氏南而地并入离石后人遂以县之设起宇文周忘
其汉巳前之旧矣当秦赵之际秦尽得魏河西赵离石
中阳直逼秦屡为所拔辄力复之所以为太原之外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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迨宋捍西夏县西接黄河设伏落津寨而城之建乃自
明景泰元年始复因防鞑靼楼堞敌台渐具既又增高
厚甓之我 朝顺治六年修城之西南寻修东南及楼
距今且百年戊子冬檄下县修缮城垣余周行审视女
墙之缺者水槽之损坏者台楼之颓圮朽腐者宜以次
就治肇工己丑孟秋至今年闰月工竣东城南城凡为
楼二城中央楼一巍然肃瞻观焉暨女墙水槽亦整之
咸完好按诸水经河水南过中阳县西又南过土军县
西汉中阳故城邈不可考今城西倚凤山东南临涧其
涧导源可寒堆径宁乡关南来循城而北即李吉甫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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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郡县国志所谓宁乡水者也 国家承平百馀年民
见山之峙水之流昔时逼近边垂今则延绵已往万里
末极官与民几欲相忘于墉堡于是谓守土之吏为民
重且大者在诗书礼教不在城郭讵曰不然然而施政
次弟城墉台堞之修常不敢以为后兹之役都之费白
金八百余首捐俸为之倡县荐绅齐志急公义不烦请
帑而事举余既乐观成绩更有感于诸君子能晓然通
达大义斯正诗书礼教之泽之涵濡甚深而为 盛世
太平之民如是其可睹也是宜有记兼与兹役者之姓
名书之碑阴用告夫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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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学斋记
王兰泉舍人为余言始为诸生时有校书之室曰郑学
斋而属余记之今之知学者说经能骎骎进于汉进于
郑康成氏海内盖数人为先倡舍人其一也有言者曰
宋儒兴而汉注亡余甚不谓然方汉置五经博士开弟
子员先师皆起建元之閒厥后郑氏卓然为儒宗众家
之书亡于永嘉师传不绝独郑氏及唐承江左义疏书
用枝赜所进古文易用辅嗣康伯二经涉前儒之申郑
者目曰郑学云尔故废郑学乃后名郑学以相别异而
郑之三礼诗笺廑存后儒浅陋不足知其贯穿群经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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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言又苦义疏繁芜于是竞相凿空朱子尝在朝与议
孙为祖承重服退居时检得荅赵商问因谓王介甫新
经出士弃注疏不读卒有礼文之变相视茫如夫自制
义选士已来用宋儒之说犹之奉新经而废注疏也抑
亦闻朱子晚年治礼崇郑氏学何如哉然曲士拘儒一
闻曰郑学必惊顾而狂骇或说之曰是专守一师以精
其业也或曰是好古以自名其学也皆偏曲之论不足
语学学者大患在自失其心心全天德制百行不见天
地之心者不得己之心不见圣人之心者不得天地之
心不求诸前古贤圣之言与事则无从探其心于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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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是故由六书九数制度名物能通乎其词然后以心
相遇是故求之茫茫空驰以逃难岐为异端者振其藁
而更之然后知古人治经有法此之谓郑学余闻问学
于舍人者得所学以往如是乾隆己卯秋九月休宁戴
震撰
戴东原集卷弟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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