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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卷三十七 第 1a 页
鲒埼亭集卷第三十七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题跋
  宋榻石鼓文跋
范侍郎天一阁有石鼓文乃北宋本吴兴沈仲说家物
而彭城钱逵以薛氏释音附之者也钱氏篆文甚工其
后归于松雪王孙明中叶归于吾乡丰吏部巳而归范
氏古香苍然盖六百馀年矣是未入燕京之拓本也范
氏藏之亦二百馀年矣予尝过天一阁幸获展观摩挲
不忍释手范氏子孙尚世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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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荡阴令张迁碑跋
此碑以后出故完好其文叙张氏先世历举张仲张良
张释之张骞此乃六朝碑版攀援祖宗之滥觞然何以
不及张安世张敞也 沛二字足以證二南之异文碑
立于中平三年尚有碑阴一通予未之见
  汉司隶鲁峻碑跋
欧阳兖公跋是碑以峻遭母忧自乞拜议郎为疑洪盘
洲解之曰汉代风俗相承虽丁私艰亦多以日易月鲜
有执丧三年者元初始听行之建光复禁不许肃宗时
越骑校尉桓郁以母忧乞身诏听以侍中行服后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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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为太子太傅母忧诏听以大夫行服避剧就闲与鲁
君之乞拜议郎同也盘洲之言核矣予谓古人惟金革
重事始夺情岂有氏置之清散之列者汉人不学无术
此其一也近者词臣丁忧多令在南书房供奉但不食
俸耳江阴杨文定公言之
天子遂皆令终丧斯之谓以孝治天下
  汉昆阳令尹宙碑跋
尹宙碑整肃方严汉碑中之佳者也而考之欧赵洪娄
之记皆未之有殆晚出者宙以州辟为从事而碑以正
色立朝称之盖即指州治为朝汉唐人皆如此宋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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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为此语矣
  汉北海相任城景君碑跋
右碑今在济宁州学其自任城移置之故见于竹垞跋
中碑文以麋为眉以仓为苍以渘为柔以醳为释以
为拂皆古字画之通其以衙为禦则古字音之通也有
诔又有乱亦唐以后碑所希碑阴一通见于赵德夫所
著录而洪文惠公未之见乃予家三本皆有之盖旧榻
之完善者
  汉史晨祠孔庙奏铭碑跋
东京隶墨其流传于今者乙瑛韩敕史晨最为完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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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亦属一家乙瑛碑祗叙奏而附以赞是碑祗叙奏而
附之铭盖法史记三王世家为髯翁表忠观碑所祖但
是碑铭词以谈然崇为韵吾甚讶之古韵有不可强通
者如此等其一也
  汉史晨飨孔庙后碑跋
韩敕二碑阴孔氏苗裔二十馀人以是碑合之惟故尚
书翊河东太守彪巳见韩碑处士褒则其父郎中宙见
韩碑此外尚有五官掾畅功曹史淮守庙百石赞副掾
纲而乙瑛碑亦有守文学掾和史宪户曹史览皆属阙
里世系所当采者爰牵连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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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孔庙置百石卒史孔和碑跋
是碑尽于欧公之跋以为汉家文书之式于此可见是
役也出于前相乙瑛之请后相平踵成之而其作百石
吏舍者则前令鲍叠也赞中极归功于乙鲍盖即后相
平所作可谓不没人善者矣
  汉韩敕孔庙二碑跋
韩氏孔庙碑二其一置礼器碑也其一修庙碑也皆有
碑阴洪文惠公但见前碑阴耳予均得见之幸矣霜月
皇极之陋空桑之诬巳见于前人所诮不具述独其隶
法流逸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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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酸枣令刘熊碑跋
是碑见于郦氏注水经仅损一字迨王建则有风雨消
磨之叹矣近人所藏字不满百予家有旧榻本尚可得
什之五也王建据图经以为中郎之笔而洪氏疑之予
谓即非中郎要是名手
  汉郎中郑固碑跋
碑文谫劣之甚崔蔡之波靡也逡遁二字欧赵洪三家
以及近人疏注详矣以疾锢辞愚意锢字即痼字之通
似校兖公说为胜其云大男孟子有扬乌风七岁而夭
配食斯坛盖祔葬者亦金石文字中一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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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淳于长夏承碑跋
汉人于碑碣中世系多不填讳先儒巳有非之者是碑
于东莱府君不名独太尉据得列名而右中郎将又不
名不知其何说也其谬不待诘而著矣是碑在赵德夫
时完好又四百年明人重刻之尽失其本色予家有丰
学士万卷楼旧拓可宝也
  汉西岳华山碑跋
竹垞以是碑为汉隶第一其所见西陂本文字完好并
篆额俱无恙因有惊心动魄之喜然则予家所藏为丰
学士万卷楼中故物历二百馀年不缺不烂可宝更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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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乎篆额左右有唐大和中李卫公诸人题其旁其下
有宋元丰中王子文题几无隙地
  汉泰山都尉孔庙碑跋
竹垞诘范史孔胄之误是巳然谓宙卒于灵帝熹平四
年则亦未确盖宙卒于桓帝延熹六年赵德夫以为延
熹四年亦讹而竹垞殆因延熹之讹又展转溷为熹平
也碑今在曲阜下半通巳漫漶无有矣
  汉执金吾丞武荣碑跋
任城武氏系名家故金石之文有武氏石阙铭有从事
掾武梁碑吴郡丞武开明碑敦煌长史武班碑武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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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画象石阙铭之人其名无考乃梁之兄班则梁弟字
开明之子开明亦失其名荣则班弟以桓帝丧守元武
勤事而死是碑为旧拓故不比近日之漫漶仅存匡廓
然巳不逮洪文惠公所见之旧
  汉宗氏故吏处士碑阴名跋
汉司空宗俱碑阴赵氏存其目而无说洪氏亦存其目
而不录其文疑皆未之见予家有之其上则宗氏故吏
处士名七大字其下故吏十六处士四盖亦祗上一层
汉碑阴俱无额独孔宙碑有门生故吏名五大字而是
碑更署以姓今碑不传而碑阴孤行则幸以署姓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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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故圉令赵君碑跋
东京金石之文予最爱是碑之简净独其铭词则夸大
不当耳洪文惠公以范史考之知其举主杨公为赐袁
公为滂而圉令之名反无从得然则不朽之资正不在
金石也隶法雄浑严整惜校文惠所见时又蚀其什之

  汉鲁灵光殿钓鱼池砖跋
是砖之出在金明昌中高刺史曼卿跋之甚详其砖字
三行前二行皆四字末行多一字者旧刻也不知何时
重摹直作一行则失之矣今重摹本在曲阜孔庙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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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东壁其曰五凤二年鲁卅四年足见汉世藩侯之礼
奉朝廷正朔仍各自纪元之證
  魏公卿上尊号碑跋
四十六佐命之中而华歆为之首昔龙而今蛇矣虽然
歆当牵出伏后时早为曹氏私人矣惜是奏之不早耳
陈氏蜀志大书成都劝进诸臣之疏而是奏不登于魏
志竹垞谓其有春秋之微意焉然当勒石时彼四十六
佐命者亦岂复知人閒有羞耻事祗应辽东皂帽翁攒
眉一为故人太息耳
  魏修孔庙碑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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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是碑为陈思王之文梁鹄之书亦未有据其中谓孔
子屈巳存道贬身救世真妄言也又云仲尼既没文亦
在兹何其言之不怍乎洪文惠公所订元年二年之参
错尚其小焉者也
  晋汲县齐太公里表跋
汉崔瑗为汲令自以太公之裔为之立祀置碑见于郦
氏注水经晋太康十年范阳卢无忌为汲令又表其里
卢亦太公之后故也尚父之明德远矣碑称汲县发冢
得竹策书太公遇合事埋策之岁在秦焚书八十六年
之前盖是时汲冢竹书方出无忌信而书之于策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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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中今廑有拓跋魏时碑一通
  魏孝文比干碑跋
汲县比干庙碑魏孝文唐太宗二碑齐名孝文之碑洪
丞相最爱其哀伤顿挫之词以为宜其治道之兴然其
中曰吁嗟介士胡不我臣则自视过高矣碑刻完好无
恙而隶法颇近唐人予疑其为重摹本也
  魏重修中岳庙碑跋
是碑为太安元年十月所立先是寇谦之居中岳及魏
司徒崔浩等敬信之谦之首劝魏主复岳词从之碑以
东征西讨并吞诸国之功皆由神助夫五岳自属明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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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但以祈福为言陋矣况又归之一道士乎其隶书尚
不堕拓跋晚年风气
  魏鲁郡太守张猛龙碑跋
是碑立于正光三年太守为西凉苗裔读其碑盖一循
吏也竹垞谓其得列于孔林盖以其有兴起学校之功
予谓拓跋牧守最无状常伯夫冯熙至以石经为柱础
而太守所为如此可谓百鸟中之孤凤然是碑书法不
佳向非托于孔林亦未必至今传也
  梁始兴安成二王碑跋
二碑尽于竹垞之作予观六朝金石文字河北流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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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而江南绝少故二碑虽残断灭裂亦姑存之聊以充
萧老公家掌故也
  东魏兴和孔庙碑跋
是碑兴和三年以颂李刺史仲璇修孔庙功而竹垞即
以为仲璇所作误矣其书法庞杂最为纰谬亭林讥之
者备矣以其为孔林之遗而人代俱在唐以前故录之
  北齐胡长仁重修郭巨碑跋
胡长仁者高齐胡太后之兄废后之父世祖末为尚书
令后主即位和士开忌之谮其骄恣出为齐州刺史长
仁怨恨谋遣刺客杀士开事觉祖珽引汉诛薄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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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州赐死是碑称新持节盖即武平元年初至齐州事
也其字出于中兵参军梁恭之其文出于骑兵参军申
嗣邕长仁之人不足道顾北朝碑版字体极庞杂而是
刻独整肃淳古有汉人风当为索头晚叶石墨第一
  隋大业孔庙碑跋
隋碑传世者最寡是碑立于大业七年县令陈叔毅陈
高祖之孙也实尸修庙之役是年帝征辽窦建德张金
称高士达迭起而王薄近在长山东方骚然顾叔毅犹
能以礼教为治静以镇之亦贤矣碑为济州秀才汝南
主簿仲孝俊之文有孔长名孔子叹者又足补孔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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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之遗者也
  唐贞观孔庙碑跋
是碑隶法颇近薛纯陀比干庙碑前列武德诏继乾封
诏附以太子闳请立碑之表其下又别列乾封祭文金
人高曼卿题其后言明昌中大风拔木偃碑龟跌尽碎
而文不伤若有阴相之者因更为之座而植之亦异闻
也唐初人书隋多作随观此碑知不独开元太山磨
厓文也
  唐贞观比干碑跋
太宗之诏与祭文俱工然谓三谏不从当奉身而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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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过激则又非也三仁之或死或奴或去皆随其所处
而名有至义存乎其閒轻为之议可乎郑公不愿为忠
臣之语非至论也碑为薛纯陀缮写极佳连名奏事者
七人而长孙无忌高士廉不系姓是时二人殆行首揆
事耶
  唐贞观晋祠碑跋
唐之得天下始晋阳故晋祠有御碑及其亡也亦惟晋
阳为能复仇当庄宗入汴时函梁君臣之首告于晋献
武王之庙亦当并告祠下以吐文皇之气以慰唐叔之
灵岂不壮哉竹垞谓上石之画稍浅其后庸工凿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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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遂失墨妙予以旧拓与今本质之良然
  唐高宗明徵君碑跋
摄山碑刻其以明徵君得传者首是碑予谓高宗庸主
也不足为徵君重但江左二十馀州唐碑甚寡斯为仅
见故存之
  唐敬宗皇帝碑跋
是高宗御制之文亦御书也元子死而赠帝六朝谬妄
之礼呜呼太子之死则天之酖也高宗愦愦不知虽复
加殊恩以墓为陵穹碑以志宁足雪燕啄之痛乎
  唐升仙太子碑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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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乏为升仙太子碑盖以张昌宗为王子晋后身夸子
晋所以悦昌宗也如此秽笔何以尚传呜呼子晋之事
固难信使果有之而辱以少艾污以供奉鸡皮之男妾
何其辱与
  唐垂拱少林寺碑跋
嵩山少林寺有大唐垂拱二年太后敕以寺中有冬笋
生降敕志喜又有大周天册万岁二年皇帝敕以寺中
仙藤白露之祥为美寺僧令而勒之石呜呼溉冬笋何
不哀黄瓜求仙藤以为瑞岂知流祸及于桑条◍韦未
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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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太原王夫人碑跋
则天称制尊其母曰无上孝明高皇后令三思撰碑而
睿宗书之呜呼紫色蛙声之册礼贼子之秽言顾流传
至今者殆以睿宗之书与唯碑文虽不足观而读唐史
则天本纪者不可不取以资考證故录之
  唐开元太山摩厓拓本跋
开元祀太山铭摩厓刻之前明俗吏更以忠孝廉节四
大字镵其上旧文为所毁者半天下之庸妄人有如此
者予求得范侍郎天一阁所藏本完好无阙岂非百朋
之珍乎封禅秦汉之侈心碑虽有儆毖之言巳渐愧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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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励精矣至于末路贺野无遗贤则其极衰也
  唐凉国长公主碑跋
是碑为元宗御墨而苏许公之文也开元天子之隶法
以太山第一是碑次之石台孝经又次之
  宋广平神道碑跋
鲁公为广平作神道碑并书其人其碑皆第一流也而
前者未之得见明嘉靖中从泥土出震川见而喜之以
为有足补新旧二史之遗者其旁有神道碑侧记亦鲁
公作以补碑文之所未备此即古人碑阴之体潘王金
石例未及著此名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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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次山墓碑跋
鲁公之书皆足重而广平与次山则尤足重者皆其所
撰碑并书也次山之卒杨炎巳为之碑此乃故吏所立
暇时当取唐史传参校之
  叶歙州神道碑跋
是碑乃叶法善之父赠歙州刺史慧明墓文世俗妄传
以为追魂之笔者也古人之文无称其子者閒有之不
过数语元人始滥觞如欧阳圭斋为许圭塘父碑洋洋
满纸说者以为昧于文章之体今观是碑则唐人巳开
其先文亦卑薾之至独其书可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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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元次山阳华三体石铭跋
道州江华县有岩次山以阳华名之而为之铭自以分
书写其序而使江华令瞿令问以三体写其铭盖仿曹
魏正始石经也次山文章上接陈拾遗下开韩退之而
是刻亦为金石家所希有足珍也
  唐阳门桥亭碑跋
开元十有三年天子将封禅东岳故齐鲁皆治行宫御
路次于任城阳门之桥筑亭以荣翠华之过而守尉游
方纂其文行尉王子言之隶书其碑则成于开元廿有
六年明皇盛极将衰之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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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天宝嵩阳观碑跋
以哥奴之秽而使徐浩书之故其碑至今存然弄璋杕
杜之不晓岂能为此文者不知出于何人之年何不铲
去其名一洗贞石之耻
  唐晋献武王北岳庙题名碑跋
竹垞跋是碑谓题名乃晋王亲行而通鉴但言遣救以
为温公之误不知通鉴明言晋王先遣康君立救定州
巳而幽州兵攻无极乃自行竹垞读之未终遽以为误
疏矣其所云幽州请和以为史阙按是役也李可举倒
戈返攻其主将故惧晋王之追而请和耳近日旧刻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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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重摹之本不甚足观予家旧拓可贵也
  唐李代州墓碑跋
竹垞跋是碑但据五代史唐家人传以求晋献武王之
弟所谓代州刺史者而不可得遂欲以克让当之不知
唐宰相世系表明有代州刺史克柔李嗣昭乃其假子
也竹垞善于考古矣而尚有未及详者以是知援据之
难也克柔之名在五代史嗣昭传中亦有之而晋献武
王之弟克让克恭克柔之外尚有克勤亦见于唐书原
不祗家人传中所述也
  唐福州王审知碑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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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立于天祐之三年砀山贼将移唐鼎皆序与铭皆持
诵梁王最谨侍郎于兢之文也可谓秽笔其序三代世
系足与世家相参證
  石晋柰河将军碑跋
济南七十二泉皆发于太山之麓独未闻所云柰河者
石晋天福二年有泰山柰河将军碑乡贡进士刘元之
之文也其文不工书亦拙柰河之神而曰将军又有夫
人真不典之祀也以五代石墨之希故存之
  蜀广政石经残本跋
宋人所称引皆以蜀石经为證并不及唐陜本石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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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有二一则唐石经无注蜀石经有注故从其详者一
则南渡后唐石经阻于陜不至江左当是故学宫颁行
之本皆蜀石经不知五百年以来蜀石经何以澌灭殆
尽予留心搜访二十馀年仁和赵徵士谷林始得其毛
诗二卷自周南至邶风耳如以朝饥为輖饥盖异文也
唐石经虽非故物然近来顾先生亭林考證之至详世
颇知留心者而蜀本则绝无矣程克斋讥蜀石经谓其
春秋以甲午为申午以癸卯为葵卯然其书既多自不
无舛错要之有足资考證者惜乎所见止此
  吴越重修闽忠懿王庙碑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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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巳并福州而尚肯重葺闽王世庙可谓厚矣慕容
俊鞭石虎尸视之有愧也夫斯钱氏所以保世也其文
为福州刺史彭城钱昱所作盖亦衣锦宗支也碑立于
开宝三年而称唐庄宗以复王业吾于是而知沙陀灭
梁之功盖震耀诸籓耳目也
  杨吴寻阳长公主墓志跋
吴王杨行密女寻阳长公主墓志近岁江都人发地得
之其与王闽二碑皆竹垞翁注五代史时所未见也公
主下嫁鄂州节度使刘存子存盖杨吴之忠臣惜其早
死呜呼李氏易代而后永兴宫之惨可胜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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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卷第三十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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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三十七
           鄞 全祖望 绍衣
 论(二)
  诸葛孔明入蜀论
眉山苏氏曰孔明弃荆州而入蜀吾知其无能为子全
子曰谬哉苏氏之言也荆州之为江左重也谁不知之
虽然由西北以取东南则荆州为要得荆州而江南不
可保由东南以取西北则荆州非其地也当是时曹氏
据中原之形胜十有其九由荆州以取襄阳不过得宛
洛其地四战即得之江南亦不能以兵守之倘谓由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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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以窥武关撼长安则甚难桓温之攻符氏是也蜀之
为土也嵯峨天险宜不过自守之区而为长安之背高
祖尝用之以取三秦以长安之固岂蜀之所能争而长
安有事则蜀之力能为患昭烈之入蜀长安十部甫归
曹氏张鲁未亡正关中可取之机也其时欲制曹氏当
以蜀中窥长安为正兵而游军从荆州以缀宛洛故周
瑜为孙权画策急以取刘璋并张鲁结马超为上甘宁
亦主其议而孙权谓使曹氏得蜀荆州必危英雄之所
见审矣不然孙氏方捷于荆何不径由江陵北向而顾
为此迂图哉其后孙氏不能得蜀故终吴之世不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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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于魏况孔明曷尝弃荆也荆州本非刘氏之有而江
左君臣亦无推心刘氏之诚吕蒙之徒日相窥伺夫人
又从中主之古无借人之地足以成王业者此孔明得
蜀之后所以不欲裁抑法正也吾则谓孔明之失正在
不能弃荆以起孙氏之衅而蜀遂以之不振何也孔明
隆中之策本欲兼荆蜀以为家有蜀又有荆两军并出
良为可恃然孙氏既索荆则其势已与刘氏分况荆本
孙氏所取今据之而不返其曲盖有归矣曷若慨然以
荆州还之孙氏则邻好尚可保而以全力由汉中以挠
长安彼十部之馀必有响应者况马超以宿将正在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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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不能尽得长安而要之长安必危孙氏既得荆亦必
进而图襄阳则曹氏之势大分矣曹氏知兵故其弃汉
中也急徙武都氐于天水诚惧汉之挠长安也计不出
此乃使前将军日结怨于吴而浪用兵于魏卒不闻汉
中之一甲一矢应之于西以相犄角也不但西师寂然
而荆军之出疾呼夷陵上庸之援竟亦不至也可以谓
之知兵乎刘封固庸材然孔明何不见及此也夫得宛
洛之地千里不如长安之一郡一县也何其瞀欤迨白
帝之役赵云亦谓当急据河渭上流以图关东不当从
事荆吴则荆州之不必力争也明矣或曰前将军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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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也魏人将迁都以避之宛洛震动何子过之深也曰
魏人恐其挟天子而去故欲迁以避之迁帝也非迁都
也魏人之都在邺不在许即使汉人得许亦未能窥邺
也而况徐晃已至宛城之内应已平前将军之兵已折
即无糜芳辈亦败而归耳然即襄阳可得许都可至挟
天子以攻曹氏而彼以幽冀之地自固亦不能挟其颈
而笞其背不如得长安之为万全也是说也蜀人廖立
盖尝言之而苏氏未之知耳或曰然则襄邓不足恃而
宋之南李忠定诸公皆欲都之何也曰为其近汴梁也
宋人不甚争长安以逼于西夏耳则势必由襄邓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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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洛矣言各有所主也
  司马孚王导论
古来篡弑之祸必有判身家为之羽翼者其人既已不
顾名节亦更何所惜李德林高颎之徒以为纵事不成
族灭亦所不辞至于阴附而阳离欲以蒙天下后世之
耳目以为事成吾可以享佐命之功否则可以避祸斯
其术倍工而其心倍拙吾于晋得二人焉其一曰司马
孚其一曰王导是二子者一成一否而道则同史言孚
当其兄执柄之时尝自退抑果尔则其预诛曹爽之密
谋何耶疏迹者而能然耶呜呼狼顾之相孚所晓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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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槽之迹孚所悉也而邵陵之废高贵之弑皆极力
粉饰以示其无预果漠然不知耶至当涂改步犹自言
臣死之日固大魏之纯臣斯其言将谁欺欤孚以文明
旧臣官至钧辅使果乃心王室即令见制于家门力不
足匡何不飘然去之以师昭之悍其不容卧榻之旁有
人异志又可知也盖孚之始也见人心尚未忘魏王凌
母邱俭诸葛诞王经之徒迭出或尚能辅魏以存故为
自全之计及久假而不归遂自附于贞士矣善夫厚斋
王子之言以为上不能为叔肸次不能为朱全昱者嗟
乎其所谓不夷不惠者正其欺天罔人之秘也当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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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习阳亭侯顺者孚之侄也其人不达天命称制之际
叹曰事乖唐虞而假为禅让遂悲泣由是废徙姑臧卒
守意不移终于贬所向使孚之所为如顺安平之封太
宰之拜安得加其身耶而温公乃取孚而略顺则其疏
也王敦擅命司徒导以婉顺处其閒时主不之疑也然
使姑孰之疾有瘳典午之命终坠则所谓大义灭亲者
又居然司马家儿矣何如王彬之正气廪廪也虽然原
夫孚与导之心始盖畏祸其后则犹思掩恶至如宋齐
邱之徒耻禅代之议为人所先而反覆操异议以梗之
进退失据反以遭其君之谴则又降而愈下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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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侃论
坡公谓晋史所传陶侃折翼之梦以为出于庾氏诬谤
之口庾陶多嫌隙诬谤谅有之然遂以为忠诚足贯神
明则吾未敢以为然也当时忠诚孰有出温忠武之上
者卞郗二公亦其流亚而才不足以匹之陶侃因不预
顾命胸中怏怏勤王之师累欲返镇向非忠武谁挽其
驾其可谓之纯臣乎陶侃而谓之纯臣则郭汾阳之累
黜累起毫无容心不足贵也司徒导之入石头也侃笑
以为非苏武之节然向非忠武侃亦无乃为甘卓之流
乎曾忆明季卧子先生尝有此论今忘之矣作陶侃论
卷三十七 第 5b 页
  谢安论
王谢齐名其人亦相似王敦之难导不能抗也而能巧
自异于敦然不过待敦之死而已使敦不死遂成其篡
导将如之何桓温之难安不能抗也而能婉自异于温
然不过待温之死而已使温不死遂成其篡安将如之
何敦与导为兄弟导之心或别有不可知者安则非其
比也特其才不足以讨乱节不足以拒逆于是累改九
锡之文以冀事缓而变生其亦慬矣向令安才足以讨
乱节足以拒逆则温以九锡之文至从而声其罪加以
六师可矣岂不毅然大丈夫所为耶淝水之捷千古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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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安之才吾以为是役也符坚失律使安得以成其名
盖亦幸而胜耳安之拒桓冲勤王之师盖其矫情镇物
之能事非果有成算也安能令元成淝水之捷何以不
能令元乘胜直取秦之国乎厥后进师黎阳不能复京
洛并可以知元之才矣
  袁宪论
甚哉袁宪之妄也韩擒虎入丹阳而劝陈主用梁武见
侯景故事以临之何其不伦也景虽凶逆然究尝为梁
之臣子故得以御殿之礼慑其气擒虎于陈宁有此哉
向令陈主用其言其被辱当有更甚者甚哉宪之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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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温公载其言于通鉴何也曰温公偶然之失也温
公盖有取于宪之临危不轻去其君而遂不审其言之
误也虽然阳源袁氏如淑如觊如粲良世济其忠义梁
之昂则始抗节而终失之惟宪亦卒失身于隋阳源之
泽衰矣
  韩柳交情论
茅鹿门责退之谓其尝以列卿光显于朝不能援子厚
于绾带而交之日而顾吊之于墓草既宿之后是乃目
不见唐史之言近日临川李丈穆堂据两家历官之年
驳之是也而于韩柳交情委曲则似尚未有尽者予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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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论以申之
退之官御史时于子厚为寮友然当是时子厚实据要
津参大政其视退之之孤立者不同夷考伾文当日原
有澄清天下之思故能收神策军之权却藩方之请事
事皆为唐室罢政起见其心未可尽非而不自知任重
之非其才也顺宗不久其位新旧猜嫌之际伾文遂不
克自支一蹶而满朝皆加以奸邪之目遂使入司马蒙
谤是固出于后世成败论人之口而范文正公所极以
为冤者独是时方有一退之而不能用偶尔建言遽有
阳山之贬斯则当路诸公所不能辞其咎而其卒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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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所为亦正于此可见况其中疑案尚未易明也退
之寄三学士诗有曰同官多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语
言泄传之落冤雠其别窦司直诗有曰爱才不择行触
事得谗谤是因阳山之贬而归过于柳刘者殆不一口
退之虽不遽信人言而其中亦不尽帖然也然吾以为
子厚必无排退之之事使其有之则后此岂有腼颜而
托之以子女者特其不能力争于伾文则诚足抱友朋
之愧而人言亦有自来矣故使子厚再假数年则必还
朝还朝则其与退之必有剖晰前事可以释然于形迹
者而不意子厚竟不得再见退之以死若退之经纪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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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斯则古人之谊不以苍黄易节者也谓其中年竟
未尝有纤毫之相失者非也古人于论交一事盖多有
难言者而阳山一案关系旧史又不独为世之处功名
之际妨才嫉能遗弃故旧而妄藉口于古人者戒也迨
退之铭子厚力称其以柳易播之举夫同一子厚也岂
独于退之为小人于梦得为君子乎吾知退之是时亦
固谅前事之虚矣
  李习之论
伊洛诸儒未出以前其能以扶持正道为事不杂异端
者祇推韩李欧三君子说者谓其皆因文见道夫当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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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流极之世而有人焉独自任以斯道之重斯即因文
而见安得谓非中流之一柱哉乃韩欧已祀文庙独不
及习之则尚论者之阙也习之之学未尝尽本于退之
或者不察竟以为韩门籍湜之流盖退之实欲致之于
门下特习之不屈耳习之之妻退之兄子也然其呼退
之为兄则尚不肯以后辈之礼自居而况师之云乎自
秦汉以来大学中庸杂入礼记之中千有馀年无人得
其藩篱而首见及之者韩李也退之作原道实阐正心
诚意之旨以推本之于大学而习之论复性则专以羽
翼中庸观其发明至诚尽性之道自孟子推之子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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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思推之孔子而超然有以见夫颜子三月不违仁之
心一若并荀扬而不屑道者故朱子亦以有本领有思
量称之至去佛斋文则其所以卫道者尤严嗟乎伊洛
高弟平日自诩以为直接道统者多矣然其晚年也有
与东林僧常总游者有尼出入其门者有日诵光明经
一过者其视因文见道之习之得无有惭色焉孟子称
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然则孟子而在不将亟进习
之于上座哉至其平赋则周礼之精意也得此意而善
用之雎麟之盛可复也盖习之有体有用具见于复性
平赋二书文中子之书流传已久独习之嗤其似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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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吾于是而知习之所得盖未可以寻常窥也退之
文字之交遍天下至其解论语解孟子则习之一人而
已后世以习之之文稍逊退之而并其有功于圣门者
而掩之恶乎可欧公之于唐人并称韩李而其慕习之
也尚在退之之上然其所以慕之者祇于不作哀二鸟
赋而止而反谓其复性书不过中庸之义疏则尚未为
知其本者惟叶石林宋潜溪所以论习之最当而近人
罕信之是皆因文见道之言误之也或谓习之言道而
其言未纯于道辟佛而其言时或染于佛此亦本之朱
子鸣呼苛矣是不过习之学力稍未至而遽短之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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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书于习之学术概略不书反言其累仕不得显官怫
郁无所发见宰相李逢吉面斥其过失逢吉诡不校习
之恚惧移病为有司论罢夫逢吉之媢克谁人不晓习
之而欲得显官耶必不敢斥逢吉既斥之矣宁复有显
官在其意中者且习之而惧逢吉耶亦不敢斥逢吉既
斥之矣抑复何惧之有是盖当时朋党小人诬善失实
之词而史臣误采之者虽以荆公之识不能尽谅此事
异矣今因论从祀而牵连及之并以纠旧史之谬云
  杜牧之论
杜牧之才气其唐长庆以后第一人耶读其诗古文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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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时愤世殆与汉长沙太傅相上下然长沙生际熙时
特为庙堂作忧盛危明之言以警惰窳牧之正丁挽季
故其语益蒿目搥胸不能自已而其不善用其才亦略
同牧之世家公相少负高名其于进取本易不幸以牛
僧孺之知遂为李卫公所不喜核而论之当时之党于
牛者尽小人也而独有牧之之磊落李给事中敏之伉
直则虽受知于牛而不可谓之牛之党卫公不能别白
用之概使沈埋此其褊心无所逃于识者之责备而其
勋名之不得究竟至有朱崖之行亦未尝不由此然在
牧之则不可谓非急售其才而不善其用者也卫公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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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潞牧之上方略卫公颇用其言功成而赏弗之及卫
公诚过矣然古之人有成非常之功裂圭封之而飘然
辞去者牧之独弗闻耶亦何用是怏怏为也且卫公虽
未能忘情于门户之见而其相业则虽怨仇之口不能
没牧之所为诗其于卫公深文诋之是何言欤近世海
盐胡孝辕谓牧之年未五十四典专城亦不可谓之牢
落其言良是长洲何焯不以为然果尔则是必为邓仲
华而后可也且牧之自湖州入为舍人唐之舍人乃入
相之资也其时卫公已退牧之之大用亦不远矣而读
其应召时诗何其衰之甚耶殆亦长沙赋鵩之徵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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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不善用其才者耶呜呼天下之难得者才也仅而
生之而或有人焉抑之或又不能随时知进退得丧急
求表见而反自小之是非特其人之不幸也天下之不
幸也吾愿操大钧之柄者其无以成见为用舍舂容而
陶铸之而负瑰奇之器者其无以一掷不中遂蕉萃而
丧其天年其庶几乎
  唐天祐纪年论
汉亡而昭烈支一线于蜀梁亡而永嘉支一线于郢刘
崇之太原南宋之厓山成败修短不同而其事同也昭
烈得而为正统则何氏之欲存永嘉亦宜然儒者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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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刘崇等以其在五代也厓山则无可议矣独唐亡梁
篡更无亲支之可期而诸藩各以天祐纪号绵延几二
十年则又一变局也然前此亦有例晋亡宋篡而仇池
王杨盛犹以义熙纪年终其身不改则唐末之权舆矣
诸藩祇太原尚有心于唐其馀如凤翔淮南亦何足以
语此剑南则不久即止矣然是乃核其实而言之也若
以名言之则天祐之号尚存不与东西京之庙社俱亡
天下犹知有唐而史氏不得并此一线弃之矣夫西周
之共和亦犹唐末之例也特西周之时无篡号者而青
宫尚有宣王在髫年为可望耳然使李克用不早死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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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灭梁张承业之徒辅之安知不求唐之宗子而立之
何必不追美于共和故宋元宪公纪年通谱直以天祐
纪年引而下接于同光而近世长洲宋 亦祖此以
著书是与帝在房州之例不同为可从耶然则晋朔之
斩亦当在杨盛之卒不得以宋之篡为限也然其以太
原称帝之岁接天祐则亦非也夫诸藩自剑南而外十
七年而太原灭梁淮南已先称制然凤翔犹用天祐也
同光二年始入贡称臣于洛则唐之纪年尚延二年若
以同光之元直接天祐是亦未覈其实不应其十七年
以前当存而十七年以后当去也夫凤翔固预有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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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罪者其不足以望太原复仇之师明矣然而唐朔自
十七年而后以凤翔较多二年是不可没也吾故曰不
以天祐纪年则已如以天祐纪年则当以凤翔之奉同
光为止是前人所未及也
  唐李克用元扩廓论
衰世人物有不可以春秋之义拘之者欧阳公之论李
克用也以为僖昭之乱天下并起而窥唐朱氏以梁李
氏以晋而梁先得之故克用以之为名此其说严矣而
未尽吾尝综克用之始终而观之盖其生于唐末习见
藩镇窃据之徒以为是亦无害也而以沙陀之性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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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略而莫施则亦思据一镇以自见然谓其有妄觊神
器之心则不可(王琳自言位望有限岂敢/与官争斗为帝盖亦同此)故既得之则
其为国家禦侮折冲必力朝贡必勤然苟无故而猜疑
之裁抑之则彼亦有所不受斯其人固不纯而其心则
无他嗟乎克用前此无论矣既平黄巢而后一逼京师
再抗王旅其罪不可为不重然亦田令孜张浚辈有以
致之观其后奉命讨邠宁一奉朝旨敛军而返凤翔之
困孤军深入不惜败北则素心固可原也唐不能推心
于克用有急而求之事平而弃之以致朱氏日张而唐
亡之后终身不失臣节则至诚不可没也后五百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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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元扩廓宛然似之世人之论扩廓谓其阻兵自固日
与诸镇争胜虽累有诏书抗不奉行卒之内患纷然而
国势愈蹙然当元末义兵纷起其立功者祇扩廓其不
负元者亦祇扩廓元人乃弗之恃而反惑于憸邪始犹
依违和解未几而夺兵未几而削爵自坏其长城何其
愚也嗟乎河朔三镇则李思齐辈之前车也王行瑜则
孛罗之前车也刘仁恭李存孝则关保貊高之前车也
天生此辈其亦所以困英雄而掣之肘而是国之将亡
盖不可复挽矣夫扩廓宁得罪于太子而力持内禅宁
禦侮于藩方而不贪揆席此二者几几乎古大臣风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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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明使三反卒不报聘与之结昏亦不反顾何其烈也
以残元之臣子如此其馀虽恕之可也嗟乎扩廓之败
于太原危于大同播迁于甘肃而赍志以死于塞外可
谓穷矣然明祖不能不动色称之则公论也
  晋开运用兵论
晋开运之挑敌也世皆咎以不用桑维翰之言卒亡其
国子全子曰吾观维翰之言不过以谨守旧盟为苟安
计是亦庸人之见耳晋高祖之得国固鬼神之所恶也
天酿其毒生一出帝以嗣之而景延广在内杜重威李
守贞张彦泽三人在外杨光远赵延寿皆昔日之亡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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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今转而亡晋古今酬报之速未有过于此者若自继
其世者言之则不幸而吾祖父有此玷于前吾膺其统
使人得世世以儿皇帝畜之屈身下气至于黄河如带
泰山如砺而弗敢易以称善继善述是亦必无之事唐
高祖之臣于突厥虽未若晋之甚要其可耻则一也太
宗赫然灭之遂以干父之蛊使出帝有相如房魏有将
如英卫俘德光而犁西楼之穴彼维翰者束之高阁可
矣是故开运之祸在于误用人而不在战德光之才远
出阿保机之下而是时中国之可乘亦非若梁唐云扰
之际故唐明宗因王晏球中山之捷遂连斩契丹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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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德光詟不敢动述律后且以东丹之故频请和而
不克即当开运之初景延广以十万横磨剑挑之而迟
之二年不敢以一矢南向则不可谓无畏晋之心也迨
杨光远招之始决计入寇而窦仪一言李守贞即大败
之于马家渡遂与光远隔绝德光决战戚城又败坐视
光远之亡不能救也其先后告捷者刘知远有秀容之
捷朔州之捷马全节有北平之捷定丰之捷白从晖有
衡水之捷梁进有德州之捷白从珂有七里烽之捷孙
方谏有狼山之捷薛可言有齐州之捷张彦泽有定州
之捷泰州之捷谁谓晋师之难用者至于阳城之役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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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德光而彦泽狼心未变之时亦盛言契丹可破之状
申度之夺桥也德光遽欲引军北还盖其军律亦易与
耳故观于白团谷之围军士愤怒大呼请战则晋军不
可谓不勇观于申度之降哭声震野则晋军不可谓不
忠当是时何必百胜之将但如高行周符彦卿之徒已
足支吾而必用重威辈者天使之也盖当出帝之时其
势不可以不战以高祖之鵱悍犹且悉索奔命稍有不
遂即遭诮让斯其局不可支使出帝谨守成辙虽竭中
原之力有所不足终亦必亡而已至若维翰欲夺延广
之位而阴使人说帝以制契丹而安天下非维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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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固属欺其君之言夫维翰有何术以制契丹当时之
制契丹惟有战耳如维翰意不过臣妾以奉之耳史夸
维翰再相一制指麾十五节使无敢违者然首用重威
为都招讨使即是役也迨其后委镇擅自入朝维翰始
疑而欲废之则已晚矣善乎张魏公之言曰维翰始终
主和不过偷安固位而已欧阳公谓即令重威等不叛
晋亦未必不亡此盖以高祖之刱业本无国脉又重之
以出帝之童昏不亡不止此探本之言也明乎此益可
以见开运之祸不关战而战更有未可非者是又尚论
者所当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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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宗论
周世宗之用兵也所向几无敌手使天假之年则区宇
之混一固不待宋艺祖昆弟即其削平功烈亦当有光
于宋不至如艺祖之累驾而终不能制契丹世皆言世
宗南征北讨之策出自王朴以予观之世宗固未尝用
朴之言是以其功尤伟朴之言至艺祖始尽用之而其
失计亦正坐此朴谓诸国之易取者莫如唐请先收其
江北因乘胜以下江南然后尽定三川五岭之地始及
燕云而世宗首出兵以攻蜀随即伐唐其于蜀也剪其
秦凤阶成而遽止其于唐也剪其江北而遽止而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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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于三关其所经略飘忽震荡令人不测夫当时孟李
二嗣主皆庸才也当夫陇右倒戈淮南割地因其凶也
而乘之可以不烦再举而世宗审于强弱轻重之閒则
不然当时之能为中国患者莫如契丹其据山前山后
之地尤腹心之忧也不特河东与为唇齿而且閒使出
没唐蜀荧惑中土所幸者德光兀欲适相继死契丹之
势亦中落此燕云可取之会也世宗知诸割据之当问
者首燕云而恐中国有从而窥其后者于是先用师于
蜀使之匹马不敢下陇继用师于唐使之一楫不敢渡
淮而我可以长驱于卢龙之塞矣燕云既下周师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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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宇内诸霸国敛衽而朝可坐致耳倘先罢兵力于中
国则契丹反得以完所备而北方之事或未可料故世
宗弗为也其后艺祖不能遵世宗之策汲汲焉以削平
诸国为事贻燕云之忧于太宗而不知太宗之才不足
办也朴之言以诸方既定则燕云必望风内附如其不
然亦席捲可平其言竟弗验也驯至澶渊之役而岁币
起宣和之后而兵祸起然则世宗之所见卓矣予尝谓
宋之开国无武功无论契丹一遇西夏即不能制其所
吞噬皆垂尽之国耳太宗欲伐契丹则赵普固谏迨师
出无功而普夸其先见果尔则燕云必不当复也使世
卷三十七 第 18b 页
宗不死其庶几乎方其下关南发固安睡王部落束装
驻马望尘思遁虽善战如唐庄宗未有得志如此者也
天之未厌乱欤抑亦宋诸宗之不幸也
  宋澶渊亲征论
明括苍王交山著论力诋寇莱公澶渊之役以为天子
外建诸侯以为疆埸内置宰臣以为辅弼天子但垂拱
而治疆埸有事诸侯当致其力朝廷不宁宰相当任其
责必欲天子亲征则将焉用彼相矣幸而契丹请和车
驾坦道而南苟或失驭不惟河北沦于敌境而天下之
事去矣莱公即远迁何救于国子全子曰是论也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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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取之盖有惕于英宗之北狩而信之也虽然是固未
可同年而语矣以莱公之忠岂不知万乘之不可以轻
出顾是行非得已也当是时契丹之横甚矣宋之不竞
又已甚矣以金瓯无缺之天下鞭箠四裔亦当沛然有
馀乃兵锋一扺河上而重臣皇然请幸成都者有之请
幸金陵者有之推情论事其不能有制胜之将可知矣
其不能有运筹之相可知矣所恃者莱公耳以莱公之
才赫然整大师而出其于契丹亦有何虑而必奉天子
以出者盖王钦若之徒可畏也以莱公在朝尚且费口
舌以争之甚至出之天雄而后成行向使钦若居中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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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出国门明日有从中牵制之者不特不能为裴度而
且为李纲故反覆思之惟有挟天子以亲征则六军在
吾掌握而[言*翕][言*翕]訾訾之徒无所预且又足以壮士气而
寒敌人之胆不惟壮士气也亦使天子亲履行阵有以
知敌人之可禦而恍然于望风请迁者之可斩盖一举
而众益备焉自是契丹亦果慑于天子之神武不复犯
边莱公之善算为何如乎盖莱公之所以遏寇者早已
了然于方寸不过借天子以杜群口充其志方且欲为
百年之计以大创之此固非为孤注之说者所能晓也
至若有明之事则非其伦也总戎而出者谁为莱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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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乎环卫之长谁为高武烈王其人乎王振之力排群
议必欲其君亲出盖欲车驾道经其第一幸为荣此其
所见安得不偾事乎莱公本一书生耳千军万马赤白
之羽交错而乃与杨大年饮博自如是非漫无成算而
故为无惧者也持此以比有明之事则所谓不知而妄
论者也
  曲端论
宋史臣之为曲端立传也求其一二卓荦可纪之功寂
寥无有其累累者跋扈遁逃之状而已而犹以张魏公
之杀之为非辜且谓南宋不振之故自杀端始斯诚不
卷三十七 第 20b 页
解其何见子全子曰吾谛观端之为人亦小有知兵料
敌之长而刚愎而不仁忮刻而自用尤不乐同列之有
功名并不顾国事之有急难此其所以再起再蹶而卒
以之杀其躯方宗留守之用为经略也其时关陇六路
虽已邻于强寇而所在义兵遍野民心未负宋也端从
任事以来声称蔑如而志在并军性复怯战娄室自龙
门度河曲方遁矣郑骧死矣王𤫙溃矣唐重死矣同州
再破再败矣端无一旅之赴而误张严于凤翔使之舆
尸罪一擅斩刘延亮罪二闻凤翔长安议恢复欲挠其
功擅斩凤翔将刘彦希罪三又杀长安将张宗罪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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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制置六路端不受命入公原之战飞书止诸帅会兵
而逍遥淳化罪五以金人过河散渭南义兵罪六席贡
以师会王庶端又阻之罪七延安之急不救王庶来奔
反夺其符印而谋杀之罪入使部将并王𤫉军罪九兼
帅鄜州而不救罪十其閒祇有清泥岭之一捷而又出
自吴玠之功然则误关陇之事至于四裂而不支者端
为祸首而当时莫之能问也迨魏公以中枢开府倚其
宿将而朝中颇以前事为疑于是以百口保之遂有都
统制之命其所以湔洗之者至矣然而李产仙困陜州
则不救吴玠战彭原则不救皆以幕府之檄促之端之
卷三十七 第 21b 页
迁延而不至听其或死或败者如昨也臣节至此可谓
无复人心者使以司马穰苴之法论之专杀固诛失律
亦诛慢令固诛负恩亦诛端之所堪平反者果安在也
吾又闻筑坛拜端之日魏公咨询方略端言见兵八十
万须斩其半方得其半之用(见周氏/涉笔)信斯言也则虽杜
邮之戮不足以蔽其辜也然世之所以讼端冤者则以
富平之师端言之而中也当魏公将出师端谓骤合诸
路大举不若以偏师迭出扰之是固兵法但魏公此役
别有苦心不得以成败论之是时行在失守乘舆飘泊
镇江之胜虽足使兀术胆落而淮上之军留连未去魏
卷三十七 第 22a 页
公惧其复有渡江之举遂大出师由同华鄜延以捣其
虚而兀术果由六合西行以援陜西刘子羽王彦之谏
也魏公以为东南事急不得不出于此斯言也执干戈
以卫社稷之心如将见之川陜虽挫而东南遂高枕而
无事矣中兴圣政记以为魏公非不知五路兵将之情
未通非不知三年养力之期未满而心忧属车之清尘
然则诸将之言特论事势者之常岂知夫元老大臣蒿
目犯手而为之者固别自有为哉至史家言魏公尝诈
张端旗以惧敌是尤诬妄之甚者娄室以孤军恣行三
辅未尝一挫于端则其旗固不足以张吾军而寒敌人
卷三十七 第 22b 页
之心使果惧之富平之役端本以转运在军娄室不畏
也自是而后三战于和尚原一战于箭筈关一战于仙
人关皆吴玠也再战于金州皆王产也一战于饶风关
则吴王之合军也二将皆万人敌也谁肯冒端名者哉
是特野史附会之谈而续通鉴者无识竟采入之晋鄙
之客造谤信陵固不足致诘也且夫李光弼之涖朔方
也诛张用济余玠之涖蜀也诛王夔古来丈人之严军
律未有不惩悍帅而可以期成事者吾谓魏公下车即
当暴端之罪尸之三军以示不用命之罚顾乃计不出
此而犹欲收其桑榆之效吾知其无能为也及其诛也
卷三十七 第 23a 页
以幕府治一部将不能著其应有之谳而于区区文字
之閒诬其指斥又坐以谋反之名责以部下张中孚赵
彬之叛是则端所不受也求其罪而不当反令死者得
以有辞是则魏公之失而王庶吴玠亦与有过焉圣政
记曰端死颇为时所惜然议者谓端不死一日得志逞
其宿憾摇足而秦蜀非朝廷之有虽杀之可也是有以
诛端之心矣嗟乎魏公之精忠足以贯日而短于才故
累举而累蹶其蒙谤于陜中也以曲端其蒙谤于淮上
也以刘光世不知不杀曲端陜中之军令不肃不罢刘
光世淮上之军气不扬虽有才十倍于魏公者无以成
卷三十七 第 23b 页
功陜中之败以轻敌淮上之败以失人是才之短也有
明之人疏于考古袭宋史之唾馀而极诋魏公甚至比
曲端于岳飞则真愚而妄者也
  刘锜论
刘太尉晚年禦完颜亮无功世多议之或谓其有雅量
无英略或谓其狃于顺昌之胜或谓其用从子是皆出
于虞允文之徒所造谤其实非也正隆入寇声势虽盛
然其才非兀术比也淮东出师以全军委托非顺昌五
千人比也太尉能破兀术于顺昌而不能保淮东此固
世所不信也然当时之致败则非一端和议已久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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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不堪用一也诸宿将皆死馀无可共功名者顺昌所
备祇一城太尉一人足办之而至是则非一人之力所
能二也中朝先无战意急而谋之三也而太尉又病故
不克有功且此中本末尚不止此也完颜亮之初发遍
问诸将莫敢当太尉者乃曰我自当之及太尉出淮东
而亮反以大军自淮西太尉之所遇者其支军也当时
淮西之迎敌者为王权望风辄遁亮遂至采石欲渡江
太尉方在淮东相持未下而江上事急中枢日以符促
太尉还军保江于是不得不还由盱眙而江都而瓜步
以中枢之符日至太尉固未尝败也假令王权稍能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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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西二十日太尉可以不归而亮亦毙矣太尉既还淮
东自失不得委过于太尉也吾闻太尉初渡江而北也
已病日食脱粟中使以医至叹曰我本无病止缘国家
边事必不肯先发制人以至败坏忧愤至此中使因述
自今必不中制之旨太尉即瞿然而起具奏建大将旗
鼓往盱眙谓诸将曰诸公坟墓在北者宜具拜扫之礼
此行当为诸公建节既至与金人夹岸无日不战中使
至者见虏势盛皆震悚太尉曰惟以死报国耳其壮如
此及还瓜步尚遣人自京口取家属至谋以死守而中
枢促愈甚太尉亦病愈甚用两人扶掖坐肩舆中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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尪悴其子无马使人负之然尚慰谕居民以大军在江
北决可无虞不须惊皇呜呼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者也读史至此犹欲从而议之则无复人心者也乃若
允文杨林之胜张皇已甚吾以中兴遗史考之是日亮
以五百人试十七舟于江允文以十舟击破之则捷奏
中所云杀贼无算者妄也亮于次日弃采石而趋瓜步
亦岂以允文之胜盖亮素畏太尉之军及闻其以病退
而瓜步已下故遂思合势以进非因败而走也时李显
忠尚未至杨林小捷不为无功然亮军极盛岂肯因五
百人之挫而遽走假使亮次日不去金师竟渡未卜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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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如何应之乃会逢其适遂从而夸大之且谓太尉闻
之自称愧死不已过乎且使亮不死复从瓜步临江未
卜允文如何应之而耳食者以虚声言史事妄加褒贬
其可信耶夫允文致身宰相以是捷也及其既相亦尝
有经略关陜之说卒无尺寸之功岂非狃于杨林之役
耶然则柰何以之讥太尉哉古今之称奇捷者赤壁也
淝水也杨林则绝非其伦而因欲以之盖太尉则真无
识者矣
  论谢上蔡应城事
胡文定公为湖北提举时上蔡知应城县文定因自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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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靖公求书见之既至湖北遣人先致书已而入境上
蔡不迎吏民皆惊以为知县何慢监司文定径修后进
之礼入谒愚谓文定之所以自处者是也若上蔡则执
师道而过焉者也夫监司者天子所以莅有司使上蔡
不为知县则虽闭户可也布衣之于显者分不相干而
以道自重固不必因监司而屈也既为知县则监司之
属吏非监司之得而属我乃天子属我于监司也监司
之问道于知县为私交知县之致礼于监司为庸敬故
监司可忘其尊而知县不得自倨其学朱子乃谓上蔡
既已得书自亦难于出迎是何言欤以知县迎监司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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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遽有贬于知县之学乃为天子尊监司也杨文元公
当嘉定閒知温州有契家子以奉使至郡讥察文元以
天使礼出郊迎使者以父执故閒道走州入客位文元
闻之不敢入往来传送数次客固辞主人固请卒以宾
主相见当时以为各当其礼斯其视夫上蔡之事虽非
一例至于即此悟彼则固有可以旁通者或曰上蔡盖
有感于师道之不立而抗古谊而为之也然吾观文定
自交上蔡以后虽得其所学为多究未尝在弟子之列
也然则上蔡之以师道自居而岸然不修属吏之仪揆
之于礼似尚有未安者朱子言上蔡天资高凡如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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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亦贤智之过欤虽然今世亦安得有如文定其人者
而惧蹈上蔡之过乎是则吾之多言也夫
  明毅宗南迁论
崇祯甲申之难遗臣故老争叹息于南迁之议不行而
李明睿遂伪为请南迁疏以自夸炫予不以为然也作
明毅宗南迁论
不必问天子之可以迁幸与否但当问迁幸之有济与
否天子为四方之主无所往而非吾土此以平日之迁
幸言也若干戈及京师委而去之九庙之钟虡列祖之
法物听其存亡可乎故操死守之说以待勤王者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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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而事有万不得已则与其偕亡不若暂为迁幸以
谋兴复四方亦谅我之衷而不遽谓非也独明毅宗之
事则又不然毅宗之时文臣如范倪戚臣如刘巩皆无
尺寸之柄祇可一死以自明而掌禁卫兵如李国桢宦
寺如曹化淳其能扈卫翠华捍牧圉而无恐乎倘用冯
抚军元飏之策由海道行则抚军转盼且为部下尽夺
其兵挺身南走矣抚军忠笃有馀而应变非才也况出
没波涛之中乎倘由陆道行则山东大将乃刘泽清也
其跋扈非一日矣呜呼是时而谋迁幸不特无郭子仪
之徒亦并无李怀光其人者不特无杨复光之徒亦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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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高力士其人者倘冒昧而一出不为五将山中之符
坚则即福王之前车也以毅宗之刚为何如而肯陷其
身于不测非徒无济反以增辱乎毅宗所以能不辱者
惟其于事势筹之至审故决于一死而恐后也曰然则
宋靖康之事若何曰宋之与明不同靖康之被围李忠
定种忠宪未能竟其用也而敌已退倘如李种之谋敌
固不敢再至即不用其谋以再召敌而李不远黜种不
死尚可复用之以支吾惟委之何㮚之徒所以亡也向
使靖康之时远而避之或长安或襄邓谋国者之不臧
岂能令金人之不至建炎之远窜方且至于海上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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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退敌何也然则忠定操固守之说者其见卓矣自
有论固守之非者而或且于景泰之事是徐有贞而非
于谦不巳谬乎盖毅宗虽欲迁而不可者也
鲒埼亭集外编卷三十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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