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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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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卷第三十五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杂辨
  辨大夫种非鄞产
自昔图经地志莫不扳援古人以为桑梓生色予谓不
覈其实则徒使其书之不足取信于世吾浙河以东人
物莫备于会稽典录其于鄞人自大里黄公始南宋王
尚书深宁黄提刑东发始据高诱吕览注以大夫种为
鄞产因谓范蠡与种同功一体蠡可去而种不可去者
以父母之邦也两先生之言善矣而以予覈之则有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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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越绝书外传曰范蠡始居楚内视若肓反听若聋大
夫种入其县知有贤者得蠡大悦俱见霸兆出于东南
相要而往偕止于吴吴任子胥于是去吴之越又曰范
蠡要种人越越大夫石买曰客历诸侯渡河津无由自
致殆非真贤然则种非鄞人矣吴越春秋内传曰勾践
还自吴范蠡谓种曰子可去矣种不然之其后内忧不
朝谓妻曰吾王雪耻于吴我悉徙宅自投死亡之地悔
不随范蠡之谋又曰勾践赐以属镂之剑叹曰南阳之
宰而为越王之禽然则由种将死之言考之益非鄞人
矣夫越绝书虽非出于子赣之手然固西京之笔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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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虽系皇甫摭拾之书要亦自东京以来传之两先
生据高氏之一言而尽弃诸左证恐不其然予又考吴
越春秋注中亦引高注则曰大夫交种字会楚邹人然
后恍然曰邹与鄞字皆从邑或相近而讹也以深宁东
发之博且覈也而一言之失遂贻枌社千古之误可不
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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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辨钱尚书争孟子事
秀水朱检讨彝尊尝以钱尚书争孟子事为虚特悬疑
太祖不至武断如此而巳同里万隐君斯选考之则更
密矣万氏之言曰南太常寺志及翰林故牍载洪武五
年国子监将丁祭上曰孟子不必配享其年腊月上曰
孟子有功先圣今后仍复之是孟子固尝罢享然不因
公言而复一疑也典故辑遗载上读孟子怪其对君不
逊怒曰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耶时将丁祭遂命罢配
享明日司天奏文星暗上曰殆孟子故耶命复之是孟
子几至罢享亦不因公言而复二疑也实录命修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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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文在洪武二十七年嘉靖宁波府志载之二十三年
即果如府志之年而公以四年卒于寿州亦不及修节
文之事三疑也成化府志不载至嘉靖府志始见之四
疑也万氏所疑如此则尚书事宜若不足信者然是说
也成化杨氏之志不载而天顺黄氏之志则载之(谓南/山佥)
(事)黄氏集中且有诗以纪其烈故其孙作閒中今古录
亦载之黄氏生洪武是犹去尚书不远且成化府志虽
不特载公传而未尝不载黄氏之诗则亦自可互见李
氏四明文献志亦载之是皆出于嘉靖张氏志之前未
可尽以为诬也以吾考之罢配享与修节文原属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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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配享在二年卧棺绝粒以争之者公也修节文在二
十七年力诋刘三吾为佞臣以争之者连江孙芝也天
顺黄氏之志系公事于二年是巳而并修节文亦连举
之是混后事于前事嘉靖志则以罢配享属之二十三
年是混前事于后事不知两案之为两人也太常志诸
书以二十年为五年犹嘉靖志以二十七年为二十三
年也诸书不载公谏犹孙芝之事亦仅见于国史惟疑
而他书不载也盖史事固有当参考而始完者若竟以
为无有则黄氏非欺人者至若太祖之武断则不必讳
亦非后人所能讳也近见钱氏家传谓公卒于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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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意欲与实录相应则又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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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棠辨
剡源有九曲而公棠为殿说者以为孙兴公来山中尝
植棠因以得名姚江黄先生疑之曰二百八十峰以兴
公得名者为梨洲尔雅赤棠为梨则有梨不应复有棠
是以一事而附会之于两地也予考之宝庆四明志本
作公塘盖九曲之水会于晦溪而置堰于公塘未成堰
之前先有塘以潴水故呼之曰公塘乾道四明志述形
胜亦秪及兴公之梨洲而无树棠之说开庆四明志吴
制使于公塘置寨防盗则在当时为要地不应并其名
而有误也以塘为棠始于至正四明志盖好事者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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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江但疑其雷同而未审其讹转之自耳予初作剡源
九曲辞亦循传闻之说贻误艺苑山灵有知当为齿泠
因是正之以补失言之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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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会稽三都尉分部录
汉会稽三都尉分部不甚了了自吴会稽典录以下异
同纷出鄱阳洪文惠公虽辨之然尚未覈也作汉会稽
三都尉分部录
前汉会稽之境西部治钱唐东部治鄞而东部不见于
班志幸宋志见之两越既平增置回浦冶二县而以南
部治回浦东汉既分郡画江为界则置西部于太末而
东部治章安南部治侯官本自划然李宗谔图经谓文
帝时都尉治山阴元狩中始移钱唐然则汉初祗一都
尉治山阴其后分为东西部乃移山阴之治于钱唐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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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山阴隶鄞为东部足以补班志之遗若通典谓前汉
西部巳在婺女(即太/末)则大误也独回浦治二县最为旧
史所混乱班志于冶县云本闽越地以见回浦县为瓯
越地也晋太康记章安县本鄞县南之回浦乡汉章帝
立今由象山以至台州之临海一带正值鄞之南土是
前汉之回浦而东汉改名为章安者洪文惠谓回浦在
西汉巳置县不应是时尚称曰乡不知分合升降各有
时时盖省县入鄞而为乡章帝又置为县耳盖前汉时
立二县原以统两越遗民回浦在鄞南以统瓯越冶又
在回浦之南以统闽越而南部治回浦以临之自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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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误以章安为冶而张勃遂以东汉之临海(即章/安)侯官
二尉皆冶所分沈约刘昭疑不能决通典竟以勃言为
据夫使章安即冶而自章安以至侯官皆冶所分则前
汉之回浦所涖何土不仅如六朝空荒诸县有土无民
也故文惠以为续志有阙文当云章安故回浦侯官故
冶则于地理之沿革得之矣(按今会稽第十四县日东/部侯国乃误文盖原文是)
(东侯官三字见沈志/东侯官之名始见此)吴地记云汉以东瓯为回浦光武
名章安此可以证章安之为回浦也晋志云东冶后汉
改为侯官此可以证侯官之为冶也图经既知章安本
是回浦而谓前汉之东部巳治冶则亦因沈约志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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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安为东部故有此讹文惠又疑前汉回浦恐非南部
不知东部在鄞则南部当在回浦至东汉画江为界而
后东部徙章安耳太平寰宇记于临海则谓本回浦而
后汉改为章安是巳于永嘉又谓本冶而后汉改为章
安何其自相背戾乎是皆由续志沈志而误也然愚考
会稽典录引朱育云元鼎五年除东越因以其地为冶
并属会稽而立东部后徙章安阳朔元年又徙治鄞又
徙句章则其误在司马彪之前矣夫东部之治鄞当在
回浦未辟之先既误以回浦为冶又误以回浦之南部
为东部而东部之鄞反自冶徙真无稽也至今奉化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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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间有乡名回浦盖汉之旧也何物毛生妄争以为
萧山之西境则益诞妄之尤欲取前志续志晋太康志
宋志吴录吴地记太平寰宇记隶释等书尽抹杀之减
去二千年来会稽之一县以成其乡里之私盖不必置
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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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明池考
昆明池在昆明滇池在滇本属二水吾以舆地考之昆
明为今云南之大理府滇为今云南府滇自楚庄蹻之
后世为国王即以池名其国而昆明之属无君长又为
滇徼外之蛮汉之通西南夷也本求身毒国以达大夏
于是发使滇国滇王为之求道以隔昆明闭汉使不得
通武帝闻而怒欲讨之闻其地有昆明池乃于长安西
南作昆明池以习水战迨两越既定滇王举国内附而
昆明卒不通郭昌将兵击之无功而还自汉至隋永昌
诸夷相率隶郡县独昆明未附通鉴唐武德四年昆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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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使内附昆瀰即昆明也时有西瀰河蛮东瀰河蛮通
名昆瀰是昆明之当在今大理无疑乃史汉西南夷传
三辅黄图皆曰昆明有滇池武帝象之于长安则今云
南府之滇池亘古以来未有移也昆明尚在其西南相
去九百里而忽接而言之遂使今云南府之首县即以
昆明名误矣且以事情言之滇王未尝得罪于汉汉无
故图其地理而欲伐之无是理也以军行之道言之汉
若欲伐昆明乃去其国千里岂能远致昆明之师而战
于滇更必不可信之说也予疑此久矣但未得其证以
实之偶读杜岐公通典曰西洱河一名昆瀰川汉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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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其形凿之以习水战非滇池也古有昆瀰国亦以此
名然后恍然盖今滇云全省之水其最险厄为迤东西
之要者莫如西洱河即古叶榆水之北出者自浪穹县
罢谷山汇诸流合点苍山十八川而为巨浸水经注谓
诸葛丞相战于榆水之南是也史万岁击南宁渡西洱
河破三十馀部韦仁寿将兵五百循西洱河开地千里
梁建方破松外蛮奇兵奄至西洱河东西蛮惊惧请降
鲜于仲通李宓皆以十万之师覆于洱河是洱河者大
理一道之汤池也昆明恃此水负固以阻汉使故汉欲
摹其水道于京师使士习之而卒无如之何也若滇池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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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史言其源深广而流浅狭四面平敞虽方三百里
之广然昔人有事于南中未有以为战地者而况乎武
帝之所欲讨者非滇也予又考唐巂州都督刘伯英上
疏言松外诸蛮暂服亟叛请击之西洱河天竺道可通
也天竺即古之身毒伯英之言犹是汉人自昆明通道
之故智则洱河之为昆明无可疑者滇南自蒙氏归唐
而后其与吐蕃争者亦唯昆明异牟寻既取昆明遂食
盐池徙洱河七种蛮吐蕃以兵八万屯昆明争之韦皋
围之不能克则昆明之险可知也若高宗时唐九徵击
吐蕃于姚巂虏以铁絙梁漾濞二水通西珥蛮筑城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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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九徵毁絙夷城建铁柱于滇池以纪功其所云滇池
亦指洱河盖袭史汉之讹九徵战胜于大理不应建柱
于千里而遥之滇池独怪自迁固以来其讹相袭虽有
岐公之言莫据之以正旧史元段世之荅梁王曰若欲
修好当待昆明池作西洱河岂知夫西洱河之本为昆
明池也作昆明池考
 苏子瞻曰南诏有西珥河即牂柯江河形如月抱珥
 故名愚以为昆明转而为昆瀰昆瀰分而为东西瀰
 瀰又转而为洱此语音之迭更非象形也以为牂柯
 则更非矣宋人自大渡画界而后不知天南事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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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详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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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德湖田租考
吾乡广德湖之废为田所输于官者租也非赋也故较
诸乡之田为独重世但知湖田之开由于楼异而不知
湖田之不输赋而输租由于仇悆故世但知湖田中有
楼异祠所当废而不知仇悆乡校之祀尤宜黜也宋会
要云绍兴九年权发遣明州周纲上言湖自政和八年
为田召人请佃得租米一万九千石至绍兴七年守臣
仇悆乞令见种之人不输田主径纳官租增为四万五
千馀石呜呼古今来聚敛之臣逢君纵恶盖有出于人
情之外者夫田主之得有此湖田也其募人垦塞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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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何即其既垦既塞一岁而菑再岁而新田三岁
而畬亦不知其粪治几何而后得有此租也而上之人
忽攘其租而有之吾不知其何颜以临民也夫田主之
租讵终可得而攘乎彼佃田者大率皆贫民也其平日
不能无所藉于田主一旦而竟负其租亦非贫民之利
矣而三代以后之阡陌不能终为王田者势也数年之
后必售之人则又为田主所有矣田主将尽以其租输
官而不取升斗之利乎抑亦将重其额以取之贫民也
是以为无穷之患当绍兴二年李庄简公光守宣州尝
言政和以来东南湖田之累仅得罢馀姚上虞二县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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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踰二年移知湖州再疏请尽复鉴湖广德湖湘湖之
旧朝议遣转运使相视报尚书省而其时明之守臣即
悆也不思奉行正义以纾部民之害反以加租诳其君
自有此加租而其后转运使遂言契勘湖既为田更无
可复之理则湖之累始于异而成于悆也故始不过以
充高丽使臣贡道之费而其后遂以养军宋亡遂以海
运赴津门湖田之民受害巨矣乃宋史居然为立传颇
称其美四明志亦然不知其为聚敛之臣如此其馀宁
有足观乎湖田减赋在明嘉靖中以布衣杨钦之疏其
时尚书闻公渊副使陈公槐主之始得请于朝而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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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犹独重焉湖田之祀三人也以报功而废湖者加
租者亦享其祀而莫之问是则不可解之惑也或曰今
奉化之善塘有庙焉以祀悆也悆之退居奉化筑塘利
民何与此事相戾与曰悆当为守之时但欲增国课以
固位耳无暇为民也及其退居则不作此想矣楼异亦
复戚浦至今城南之人祀之予故谓丰惠祠蓬莱观之
祀当黜至戚浦则不以过掩功也悆之宜祀于善塘亦
然事各有所当也独怪五百年以来尽人皆言废湖之
害至归罪于王正已之强辨而莫有考及此事者故特
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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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广西府杨公传纠谬
鄞之甲姓有四杨张屠陆而杨最盛礼部尚书文㦤公
守陈以魁儒暨其弟吏部尚书文肃公守阯工部尚书
康简公守随并为景泰以后名臣文㦤公二子刑部侍
郎茂元四川按察使茂仁皆名臣也顾于文㦤公孙广
西公大节鲜知之者公讳美璜字以和刑部子也以文
懿公恩荫补国子生文懿公家法最醇其教子孙以正
学未尝因贵盛坠其家风初任左军都督府都事寻改
南京迁中军都督府经历正德已卯宁藩倡乱武宗南
下车驾至留京其时江彬势张甚扈从诸臣皆听指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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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中诸寮迎奉尤惕息一日夜漏将丙彬忽传宣从中
府取京城门钥不知其何所为也公以祖宗定制不许
夜启却之彬怒再遣人以危词恐吓不得不巳公拒之
益厉及晨彬诈传旨逮之下狱南枢臣乔宇盛气责公
意欲公引罪而请之彬公抗词不屈其时行在大臣虽
心重公且明知下狱之出于矫旨顾畏彬莫敢奏者已
而有旨释诸囚南理臣犹畏彬羁公以待命众以为必
死幸武宗虽幸彬而英明未替彬虽擅命不敢私有杀
害及北还竟释之彬诛世宗闻公事嘉叹迁工部虞衡
郎出为广南广西二府知府皆有惠政吾读焦澹园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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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录极言孟尚书之守正上游牛首山夜抵聚宝门尚
书坚闭不纳上遂宿报恩寺中以此事观之则皆妄言
也明史则言江彬即索门钥于宇而宇力拒之殆即移
公之事以属之宇呜呼是时江彬逆谋虽未成然视京
城若私家门户其威福任意危矣以参赞重臣坐视其
矫传以系命吏而不敢违而公能当之是贲育之勇也
抑亦文㦤公以来之教泽所谓不愧世臣者乎然而诸
重臣愧死矣诸重臣之所不能而小臣能之乃仍掠小
臣之名以归之重臣可为太息者矣郅恽当东汉之时
拒关不纳汉史书之若以比公则恽易而公难盖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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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执官守而逆臣之怒难婴也明人重甲科故其以
任子有名于史者甚少虽贤不得登大寮向使起李卫
公于是时所不平也大节如公得为重臣岂非坐谈而
落淮南之胆者世宗既知之矣而仍听其浮沉夷徼以
老不亦弃才如草芥乎明史不载公事嘉靖府志谓公
不附彬谋逆被系彬诛始释则又属妄言子所本者为
半湖陈公日录陈公时以献俘随张永在南中又同入
都及见此事爰采之以补史并正诸家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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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悯赵先生传纠谬
节悯赵先生之死世传之者皆谬予从华公嘿农高公
隐学二集中考得之世无欧阳公孰为王彦章核实者
乎作纠谬
丙戌六月江上失守先生题诗案上曰书生不律难驱
敌何处秦庭可借兵只有东津桥下水西流直接汨罗
清誓死不食其家多方解慰不能得顾先生以曾借友
人金未偿为愧委曲措置得之次日晨起袖所作历试
经义纳衣巾于文庙诣友人家返金友人熟知其贫讶
其返之速叩之先生笑不答即往城东跃入江水渔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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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集救之江流湍急浮尸竟去力追仅得及焉其家故
知其以祈死出遣人四辈迹之及之江上渔人辈询其
故感叹乃共以酒灌之荡其喉扼其胸使出水探其袖
中纸累累而友人亦至为之惊泣良久得醒舁之还家
肤孔间血涔涔然张目不语仍不食其家计无所出先
生故授经太白山中与其徒徐生相得至是闻先生事
来视之因强舆先生入山欲令食不可则为谬语以慰
之或曰李侍郎长祥克绍兴矣或曰翁洲大将黄斌卿
奉监国来恢复矣或曰石浦大将张名振奇捷矣或曰
四明山寨下慈溪矣先生闻之即进食如是者半年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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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渐穷而先生病亦稍愈间出山中问樵子辈以近事
则循发示之曰天下大定更何问焉先生大恸踣地更
不复食至冬尽困甚气息奄忽而逝盖先生殉节颠末
如此今所传乃谓先生投水即死死而莫知其由途人
过之有及见其哭文庙中者乃得其故不知其绝命词
盖巳出矣又由死而生复延半年则谓其投水即死者
尤误也予观志士之死亦各有其地与其时文山叠山
其前事也有明之季蕺山先生不死于绝粒而死于水
漳浦先生绝粒者再不死而死于刑寒山先生投水投
缳者四不死兴兵一年而卒死于水郑御史为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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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刎而死于刑均之死也而不遽死不如此不足以
显其节之奇也惟是先生以朝不坐燕不与之身可以
无死而乃要之于必死则更奇矣先生私谥节悯亦华
高二公所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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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范孝子事
吾乡范孝子洪震百年以来人无间言而不知孝子之
大节固有不尽以孝者则虽其家传亦略焉偶读董处
士剑锷集得其事为节略之管江杜秀才之死节也陆
处士宇燝取其遗孤育之其孤多病处士一日与买药
过孝子则问曰是何人也而为之药处士以告孝子瞿
然起曰乃杜郎耶尊公吾同学兼以同岁又同志也吾
于尊公之死哭之者几日时时从湖东来者问其孤莫
有复者今乃以买药遇天也岂可使陆丈独为君子处
士因言其三丧未举孝子曰不特死者当于我葬杜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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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娶我当娶之有匮乏以告我卒为杜氏窆其三丧而
并置田墓以赡之且助之娶焉呜呼吾闻孝子晚年病
噎凡其为斋戒为坛为卜以至丙夜百叩靡神不举者
皆其平日所振之人故至今无不以长者诵孝子但好
义固人所难而如杜氏之孤则畏祸者所远避而不前
者也是不得仅以长者目之矣董处士曰孝子喜饮酒
醉则狂呼累舞侧弁跣足凡诸嬉戏穷昼极夜无所不
为世或以此怪之不知其有所托而逃耶呜呼孝子生
平精于医而乃以醉戕其躯不为尊生而为祁死斯岂
漫然而忘守身之戒者乎吾于是而深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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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李烈妇事
神木观察使新安李君如璐有子壤年少负异才顾善
病娶同县辛氏女甫半载患疠而死时观察方官捡讨
居京邸辛氏当壤病亟时巳有矢词至是君舅令其小
姑防护惟谨妇觉之乃给其小姑出视君舅飧因遣婢
随之行急悬帛于梁自磬比小姑还则气巳绝相距止
一日督学使者闻于
朝得
特旌如令夫先王之制礼也必酌乎中道而行之是故
孝子之服勤其亲也罔极之恩至于当大事夫亦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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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然而方亲之终也水浆不入于口祗三日过此者以
为不用吾情既葬食粥既期食菜果其或有疾则醴脯
所弗禁也先王岂敢有所宽假其间夫亦以忧人道之
绝而为灭性之戒也妇人之于夫也亦然同牢庙见以
来所以定终身之谊者将使其奉舅姑承宗祀抚子姓
方无负于伉俪之分固非谓生不独生死不独死遂成
妇道之终也然而三古而后至性渐漓死生之际丈夫
或不能不爽贰其操而谓巾帼芳年视死如饴是则有
心世道者所不敢挟中道以议其后者矣是故殉夫之
节其与刲股事亲之孝均为采风者之所必录畿辅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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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之地而观察身居侍从之班固簪笔而有事于彤史
者也女贞之树挺生户庭是中垒之所未有而
圣朝教化之隆其亦于此可见也巳观察属予为文者
数矣岁华荏苒忽忽未就今年以保定之行相见于逆
旅乃为题其传首而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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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第 20b 页
  周躄堂事辨诬
徐都御史心水之被拘于海上也躄堂以知巳之感挺
身救之请代拘而遣心水以饷赎心水既归所许饷不
偿诺躄堂以是受拷足为之躄有为之释言者始得脱
心水深惭负于躄堂及相见躄堂无怨言踰年心水死
躄堂以诗挽之极哀君子以是叹为不可及吴农祥妄
言为躄堂以受拷故凶终于心水是未读躄堂之诗者
也农祥自居于躄堂生死之交谓当躄堂临没时亲呵
护其集以归其家而谬戾至此且躄堂以戊子救心水
事毕即归而农祥谓在辛卯翁洲破后者尤非也农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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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作拟史诸传如朱孩未章格庵张苍水事大半舛错
全无考证然犹可曰此皆前辈巨公故不免耳视而目
听若躄堂则既冒托于生死之交而亦从而诬之郢书
燕说不幸而传则文献之祸也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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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马惟兴语
马惟兴者马宝兄也尝为云南总兵移镇福建其人不
谙文墨然时有发言合礼者顺治之季 特赐诸将三代
赠封惟兴久之不上抚臣问之愀然对曰下官少为寇
虏相从作贼今幸际风云之末实不识父何名母何氏
若私撰以上之不惟欺君亦诬其先人也愿明公以此
语上闻但恩荣及身而巳一时皆是其言呜呼李德林
俊人也尚妄加其父官爵以招罪戾岂但侯景哉不谓
惟兴之草窃所见卓然直可为后世法惟兴死于癸丑
之前不豫其弟之变由其所言观之固当贤于弟也(惟/兴)
卷三十五 第 22a 页
(以孙可望将降于永明尝赐/爵叙国公后归附遂属平西)
卷三十五 第 22b 页
  凯风说示李桐
在昔南雷黄公尝疑凯风亲之过小不当如诗序诗传
所言盖使七子之母不安其室则家门风化所关过亦
不小非可以怨为过其后阎徵君百诗据孔疏解之谓
七子作诗自责其母遂终不嫁予因是叹七子有谕亲
于道之功而其母亦不失为贤母盖能迁善而自新者
也诗人不特美七子即于其母亦有取焉矣同里李秀
才桐其尊公端孝先生五岁而孤后母何太孺人于归
甫一岁李氏家无一陇一瓦之资何氏亲党颇有欲夺
其志者先生闻之潜侦其人于道以锥击之归而跪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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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孺人前流涕自陈太孺人亟抱之相与奉其父栗主
于庭恸哭誓相依终身遂毁容垢面以女红课子亲党
罕得一见先生稍长念家贫因于读书之暇兼习医束
脩所不足取药笼之入以佐之承欢备至太孺人晚年
尝于忌日流涕谓诸孙曰吾之得以完节见汝祖于地
下者汝父力也既及格有司备得其状请于
朝太孺人以节先生以孝并得旌近者秀才多求四方
文士为先世作传欲讳此事殆惧掩太孺人之美而伤
先生之心予曰不然人谁无过能改之则圣人不以为
非不然凯风之诗圣人亦必周旋七子而去之矣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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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也则七子之母固亦名教之所许也矧太孺人之所处
固非七子之母所可比事固以从其实为可信也予见
夫妇人之爽行者矣区区寒泉棘心之言盖不足以动
之也作凯风说以示之予又尝读江村鹿氏魏童子传
其母他适童子佣于人间闻而急往追之为夺者所持
不能脱踣地呼天声竭泣血俄而怪风骤起震荡冲激
昏霾闭日咫尺不辨其母亦不能前童子得复及之哀
号不止其母感悟而归端孝先生之志与童子同而其
事不必如童子之危则以太孺人本贤风雷之助可无
庸也更附之前说之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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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戡黎说答东潜
所示西伯戡黎之说敬闻之东潜才气极高又有图籍
足以佐之故应一时无抗手者然而微嫌其好立异也
夫先儒岂不读左传竟不知东方之别有黎国乎然而
文王则固西伯也西伯则专征赐履祗在西方之国而
谓兵力所加不难集矢于淮徐之间则侵东伯之任矣
是故文王伐密伐崇不过河北至于戡黎则巳渡河而
东矣然而犹属西方之国也唯其巳渡河而东故祖伊
惧而奔告而况渡孟津越朝歌径从事于东方其可乎
东潜巧于立言以为黎巳叛纣故文王为纣讨之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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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然据左传谓东夷之叛纣也以黎之蒐则是东夷
叛非黎叛也纣尚能整其六师以蒐于黎其无待于西
伯之戡明矣若谓纣之力巳不足以及黎而待文王之
戡之乃戡之而东夷仍叛则西伯之力亦不足以加于
东夷而服事之至德衰矣况文王为纣戡黎是正纣之
所仗也何以祖伊从而恐之而殷从而咎之此虽欲斡
旋而善为之词而势必不能者也若夫东方之黎本无
确地所当阙之东潜欲以齐之犁邱当之则益非愚之
所敢信者大抵解经而好异必为经之累敢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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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妃庙说
今世浙中闽中粤中以及吴淞近海之区皆有天妃庙
其姓氏则闽中之女子林氏也死为海神遂有天妃夫
人之称其灵爽非寻常之神可比历代加封焉子全子
曰异哉圣人之所不语也生为明圣死为明神故世之
死而得祀者必以其忠节贞孝而后尊以巾帼言之湘
夫人之得祀也以其从舜而死女媭之得祀也以其为
弟屈原曹娥之得祀也以其孝若此例者不可屈指若
夫流俗之妄如𧒬矶夫人祠亦以讹传其殉汉而祀之
至于介山妒女之流则所谓俚诞之不足深诘者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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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妃者列于命祀遍于南方海上州县其祀非里巷祠
宇所可比然何其漫然无稽也夫妇人之为德也其言
不出于阃其议不出于酒食之微其步趋不出于屏厅
之近其不幸而[𡠉]所支持亦不出于门户之间所保护
亦不出于儿女之辈若当其在室则尤深自閟匿而一
无所豫林氏之女即云生有异禀其于海上楼船之夷
险商贾之往还亦复何涉而忽出位谋之日接夫天吴
紫凤之流以强作长鲸波汎之管勾以要鲛人蜑户之
崇奉甚无谓也古来巾帼之奇盖遭逢不幸出于变故
之来勃菀烦冤以死故其身后魂魄所之不可卒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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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亦遂因而祀之以励风教以维末俗是三礼之精意
不可废也天妃果何居乎自有天地以来即有此海有
此海即有神以司之林氏之女未生以前谁为司之而
直待昌期之至不生男而生女以为林氏门楣之光海
若敛衽奉为总持是一怪也天之配为地今不以富媪
为伉俪而有取于闽产是二怪也林氏生前固处子耳
彼世有深居重闼之淑媛媒妁之流突过而呼之曰妃
曰夫人曰娘则有赪其面避之惟恐不速而林氏受之
而不以为泰是三怪也为此说者盖出于南方好鬼之
人妄传其事鲛人蜑户本无知识展转相愚造为灵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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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实之于是梯航所过弓影蛇形皆有一天妃在其意
中在其目中以至肸蚃之盛惟恐或后上而秩宗下而
海隅官吏又无深明典礼者以折之其可叹也前乎吾
而为此说者明会稽唐氏也然略示其旨而未畅吾故
为之申而明之以俟世有狄文惠公其人者曰然则海
上之应祀者谁也曰海之濒于南者祝融是也是真海
神也祝融为火而海为水天一生水地二生火水火相
配故海之濒于南者其神有妃之称而东西北三方之
海无之后人不知妄求巾帼以实之吾怜其愚也是则
唐氏所未及发者也(唐氏之后明人有/江氏其辨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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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科缘起
唐人所云博学宏词盖特以试选人耳非大科也其大
科之以词学举者盖岁易其制而不一其名如所云藻
思清萃文艺优长博学通议之流皆是而选人所试反
不与焉但其名虽多而大率不离词章至宪宗始定为
四科其一则曰博通坟典达于教化盖稍足以语古人
有体有用之学故北宋大儒所议十科取焉绍圣以后
章惇改制始复专取词章而以唐之试选人者名之不
知者遂谓宋制即唐制非也(词学指南序文亦/云皆失于考证)呜呼唐
人重词章而晚年尚知于词章之中贯坟典而通教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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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重实学而语绍述者反驱口之于词章可谓相背
而驰矣故南宋以后田词科以取功名最易而醇儒或
不屑应此科诚有慨也金人亦举词科而见于中州集
者寥寥而巳乃取唐人词学一科其见于册府元龟及
唐书者录之使与浚仪王氏辞学指南相接而因以见
陆裴柳刘诸公所举者非宋人之科也浚仪由词学起
尚考之不甚详予故著之
(上元/二年)辞殚文律科(崔融)
(垂拱/四年)辞标文苑科(房晋/王亘/皇甫琼)
(永昌/元年)蓄文藻之思科(彭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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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儒素之业科(李文愿)
(通天/元年)文艺优长科(韩琬)
(景云/二年)文以经国科(袁晖/韩朝宗)
(先天/二年)文经邦国科(韩休)
    藻思清萃科(赵冬曦)
    手笔俊拔超越流辈科(杜昱/贾登/张子渐/赵居正)
(张秀明/常无名/邢巨)
(开元/二年)文儒异等科(崔侃/褚廷诲)
    文史兼优科(李升期/达奚珣/康子元)
(开元/六年)博学通议科(郑少微/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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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七年)文辞雅丽科(邢巨/苗晋卿/赵良器/褚思光)
(天宝/元年)文辞秀逸科(崔明允/颜真卿)
(天宝/六年)风雅古调科(薛据)
(天/宝/十三年)辞藻宏丽科(杨绾)
(建中/元年)文辞清丽科(奚陟/郑辕/梁肃/沈封/刘公亮/吴通元)
    经学优深科(孙毗/黎逢/白季随)
(贞元/元年)博通坟典达于教化科(熊执易/刘简甫)
(贞元/十年)(朱颖)
(元和/三年)(冯道/陆亘)
(长庆/元年)(李思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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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主丧孤辨
丧无二孤是不易之礼也孔子之荅曾子以为季康子
之过是非孔子之言也卫灵公吊桓子丧而鲁哀公为
之主是即丧服小记所云诸侯吊于异国之臣则其君
为主者是丧主也非丧孤也礼固有尊长为丧主而丧
孤弗豫者此之谓也岂有哀公而为季氏丧孤者是妄
人之言也康子之过以其但应哭踊不应拜稽谓之误
行丧主之礼可也谓之非丧孤不可也而谓今之二孤
自此始则诬矣吾故以为非孔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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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姊妹夫丧主辨
杂记姑姊妺夫死而无兄弟使其族人主丧妻党虽亲
弗主其说是也妇人外戚必得同姓之属为主也其云
无族则前后家东西家又无则里尹主之谬也吕坤谓
外戚之亲尚有服邻里于死者何有焉是拂情也故万
斯同谓下文或人之说妻党主之而附于夫党者当为
正礼按朱子巳谓从其宜而祀之别室未为不可则固
无可疑矣顾炎武谓圣人巳豫防后世有如王莽杨坚
之徒者自天子至庶人一也则附会之甚若以窜夺言
之兄弟未尝无此辈也族人亦未尝无此辈也即非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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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党之臣下亦未尝无此辈也防之且不胜防将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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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堇
吾乡草木之产甲乎天下太平方石四面各产异木无
相混者双韭三菁神仙所食孙兴公之梨谢遗尘之青
棂犹其后焉者也而地乃以堇得称上古以之名国后
世以之名县莫能易者乾道志所云县东四十里有山
其草曰赤堇是也顾堇之种有别惟延祐志考证得之
而近志莫取以为据罗鄂州曰苦堇可食之菜也郭景
纯云今堇葵叶如椰子如米汋食之滑唐本草云此菜
野生非人所种叶似蕺花紫色味甘说者以为堇苦而
言甘即古人语甘草为大苦之例然考绵之诗曰堇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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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饴堇荼皆苦菜以地之饶美而甘则非反言也堇之
同岑者曰荁曰葵内则枣栗饴蜜以甘之堇荁枌榆以
滑之脂膏以膏之言养老者惧其肠涩故以此均调饮
食冬用堇夏用荁士虞礼云夏用葵冬用荁其文又少
不同然要之葵堇荁三者同功特夏秋所用者生菜冬
春所用者乾菜康成之言可考也再稽草谱葵为百菜
之长则堇之贵可知自孔疏误以为乌头之堇且引骊
姬之置堇证之是芨也二礼之堇甘左传之堇毒其种
不同尔雅两列之甚明宋子不考而仍之故严坦叔以
为非乃成化志亦因曰赤堇即乌喙则岂有敷上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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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取养老之珍而反取杀人之鸩者盖不考延祐志故
耳呜呼破赤堇而取锡欧冶之遗迹无可寻矣岂意并
其种而失之则误之尤者作释堇
 赤堇山在奉化吾乡人有疑其在同谷相近者非也
 近更有以欧冶之故指城西之锡山当之更属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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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鲥
鲥鱼之名不登尔雅按释鱼曰鯦当魱郭氏曰海鱼似
鳊而大鳞肥美多鲠江东呼其长三尺者为当魱是其
为鲥审矣以是知晋时尚未有鲥鱼之名也广韵始有
鲥名矣但考粤东人说相传鲥乃鰽白所化在海为鰽
白在江为鲥鰽白于春鲥于夏其味皆美此在◍氏不
过得之近人之口而其实未有所据予观集韵曰鰽即
鯦也似鳊而大鳞肥多鲠乃恍然于◍◍之说以是知
宋初虽有鲥名而尚未甚著故唐人不见之于诗然则
鲥鱼在古曰鯦读为舅声在后曰鰽囚声而当魱其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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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也鄞人呼曰箭鱼意在嫌其多骨见于开庆庆元府
志独粤人呼为三鯠不知其说按三鯠一作三鯬谚曰
三鯬不上铜鼓滩谓粤鲥不过浔州也鯠鯬古音木通
然其实尔雅释鱼原有鯬鯠而郭氏曰未详向非粤谚
不知其即鲥也足以补五雅笺疏之遗矣若埤苍以鯠
为魾广韵以鯠为鳗皆属谬语按尔雅则魾者鳠也鳠
与魱同音埤苍殆由此而讹今吴越间不贵鰽独贵鲥
唯粤之阳江多鰽而其土人亦贵之予亦因入粤而證明
鯦之即鰽鰽之即鲥惜不得遍粤人而告之因记之以
示诸生他日或为峤南图经文献之资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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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卷三十五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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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三十五
            鄞 全祖望 绍衣
 题跋(九)
  跋秦泰山石刻廿九字
泰山遗刻廿九字其第一行阙丞相二字其下曰臣斯
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至昧死请与今重摹峄山碑中
廿九字悉同盖斯篆之仅存其亦悕矣
  跋岣嵝碑
吴越春秋载神禹有岣嵝山铭岂得尚存后人之为之
者自以韩吏部诗之故犹之明人妄为日本尚书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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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兖公诗之故有是哉其好奇也虽然岣嵝碑与穆
王坛山四字夫人不知其伪而不知太学石鼓之与二
刻钧也
  跋坛山石刻
穆王八骏之马三道之隥宜其游历所过有可考者而
巳泯然无徵矣吉日癸巳四字不卜可知其依附然其
与岣嵝之文皆极奇古亦非精于此者不能为也
  跋周文王神功二字
天一阁范氏所收石刻有神功二字旁勒云周文王括
石书乃隶古文也孙畅之谓临淄齐胡公墓桐棺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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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今隶同以此證隶之不始于秦使其见此必以为始
于商矣马荠堂谓石鼓出于宇文其说未覈至此二字
者或出于黑獭之手而后人以陀罗尼追尊之号记之
未可知也夫黑獭黑衣之种耳而书法果如此则又在
沙陀北岳题名之上矣
  汉北海相景君碑阴跋
赵德甫曰汉晋志官属皆有循行之名今景君碑阴故
吏自台邱暹而下十九人作脩行脩字恐是循字之借
予思脩行者盖谓束脩之行也汉晋碑皆作脩正可以
證汉晋志之误是碑之阴洪氏且未尝见顾予家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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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有之盖明初拓本也
  跋会稽禹穴窆石铭
会稽禹穴之字赵德甫称为窆石铭而王顺伯定为汉
刻是也近人谓其词非铭体因谓碑有铭而窆无铭不
知古人原不定以韵语为铭孔子书季札墓寥寥十字
亦何尝非铭乎
  跋魏受命表
盘洲曰所谓表者盖表揭其事非表奏也予谓是即石
表之表与碑碣名异而实同然帝王家著作多用碑其
用表者祇此近人不知古金石之例竟以碑表分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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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矣
  跋北齐乾明碑
是碑立于乾明元年碑文作隶古全石漫漶祇存匡郭
其中有可识者镇北将军秘书监盖其人之官又有祠
堂二字殆祠阙也当博考之金石之录
  跋唐则天后少林寺敕书石刻
嵩山少林寺有大唐垂拱二年皇太后敕以寺中有冬
笋生降书志喜又有大周天册万岁二年皇帝敕以寺
中有仙藤白露之祥也寺僧合而勒之石呜呼溉冬笋
何不哀黄瓜求仙藤白露以为瑞岂知鹦鹉之翅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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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也
  唐开元祀泰山铭旧本跋
开元泰山碑铭刻在山顶之石为前明俗吏以忠孝廉
节四大字镵其上旧文为所毁者半天下之谬妄有如
此耶竹垞尝询之野老谓必架木缘縆而登然后椎拓
可施而山高苦风吹日曝纸幅易裂故摸文甚难予所
得乃明范侍郎天一阁藏本完好无阙当今日而遇此
旧本可宝爱也封禅秦汉之侈心是碑虽有儆毖之语
已渐趋于空言矣至于野无遗贤之贺则其极功也
  李阳冰谦卦篆书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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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冰上李大夫书论古篆欲备书六经勒石明堂惜其
有是请而不就也向使阳冰果主是事讵不远胜于开
成之本耶予友当涂徐君文靖尝谓阳冰事虽未行其
所书字样当有存者故吴立夫诗阳冰石经欲鷇乳予
告之曰韩退之识阳冰子服之尝得其蝌文孝经非即
阳冰之字样乎今所传谦卦亦即字样之一种也
  跋唐大使府墓砖
予在䢴上有发地得墓砖者其上有大使府烧造五字
以问予为何时予曰此唐砖也唐人称节度大使以示
别于副使若杨吴以后则当称都统府矣其字画虽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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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名手然亦严整有法度
  跋薛尚功手书钟鼎款识
薛尚功手书钟鼎款识二十卷藏于天一阁范氏有周
密赵孟頫杨伯岩柯九思张天雨王行周伯温七人鉴
赏字迹而灵武斡玉伦徒克庄亦有跋焉最后有丰坊
之题范氏书帖大半万卷楼故物而是本独不知得之
何人观坊所题可见也石刻所传盖仅有其半而手书
精核更为可珍范氏尚有副本见予之嗜之也以其副
为赠焉
  跋宋方信儒陈孔硕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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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石为宋嘉定癸酉万公信儒以安抚陈公孔硕以判
官在蕲州祝瑞庆节探白龙洞诸胜作篆书题名极伟
方陈二公开禧以后之名人也其末深以岁事毕登物
情安乐为喜异乎游人之屐也已予爱而跋之
  题王半山鄞女志
舒王之葬殇女在吾乡崇法院旁谢皋羽过而题句者
相传院中多舒王与会老往来墨迹戴曾伯惊风急雨
之诗是也先侍郎少女许嫁屠侍郎子本畯未笄而卒
附葬于检讨公墓启土得一石则舒王志也因掩之而
稍移于北嘻是一块土者世为殇女之圹耶先侍郎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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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记之今失去乃补之集中
  题蔡卞重书曹娥庙碑
曹娥庙石不存久矣宋元祐中蔡卞知越州重书立之
卞京兄弟皆有书名而卞稍为京所掩顾孝女之碑书
于憸人则可恨也
  金朝散胡东平神道碑跋
金朝散大夫同知东平府兼山东西路兵马都总管磁
州胡嵩神道碑栾城李学士冶之文朝散之孙山东按
察祗遹自书兼篆文曰明昌新辟公上言上京合懒等
五路牛头税粟虚名不实宜会计以备边用皇嗣未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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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肃正六宫以广胤续于时大臣非材五路大姓多不
奉法元妃李氏专宠台谏无敢轻议而公独直之闻者
莫不耸动此盖朝散大节故碑时序之于首予友杭编
修世骏方求金史遗文因寄之碑石甚巨自元以后中
穿之柱无此材矣书亦工整可爱
  元翰林学士王文定公神道碑跋
王文定公神道碑为其子公孺所纂文附见秋涧大全
文集而石刻已不存矣明宏治辛亥华容王府君俨守
卫辉拜于墓次慨然兴先哲之慕重为勒石而复其祠
清其地穹碑焕然呜呼今世之吏闻之殆将以为羊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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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自佳耳然亦何与人事安得古道雅怀如此者乎三
复华容题后为之怃然
  跋明司经局题名碑
明制东宫官属为詹事府为左右春坊为司经局坊局
虽羁属于詹府而各自为政故一府二坊一局公署异
地最初洪宣之际二坊且置大学士一员原非詹府所
统也易代以来一承其旧其后坊局公署皆圯乃俱会
于詹府然其列衔仍不相统近人不谙故事居坊局之
任者竟自以为詹府之官可为发一笑也是碑乃先礼
部公掌司经局时所立其文与书皆出公手予家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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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以来世掌纶言馆阁故事差能言其本末所愧梼
昧之才累荐未升一麾遽出顾瞻玉堂如在天上偶展
是碑不禁为之怃然
  跋柳州罗池庙碑
世所传柳州罗池庙碑一纸必以太守印署之予异而
问焉柳人对曰吾柳江中时有风浪若取太守所印碑
以过辄无恐故相沿用之也因忆明人刘烶笔谈言是
碑尝入瓦砾中兵火之馀土人取以筑城所筑之处即
崩累筑皆然因惊讶而物色之则碑在焉石已横裂为
二相与扶而植之有是哉柳子之灵爽为可畏也昔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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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遗论柳子谓其精多魄强斯语最善知鬼神之情状
古之人生为明圣殁为明神其来也有自其去也有归
故申甫自岳降而傅说为列星要不必以祸福惊动人
而后使人知其不朽于冥冥中也乃柳子以不世出之
才方将大有为于天下一掷不中而不兔于奸邪之目
投老荒裔殁而犹视彼其精则英多磊落之精其魄则
菀结沈冤之魄固有不能与金石俱消者是大造游魂
之变有此别种而不可以常例论也且吾尝读柳子祭
吕衡州文而有会也柳州之与衡州八司马中眉目交
情尤笃而柳州之哭之已有荡为太虚结为光曜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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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露为雷为霆复为贤人奋为神明之问是其所以抒
写愤懑而为身后之兆者豫见于此亦可伤矣刘煦以
为柳人之妄而咎昌黎之遽实之其议虽近于正然于
鬼神之德则未通也虽然柳子生平操论依乎中庸故
其言曰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援天以为高其所
以诋左氏春秋内外传吕不韦月令者不遗馀力垂老
遗言忽躬蹈之得母应自笑耶且夫柳州之有惠政于
柳其遗爱之惓惓于民而庙祀之宜也必以祸福惊动
之以示其奇则反浅矣若龙城录为王性之所伪作其
载罗池石刻之文盖因昌黎诗中语而附会以成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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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黎反用其语也木笔杂钞乃还取以證昌黎诗误矣
今柳州有柳子遗墨书此数语而其文稍与录不符盖
亦柳人之伪也
  跋欧曾两集古录桂阳周府君碑
桂阳周太守有开武溪水道之功庙食至今乃后汉书
略之古今循吏之泯然者可胜道哉然欧阳文忠以为
周憬曾文定公以为周昕盖两先生所见碑本俱阙其
名而据所闻以实之文忠以为碑虽阙尚可识者未必
然也予考太平寰宇记广东韶州新泷有太守周昕庙
即始开此泷者行者放鸡散米以祈福而忌著湿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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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则是碑当为昕作若寰宇通志湖广衡州武水有太
守周憬庙则或别以有功祀之而岁久讹传移于昕者
盖武溪出临武南流三百里入桂阳会于昌乐而一太
守庙在水之阴一太守庙在水之阳虽地尚隔远而易
以同姓同官相混文定之辨尚未得尽其详也从来金
石之学足补史传然非博求其是则翻多误者即令欲
正前人之误而不能得其所以误亦未足以折之也
  跋水心先生石经春秋诗
嘉祐开封石经片纸只字不存人閒并不得如成都孟
蜀之本尚见于藏书之目亦异事也偶读水心诗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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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石经春秋一代奇宝王氏为熙丰学废不用瑞安沈
彬老蜡而有之其孙体仁阁以庋焉予为名曰深明诗
曰喟昔洛门初上石未久翻遭禁书厄是所指者开封
之石经也然予考嘉祐本当宋时流传亦寡不特春秋
水心特因荆公不解春秋而遂以此尤之其实荆公断
烂朝报之言出于人所附会尹和靖尝辨之矣且荆公
不解春秋而要何尝废石经之春秋使后世有误解水
心之诗者将复增荆公一过可不辨与盖自诸经既有
板本而石经遂多不观斯亦自然之势即西安石经之
得存者亦幸也书之以遗吾友杭君堇浦使附之石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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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异之后
  跋礼记石经月令
唐天宝中刋定月令置之四十九篇之首又增益其文
而七十二候之割裂则其分配出于纬书以六日七分
作五卦配一月有公有辟有侯有大夫有卿卦之居公
位者得二爻其下各得一爻爻各得一候此本割裂荒诞
之尤者而李林甫辈据之以正月令可谓不学无术者
也既颁行天下于是诏集贤院别为之注以易郑注遂
有别为之疏者以易孔疏其词卑鄙开成石经遵而用
之始成不易之书宋端拱中李至判国子监请复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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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两制议韩伾张泌胡旦皆以为然馀人多以朝廷祭
祀仪制多依唐注请且如旧又便宣读时令大中祥符
閒孙奭又言其事时论终以改作为难而止此见宋三
朝国史志者六经奥论以为独王学士禹偁不可遂不
改者非也其后卒改从古文则在景祐初见晁氏读书

  跋孟蜀广政石经
宋时石经不贵陜本而贵蜀本殆以陜本止正文而蜀
本有注耶其时学宫所颁行皆蜀本故徽公所引石经
亦皆蜀本今亡矣夫偶过赵谷林小山堂见其蜀本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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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毛诗自周南至卫风虽片羽乎可珍贵也其中多足
与今监本互證异同者惜不得完本读之
  跋宋嘉祐石经
宋仁宗勒石经用篆有志于复古矣其时杨南仲之徒
皆名人也然予得见汴本石经数纸其篆亦无甚佳处
何也
  廖氏世䌽堂韩文跋
仁和赵徵士谷林之子小林得宋椠韩吏部集于曲阜
孔氏乃廖莹中世䌽堂本也莹中所刋之书其工料莫
精于九经而草窗评之以为不如韩柳二集之善今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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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所得良佳呜呼莹中失身贾氏蒙谤下流然其于
风雅不为无助校之秦氏之毕少董韩氏之向冰盖有
过之顾使莹中但为贾氏鉴定书画优游东阁不染事
权虽难以语君子洁身之义而尚不至于大玷当时壑
公座客浙东则梅礀先生胡身之浙西则荪壁先生金
一之以及吾乡安竹林吏部皆豫焉梅礀竹林多所箴
规不见用固皭然不染荪壁亦不失为遗民未若莹中
之被祸也明严氏之盛文休承亦尝为鉴定书画而论
者未尝以此訾之吾不能不为莹中深太息焉然当时
荐绅负盛名力排史氏之后村尚不免丧其所守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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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乎莹中要之莹中所审正之经籍则终为可宝不以
其人而废也在昔湖上养乐园为贾氏第左之别墅其
旁香月邻即莹中所筑也是集之播迁流转而仍归赵
氏足为湖上故物缥缃其有幸焉顾安得九经连轴并
柳先生集亦惠然而至成合璧耶小林其更博求之
  跋旧椠三苏文集后
旧椠三苏全集是元人物在明初曾入乐安郡王邸后
归吾乡袁尚宝忠彻家已而流转于吴尚书原博温阁
学员峤诸库又有鲁国世家之章通计印识家共十三
其栾城集后别有清梦轩刋本五字不知谁氏而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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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旧今世如此种书亦罕矣宋史言高宗赠东坡太师
谥以文忠御书序赞以赐其家今是本所载敕乃孝宗
乾道九年之笔也然则宋史误矣挥麈录载颍滨有章
简之谥则文定疑是后改今是本载淳熙谥议则文定
乃初请即定又是王明清误也(章简乃/元绛谥)明允之谥赐于
开禧时当雁湖执政主张蜀学遂以一字之谥宠之今
是本独不见其敕与议不知其本失载耶抑固有之而
脱去耶予于雍正癸丑得是书中閒入有力者之手又
二十有二年乾隆辛未复归不胜其喜且是固吾乡柳
庄旧储也因跋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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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重刋宋本广韵后
顾亭林之购广韵也但得明人芟本而是本未之见既
雕而惜其不完也历引前人书所载而为明芟本所无
者志于后今以是本考之则亭林所引者皆在焉惟姚
宽国策后序引广韵蓝字下雍门中大夫蓝诸今本失
去雍门二字又作中山大夫然则亦不兔脱落互异也
是本以宋椠重雕尚有此憾安得更访旧人所藏而雠
正之
广韵之注博矣然予观其姓氏一例则不甚覈也如谓
孔氏之孔取殷之姓子而契之降祥自乙以子加乙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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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矣卫之左公子职右公子泄而列之左公右公复姓
之目不亦悖乎邓国则云出自殷王武丁之后不知邓
之姓曼见于左氏伍胥抉眼吴门子孙因以胥门为氏
胥门巢盖其后不知胥生时巢已为将见于左氏他如
杨扬伍五母毋之别俱不能审盖遽数之不可穷也若
一一爬梳而纠正之未必非陆法言孙愐之功臣也(姓/氏)
(之挂漏者/又极多)
是书成于宋之景德故凡唐讳皆巳不避独引齐民要
术尚作齐人要术盖偶未及改正也于是而知蜀中石
经之因仍唐讳固不足怪而必以为不忘故国者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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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如齐民之为齐人岂独不忘文皇乎
亭林谓十干皆引岁阳而戊字下独不引著雍以为明
芟本脱文今是本亦然然别见于九鱼部下著字又谓
凡姓皆引古人以證之而明芟本去之今考是本亦不
尽然盖未必皆有名人可登记则略之也
  跋乾道四明图经
四明志乘以吾家为最备自胡尚书宝庆志吴丞相开
庆志袁学士延祐志王总管至正志季孝廉永乐志杨
教授成化志张尚书嘉靖志无一佚失足以豪矣张制
使乾道志则最初之作也购之不可得乃过天一阁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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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见四明文献录全引其书为之狂喜乃别为钞而出
之于是扬之小玲珑山馆马氏杭之小山堂赵氏皆来
借钞顾予犹疑非足本尝见成化志中于遐追山二庙
下纪刘毅胡韔谏吴越无纳土事以为出自乾道志今
竟无之则脱简殆多然要属难得之书可宝爱也
  跋四明宝庆开庆二志
胡尚书矩宝庆四明志二十一卷吴丞相潜开庆续志
十二卷皆宋椠也予得之同里陆参政懋龙书库宝庆
志先以郡志十一卷列于首分为叙郡叙山叙水叙产
叙赋叙兵叙人叙祠叙遗九例而接以六县志十卷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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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则不分郡邑专纪丞相涖明之事及其诗文而已吾
乡志乘以乾道图经与此二志最古实为文献之祖可
宝也雍正庚戌予以拔萃入太学是书为人篡去质于
富人之手仁和赵五兄谷林以白金四十锭赎归仍钞
一副本归予予作长歌谢之尚书之志见于陈振孙书
录鄱阳马氏通考暨明焦氏经籍志(胡志成于参军罗/浚之手焦氏误为)
(罗/廥)而吴志则藏书家未有及者前此临川李侍郎穆堂
江都马上舍嶰谷皆尝向予借钞逡巡未寄兹并属谷
林钞以贻之牙签厄塞历五百年而始流布于时殆亦
有数存其閒哉古者著述虽佳非人不重尚书立朝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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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极辈附史相弥远称四木当时有草头古天下苦之
谣其与丞相之书并列有惭德焉故予前所作诗于胡
志颇略然未尝不自笑其迂也
  再跋四明宝庆开庆二志
吴丞相开庆志皆记其莅明善政其自九卷而下则其
吟稿也吾友杭君堇浦颇疑其非志体予谓丞相莅吾
乡最有惠政即此志可备见其实心实政之及民者而
以其馀閒舂容诗酒又想见当日刑清政简之风原不
必以志乘之体例求之也况丞相遗集不传则是志之
存可不谓有功欤独宝庆志则多讹谬如元丰之舒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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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兴之王次翁皆为作皇皇大传而高宪敏传不载其
受杨文靖之学又不载其拒秦桧请婚之事何欤史忠
定传谓其仲父签枢罢官在秦桧死后则并国史宰执
年表未之考也袁正献公附入远祖毂传后亦寥寥罗
浚谓是书成于一百五日固宜其有所舛戾也夫
  三跋四明宝庆开庆二志
宝庆志中有载及胡尚书以后事者予初甚疑之既而
知是书尝为刘制使黻所增加也第一卷牧守自尚书
以后凡二十人而至吴丞相又十人而至制使皆附列
之则为制使所增加可知矣及读第二卷经籍志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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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续志三百三十幅大使吴丞相置四十五幅制使刘
公置吾乡志乘自吴丞相而后直至延祐方有续本未
闻有刘志乃知四十五幅即散入宝庆志中所增加者
然刘制使之莅吾乡在咸淳自淳熙四先生而后吾乡
人物之当表章者不可胜举制使一无所增而增其事
之小者抑末矣
  延祐四明志跋
延祐四明志二十卷袁学士清容所修也是志流传甚
寡储藏家皆无之即在吾乡亦但有二本其一在天一
阁范氏其一在陆高士春明家然皆失去第九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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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一卷盖无从觅其足本矣清容文章大家而志
颇有是非失实之憾如谢昌元赵孟传皆立佳传而袁
镛之忠反见遗盖清容之父亦降臣也又累于吴丞相
履斋有贬词殆以其大父越公之怨非直笔也
  再跋延祐四明志
浮屠结习喜作大言强半孔子吾师弟子之故态也至
有谬妄之至者如延祐四明志有育王住持知愚传初
无他善但言吴丞相履斋判庆元极尊礼之问曰师之
语录愿序引以传不朽愚固谢之退语人曰吴潜晚岁
如病风祸将至吾岂愿其文语闻于吴大怒系之狱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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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未几吴果贬死夫丞相立身有学术立朝有节概其
莅吾乡有惠政死于贾似道之手非其罪也何物愚僧
至摈其文而不屑乎盖必以他事被杖而为此说以自
掩也清容纪之殊不可晓
  至正四明续志跋
至正四明续志十二卷王总管宁轩所修也总管于吾
乡为循吏其整顿它山堤堰最有功志中所书堤堰补
清容之所不备元时牧守如此盖绝少者
  成化四明志跋
南里先生纂府志质实可观其人盖醇儒而东沙续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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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之立传当时南里之子若孙皆官至藩臬监使一
门贵盛东沙殆有宿憾焉而故略之然南里有传出于
西涯李文正之手不籍东沙也后东沙而为志者不能
采西涯之传以补之则疏矣予并求得其诗一首补入
甬上耆旧诗中
  跋宁波简要志
宁波简要志二卷明黄南山先生润玉著先生尝著四
明文献录此则其檃括之书予钞之万处士斯同家吾
乡志乘自宋元迄今其佚不存者张津之四明图经姜
屿之明越风物记罗廥之四明志而巳其馀皆完好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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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辛亥浙江修通志余方在京厉二樊榭杭二堇浦千
里贻书求四明旧志予遣使请于家君发插架所有胡
尚书矩宝庆志吴丞相潜开庆志袁学士桷延祐志王
总管元恭至元志及明杨教授实成化志张尚书时彻
嘉靖志而以郑教授真四明文献李侍郎堂四明文献
考及先生之二书尽送志局盖吾乡之书较他府独备
譬之礼家幸不至为𣏌宋之无徵也巳
  它山水利备览跋
它山水利备览一卷予钋之故太仆陈朝辅家然非足
本也按至正四明续志载它山堰东诸碶闸凡三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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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曰拦浦堰曰唐家堰曰黄家堰曰新堰曰擂木堰曰
朱家堰曰风伯碶曰何家小堰曰沈家堰曰张家小堰
曰徐家堰曰楼家堰曰华家堰曰虾堰曰黄家藕池堰
曰屠氏桥闸曰范家闸曰靳家堰曰郑家堰曰祁胡堰
曰李家塔堰曰陈五耆堰曰张家堰曰小冯堰曰垆头
堰曰蒋家堰曰大苏堰曰段塘堰曰朱濑堰曰王家堰
曰松树浦曰郑十八郎堰曰郑家食利堰王总管曰以
上皆载魏氏水利备览近松树浦又有强堰皆防蓄水
源渗泄去处宜时加修筑以备旱潦今是本皆无之是
知非完豹也五百年以来水利日荒三十三堰盖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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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考者矣书为泉使魏岘所作吾乡魏氏大都出丞相
文节公之后其见于志者有豹文有峻而泉使以水利
之书传有功梓里不愧溪上之彦哉泉使诸子曰 曰
洽皆以诗称亦见是书中
鲒埼亭集外编卷三十五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