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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卷二十八 第 1a 页
鲒埼亭集卷第二十八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传
  陆桴亭先生传
理学心学之分为二也其诸邓潜谷之不根乎夫理与
心岂可歧而言乎是亦何妄如之当明之初宗朱者盖
十八宗陆者盖十二弓冶相传各守其说而门户不甚
张也敬轩出而有薛学康斋出传之敬斋而有胡学是
许平仲以后之一盛也白沙出而有陈学阳明出而有
王学是陈静明赵宝峰以后之一盛也未几王学不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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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走不特薛胡二家为其所折而陈学亦被掩波靡至
于海门王学之靡已甚敬庵出于甘泉之后从而非之
而陈学始为薛胡二家声援东林顾高二公出复理格
物之绪言以救王学之偏则薛胡二家之又一盛也蕺
山出于敬庵之后力主慎独以救王学之偏则陈氏之
又一盛也是时晋楚之从几交相见要之溯其渊源而
折衷之则白沙未始不出于康斋而阳明亦未尝竟见
斥于泾阳也是乃朱子去短集长之旨也耳食之徒动
诋陈王为异学若与畴昔之诋薛胡为俗学者相报复
亦不知诸儒之醇驳何在故言之皆无分寸桴亭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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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不喜陈王之学者也顾能洞见其得失之故而平心
以论之苟非其深造自得安能若是先生之论白沙曰
世多以白沙为禅宗非也白沙曾点之流其意一主于
洒脱旷闲以为受用不屑苦思力索故其平日亦多赋
诗写字以自遣便与禅思相近或强问其心传则答之
曰有学无学有觉无觉言未尝有得于禅也是故白沙
静中养出端倪之说中庸有之矣然不言戒惧慎独而
惟咏歌舞蹈以养之则近于手持足行无非道妙之意
矣不言睹闻见显而惟端倪之是求则近于莫度金针
之意矣其言养气则以勿忘勿助为要夫养气必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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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所谓必有事焉也白沙但以勿忘勿助为要失却最
上一层矣然白沙本与敬斋俱学于吴氏皆以居敬为
主白沙和此日不再得诗曰吾道有宗主千秋朱紫阳
说敬不离口示我入德方是也后来自成一家始以自
然为宗而敬斋则终身无所转移是以有狂狷之分也
其实白沙所谓自然者诚也稍有一豪之不诚则粉饰
造作便非自然而或者以率略放达为自然非也其论
阳明曰阳明之学原自穷理读书中来不然龙场一悟
安得六经皆凑泊但其言朱子格物之非谓尝以庭前
竹子试之七日而病是则禅家参竹篦之法元非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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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之说阳明自误会耳盖阳明少时实尝从事于禅
宗而正学工夫尚寡初官京师虽与甘泉讲道非有深
造居南中三载始觉有得而才气过高遽为致良知之
说自树一帜是后毕生鞅掌军旅之中虽到处讲学然
终属聪明用事而少时之熟处难忘亦不免逗漏出来
是则阳明之定论也要之致良知固可入圣然切莫打
破敬字乃是坏良知也其致之亦岂能废穷理读书然
阳明之意主于简易直捷以救支离之失故聪明者喜
从之而一闻简易直捷之说则每厌穷理读书之繁动
云一切放下直下承当心粗胆大祗为断送一敬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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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即此简易直捷之一念便已放松脚根也故阳明在
圣门狂者之流门人昧其苦心以负之耳其论整庵曰
阳明讲学在正德甲戌乙亥之间整庵困知记一书作
于嘉靖戊子已丑之际整庵自谓年垂四十始志学正
阳明讲学之时也其后致良知之说遍天下而整庵之
书始出然则非阳明讲学则整庵将以善人终其身而
是书且不作朋友切磋之功其可少哉整庵四十志道
年踰八十而卒四十馀年体认深切故其造诣精粹然
其论理气也不识理先于气之旨而反以朱子为犹隔
一膜则是其未达也阳明工夫不及整庵十分之五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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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才气不及阳明十分之五于整庵吾恨其聪明少于
阳明吾恨其聪明多其论白沙弟子曰甘泉随处体认
天理即所谓随事精察也而阳明以为求之于外此是
阳明之误也然读甘泉之集未见其体认得力处也而
门户之盛则实始于甘泉前此儒者大都质过于文行
过于言其气象相似敬轩而后如二泉如虚斋泾野庄
渠无不然者甘泉始有书院生徒之盛游谈奔走废弃
诗书遂开阳明一派东林继统欲救其弊而终不能不
循书院生徒之习以致贾祸此有明一代学术升降之
关庄渠之学粹矣而不闻其替人者以不立门户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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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视夫书院生徒之盛而反以败坏其师传则不若务
其实不务其名者之胜也故观于方山之不肯附于讲
学可以见当时讲学之风之日下矣其论阳明弟子曰
姚江弟子吾必以绪山为巨擘其序传习录曰吾师以
致知之旨开示来学学者躬修嘿悟不敢以知解承而
惟以实体得今师亡未及三纪而格言微旨日以沦晦
岂非吾党身践之不力而多言有以病之耶此盖为龙
溪而发而救正王学末流之功甚大绪山当日虽以天
泉之会压于龙溪然不负阳明者绪山也终背阳明之
教者龙溪也又尝谓学者曰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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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之大医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岂有执
一海上方而沾沾语人曰舍此更无科无方无药也近
之谈宗旨者皆海上方也凡先生思辨录所述上自周
汉诸儒以迄于今仰而象纬律历下而礼乐政事异同
旁及异端其所疏证部晰盖数百万言无不粹且醇予
不能尽举也其最足以废诸家纷争之说而百世俟之
而不易者在论明儒顾明史儒林传中未尝采也予故
撮其太略于此篇桴亭先生姓陆氏讳世仪字道威明
南直隶苏州府太仓人也少尝从事于养生之说而喜
之有所得矣既而翻然曰是其于思卢动作皆有禁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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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涕唾言笑皆有禁凡皆以秘惜此精神也如此则一
废人耳纵长年何用乃亟弃之作格致编以自考曰敬
天者敬吾之心也敬吾之心如敬天则天人可合一矣
故敬天为入德之门及读薛敬轩语录云敬天当自敬
心始叹曰先得我心哉自言于性学久而始融初见大
意于丙子丁丑间而了然于丙午丁未后盖三折肱矣
世之略见者恐言之太易也初四明钱忠介公牧太仓
一见即奇之曰他日必以魁儒著张受先谓之曰讲学
诸公寥寥矣蕺山其今日之硕果乎曷与我往叩之先
生担簦从之受先不果而止终身以为恨因与同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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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陈言夏反覆致精流寇之患日甚先生谓平贼在良
将尤在良有司宜大破成格凡进士举贡监诸生不拘
资地但有文武干略者辄与便宜委以治兵积粟守城之事
有功即以为其地之牧令如此则将兵者所至皆有呼
应今拘以吏部之法重以贿赂随人充数是卖封彊也
时不能用国亡尝上书南都不用又尝参人军事既解
凿池宽可十亩筑亭其中不通宾客桴亭之名以此风
波既定至四明哭忠介归家始应诸生之请庚子讲于
东林已而讲于毗陵复归讲于里中当事者累欲荐之
力辞不出诸生尝问知行先后之序曰有知及之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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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逮者知者是也有行及之而知不逮者贤者是也故
未可以槩而论之及其至也真知即是行真行始是知
又未可以歧而言之闻者无不叹服浙之西安叶静远
蕺山高弟也千里贻书讨论先生喜曰證人尚有绪言
吾得慰未见之憾矣予惟国初儒者曰孙夏峰曰黄梨
州曰李二曲最有名而桴亭先生少知者及读其书而
叹其学之邃也乃仿温公所作文中子传之例采其粹
言为传一篇以为他日国史底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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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贞文先生传
贞文先生万斯同字季野学者称为石园先生鄞人也
户部郎泰第八子少不驯弗肯帖帖随诸兄所过多残
灭诸兄亦忽之户部思寄之僧舍巳而以其顽闭之空
室中先生窃视架上有明史料数十册读之甚喜数日
而毕又见有经学诸书皆尽之既出因时时随诸兄后
听其议论一日伯兄斯年家课先生欲豫焉伯兄笑曰
汝何知先生答曰观诸兄所造亦易与耳伯兄骤闻而
駴之曰然则吾将试汝因杂出经义目试之汗漫千言
俄顷而就伯兄大惊持之而泣以告户部曰几失吾弟户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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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愕然曰几失吾子是日始为先生新衣履送入塾读
书逾年遣请业于梨洲先生则置之绛帐中高坐先生
读书五行并下如决海堤然尝守先儒之戒以为无益
之书不必观无益之文不必为也故于书无所不读而
识其大者康熙戊午
诏徵博学鸿儒浙江巡道许鸿勋以先生荐力辞得免
明年开局修明史昆山徐学士元文延先生往时史局
中徵士许以七品俸称翰林院纂修官学士欲援其例
以授之先生请以布衣参史局不署衔不受俸总裁许
之诸纂修官以稿至皆送先生覆审先生阅毕谓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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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取某书某卷某叶有某事当补入取某书某卷某叶
某事当参校侍者如言而至无爽者明史稿五百卷皆
先生手定虽其后不尽仍先生之旧而要其底本足以
自为一书者也先生之初至京也时议意其专长在史
及昆山徐侍郎乾学居忧先生与之语丧礼侍郎因请
先生纂读礼通考一书上自国恤以讫家礼十四经之
笺疏廿一史之志传汉唐宋诸儒之文集说部无或遗
者又以其馀为丧礼辨疑四卷庙制折衷二卷乃知先
生之深于经侍郎因请先生遍成五礼之书二百馀卷
当时京师才彦雾会各以所长自见而先生最闇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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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公以至下士无不呼曰万先生而先生与人还往
其自署祗曰布衣万斯同未尝有他称也安溪李厚庵
最少许可曰吾生平所见不过数子顾宁人万季野阎
百诗斯真足以备石渠顾问之选者也先生为人和平
大雅而其中介然故督师之姻人方居要津乞史馆于
督师少为宽假先生历数其罪以告之有运饷官以弃
运走道死其孙以赂乞入死事之列先生斥而退之钱
忠介公嗣子困甚先生为之营一衿者累矣卒不能得
而先生未尝倦也父友冯侍郎跻仲诸子没入勋卫家
先生赎而归之不矜意气不事声援尤喜奖引后进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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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失之于讲会中惓惓三致意焉盖躬行君子也卒后
门人私谥曰贞文所著有补历代史表六十四卷纪元
会考四卷宋季忠义录十六卷南宋六陵遗事二卷庚
申君遗事一卷河源考四卷儒林宗派八卷石鼓文考
四卷文集八卷而明史稿五百卷读礼通考一百六十
卷别为书今其后人式微多散佚不存者先生在京邸
携书数十万卷及卒旁无亲属钱翰林名世以弟子故
衰绖为丧主取其书去论者薄之予入京师方侍郎灵
皋谓予曰万先生真古人予所见前辈谆谆教人为有
用之学者惟万先生耳自先生之卒蕺山證人之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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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复振而吾乡五百馀年攻愧厚斋文献之传亦复中
绝是则可为太息者矣
 先生之志姚人黄百家闽人刘坊吴人杨无咎皆为
 之黄志最覈其后方侍郎为之表则尤失考据至谓
 先生卒于浙东(斯言不见本表而见/于梅定九墓文中)则是侍郎身在
 京师乃不知先生之卒于王尚书史局中而曰欲吊
 之而无由其言大可怪侍郎生平于人之里居世系
多不留心自以为史迁退之适传皆如此乃大疏忽
处也又谓先生与梅定九同时而惜先生不如定九
 得邀日月之光以为泯没则尤大谬先生辞徵者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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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海徐尚书亦具启欲合以翰林院纂修官领史局
 而以死辞之盖先生欲以遗民自居而即以任故国
 之史事报故国较之遗山其意相同而所以洁其身
 者则非遗山所及况定九乎侍郎自谓知先生而为
 此言何其疏也(先生尝言遗山入元不/能坚持苦节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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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继庄传
刘继庄者名献廷字君贤顺天大兴县人也先世本吴
人以官太医遂家顺天继庄年十九复寓吴中其后居
吴江者三十年晚更游楚寻复至吴垂老始北归竟反
吴卒焉昆山徐尚书善下士又多藏书大江南北宿老
争赴之继庄游其间别有心得不与人同万隐君季野
于书无所不读乃最心折于继庄引参明史馆事顾隐
君景范黄隐君子鸿长于舆地亦引继庄参一统志事
继庄谓诸公考古有馀而未切实用及其归也万先生
尤惜之予独疑继庄出于改步之后遭遇昆山兄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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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老死于布衣又其栖栖吴头楚尾间漠不为枌榆之
念将无近于避人亡命者之所为是不可以无稽也而
竟莫之能稽且诸公著述皆流布海内而继庄之书独
不甚传因求之几二十年不可得近始得见其广阳杂
记于杭之赵氏盖薛季宣王道甫一流呜呼如此人才
而姓氏将沦于狐貉之口可不惧哉继庄之学主于经
世自象纬律历以及边塞关要财赋军器之属旁而岐
黄者流以及释道之言无不留心深恶雕虫之技其生
平自谓于声音之道别有所窥足穷造化之奥百世而
不惑尝作新韵谱其悟自华严字母入而参之以天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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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尼泰西蜡顶话小西天梵书暨天方蒙古女直等
音又證之以辽人林益长之说而益自信同时吴修龄
自谓苍颉以后第一人继庄则曰是其于天竺以下书
皆未得通而但略见华严之旨者也继庄之法先立鼻
音二以鼻音为韵本有开有合各转阴阳上去入之五音
阴阳即上下二平共十声而不历喉腭舌齿唇之七位
故有横转无直送则等韵重叠之失去矣次定喉音四
为诸韵之宗而后知泰西蜡顶话女直国书梵音尚有
未精者以四者为正喉音而从此得半音转音伏音送
音变喉音又以二鼻音分配之一为东北韵宗一为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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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韵宗八韵立而四海之音可齐于是以喉音互相合
凡得音十七喉音与鼻音互相合凡得音十又以有馀
不尽者三合之凡得音五共三十二音为韵父而韵历
二十二位为韵母横转各有五子而万有不齐之声摄
于此矣尝闻康甲夫家有红毛文字惜不得观之以合
泰西蜡顶语之异同又欲谱四方土音以穷宇宙元音
之变乃取新韵谱为主而以四方土音填之逢人便可
印正盖继庄是书多得之大荒以外者囊括浩博学者
骤见而或未能通也其论向来方舆之书大抵详于人
事而天地之故槩未有闻当于疆域之前别添数则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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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诸方之北极出地为主定简平仪之度制为正切线
表而节气之后先日蚀之分杪五星之陵犯占验皆可
推矣诸方七十二候各各不同如岭南之梅十月巳开
桃李腊月巳开而吴下梅开于惊蛰桃李开于清明相
去若此之殊今世所传七十二候本诸月令乃七国时
中原之气候今之中原已与七国之中原不合则历差
为之今于南北诸方细考其气候取其核者详载之为
一则传之后世则天地相应之变迁可以求其微矣燕
京吴下水皆东南流故必东南风而后雨衡湘水北流
故必北风而后雨诸方山水之向背分合皆当按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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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之而风土之刚柔暨阴阳燥湿之徵又可次第而求
矣诸方有土音又有俚音盖五行气运所宣之不同各
谱之为一则合之土产则诸方人民性情风俗之微皆
可推而见矣此固非一人所能为但发其凡而分观其
成良亦古今未有之奇也其论水利谓西北乃二帝三
王之旧都二千馀年未闻仰给于东南何则沟洫通而
水利修也自刘石云扰以讫金元千有馀年人皆草草
偷生不暇远虑相习成风不知水利为何事故西北非
无水也有水而不能用也不为民利乃为民害旱则赤
地千里潦则漂没民居无地可潴无道可行人固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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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何水亦无如人何虞学士始奋然言之郭太史始毅
然行之未几竟废三百年无过而问者有圣人者出经
理天下必自西北水利始水利兴而后足食教化可施
也西北水利莫详于水经郦注虽时移势易十犹可得
其六七郦氏略于东南人以此少之不知水道之当详
正在西北欲取二十一史关于水利农田战守者各详
考其所以附以诸家之说以为之疏以为异日施行者
之考證又言朱子纲目非其亲笔故多迂而不切而关
系甚重者反遗之当别作纪年一书凡继庄所撰著其
运量皆非一人一时所能成故虽言之甚殷而难于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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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是亦其好大之疵也又言圣王之治天下自宗法始
无宗法天下不可得治宜特为一书以发明之是则儒
者之至言而惜其书亦未就予之知继庄也以先君先
君之知继庄也以万氏及余出游于世而继庄同志如
梁质人王昆绳皆前死不得见即其高弟黄宗夏亦不
得见故不特继庄之书无从踪迹而逢人问其生平颠末
杳无知者因思当是时安溪李阁学最留心音韵之学
自谓穷幽探微而绝口不道继庄与修龄咄咄怪事绝
不可晓何况今日去之六七十年以后ᗍ◍ᗍ并其出
处本末而莫之详益可伤矣近者吴江徵士沈彤独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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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庄立传盖继庄侨居吴江之寿圣院最久诸沈皆从
之游及其子死无后即以沈氏子为后然其所后子今
亦亡矣故彤所为传亦不甚详若其谓继庄卒年四十
八亦恐非也继庄弱冠居吴历三十年又之楚之燕卒
死于吴在壬申以后则其年多矣盖其人踪迹非寻常
游士所阅历故似有所讳而不令人知彤盖得之家庭
诸老之传以为博物者流而未知其人予则虽揣其人
之不凡而终未能悉其生平行事乃即据广阳杂记出
于宗夏所辑者略求得其读书著书之概因为撮拾而
传之以俟异日更有所闻而续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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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又尝闻之万先生与继庄共在徐尚书邸中万先
 生终朝危坐观书或暝目静坐而继庄好游每日必
 出或兼旬不返归而以其所历告之万先生万先生
 亦以其所读书证之语毕复出故都下求见此二人
 者得侍万先生为多而继庄以游罕所接时万先生
 与继庄各以馆脯所入抄史馆秘书连甍接架尚书
 既去官继庄亦返吴而万先生为明史馆所留继庄
 谓曰不如与我归共成所欲著之书万先生诺之然
 不果继庄返吴不久而卒其书星散及万先生卒于
 京其书亦无存者继庄平生讲学之友严事者曰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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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顾畇滋衡山王而农而尤心服者日彭躬庵以予
 观之躬庵尚平实而继庄之恢张殆有过之惜乎不
 得尽见其书以知其人更二三十年直泯没矣世有
 如晁子止陈直卿者倘附存其新韵谱之目而以予
 所述其书之大意志于其后犹可慰继庄于身后也
 继庄书中所述 大兵征俄罗斯及王辅臣反平凉
 文俱极可喜
 继庄之才极矣顾有一大不可解者其生平极口许
 可金圣叹故吴人不甚知继庄间有知之者则以继
 庄与圣叹并称又咄咄怪事也圣叹小才耳学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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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柢继庄何所取而许可之乃以万季野尚有未满而
 心折于圣叹则吾无以知之然继庄终非圣叹一流
 吾不得不为别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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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王孝子传
山左学使者罗君竹园示予蓬莱王孝子事迹士之甚
大之甚君曰先生曷以文发之作王孝子传
王恩荣者字仁庵山东登州府蓬莱县人也为人原款
而深挺貌修骨耸造次不能以文自达蓬莱县小吏尹
奇强性险猾颇以巫医之术有宠于官恩荣父永泰因
寘产与角口被殴中要害立死时恩荣甫九岁祖母刘
氏年高门户软弱讼之官不得直仅给埋葬银十两祖
母内伤自缢恩荣母刘氏健妇也瘗其姑稿厝永泰棺
于市僦屋其旁居之大书曰竖子杀尔父者谁也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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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病甚呼恩荣至榻前授以官所给银曰汝家以三
丧易此海枯石烂存此志恨不可忘也𥪡子识之恩荣
既荐罹大事家尽落依舅以居厉志读书稍长补诸生
誓于父柩前寻仇以斧自随其舅患之诱居长山岛中
禁勿令出因谕之曰竖子之志固当但杀人者死是国
法也尔父之鬼馁矣恩荣流涕听命恩荣昼取史记伍
子胥白公列传朗读读巳痛哭夜静焚香长跪告天絮
语达旦时或困勌假寐辄连声魇厌大呼怨家在此年
二十八举子辞于舅曰可矣遂行踰月忽遇奇强于道
挥斧急击稍远不中乃投以石仆地道旁人争抱持之
卷二十八 第 17b 页
得免奇强讳不言裹足不出一日偶独立门首又为恩
荣所见直前斫中其首帽厚偏引至耳扶伤脱走其家
奔诉于官时巳年远吏胥案牍概无可证恩荣出母故
所弆银陈之讼庭朱批烂然旁以血书钤之县令叹曰
至性人也何不幸而遇此吾欲尼尔则伤终天之恨吾
欲听尔则违累赦之条周礼调人之法具在各为趋避
巳耳恩荣于是噭然而哭县令亦哭堂庑内外观者尽
哭恩荣既再举不得奇强亦远遁栖霞相隔八年适蓬
莱县人有患病者力延奇强祷治奇强亦以事久稍安
入城过一小巷四顾无人方裴回间俄而恩荣突出扼
卷二十八 第 18a 页
之奇强皇窘伏地乞哀恩荣谓之曰吾父迟尔久矣遽
劈其脑脑裂以足连蹴其心而绝于时见者惊出不意
相率前拥恩荣恩荣笑曰岂有白日杀人乃畏死者遂
自系赴县会奇强家讼当日永泰故自缢非殴死县令
欲开棺验视恩荣请曰小人巳有子矣宁抵死不忍再
暴父骸以受毁折叩头出血县令恻然乃为博问于介
众皆曰恩荣言是遂径详法司法司议曰古律无复仇
之文然查今律有杀擅行凶人者予杖六十其即时杀
死者不论是未尝不教人复仇也恩荣父死之年尚未
成童其后叠杀不遂虽非即犹即矣况其视死如饴激
卷二十八 第 18b 页
烈之气有足嘉者相应特予开释复其诸生即以原贮
埋葬银还给尹氏以章其孝且将具题旌礼恩荣之舅
闻之见有司曰𥪡子求见其父母耳夫人遭奇祸以要
旌门式闾之荣又何忍矣法司叹曰汝亦贤者也遂止
而祀其母于祠时康熙四十八年也其时莅恩荣事者
抚军则中吴蒋陈锡提学则北平黄侍讲叔琳与滇南
李观察发甲云
全子曰恩荣年六十馀犹为诸生以目眚乞休于竹园
盖故泣血时所成疾也东人所作恩荣诗文剧多类拉
杂难上口翻不如法司谳语历落可喜予因别撰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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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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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永昌传
董永昌雱字山云一字复斋诸生应遵孙也由太学生
知房县累官知永昌府致仕子 尝请予表其墓窃叹
其历官所至有古循吏风然不特进取未遂且以此罢
官不特天下之人莫有知之者并吾乡之人亦不知世
无孙可之彼何易于辈固应沉屈兹录隐学书屋诗乃
撮其大节于左永昌之知房县也房在郧之万山中十
三家馀孽安集未久井灶萧然先是房之田分三等其
赋以是为差及乱后阡陌荒芜有司招民以垦其时民
所垦者上中二等之田而所报者下等之赋牧守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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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来不加诘也至是有 诏令长吏募民垦荒其能尽地
力者得书上考荆襄郧郢之间有司各踊跃从事而房
县独阒然牧守疑之以问永昌则对曰小民贪一时之
利不顾后来之患今房之所未垦者下等硗瘠石田耳
垦之所入甚少而其赋额之在藩司者皆上等课也且
将不偿所出下官巳召耆老戒无妄动矣孟子以辟草
莱为有罪者此类是也牧守不以为然笑曰吾侪居官
传舍耳但得书上考以去何鳃鳃过虑为而永昌终力
持之得止呜呼由此后三十年持节开府大臣河东王
士俊广西金鉷所为观之耰锄遍于境内之沙砾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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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以田也如驱之出兵者然卒为中州南土之大患一
民报垦竭其故田之所入以充其新田之赋尚为不足
而新田终于不毛然后知永昌之所见者早惜其仅持
之弹丸之地不得以此论闻之当宁也荆门大盗诬房
民以与谋及密访之则荆门之吏役私令其多所连染
以为罗织计而房民实不豫然巳闻之宪司非所能抗
乃遣房吏卫之行既出境醉荆门之吏而遣之其人遂
挈家十馀口入蜀避之其仁心惠政有出于成例之外
多如此其同知永昌也遮放猛卯二土司争界制府檄
往讯之瘴气方盛虽本土吏胥皆请稍缓之土官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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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之必不遽至也永昌谓事久或成变王阳为孝子
王尊为忠臣势难畏缩遂慨然而行卒亦无恙前此所
未有也其同知莱州也昌邑素困大水乃浚其河捐资
筑长堤于县南以捍之遂绝水患及去莱人老幼祖送
不绝于道其知永昌也仅七月而解组是时制府议开
孟乃银山下其檄于府永昌谓孟乃乃土司若开山则
势必遣大众既遣大众势必凌蛮户而金刀所在汉人
与蛮户必有互相攘窃之事且成乱阶以书力争制府
颇不喜会六月市中米价骤涌民多死者金齿文移至
行省往返需六旬叹曰吾不能待请而行矣乃以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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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仓平粜并借施甸之谷以给之而飞骑请擅行之罪
于制府果遭严谴然无过可指乃以年近七十年老不
及去官盖犹以前议也既而制府亦颇知孟乃之不可
轻入稍悔之得中止且深叹歉仄而
天子亦有原官致仕之命论者谓其时制府固贤者非
竟属时风众势龌龊之徒也开矿为明神庙时厉政不
可行于中土者何况番部至于便宜施赈乃汲长孺所
以见知于武皇而今以之罹咎不亦可为太息乎然永
昌虽以此去官而卒能感悟制府遏其议而不行是则
身虽去而言得用亦可以无恨矣永昌少随万徵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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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游得闻證人之教所谓儒者之得力盖在此乎其诗
不事修饰称情而出仲子宖季子宿皆与予善永昌之
殁去今不十馀年诸子贫甚其清操又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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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八
            鄞 全祖望 绍衣
 题跋(二)
  读史记汉兴诸侯王表
史公作汉表一往棼错其于韩王代王尤甚按高帝二
年十月使韩太尉信击韩王郑昌降之即立信为韩王
六年正月以云中雁门代郡立兄喜为代王同日以太
原郡为韩国徙信封之都晋阳已而信请治马邑许之
盖割代国支郡雁门之马邑以为信都非徙王代也史
公于秦楚之际月表二年已书信之封韩而五年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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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信徙代不知信未尝称代王其谬一也且信移治代
之马邑亦在六年非五年其谬二也乃于汉兴诸侯王
表则曰高帝二年信元年都马邑则又以信初封即在
马邑其谬三也五年曰信降匈奴国除则信尚未徙封
而已降其谬四也乃若代王喜以六年封以七年失国
九年立皇子如意为代王九年徙如意为赵王而代不
置国十一年始立文帝为代王今年表则曰九年喜失
国是灭如意之年以增喜之年其谬一也又曰是年复
置代都晋阳按九年代未尝复置且复置则其王为谁
其谬二也文帝王代始都晋阳前此皆都代亦不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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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都晋阳其谬三也
  读齐悼惠王传
齐哀王首举兵以诛诸吕其相召平不从而死赖魏勃
以集事则平固应诛而勃当封乃吾观功臣侯表文帝
封召平子奴而勃大为灌婴所责则何也曰是汉君臣
有为为之也盖平殆守常而不达事变之人非吕党也
而文帝已深知后世必有藩国之祸如吴楚淮南燕者
故其封召奴所以振张尚王悍韩义辈之名节也即灌
婴之责魏勃亦所以预防閒忌伍被之徒也有忧患焉
虽然就事言之则未为得其平非中道也斯济北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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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怏怏而启衅也
  读王陵传
曲逆侯绛侯之对王丞相何其料事之神也致堂谓二
侯奚以知已之必后太后而死吾以为此二侯既成功
史家从而夸其词耳观曲逆侯自请居禁中方且避祸
之不暇何尝有成算哉倘有成算则是时二侯既筹之
熟矣其后事将决裂犹且燕居深念计无所出直待陆
贾进交驩之说而始恍然大悟以五百金为绛侯寿何
也史家于此亦自相矛盾而不知矣吾意二侯之对必
日方今柄在太后姑从之而徐图之此则近于人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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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附会之语芟之可也
  读魏其侯传
太史公浅人也其以窦婴与田鼢合传三致意于枯菀
盈虚之閒所见甚陋凡太史公遇此等事必竭力形容
之虽曰有感而言然不知婴鼢之相去远矣汉之丞相
自高惠以至武昭其刚方有守可以临大节者祇四人
王陵申屠嘉周亚夫及婴也故予尝谓亚夫当与婴合
而婴不应与鼢合亚夫与婴并以讨七国有名其功同
并以争废太子见疏其大节同并不得其死其晚景亦
同婴之传中但当序其讨七国争太子崇儒术以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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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而于其末略叙其为鼢所陷以死至于灌夫等事则
别见之鼢传可也鼢本不应立特传但当与后此之淳
于长同附外戚传中可矣婴有临大节之勇而惜乎其
不学虽崇儒术而未尝有得向能杜门养晦以息机则
淮南之祸鼢必族鼢既族婴必再相婴得再相必能引
进汲黯之徒有大节者而与之共事不亦善乎乃以牢
落之故丧其身于灌夫此则吾所以为婴惜也虽然三
代以后人才难得终汉之世其可以继此四人者元帝
时萧望之武帝时王商哀帝时则王嘉望之与嘉又稍
参以儒术其馀皆不足以当临大节之一语然则婴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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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与鼢同传哉
  书史记公孙弘传后
西京杂记公孙弘起家于齐为丞相故人高贺从之弘
食之脱粟覆以布被贺怒曰何用故人富贵为脱粟布
被我自有之弘惭贺告人曰公孙内服貂蝉外衣麻枲
内厨五鼎外膳一殽云何以示天下于是朝廷疑其矫
焉弘闻叹曰宁逢恶宾不逢故人列传言弘奉禄皆给
宾客家无所馀今以杂记之言观之恐亦虚矣汲黯廷
诘虽略得其大槩要之发露隐情不若此之尽也
  读魏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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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斋谓弘恭石显之祸开于弱翁盖其由许广汉以进
亦刑人也不能制恭显宜矣近者何学士义门非之谓
弱翁欲由许氏以发霍显弑后之奸耳附会宦官则非
其所为也予读褚先生续史记相以府掾陈平等劾中
尚书坐之大不敬长史以下皆死或下蚕室是则弱翁
阿附宦官之明文也宣帝以刑馀为周召其所由来者
渐而宰相因以之逢君厚斋未曾引及此而义门亦考
之未详也少孙之书时亦有足采者此类是也
  书汉书文帝功臣表后
文帝封诛诸吕功臣殊不叶人意如城阳济北平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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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而外陆贾亦未赐爵而独封召平之子岂以齐哀王
之起兵为反耶如以齐为反则文帝自代来殪少帝是
亦反也总之因诸臣初有立齐王之议而赏罚俱失其
平不谓醇厚如帝而有此
  题汉书城阳景王传后
城阳济北二王并预诛诸吕之谋而论功则城阳更大
文帝以其初将立齐王而绌之亦已隘矣遂使济北卒
以失职反而城阳独不有怨望之迹贤哉抑不独无怨
望之迹而巳吴楚反时胶西连络诸齐(时齐国分/为七王)其四
皆同之齐济北王志亦与之独不及城阳史记载诸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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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语曰城阳景王有义攻诸吕弗预事定分之耳是可
以见城阳失职不改忠节且能素约敕其子孙故诸齐
逆料其不从得免污染城阳真不可及哉班史削去此
语予特表而出之
  题汉书平阳侯传后
高帝世臣当诸吕时平阳侯曹窋功最盛次之曲周侯
子郦寄而事定论功不及焉平阳为御史大夫即以文
帝元年免及景帝时曲周并失侯矣予尝谓文帝亦少
恩当时大臣论功亦难逃其责也然二人者不愧于高
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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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汉书吴王濞传后
七国既败乃下诏令诸将以多杀为功想见天姿之刻
薄追思杀三公以谢七国不亦耻乎予尝谓景帝最庸
唐昭宗尚不肯据害杜让能景帝出其下矣既败而始
令多杀何不追雪三公耶
  读魏志王凌传
王凌谋讨司马懿而不克懿以军至虽五尺童子亦自
知不克全矣而谓面缚出降以望生无斯理也又谓凌
乘船径就懿为懿所拒至中途乞灰钉以尝懿之意而
懿予之始自裁凌之庸谬果如此岂能讨懿者亦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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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当时人望所属矣又谓懿临死时见凌为祟则凌之
神明早澌灭于请降请灰钉之日而死后能复振乎此
史臣谬采诬善失实之词而不知其非也曰然则史之
所记非乎曰此乃司马家儿所以谤凌之词也凌志大
而才疏其败也必有麾下内应于懿缚之以降者其乞
灰钉也盖惟恐不速死而非有冀于懿之宥之也夫然
故大呼贾逵之字以求谅于神温公修通鉴亦仍旧史
之谬不可解也
  读魏志曹爽传
旧史不平之事有二大案焉其一为曹爽其一为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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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伾爽以曹氏宗支有见于司马氏之难制夺其官
思以张王室不可谓非而不自知驾驭奸雄之非其才
也委任何邓而又非其才也遂见覆于司马氏既覆而
司马氏百端造谤以如之史臣从而书之居然下流之
归矣叔文伾有见于宦官之难制夺其兵思以张王室
不可谓非而不自知中贵之势之极重而难返而二人
非其才也委任八司马而又非其才也遂见覆于宦官
既覆而宦官百端造谤以加之史臣从而书之居然下
流之归矣叔文伾之事范文正公颇昭雪之
今上又取其言而表之可以稍为平反而爽之冤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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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之者呜呼八司马当时幸而不死皆有文章经术
传于世故后人尚有昭雪之者何邓实亦八司马之流
浮躁率露则有之其心岂有他哉身罹重典不复邀有
心人之原谅其可伤也虽然叔文伾无兵柄八司马亦
不过才人耳故不足以制宦官爽有兵又有桓范之谋
而不能用则诚痴儿也
  读魏志邓艾传
邓艾之将略雄矣然其人则粗疏以故为钟会所播弄
而不自知以此观之昔人谓江油之师可坐缚者亦非
过也
卷二十八 第 8a 页
  书诸葛氏家谱后
方逊志谓诸葛兄弟三人才气虽不相类皆人豪也当
司马昭僭窃之时征东拒贾充之言起兵讨之事虽无
成身不失为忠义岂非大丈夫乎世俗乃以是訾之谓
汉得龙吴得虎魏得狗为斯言者必贾充之徒扬雄所
谓舍其沐猴而谓人沐猴者善哉斯言予观东汉之末
东南淑气萃于诸葛一门观其兄弟分居三国世莫有
以为猜者非大英雄不能厥后各以功名忠孝表著而
又皆有令嗣何多材也东吴自周瑜鲁肃既亡苟安偷
息莫敢谋及北方太傅惓惓出师差强人意惜以不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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殒命逆臣腐儒哓哓所谓成败论壮士者耳太傅不死
北方未得高枕卧也卫将军父子仗节为两汉四百馀
年任网常之重蜀志尚多贬词可谓无人心者副军师
终身不向晋室而坐峥嵘龙种要不与狐儿鼠子等也
  跋五代史李茂贞传后
日知录据薛昌序凤翔法门寺碑谓碑以天祐十九年
立而其文巳称茂贞为秦王则前乎同光之二年茂贞
先自称秦按资治通鉴考异曰茂贞改封秦王薛史无
的确年月实录同光元年十一月壬寅秦王茂贞遣使
贺收复自后皆称秦王至二年二月辛巳制秦王茂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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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封秦王岂有秦王封秦王之理必至是时始自岐封
秦也据此则茂贞称秦唐庄宗实录可證顾氏偶失记
也若温公谓无以秦封秦之理疑其未尝自称则又非
也茂贞之封岐王乃唐所命其称秦则私署耳庄宗以
新天子锡命诸藩即其所自称而授之理当然也尹洙
五代春秋开平二年秦人来寇雍州至同光二年秦王
茂贞薨皆书秦不书岐而何光远鉴诫录冯涓告蜀主
莫若与秦王和亲然则开平篡唐茂贞即以秦王称制
矣通鉴始终书岐王误也因牵连书之以申顾氏之绪
  跋宋史王益柔传后
卷二十八 第 9b 页
王益柔在熙宁时老矣而通鉴之成他人读之仅一纸
即欠伸思睡独益柔读之终卷何其老而好学耶进奏
院之会虽小人借之以倾君子但益柔所为傲歌欹倒
太极命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则不可为训也其祸盖
自取之
  书宋史夏竦传后
明崇祯閒流寇之乱杨督师榜于路曰有能得张献忠
头者封万户侯甫翼日而幕府堂皇庖壁之閒亦有榜
曰有能得杨嗣昌头者赏银三钱督师以是失魄卒丧
师殒身偶读孔经父说丛则固有先乎此者夏竦西征
卷二十八 第 10a 页
揭塞云有能得元昊头者赏钱五百万贯爵西平王已
而市中有榜亦云有能得夏竦头者赏钱两贯文夏遂
大沮呜呼猾虏行事不约而同如此夏氏之得以功名
终者幸也经父又言夏议合五路进讨凡五昼夜屏人
绝吏密处置军马粮饷等事封钥一大匮中一夕失之
夏进兵之议遂格恳乞解罢然则使夏终迷不复必有
如献贼中道劫取督师令箭翻城之事草窃之徒亦可
畏矣
  再书
夏安期在宋史颇多褒语而经父言其奔丧至京师馆
卷二十八 第 10b 页
中同舍谒见不哭坐榻茶橐如平时安期之死其子伯
孙亦如此嘻异矣
  书宋史刘元城先生传后
朱子曰忠臣杀身不足以存国谗人搆祸无罪就死刘
莘老死不明今其行状似云死后以木匣取其首或云
服药皆不可考国史此事是先君修正云刘挚梁焘相
继死岭表天下至今哀之又云范淳夫死亦可疑虽其
子孙备载其死事详细要之深可疑又云当时多是遣
人恐吓之监司州郡承风旨者皆然诸公多因此自尽
予初犹疑其语今观元城传中所载蔡京累遣人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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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事乃知朱子之言不尽出传闻之过也呜呼元祐党
人竟何罪而至此
  书宋史胡文定公传后
致堂籍溪五峰茆堂四先生并以大儒树节南宋之初
盖当时伊洛世适莫有过于交定一门者四先生殁后
广仲尚能禅其家学而伯逢季履兄弟游于朱张之门
称高弟可谓盛矣宋史别列籍溪于隐逸不知是何义
例籍溪虽立朝不久然再召适当秦相讳言之后一时
诵其轮对疏者以为朝阳之凤固不可谓之潜德终沦
者矣况渊源实建安所自出虽建安谓其讲学未透要
卷二十八 第 11b 页
不可不列之儒林也茆堂还朝秦相问令兄有何言对
曰家兄致意丞相善类久废民力久困秦相已愠因谓
茆堂曰先公春秋议论好只是行不得茆堂曰唯其可
行方是议论又问柳下惠降志辱身如何茆堂曰总不
若夷齐之不降不辱也遂以书劝其避相位以顺消息
盈虚之理秦相愈怒一日忽招茆堂饮意极拳拳归而
台章巳下宋史祇载其蔡京之对且谓因致堂与秦相
绝遂并罢不知茆堂自不为秦屈不一而足非以致堂
之牵连也予拟重修宋史谓宜考诸胡祖孙三世颠末
合为一传以表之籍溪少尝卖药其后书堂中尚有胡
卷二十八 第 12a 页
居士熟药正铺牌卒成一代儒者真人豪哉
  书宋史张邦昌传后
靖康之难马时中抗词以复辟事申邦昌徐师川挂冠
以去至以昌奴呼其婢皆得书于国史而此外如吴享
仁已仅仅附见于时中传至喻汝砺之扪膝不屈则竟
泯然矣喻以知名士沦落况其下焉者乎虹县尉徐端
益不拜伪赦堂吏张思聪亦首建反正之议虽其人微
然即此一节已自足传顾仅见于华甫先生集可叹也
  跋宋史杨文靖公传后
杨文靖公之子安止本传言其力学通经亦尝师事程
卷二十八 第 12b 页
子然于其出处大节则不书不知其何意也朱子言胡
和仲尝劝秦丞相以相公当国日久中外小康宜请老
以顺消息盈虚之理秦曰我尚未取中原和仲曰若取
中原必须用兵相公是主和议者曰虏自衰乱不待用
兵可取也其后安止亦有劄子劝之去位秦大率如对
和仲者于是不乐安止遂坐此去国不然安止亦须为
从官然则安止真不愧为文靖子矣初汪圣锡在三山
刋文靖集安止令姑弗入奏议于其中盖以当时尚多
嫌讳亦文靖所定道乡先生集中之例也朱子谓文靖
晚年出山一节世多疑之奏议尤不可不行于世安止
卷二十八 第 13a 页
闻之遽梓之于延平盖程门四先生定夫后人曾为秦
丞相所挽而其人不甚发扬至使其从昆弟窃取定夫
所解论语以献于秦上蔡三子一死楚一死闽祇克念
者绍兴中汉上奏官之而遽卒与叔则无闻焉其有声
者惟杨氏耳安止官终判院而水心谓文靖卒于绍兴
丙辰七十年来无仕者又不可解也
  跋宋史胡舜陟列传
胡待制不附秦桧以致杀身本传载之甚详而罗鄂州
新安志不书焉篁墩以为鄂州终以其父之嫌不尽所
言鄂州贤者岂有此耶及见朱子褒录高登状言待制
卷二十八 第 13b 页
官静江因桧父曾令古县欲为立祠高方为令持不可
待制诬以罪下狱锻鍊之讫无罪状而止然则待制非
能忤秦桧者也当时忤桧之人本非一辈容有求附于
桧而反忤之者待制即忤桧亦此辈耳后村集谓待制
逮捕高母死舟中高航海投匦上书乞纳官葬母桧素
蓄憾即下高静江狱比至而待制为漕使吕源发买马
事先下吏死有天道焉呜呼待制恂恂儒者常命其子
仔采摭经传作孔子编年五卷又尝请复孟子于讲筵
末路如此良可惜也高于靖康中已与陈东上书力陈
六贼之罪又言金人不可和卒忤桧以死朱子既请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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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又与留卫公言之始得赠恤而宋史不为立传诬善
失实一至于此
  跋宋史史浩传后
吾乡史氏一门五宰执忠定虽以阻恢复事为梅溪所
纠然其立朝能力荐贤者乾淳而后朱陆陈吕杨舒诸
公皆为所罗而使诸子与杨舒诸公游尤可敬故终当
在正人之列其一参政二丞相一枢密皆不免清议史
臣特著独善先生及璟卿蒙卿三公世有补宋宰相世
系表者史氏可以生色矣然诸史中尚多贤者不祇三
人而已文惠少子弥坚累官潭州安抚使其平土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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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仓极为真文忠公所称累劝忠献辞相位不听遂食
祠禄于家凡十六年加资政殿学士吴泳鹤林集内制
行词有曰在熙宁则不党于熙宁如安国之于安石在
元祐则不党于元祐如大临之于大防宁宗御书沧洲
二字赐之卒谥忠宣宋人有书判清明集皆以载能吏
之最著者弥坚豫焉文惠从子弥应嘉定七年进士不
为诸兄弟所喜交游之来言时事者辄退之陈习庵序
其诗曰余外家赫奕宠荣蝉鼎相望独舅氏自乐翁常
罹谗退闭门求志行吟空山有诗数卷宣患难之所志
传逸度于将来仕终宁海尉其诗后为宋梅礀所刻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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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耿介拔俗之语潇洒出尘之作世所传自乐山吟者
也习庵大儒许与不苟则自乐亦史氏之君子也又朝
奉大夫守之文惠孙也心非叔父所为中年避势远嫌
退居月湖之阳著升闻录以寓讽谏与慈湖诸先生讲
肄不倦宁宗书碧沚二字赐之忠献每有所作必曰使
十二郎知否愚以为当合忠宣自乐朝奉为一传独善
与蒙卿为一传璟卿别为一传合为一卷碧梧翠竹以
类相从庶潜德不终湮而宗衮亦未尝不籍以吐气也
  跋宋史赵雄列传
赵卫公相孝宗力主规恢又有保全朱子之功然其晚
卷二十八 第 15b 页
年乃排南轩先生则大累平生矣本传直书其事古之
名臣往往一生多所建树而但以一二节为人所少者
真可惜也特卫公有良子开禧中殉蜀难史臣没而不
书因叹唐有宰相世系表则虽琐琐任子皆得附名汗
简而宋之脱略至此不可谓非不幸矣程史卫公子希
光名昱少苦学以司马周程为师每谓存天性之谓良
贵充诸已之谓内富故漠然不以利禄动其心出仕二
十馀年仅一磨勘任不满三考其恬退如此汎埽一室
左图右书尽昼夜积日月不舍先是吴挺帅蜀卫公言
挺为人虽细密警敏而敢于欺君父恃其憸巧愚弄士
卷二十八 第 16a 页
大夫朝廷用之不得其地西人以其二父故莫不畏之
挺死朝廷虽略行其言巳而复故开禧丁卯吴曦僭叛
希光每念卫公此言辄投地大恸或至气绝不苏初欲
买舟顺流而东贼以兵守蜀门不果于是制大布之衣
每有自关表避乱而归者辄号泣吊之遗书成都帅臣
杨辅劝以举义辞旨激切遂绝粒卧疾不能起犹昼夜
大号声达于外置一剑枕閒每欲自刺辄为家人捍之
而止如是数四卒不食而死时倦翁兄德夫在蜀幕故
具知之予考逆曦之变宋史于死节者载之颇悉希光
以宰相子有此忠义独不得豫表扬之列然则潜德之
卷二十八 第 16b 页
不章者恐尚多也因书之卫公传以见宋之世臣虽衰
尚有仗大节如此者卫公论吴挺事本传亦失载
  跋宋史杨大异列传
杨大异登嘉定十三年进士其为四川参议官死节更
生在理宗嘉熙三年已而入知鼓院迁理寺出持广东
庾节除秘阁奉祠盖尚未六十也家居又二十四年卒
而宋史言其少时乃尝受春秋于五峰胡氏之门愚考
五峰之卒在绍兴之末今姑以大异死节之时追计之
閒以孝宗二十六年光宗五年宁宗三十年理宗十三
年已七十馀矣大异从五峰时即甚少亦当及冠果尔
卷二十八 第 17a 页
则其成进士已六十馀本传年八十二之言又恐不足
信也五峰弟子寥寥寡传然自南轩而外如彪居正吴
晦夫俱在淳熙前后之閒大异相去悬远于岳麓弟子
吴赵辈尚称后进则讹误可知诸胡以籍溪为最长致
堂茆堂皆与五峰年相若无及孝宗之世者惟广仲稍
后死其与南轩昌明文定之学最为碧泉遗老或者大
异曾受经焉而本传因之成讹耳
  跋岳珂传
鄂王诸孙倦翁最有声于时其礼记之学则为卫正叔
以后第一其桯史诸种则多足以备宋史之遗其玉楮
卷二十八 第 17b 页
集则为嘉定一名家若其上吴畏斋启惓惓以开禧兵
隙为寒心力言招伪官遣妄谍无补于事允称志识不
群者矣然予考张端义奏疏劾史相国弥远城狐社鼠
布满中外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之在台谏袁韶
之在京畿郑损之在西蜀冯榯之在殿岩吴英之在许
浦岳珂杨绍云郑定蔡廙之在四总借天子之法令吮
百姓之膏血外事苞苴内实囊橐何居乎倦翁而亦预
此列也宋史于鄂王附传甚略而徐鹿卿传珂守当涂
制置茶盐自诡兴利横敛百出商旅不行国计反屈于
初命鹿卿覈之吏争窜匿鹿卿宽其期限躬自钩考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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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实珂辟置贪酷吏开告讦以罔民没其财民李士
贤有稻二千石囚之半岁鹿卿悉纵舍而劝以其馀分
诸民皆感泣奉命珂坐是罢又杜杲传珂为淮东总领
杲以监崇明镇事隶之议不合求去珂出文书一卷曰
举状也杲曰比而得禽兽虽若邱陵弗为珂怒杲曰可
劾者文林不可强者杜杲珂竟以负芦钱劾之朝廷察
其无亏三劾皆寝又袁甫传珂以知兵财召甫奏珂总
饷二十年焚林竭泽珂竟从外补然则珂直掊克忮深
之小人得无有愧于乃祖乎倦翁生平颇景仰朱子具
见桯史所录其所为不当至此抑或色取而行违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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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传所以寥寥殆亦有所讳而然偶与吾友厉二樊榭
言之为之太息
  跋宋史陈谦则传
开禧用兵而庆元之党禁弛然诸君子虽少挺而又以
言恢复事遭物论矣水心稼轩且不免何况其他嗟乎
开禧之事是也其人非也然知其不可而为之则机有
可乘虽公山佛肸当为一出况平原托王命以行之者
乎若水心之固辞草诏其胸中早秩然矣平原既死群
小借此口实以逐去诸君子黑白混淆宋之所以终于
不竞也陈益之淳熙遗老晚以边才复用再起再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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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皇甫斌安襄城保汉阳水心所谓有三大功不特无
铢寸之赏而反以为罪者宋史诋其呼侂胄为我王以
予考之说部则莆田陈谠之事也谠与谦字相近遂妄
加之曾谓以益之风节而出此乎宋史之妄如此
  跋宋史郑丙列传
庆元道学之禁滥觞于郑丙宋史诋之甚峻予夷考之
则前此丙亦清流一自倡攻道学遂丧名节而一跌不
可复振矣朱子尝言建宁自程郑二守至今圣节不许
僧子升堂说法其馀无敢任之者程公即泰之也桯史
丙初登西掖力言赏功迁职之滥奎札奖许又力雪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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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年之狱韩子师以曾觌援将召用丙力争之大臣多
谮为卖直上独重之亟迁吏书王公谦仲方丞宗正因
进对有爱莫能助之荐如是虽古之名臣何以加诸水
心亦称丙之风力呜呼朱王叶三老者皆庆元党魁也
丙亦何心狓猖晚节竟相背而驰乎然宋史一槩抺而
不书则亦非善恶不相掩之史法也
  跋宋史袁韶列传
袁越公韶为执政世皆指为史氏之私人而卒以史氏
忌其逼已而去盖尝考其事而不得也延祐志云李全
反山阳时相欲以静镇公言扬失守则京口不可保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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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如崔福卞整皆可用适崔以阃命来枢府公夜与同
见故事相府无暮谒者公力言崔可用相疑不悦卒罢
政归是传出于越公曾孙清容之手宋史亦本此及读
清容集则公尹行都筑射圃以冯将军射法每旬校阅
山阳弄兵公责时相不发兵坐视以至去国于时领兵
殿岩者几欲承受风旨袭夏震事以报私恩然则史袁
相逼更有不可言者读宋史者所不知也越公少为絜
斋之徒不能承其师传呈身史氏以登二府其晚节思
扼其吭而代之进退无据虽所争山阳事史屈袁申然
以越公之本末言之要非君子也史袁卒为婚姻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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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讳其事清容亦欲为祖讳故言之不尽予特为著其
事以补史阙
  读明高皇帝纪
高皇一朝事予不甚当于心曾见于谒孝陵诗以其杀
戮无度也其最有功纲常者为宋追讨叛臣蒲寿庚之
徒加其子孙以禁锢此足大快人意而实录不书故本
纪亦略焉或疑此事为无徵按吾乡袁太常柳庄为其
先进士作忠义录内载四明制置使赵孟传子高皇发
遣以其降元也是则最可信者矣夫沈充之后有沈劲
故恶恶不及于子孙此举虽非中道然足以寒乱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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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况又无所为而为则高出于汉祖诛丁公之上也
  跋明史杨守阯传后
尚书之卒阁中已为议谥而杨新都尼之尚书于易名
之礼实无愧新都为屠襄惠公修宿憾焉君子非之曹
石仓记其事然乙酉江上之役其后人尚宝司卿德周
以为请诏谥文肃是则诸野史皆未及也事见吾乡林
都御史时对集
  跋明史袁崇焕传后
南都巳有为崇焕请恤者未得施行桂王在粤争请之
会北来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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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档子所言雪崇焕之冤始复官赐谥曰襄悯此见
吾乡高武选宇泰集按邝舍人峤雅已有诗纪此事但
未及其易名耳其以
太宗密谋死亦以之得雪异事也
  跋明史朱燮元传后
南都补赐累代名臣谥法李映碧请及尚书而终不与
焉亦阙事也予曾见吾乡沈侍郎延嘉集其在东江为
尚书草谥议曰襄毅及读倪职方无功集则尚书之谥
乃忠定也无功越人且于朱氏为戚属必有据或侍郎
所拟乃初谥而后故定之今亦无知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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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明史张春传
太仆以崇祯四年陷于东天聪之五年也凡九年而卒
崇德之四年也顾以
太宗实录参之明史则事不甚合又取何洯所作太仆
传参之二史亦不甚合实录
太宗令太仆上书庄烈帝劝令讲和太仆曰此事必不
可言我系被执又非所宜言
太宗遂不复强而明史庄烈既遥加太仆以宪节太仆
有疏请议和遂为刘孔昭所劾有司请削太仆所加宪
节帝虽不从而有司竟收其二子下狱至于死则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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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夫使太仆果劝明以和亦不害其为忠然终不如
实录所言之凛然且使太仆既奉
太宗之命以劝和实录何以反讳其事而抹杀之不可
信者一也当时俘囚诸人如德王尝上疏于明以劝和
镇守太监亦尝上书于明以劝和实录皆备载其文何
独于太仆之疏而讳之而抹杀之不可信者二也吾故
曰实录所据乃当时档案必不错其错当属明史然明
史亦不应凿空撰为此事或者当时之人有冒太仆之
名以上书者因招孔昭之劾异国辽远莫能覈其诬耳
何传亦不载此事然则究当以实录为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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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明辽东经略熊公传后
明启祯閒东事之坏如破竹之不可遏一时大臣才气
魄力足以支拄之者熊司马一人耳古称温太真挺挺
若干丈松虽磥砢多节自是足用司马之卞急忼厉盖
亦此种用人者贵展其才原不当使一二腐儒操白简
以议其旁也关门再出庙堂诸公忌其有所建白乃以
全不解兵之王化贞漫夸六十万兵平辽为之掣肘时
江侍郎秉谦力陈经臣不得展布尺寸反使抚臣得操
节制之柄必误国事不幸言而中矣当国者苟有人心
即寸斩抚臣以谢经臣犹且不足反以不能死绥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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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犹束乌获之手足使力不胜匹雏者代之任重及蹶
而偾则曰是亦获有同咎可乎爰书将定枢辅孙公承
宗大司寇乔公允升太仆周公朝瑞刑曹顾公大章皆
援议能议劳之例而太仆凡四上疏褒如充耳独怪大
司寇王公纪大中丞邹公元标都谏魏公大中亦皆力
持以为当死是则予之所不能解者有明三百年以文
臣能任边疆之事者惟曾襄悯公铣并司马耳曾死于
西熊死于东英雄之所遇一也
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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