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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卷八 第 1a 页
鲒埼亭集第卷八
  鄞县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碑铭
  明兵科都给事中董公神道表
公讳志宁字幼安浙之宁波府鄞县人也远祖之邵居
奉化宋建炎中与李脩任戬起义兵以拒金得千馀人
三战于泉口金人不能入而退故明州残破而奉化独
全事定口不言功其后蔡文懿公幼学言之于朝赠三
人官皆修武郎而三家子孙并大其门之邵之孙仁声
仁泽仁霖先后成进士仁声官至殿学三传而为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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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洪武辛未进士以养母隐居黄杨岙中公之入世祖
也曾祖鏸祖宰父僎万历丁酉举人之副公由诸生食
饩贡太学少以名节自励乙酉六月大兵长驱入浙公
遍谒同里荐绅劝以起兵闻者皆笑以为狂独刑部员
外郎钱公是之顾其事莫能集闰六月初八日馀姚兵
起明日会稽亦应之又明日鄞人始会议然犹相顾莫
敢主者最后钱公力疾至请独任之而故大仆卿谢三
宾家富耦国新从江上迎降归恶闻其事定海总兵王
之仁亦以迎降得仍旧任者也三宾私遗之书曰[言*翕][言*翕]
訾訾思拚头颅以披猖于一掷者皆出自庸妄者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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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以所部来斩六狂生事即解矣仆请以千金为寿
六狂生者陆公宇𤐣张公梦锡华公夏王公家勤毛公
聚奎而公其首也会之仁中悔致书钱公请自效翌日
帅所部至大会鄞人于演武场三宾不知也扬扬来赴
以为杀六狂生命在漏刻坐定之仁于袖中出其书朗诵
责之三宾戟手前夺其书之仁怒麾军士令斩其首以
祭纛三宾叩头乞哀请出家财充饷乃止一军股栗监
国次于会稽授公大理寺评事视师瓜里而三宾亦至
会稽以赂结戚畹张氏由散寮骤跻东阁且假劝输义
饷之名乾没里中军需公恶之弃官归甫一年江师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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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宾复降踰年而有五君子之祸是时浙地尽归版图
秪舟山石浦未下大兵亦置之不以为意而航海之军
至长垣连陷闽海州县且逼福州于是大兵之备浙者
颇抽以备闽残明遗老始稍稍于浙东山中结寨拒命
而李公长祥王公翊两军为主盟公与华王诸公计以
王公军下宁波而已翻城应之因连李公军以下绍兴
监国故疆可复也华王诸公皆喜冯公京第闻之请以
舟山之军来会刻日部署已定复为三宾所谍知发其
事四出搜捕五君子皆遇害公独逃之舟山得脱呜呼
大朝为天命所眷江南半壁且不支何有于浙东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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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且不支何有于宁波诸公之耿耿未下者虽云故国故
君之感其如天意何然而稽古在昔终不能不比之厓
山一辈人物况又出自祭酒布衣此其所以益难也监
国既至舟山迁公兵科都给事中时时奉使入内地联
络山寨诸军以为海上策应山寨亦感其孤忠资粮屝
屦不戒而集辛卯舟山失守公自刎死其时以鄞人同
殉者杨吏部思任戴工部仲谋也监国始于绍兴终于
舟山其后飘泊海中无能为矣公以倡义首事卒以一
死谢之可谓与鲁存亡者也遗骸在海上陆公宇𤐣捐
金募人致之以礼葬于城北马公桥下先一日梦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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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刖一足奈何启视果失右趾大惊束蒲补之说者以
为文山之见梦于发绳也公初娶徐氏继娶罗氏子二
士骏士骧方公初入舟山时
天朝捕其妻子有义仆文周匿之赴官受拷垂死不言
得免华公在囚中作泗水鼎乐府纪同难事首褒之其
后罗孺人闻公赴仰药而卒而士骏兄弟育于高公宇
泰家及长卒承先志蹈海不返文周悼公祀之绝也遂
以缟素蔬茹终身一门节烈之盛实古今所希有云惟
先曾王父兄弟于公最厚尝言公状貌挺露术者谓公
必居风宪不知其为忠臣相也而王太常水功曰幼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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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命翁洲遂与张太傅吴少保诸元老雁行是亦何贵
如之矣雍正庚戌公之从孙清越乞余表墓乃再拜而
诠次之盖去公之卒八十年其铭曰
以六狂生之特而不死兮天佑之以倡江上之诸军以
五君子之徒而不死兮天脱之以备海上之孤臣卒正
命于九死之馀兮天许之以成炎兴之完人呜呼给事
是为建炎义士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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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锦衣徐公墓柱铭
公姓徐氏讳启𧇖字圣思浙江宁波府鄞县人也会祖
某祖某父某娶某氏公少负才任气喜为侠烈之行眉
如棱目如堑尤嗜击剑卧起常佩之旁通琴书篆刻陆
博诸技而篆刻最精然不肯以艺名既补诸生累试于
布政司不售时对酒当歌辄叹曰天生徐公胡乃老之
草间而使敌寇交讧也则拔剑起舞谩骂座上贵人以
剑拟之贵人皆膝席莫敢忤视或跳而去于是遂相戒
远之然每规人之过辄苦口泣下其方正又如此既久
郁郁一日忽埋故佩剑椎酒床裂琴衣削发师事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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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雪峤则又闲静寡言粥粥如真道者释名洪节字
近公闭关延庆寺中锢其门饮食俱自窦入其孺人亦
受佛法甲申之难哭七日夜不绝声既而曰江南半壁
我高皇帝龙兴地建武之业犹可望也则又闭关如初
踰年南都再陷则破关出掘故所埋剑夹以双斧冠鹖
冠衣绿锦衣大声如雷趋钱督师营道出周太守元𢡟
家适元懋忌日公横刀长揖曰介胄之士不复为尊先
人作拜顾须饮我酒酒至则连举三斗径去督师故与
公同社亟引见于监国因问所需何官方得称手对曰
臣请以布衣居肃乐幕入参帷幄出捍军旅不必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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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国奇之授以锦衣卫指挥不拜自称白衣参军时江
上诸营首鼠互相观望则又骂曰今日焚舟前进或可
一逞逍遥坐老以自困乎每江上耀兵则出立矢石间
以先众诸营目笑焉一日晨起则佩剑集其麾下百夫
屠牛飨之谕以大义百夫亦唯唯而泣径自东岸渡江
直薄西岸 大兵以为游骑不以为意亦遣裨将禦之则
奋剑直前掩杀过半城上乃亟出锐师为继且戒曰观
其帅甚奇必生致之于是大兵蜂涌而至长围四合且
战旦拥而公忽陷泥淖中遂被执谕之降则谩骂 大兵
怒刳其腹实以草悬之江门监国闻之震悼令以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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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赠都督其子世袭指挥而招魂以葬之百夫见公之
死亦无降者公之出也督师力止之曰军行必无后继
徒入虎口无益也对曰信陵君欲以宾客赴秦军岂能
若秦何亦各申其志也吾将触斗而死以愧诸营之赋
清人者至是督师以诗哭之曰呜呼果见其出而不见
其入也初公闻辽沈日蹙两河内溃叹息以为国必亡
则自雕一私印曰复明至是竟死而雪峤之开堂于径
山也从之者三千人顾未有付法者最后得江西黄公
端伯曰可矣即付之是后又寂然及公至请曰某亦或
端伯之亚也雪峤相对而笑亦付之时称为双瓣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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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叹雪峤之为冰鉴也呜呼公之志则烈矣然吾见督
师集中有和圣思军中思亲诗则其时公尚有亲也君
父良难兼顾但公以环堵书生未尝受国家恩命而必
弃其亲以从君斯亦不无小过是时如彤庵簟溪苍水
嘿农楚石及管江诸杜皆以笃老之亲因抗节而有所
不顾揆之圣贤之处此未必其然斯论世者所当知也
然而大节如诸公要不可泯没公之死几百年同里万
君承勋感公之节为之勒石而徵文于予乃为之铭其
辞曰
包胥之忠夸甫之愚兼斯二者是以捐躯古称触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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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空言践之自我死不受怜至今江门澄云如练时有
素车空中飞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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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处士四岑张先生墓幢文
同里张生之祐持其曾叔祖殉难事乞余表墓出杲堂
先生所作圹志为据予少时闻处士之事而未详及之
祐之请迟之又十年其曷敢辞处士名梿字子隆号四
岑浙之宁波府鄞县人甬上之张为四姓之一其最著
者曰文定公之宗次之曰君子堂则经累都御史楷之
宗由慈水来者而处士之宗名位稍不逮顾以孝友著
里中称为雍睦堂张氏曾祖某祖某父某处士七岁能
作大书稍长工为文词为人恂恂与物无忤家贫同产
兄楩既析居处士每互相缓急或米数升或薪一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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浃旬之中而更仆难计顾喜饮酒虽囊中困甚弗为止
醉即陶然而卧客每过之欲有所语见其方醉则坐待
之久而未醒或至弥日其坦率又如此会国难作日咄
咄寻有改易章服之令闭户坐室中取床头酒独酌既
醺绕床而走复索酒饮之连举杯百馀自摩其顶而叹
曰彼曲局者恶可以兵之乎乃往灶下得炭满瓮和以
木屑置床下爇之投身其上覆以重衾时方盛暑俄顷
酒力坟盈而绝家人舁尸而出则遗骸已绀色矣呜呼
改易章服 兴朝之制也违制而自甘于逆天至杀其身
以从之于义则过然其志可原矣就其中或尚有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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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而死者若处士之死更无豫乎此也殆谢翱所谓独
行之士者耶吾里中以开口死者赵秀才天生为最著
然世传天生之死本末多舛予始考而正之处士则竟
罕有知之者悲夫处士生于明万历某年某月某日殉
于顺治丙戌六月二十日娶某氏子某葬于城南祖关
大墓旁今无后之祐为脩其祀铭曰
大好糟丘是死所一醉而死定无苦下策火攻亦有补
丹心丹颜映千古花厅沈沈存旧户雍睦高门光世谱
(雍睦张氏所居乃元时方/平章花厅至今存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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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建宁兵备道佥事鄞倪公坟版文
倪氏自宋已居鄞顾不甚达至元末以赀雄于时因为
方国珍所连缀参其军事入明三百年仍未达及钱忠
介公军起倪氏子弟从之者一为𢡟熹字仲晦即佥事
也一为元楷字端卿即后官评事者也佥事殉于闽中
而评事亦有大节顾百年以来文献以忌讳脱落即其
后人亦不甚了了佥事之曾孙海以同里董君孙符所
作志来乞予表墓予安敢辞方乙酉之夏浙东内附定
海总兵王之仁者缴敕印贝勒令其仍故任会鄞人拥
忠介举事降臣谢三宾恶之贻干金于之仁令其以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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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杀诸首事者忠介亦欲贻书之仁而难其使公请行
遂以忠介书往甫至定人汹汹言昨有陈秀才者上笺
大将军诋其降而大将军杀之闻者股栗俄而三宾之
使继至公神色不动有顷之仁召公曰君此来大有胆
公曰大将军世受国恩贤兄常侍攀髯死国天下所具
瞻志士皆知其养晦而动也方今人心思汉东海锁钥
在大将军次之则翁洲黄将军石浦张将军左提右挈
须有盟主大将军之任也之仁遽摇手曰好为之且勿
泄于是令其子鸣谦饭公于东阁而别召谢使入见所
以待之略同亦具报书但曰以十五日至鄞共议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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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出乃遣公归之仁曰语钱公当具犒师之礼公出喜
曰吾事谐矣或曰何以知之公曰必谐翊日之仁至果
胁三宾出兵饷万金与忠介忠介劳公曰此李抱真之
招王武俊也而君以三寸舌成之功过之矣及画江守
定以公为职方参瓜里军唐鲁争颁诏之礼越使陈谦
入闽而死闽使陆清源入浙亦死议募一能者乃以公
往果称旨闽中留之令以佥事分守建宁时郑芝龙尽
取闽中兵饷归于所屯之东石道标故有兵千人至是
一空公捐俸为饷以募兵大兵攻建宁出斗力不支一军尽
没其从者十八人仅脱其一丙戌八月十一日也距生于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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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四月十二日年三十九事定其家以衣冠葬公于
某乡之某原而评事与公同起江上事去归家不肯薙
发遂被怨家所告论死评事慷慨坐囚中与华公过宜
李公昭武高歌木公不屈魔鬼一曲声撼狱壁时评事
尚有母在堂用奇计遣人以酒入狱饮评事至大醉熟
睡因尽薙其发醒而觅其发已秃矣痛哭欲自裁旁人
以母命止之得免叹曰吾竟不得与仲晦白首同归也
盖后公四十年而卒其荼苦艰贞亦足与公配今评事
已无后予附书之公志中者以其布衣报国生死虽不
同而志则同也佥事一字煜生曾祖景晋连江县丞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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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宪贡生父忠相佥事娶陈氏继室以舒氏子五孙七
曾孙八所著有易说呜呼倪氏于明虽衣冠芳雅而逊
于杨张屠陆诸家则已多乃国亡之后其见录于文山
幕府列传者有二人焉足以重其族望矣海之妇予族
姊先侍御公女孙也窭甚予谓之曰忠节之家虽贫足
乐幸勿玷此家风也其勉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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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翰林院简讨兼兵科给事中箕仲钱公些词
欧阳公作唐宰相世系表诚以揆辅之家与庙社相关
系故特详之然而终唐之世累遭大难以暨天复天祐
革命之交宰相子孙殉国者盖亦寥寥无多宋以文信
国之忠不能得之于其弟有是哉大节之难强也明之
亡也昆山顾文康公家有咸正咸建咸受咸正有子天
遴天逵铅山费文宪公家有曾谋华亭徐文贞公家有
念祖有孚远江陵张文忠公家有允脩有同敞太仓王
文肃公家有湛有淳秀水朱文恪公家有大定东阿于
文定公家有元煜姚江孙文恭公有嘉绩乌程温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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璜嘉善钱氏有柄有楠长洲文文肃公家有震亨有秉
其馀若高阳之孙江夏之贺合门从死者尚不豫焉长
山刘氏有孔和宜城邱氏有之陶又其次也可谓盛矣
吾乡钱忠介公受任于国事既去之后赍志以殉而诸
弟相继死国者三夫非踵诸世族之后争光接武者与
其安可以无述也按家传简讨讳肃范字锡九一字箕
仲浙之宁波府鄞县人也宁波府学生曾大父凤午明
封礼部主事大父若赓知临江府父益忠瑞安训导赠
副都御史忠介公第五弟也受经于忠介公尤工书忠
介起兵官其诸弟之从军者并授监纪忠介辞不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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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失守皆从忠介浮海而南时监国从员缺落诰敕文
字忠介多以属之简讨已而忠介请置史官以纪起居
马阁学思理即荐入馆忠介之卒也因阁部刘中藻与
郑彩争忠介平之而不得彩反以此为憾忠介忧愤疾
动遂绝药饵而卒诸子弟成服后或之瑞安或往翁洲
即未去者亦避地秦川长水之间忠介命也而简讨独
与仲兄侍御徘徊未去或问之答曰止者报国行者全
宗不相背也中藻方守福安遣人来迎时大兵尽定闽
地仅馀福安宁德二城指日受师宾朋皆劝简讨无往
而毅然赴之中藻奏兼兵科未几侍御亦出城募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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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围四合简讨助城守凡六月累与 大兵战辄胜而援绝道
梗 大兵乃屯于郊不复附城而专待其粮尽侍御遣人
缒城入见简讨复书曰吾兵犹利足以一战但枵腹枕
戈势焉能久城中望援以刻为岁南向望草飞尘起谓
此援兵来也闻风声鹤唳谓此援兵来也如此又有日
矣而卒寂然吾惟以一死待之而已城陷望百辟山叹
曰此宋少帝入海处也赋绝命辞投缳兵至被执不屈
其仆张贵年仅二十亦从焉呜呼裹马革以从兄可谓
各遂其志者矣福安之陷也满城迸散莫能言简讨之
死故忠介之葬于黄檗山刘大学士沂春徐都御史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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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作碑诔皆不及简讨事已而有焦甲者言简讨死甚
悉盖曾在围城中亲见者也于是林太常时对高兵部
宇泰始为作传附之忠介传后简讨生于天启辛酉三
月初三日殉于顺治已丑四月十三日得年二十九岁
妻孺人忻氏先卒无子踰三十七年有游僧至鄞冒称
简讨径归钱氏其亲属叩之语不能符诈穷而遁侍御
为文以辩其事于是忠介嗣子浚恭既行招魂之礼合
葬简讨于忻孺人之兆因乞予文以表墓且曰诚惧因
伪僧之故致仲父大节有晦故耳呜呼简讨之正气旁
魄于云汉不待李翰之传而后白许远之诬也其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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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明史世表之参稽则未必无补耳其铭曰
甬江东岸乔木生春邓林之枝一气同根惟忠介有弟
惟明有臣故国故家以光清门何来唐子谬种妖髡谓
系表可溷希附哲昆𣏌宋文献犹幸有存茫茫闽海逖
矣归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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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故张侍御哀辞
残明六狂生之一曰张公讳梦锡字云生故茂材弟子
乙酉之难六狂生谋起兵几为降臣谢三宾所杀幸免
以布衣入幕府授司务寻晋侍御丙戌走结山寨又五
年庚寅十月竟死之六狂生之起也董华诸公皆司书
檄奔走其间顾文弱非能豫兵革也而侍御于弓矢矛
戟皆习之精故尝在战斗中当是时左右钱忠介公者
莫如张公苍水而侍御亚之军前呼曰大张君小张君
以别之江上失守山寨大起其时先后立营者曰冯家
军则簟溪也曰王家军则笃庵也曰李家军则研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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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馀草窃团聚不可指屈而苍水亦军于平冈与侍御
大皎之军相望诸营呼之曰大张军小张军时天下已
定海隅穷山非果有恢复之望特以故君尚在岛中资
粮屝屦聊相应接虽重为枌榆之累而一线之喘不为
无助庚寅 大兵洗山入海苍水泛海入卫研斋亦去冯王二
公相继死散侍御军中不过五百馀人顾其待士素以
恩誓相依不去 大兵猝至侍御挟长矛出斗夷伤略相
等但众寡不敌遂死五百馀人皆死无降者其中突围
而去者三人翌日有负侍御尸葬之大皎之南麓者则
前突围而去之三人也时大兵以团练为前导故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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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卒多有旧因得其尸而不诘也于是诸遗民有识此
三人者事定相与求得其墓而立石以表之又百年予
过吊其下因呼山中父老问以侍御之姓名而莫之知
也盖天下之平久矣乃为之哀辞呜呼周之顽民皆商
之义士也而田横之客至敢以鬼伯詈汉易地以观其
揆一矣然则如侍御诸公者其谓之狂生也亦固其宜
其辞曰
信公越公不能扶宋而况一旅乃思妄动肝脑涂地逆
天堪痛五百人者其死益奇空山投骨重泉相随国殇
毅魄至今累唏死者可生生者可愧死殉其军生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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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我作诔文唾壶欲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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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管江杜秀才窆石志
秀才姓杜氏讳𢡟俊字英侯浙之宁波府鄞县人也世
居县东之管江嘉靖中有官山东按察副使名思者其族
祖也自言出于少陵次子宗武之后故又称管江曰花
溪仍世富厚食指百口而秀才最以仗义闻于时鄞江
自钱湖而东负大海韩岭邹溪尖埼诸道与管江皆相
错围以重山堑以深沟擅鱼盐竹木之利民居殷阜而
亦以岩险自为风气宋元时置巡司于大嵩以防察之
明初汤信公视海以为未足乃于大嵩筑城设兵控扼
隶定海卫置烽堠贮仓庾管江一带始为安土明季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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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鼎沸中原海隅不逞之徒亦乘间起秀才忧之乃谋
于其叔兆苮请颁土团之法于有司遂以兵法部勒族
人分队瞭野击柝行夜闾党为之安堵而沿海诸村无
不仿而行之者丙戌浙东不守诸遗民章皇山泽间犹
思再举秀才嘅然叹曰国家养士三百年而今日反颜
易节者大半进贤冠人物也草野书生安得军师国邑
之寄为一洒之于是秀才忽若病痫者独坐一楼援笔
不少置或朗吟或笑或痛哭竟日夕家人骇甚从壁罅
窃窥之则案无他物惟陶庵黄进士臣事君以忠闱义
墨之朱之累累不绝施公子宗炌者故都督翰子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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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亦居管江时适有五君子之难公子豫焉以家财募
死士秀才闻而大喜乃招姜山之徒助之几及三千公
子邀王评事家勤入管江刻期举事约以冯御史京第
军至城东则秀才引军助之而金峨山中有卖炭赵翁
者或言其精星象谙兵法秀才则亲往致之置军中奉
以为帅未抵期三日评事来奔以事泄告城中逻者亦
踵至秀才枭逻者首据山立寨鸣鼓起事而急遣评事
先入海秀才意以城中虽已有备然计海师早晚必薄
城则势未能分故且部署军士为入海计城中兵果不
出而定海镇将常得功豫遣舟师扼海口分军直抵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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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评事中途被执山寨颇阨塞据险而斗三日矢石雨
集夷伤殆尽寨陷秀才犹以家丁力战头目中矢如猬
重伤倚墙而毙尸屹立不仆者数日公子纵火自焚兆
苮被縳斫其首十二刀而后坠事定管江之血如渠而
卖炭赵翁者或见其烟焰中飞去时秀才之父尚在堂
有司籍之山中人怜其义匿其亲属不以闻未几其父
卒其妻亦卒其二子宪琦宪堇育于陆高士宇燝家抚
之如已子董高士晓山教之读书范孝子洪震为之治
葬置墓田以赡其祀宪埼甚有志行自以父死国难缟
素不近酒肉有妻不娶宇燝等以大谊责之始婚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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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卒宪堇已早天秀才遂无后兆苮字承芝宗炌字仲
茂时称为管江三烈士而赵翁辛卯壬辰间犹以其术
往来海上后亦死鸣呼予尝过杜氏之居流览当年战
场其间居民果伉勇一呼云集自视无前然此特山泽
间习气亦不特湖东也秀才读书多矣徒以庙社之感
顿忘其力之不足而仗此辈以挥鲁阳之戈不亦愚乎
抑亦聊以一掷也杜氏之宗在管江者至今犹盛然皆
莫知表章秀才者而陆高士子曰经旦频请予志其遗
兆予故不辞而铭之共辞曰
由管江而东为童谷是为吾先人再世避地之区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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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之事盖所目击而唏嘘呜呼崩云裂瀑如闻英爽
之踟蹰平陵黄犊剩兹残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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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窦山人坟版文
雪窦山人魏耕者原名璧字楚白甲申后改名又别名
苏慈溪人也世胄顾少失业学为衣工于苕上然能读
书有富家奇其才客之寻以赘婿居焉因成诸生国亡
弃去先生所交皆当世贤豪义侠志图大事与于苕上
起兵之役事败亡命走江湖妻子满狱弗恤也久之事
解乃与归安钱缵曾居苕溪闭户为诗酷嗜李供奉长
洲陈三岛尤心契之东归游会稽有张近道者好黄老
管商之术以王霸自命见诗人则唾之曰雕虫之徒也
而其里人朱士稚与先生论诗极倾倒近道见之亦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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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骂不置然三人者交相得因此并交缵曾三岛称莫
逆先生又因此与祈忠敏公子理孙班孙兄弟善得尽读淡
生堂藏书诗日益工然先生于酒色有沉癖一日之间
非酒不甘非妓不寝礼法之士深恶之惟祁氏兄弟竭
力资给之每先生至辄为置酒呼妓而朱张数子左右
之久之先生又遣死士致书延平谓海道甚易南风三
日可直抵京口己亥延平如其言几下金陵已而退军
先生复遮道留张尚书请入焦湖以图再举不克是役
也江南半壁震动既而闻其谋出于先生于是逻者益
急缵曾以兼金贿吏得稍解癸卯有孔孟文者从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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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来有所求于缵曾不餍并怨先生以其蜡书首之先
生方馆于祁氏逻者猝至被执至钱塘与缵曾俱不屈以
死妻子尽没班孙亦以是遣戌初诸子之破产结客也
士稚首以是倾家近道救之得出狱而近道竟以此渡
江遇盗而死己亥之役三岛亦以忧愤而死真所谓白
首同归者矣呜呼诸子并负不世之志而遭逢丧乱相
继以不良死则百六之厄也先生既死山阴李达杨迁
经营其丧甚力亦以是遣戍而钱塘孙治卒购得先生
骨葬之南屏其后改葬于灵隐石人峰下改题曰长白
山人之墓鄞人墓在湖上者杨职方文琮同以是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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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次年张尚书苍水亦葬焉时呼曰三忠之墓先生之
居于苕上为晋时二沈高士故山故有息贤堂因名其
集曰息贤堂集自言其前身乃刘公干也粤人□□□
不可一世独心折先生之诗尝曰平生梁雪窦是我最
知音一自斯人死三年不鼓琴是矣□□盖尝再从先
生寓鄞其风格颇相近云杨职方之墓在孤山
鲒埼亭集卷第八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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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八
           鄞 全祖望 绍衣
 碑铭(五)
  非堂全先生墓碣铭
非堂先生姓全氏初名大霦字懋韬后名大震字二何
先宫詹公次子也宫詹长子舍人才笔华绮而先生更
横厉宫詹晚年尝抚先生叹曰此奇儿也吾家文章之
寄其在斯乎婿于阳羡吴氏故巨富资妆数万金随手
而尽放浪湖海不可一世遂成窭人所至有残杯冷炙
之叹卒以客死苕中其所著东皇集散佚不传李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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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其诗仅得数十首先公复加搜访始得四卷而古文
无存矣顾杲堂所作先生传则于其大节有未及者先
生初八京其上世门旧尚多顾心非韩退之上书求售
不肯自通长安米贵始大困吴尚书生白李尚书稽仲
江翰林柱北皆力吹嘘之于是施相国存梅招之东阁
是时奄人方盛相国依阿奉命而已先生乃谓之曰阁
下当有以制权珰而顾为权珰制乎即令如茶陵之于
逆瑾已不能使天下后世白其心迹况未能耶窃为阁
下危之相国以是不喜待之骤衰先生谢曰一介书生
阁下即麾而去之非所怨也遂不复往周御史昌晋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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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朝辅皆待先生厚然先生以其附奄也累斥之于
是连试顺天皆不得售已而朝政一新先生大喜有极
陈时政疏将投匦会亦有不慊于中者叹曰尚非其时
也拂衣南归自是不复入京关西许次龙者亦豪士赠
先生诗有曰横犀贯玉高车马不见厂臣并陛下如今
天子忽异常开日要进虞与唐闻君万言书满纸草成
不上果何以抱瑾荆山每见摈折弩千钧羞再进纪其
事也呜呼先生所自立如此而杲堂仅以诗人目之是
岂知先生者哉先生生于万历某年月日卒于崇祯某
年月日以宫詹任子恩入太学葬于赠宫詹公墓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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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美闲先生最工书兼喜画醉后扫雪呵雹随意挥洒
老笔颓唐至今戚党中尚多有之其铭曰
有才掞天如同甫詈曾诋龙亦其伍不屑大魁节更高
布衣何妨独千古孤坟四尺东湖东夜有精光降白虹
  先曾王父先王父神道阙铭
吾鄞之全氏自宋太平兴国中侍御府君由钱塘来卜
居城南之桓溪十六传而迁城中检讨府君始以笃学
懿行称人师侍郎府君以硕德大节在永陵讲筵直道
不容外迁陪都和州府君以慈惠之政历守南畿为循
吏应山府君文学渊奥牵丝作吏未展其用祖望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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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父也应山府君伯子讳大和字介石别号他山国子
监生叔子讳大程字襄孙别号式公府学生他山府君
无子以式公府君子为之后祖望之王父也讳吾骐字
聿青别号北空他山府君兄弟当明之季用钱忠介公
荐一以大理寺左评事徵一以太常寺博士徵见江上
事不可为俱不受丙戌以后甬勾东之人远在天末尚
烦多士多方之训成化最晚其在世禄家子弟尤为甚
焉而吾全氏一日弃诸生籍者二十四人他山府君议
以东钱湖之东最称荒僻而吾家有田十亩在童岙又
为东湖万山之中人迹罕至欲避地焉王父时年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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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府君问曰汝能绝意人世乎王父曰谨受命即披
野服随二父入山一门共修汐社力耕之馀清吟而已
高先生隐学尝叹曰谢皋羽弃其子行遁终身不相闻
问郑所南则无子未若全氏之骈聚也而家业自是荡
然城中里第为营将所踞图书法物无一存者所有春
云轩池沼废为马厩乃自以为入山已深而杜岙起兵
管江搆祸山中犬牙交错血瀑腥岚风鹤之警日至鸡
犬俱遭物色寨长土团杂沓来过虽邀天幸卒得兔祸
而危机已遍历矣辛卯以后始得稍静而他山府君暨
孺人李式公府君暨孺人翁相继逝世又丧吾前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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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娶始得举先君子兄弟而王母又逝先君子兄弟皆
王父所亲字也其茶苦益不堪而怡然不改其乐先君
子既长始返城居得一椽于宫詹府君第中湖上有不
波航者陆氏之诗楼也王父与李先生昭武辈游其上
日唱酬焉望见之者皆知为咸淳以上人也得年六十
有八而卒生于崇祯辛未十月二十四日卒于康熙丁
丑五月初二日子二先君暨仲父也乾隆丁已三月以
不肖祖望邀
恩命貤赠翰林院庶吉士王母潘氏董氏俱赠孺人赠
公性方严跬步不苟而忠孝之行根于天性和州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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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祭田几为群从所废赠公以死争之得止他山府君
仲弟亦无后其继子不肖奉养有阙赠公月致饩以馈
之群从辈或加横逆勿校也所著有梓里诸忠传略二
卷听涛楼诗二卷葬于城南和州府君墓旁先君子欲
为赠公作志而未就也凡不肖之所述皆先君子口授
之而次之以为铭铭曰
肥遁之节固穷之操其身则厄其道则高作诗贞石垂
之罔极
  穆翁全先生墓志
族祖穆翁先生讳美樟字木千晚年别署穆翁先宫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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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孙而舍人公之次子也先宫詹公家贫甚舍人之
殁棺衾俱竭力而后备故先生虽世胄萧然如儒素独
与兄弟讲求佐王之学尤以名节自厉熟于史三汉南
北朝两唐纪传背诵如流王节悯公令鄞深器之张督
师苍水为诸生放诞不羁呼卢狂聚穷昼极暮自其父
兄以至师友皆拒之独先生一见曰斯异人也乃尽卖
负郭田三百金为偿其负而劝以折节改行督师于侪
辈不肯受一语惟见先生稍敛其芒角以女妻先生仲
子已而江上大乱先生驱驰其閒事既不克幅巾归里
而督师以苍头异军累蹶累起崛强山海遂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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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所指目先生买屋于黄岩将以密置督师之家未
发而其眷属已被录乃遣仲子挈妇往避地焉先生自
是遂为目盲一无所见掩关静坐如袁闳之居土室如
范粲之乘柴车言笑俱绝侍者但闻其中夜必有叹声
于时督师戚里株连者多先生门外逻舟之过不绝顾
风波不及焉临终书末命曰吾未得为苍水延一线汝
曹当世奉其祀呜呼太白之识汾阳其与先生之识督
师皆出于风尘物色之外一则为中兴之元老一则为
穷岛之孤臣成败不同而其无愧为天地閒伟人一也
生于万历某年月日卒于康熙某年月日娶周氏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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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礼部主事子三其仲为督师婿者遂居黄岩葬于东
钱湖祖墓旁所著有崧窗集风格亦九灵山人一辈也
  族祖苇翁先生墓志
苇翁先生讳美闲字吾卫先宗伯公之孙二何先生子
也二何先生雄于诗其草书尤伟先生诗有父传而画
马极似松雪宗伯故清贫二何先生更视财如土随手
而尽至先生遂窭甚同里陆大行文虎与二何先生善
重之婚姻故先生为陆氏婿大行最持标格群从子弟
少可者独奇先生曰此郎他日不仅以风雅称也国难
后自以明室世臣不仕异姓集亲表巨室子弟为弃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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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于是愿入社者杨氏则文懿公裔孙文琦文瓒屠氏
则侍郎大山孙献宸董氏则侍郎光宏孙德钦翰林樾
曾孙剑锷周氏则尚书应宾孙御天陆氏则都御史世
科子宇𤐣宇燝李氏则尚书康先孙振玑振玘徐氏则
大理卿时进子凤垣施氏则都督佥事翰子邦玠高氏
则都御史斗枢子宇泰吾家则族祖木千先生暨先曾
王父兄弟皆豫焉而武进王忠烈公子之栻以忠烈曾
知鄞故来侨寓亦愿入社谢昌元闻而恶之曰此辈不
复求死所耶顺治丙戌之栻以部曹为金华朱阁部所
招守义乌死戊子二杨兄弟献宸德钦邦玠五人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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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应海上不克俱死宇泰牵连入狱幸兔先生不以惧
祸自降其节巳丑监国至翁洲先生为之治其屝屦则
货宗伯遗居应之自是祇老屋两閒有时晨炊不给先
生画马自若监国召之为枢曹未赴翁洲破而止二陆
之居与先生隔一垣姚江王侍郎枭首城上宇𤐣窜取
以归藏书库中每年寒食密邀先生出其首以一卮祭
之虽其家人有不知也壬寅振玑以降人所告入狱癸
卯先生与宇𤐣俱逮至杭叹曰吾不可辱一夕暴卒明
年张尚书难作木于先生以其姻亦几不免盖二十年
来社中人物或死或生要皆以完节终六朝最重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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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唐以后始衰今以先生社事观之乃知故国乔木不
可不亟为封殖而成周分殷民于诸国汉人徙齐楚诸
族于茂陵兴王之虑所必及也先生被难诗稿散无存
者子二宗然宗岐俱国子生而无嗣从孙国泰为之后
雍正甲辰始葬于宗伯墓旁先赠公尝欲作先生传而
不果予为此志亦犹先赠公之意也
  先公墓石盖文
乾隆三年腊月二十六日先公吟园府君卒于正寝距
生之岁康熙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得春秋七十有六其
时不肖孤祖望方摧毁苦块不能亲楮墨故乞表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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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宫詹穆堂志墓于谢观察石林皆本之万编修九沙
之状岁月匆匆忽至卒哭卜葬既有期为念僇民之恫
末由抒写辄沥血濡毫用诉茶苦并取其与表志足参
稽者呜呼先公之举不肖最晚而不肖少多羸疾先公
忧之尝与吾母太孺人挑灯相对举柳河东与许孟容
书谓行年四十有奇春秋祭祀只影茕茕惧此藐孤弗
克成立未尝不潸然泪下也不肖年四岁先公亲课之
粗解章句先是有兄祖谦最慧甫就塾即遍通诸经大
旨亲表中有圣童之目六岁而殇先公哭之几成心疾
至是叹曰是子虽不逮其兄然亦可儿也而一岁中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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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蓐先公竭束脩所入拮据参苓家日益困不肖年
八岁先公于治经外授以通鉴通考诸书讲毕抚摩而
时其寒热呼太孺人赉果饵焉呜呼先公之于不肖字
之艰而教之瘁如此巳而不肖稍长薄有时名缘家之
贫不能不衣食奔走既不克亲陔南朝夕之养而期功
强近无一足恃望云之泪与嗟子之梦无日不交驰也
先公深以不肖疏率忧其挫折每一贻书三致意焉不
肖卒未能折节跋前疐后所至辄困先公之悬悬者十
年如一日也雍正壬子不肖流滞计车而有妇张氏之
丧上累尊章所生一女又殇倚门一恸老泪为枯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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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之于先公其罪不祇在失养也先公性忼直不设
城府与人言洞示肝膈胸中有不可辄面折之虽素憎
其人有善弗掩也尤以尊祖敬宗为急群姓中或废弃
先人之遗业必力争之败坏先人之遗教必痛责之不
改则疾之若雠几不欲与相见不肖自京师归先公方
作族祖义田宗老六公传六公者前宋遗民叔和先生
暨其子鼎孙谦孙晋孙颐孙鼎孙子耆也实置义田以
赡吾宗三世而始备谓不肖曰先世之厚如此子孙弗
克守也今以汝之力固有所未逮惟是始祖侍御公墓
道荒芜三春寒食麦饭阙然吾负郭之田十亩欲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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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供祀事汝其行之即他日东西南北侍御公无匮祀
矣不肖幸得遭逢
大礼貤封两世焚黄之日先公曰非总宪以上不得封
曾祖即欲貤封者亦必登三品吾非敢无厌也然安得
再展一世
恩命乎先公之不忘其祖如此不肖之续娶于京也本
谋迎养而不果既归妇曹氏以新产女留京先公故望
抱孙闻其为女不怿又思见妇日惘惘焉会得疾不肖
私念八秩老人不可以豫凶事为忌乃窃为之治诸寿
器而讳之先公闻而笑曰是谓我不达也行年至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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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求顾念汝鲜兄弟支左诎右故戚戚耳已而太孺
人大病入冬未愈先公亦疾动临殁之日坐床箦閒犹
谆谆以力不给为虞呜呼不肖所以婴先公垂殁之念
者一至于此罔极之痛岂凡为人子者所得同乎吾全
氏自宋侍御公迁鄞二十三传而至先公五世祖讳元
立明掌翰林院学士工部侍郎高祖讳少微和州同知
曾祖讳天授知应山县祖讳大和国子监生本生祖讳
大程以诸生徵父讳吾骐以布衣徵今赠翰林院庶吉
士世德清白为句馀望先公讳书娶吾母蒋氏其年少
九岁木阜山之原墓道也先公平日不轻著述比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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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始多作诗至其考證吾家文献则所学之精可概见
焉旧谱谓北史商洛诸泉乃平东将军全怿入魏其子
晖食邑白水故改为泉先公曰未敢以为然也全氏之
先出于泉非由全而改也平东之后居商洛则诚有之
然唐末雄武节度使师朗王蜀之勋臣也其后有金川
防禦使师郁孟蜀之藩将也世为商洛豪宗不闻其改
姓也安得指北史诸泉以为平东之后乎旧谱又称始
祖侍御公之父仕周世宗朝官中书令先公曰殆吴越
宰相耶十国板荡中朝阻隔鲜有越国而仕者又称侍
御公出青州为同知先公曰宋无同知州事之官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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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也司空公有女葬其封公墓旁即荆公女墓故址先
公曰此谢皋羽题诗处也不肖又尝问明南都无詹事
而宗伯公自少詹改南都应补何官先公曰应借一级
补祭酒先公之考證盖亦刘道原之流亚而耿介之性
复相近焉是为铭铭曰
在昔柳州志其先人有文炳炳万年之村嗟予小子望
之报然聊以告哀敢谓可传
  先府君石椁铭
乾隆已未三月甬句东全祖望令匠氏为先府君作石
椁告成将以结圹因援汉景君宋欧公之例而系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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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死欲速朽有为而言人子之心岂曰其然木峰之南卜
云其吉白石不烂斯文不灭
  先仲父博士府君权厝志
呜呼先仲父客于外者五十年而卒于京师从子祖望
力未能归其殡也权厝于宣武门之南丁巳祖望将归
省觐而尚未能以殡行乃为之志先仲父讳馥字子修
浙之宁波府鄞县人生于康熙丁未六月十三日卒于
雍正甲寅八月十八日得年六十有八先世系谱之详
以权厝也故弗备呜呼吾家自遭兵火家业荡然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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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于吾父五岁生未几时而王母逝其零丁孤苦吾父
时时述之仲父年十八即游京师借砚田以糊口然其
为人豁达大度虽在贫困中于钱币视之不甚经意其
与人交务归于厚而每失之过同里先辈官于京者如
屠尚书芝岩仇侍郎沧柱陈大理心斋胡府丞鹿亭万
编修九沙皆重之橐中游资亦稍裕顾谓黄金身外之
物散尽可复来耳同里亲旧至京者即馆之为之谋其
所往不得则衣食之疾病则扶持之急难则调护之死
丧则殡殓之虽百施无一报不恤也盖仲父虽与吾父
同产而所见不同吾父尝述鲁斋之言谓为学亦当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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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所云治生者非孳孳为利之谓盖量入为出之谓也
故吾父介于取亦介于与每遗书必三致意而仲父弗
甚省吾父以其久客于京乃资送仲母入京食指愈重
客愈多掌司天监者以仲父通星历荐授博士受任岁
馀不自得引疾罢已而仲母连举二弟吾父遗书促归
曰游兴亦当阑矣仲父亦竟弗归盖其生平之志过侈
欲以有得而后归不知其遇之蹇也已而仲母以病卒
又丧季弟哀乐递伤始渐困仲父故嗜酒以此得疾久
而愈困意气因日落然偶得数金见以急相告者即解
橐与之未肯以力屈而阻也雍正庚戌祖望入京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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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之喜甚急呼酒饮之巳而泣曰汝父累书遗吾吾岂
不愿归顾当日之远志为何如而今日尚小草乎其待
汝成进士吾偕子而归耳癸丑长弟及殇仲父益忽忽
甲寅五月方游潞河及归闻仲父病遣人迎之既至医
治小瘳忽复沈笃叹曰汝之成进士必也而吾不及见
矣遂绝呜呼仲父之生平不无过于疏落然而其意则
归于厚者也以近日世风之偷如仲父者可多得乎而
究竟如此天也仲母董氏亦有贤行其在家也抚视祖
望如子吾母每言之未尝不流涕也呜呼祖望不肖使
仲父之殡尚留滞于此诚罪愆也抑尚未有子未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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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置后稍待之将卜地而谋归葬焉谨志
  张孺人神诰
呜呼是为亡妇张孺人之圹孺人世居鄞江城北曾祖
某祖某父某世以儒业其家孺人之姑氏与吾太孺人
家有连故孺人归于我孺人及笄多病尤不善饭太孺
人闻而忧之其于归也予以衣食奔走一岁中在里门
不及数旬孺人力疾为堂上视菽水家君子性严重虽
子弟不轻假词色独见孺人辄一霁颜孺人尝以予性
地忼直恐不容于时多因事相规切戊申之夏予患齿
痛甚剧孺人笑曰是非雌黄人物之报耶予赋长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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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解嘲孺人和之今其诗附载予集中予自山左还孺
人为予钞纪游诗二卷壬子之春孺人卧病床第閒而
家君子以闱期近促予北行孺人愀然曰吾不幸病甚
然君舍朝夕之养以游京师将以有得为亲荣讵可以
儿女子婴情也行矣无多言已而孺人病少瘳予遂束
装北上孺人送予及屏而返其所属者则秋閒吾外舅
六十寿言也予应曰诺呜呼讵知吾外舅称寿后数日
即孺人属纩之辰也哀哉当是时家君子以予方及春
试家书秘其事隔岁而始知之而太孺人视妇如所生
抚棺一恸绝而复苏者再呜呼予之负疚者何如哉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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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以年已三十予又独子累举息而不育心为忧之
身后止一女未几亦殇嗟乎予何罪而至斯也孺人之
殁十年矣每逢齿痛追忆畴曩之言不禁肠断孺人生
于康熙壬午三月朔日卒于雍正壬子八月二十二日
得年三十有一乾隆戊午始克葬于城南和州公大冢
之旁予去年幸邀
大礼孺人例得赠典而以貤封不克及焚黄之日不觉
歉然呜呼俸钱十万营奠营斋此鄙言耳固非所加于
吾孺人也
  殇兄圹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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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兄名祖谦小字学郎生而慧甚四岁入塾一年即能
略通诸经章句舅氏蒋先生蓼厓叹曰是圣童也家君
收税于乡兄随吾母往省舅忽于案上大题鲤也死三
字而破之曰圣人之不得有其子圣人之不幸也是日
戏以小刀剪纸伤其指感风三日而笃临危犹张目曰
阿爷来否家君闻兄病驰归巳死及过案上见其题字
大惊时年六岁家君自是几成心疾而吾母亦大病者
岁馀兄之死十年而予始生予少时颇自负藐视群儿
家君叱曰汝兄如虎使汝遇之走且僵耳是为志铭曰
吾闻诸圭斋之铭曹生也麟之不角麛不如殰鸥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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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鷇不如毈呜呼造化亦何心哉(殰音独未生而胎败/毈音段卵不孚也)
  殇女埋铭
呜呼吾妻张孺人之死也生是女甫七日是女字于吾
母是时予方试于礼部及被放而有徵书又将试于吏
部于是吾家秘吾妇之死不以告予但于家讯中夸是
女之慧及予归而女死矣予负吾妻亦并负是女也既
作张孺人圹志并书砖以纳于女墓
  先真志府君墓石盖文
先真志府君不肖祖望十四世族祖也其墓在小白山
中结真志庵以守墓明嘉靖中先侍郎府君游小白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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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诗曰真志先茔三百年至今坏土尚依然是也不知
其墓志何以出于人閒而又仍归于吾家先穆翁府君
藏焉亦异事也穆翁之孙出以示予予乃补记其石盖
而令庵僧为之修墓仍纳其中志文出于府君弟颐孙
之笔简质不甚详但言其以赵宋之故阖门耕读而巳
府君偕叔弟本心并修慈湖之学吾家之言学统者当
自府君始又增置其先人所刱义田盖儒苑中躬行君
子也府君子鼐工于诗详见家乘而志中皆略之呜呼
府君兄弟不言躬行殆有汉万石君之风即此文可见
今府君之后远居翁洲而墓以庵故得无恙然而志之
卷八 第 16b 页
出巳久矣柳州之于其姊以其志未备而记其盖犹之
碑阴之例此同时也府君之石出于四百馀年之后而
不肖得重取而记之则又碑版文字中所未有也
 志文称大宋不称大元虽书泰定四年而较之但记
 甲子者其倔强不异矣
鲒埼亭集外编卷八终
卷八 第 1a 页
全谢山先生经史问答卷八 馀姚史梦蛟重校
  诸史问目答郭景兆
(问)姜湛园论文谓先秦以上莫衰于左传而重振于国
策其说前人未及岂国策反能出左传之上
(答)是湛园好奇之言也左传所志多实事二百四十年
典章在焉国策所志多浮言大抵一从一横皆有蹊径
前后因袭若就中实有义理可按卓然关于世教如辅
果絺疵之先见豫让之报知伯匡章之不欺死父信陵
君之谏伐韩鲁连之郤秦王孙贾之母君王后之父即
墨大夫之告王建李牧之枉死吴起之对魏武莫敖子
华之对楚威鲁共公苑台之对魏惠庄辛之对楚项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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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十馀篇而乐毅父子去国之词荀子之谢春申亦
庶乎可取此外则虞卿陈轸尚略有可采以其言虽不
纯而一为赵一为楚较异于仪秦之徒也其馀令人一
望生厌何可与左传比也颜蠋王斗二篇亦或可节录
然巳涉于夸矣
(问)齐宣王伐燕事孟子所亲见也荀子亦亲见而以为
齐湣王国策在燕则宣王在齐则湣王史记以为湣王
通鉴以为宣王吴礼部校国策亦力主孟子究竟谁是
(答)当以孟子为是但如此则必须依通鉴增宣王之年
十年减湣王之年十年然后可合东莱大事记亦如此
盖孟子所述确是灭燕之役东莱先生欲为调停谓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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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伐燕乃指前此十城之役夫所取十城安得云倍地
又安得云置君不可通也唯是史记年表固不兄信而
通鉴亦是以意定之非有所出终属疑案非二千年后
人所能悬决
(问)司马穰苴国策以为湣王相与史记异
(答)吴礼部曰大事记引苏氏谓史称齐景公时晋伐阿
甄燕侵河上晏子荐穰苴杀庄贾因以成功春秋左氏
无此事意穰苴尝为闵王却燕晋而国策妄以为景公
时按史称齐威王论次古兵法附入穰苴而策以为湣
王相故礼部主之盖景公时齐甚弱欲夺晋霸而不能
欲禦吴侮而不克则穰苴之传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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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汉志引六国春秋或曰即国策是否
(答)恐非也六国春秋当别是编年之书而今不传国策
之例恐近外传盖自哀公二十七年后当有六国春秋
一书而后楚汉春秋继之然七略巳不载是书其亡久
矣太史公采国策止九十三事则其馀所采或有在六
国春秋中者亦未可定也
(问)李牧之死国策则极冤史记则言其不受命捕得斩
之二说迥异通鉴主史记东莱大事记主国策谁从
(答)赵策中此篇最足感动人令读者流涕史记不知何
以不用吴礼部曰盖因廉颇不受代事而误加之牧是
也须知牧既不受代当时赵将谁复能捕之者其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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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第赵策中前后污以司空马之谬语令雄文反减色
愚特芟去其前后另为一篇其文曰韩仓恶武安君于
赵王王令人代武安君至使韩仓数之曰将军战胜王
觞将军将军为寿于前而捍七首当死武安君曰繓病
钩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故使工人为木材以
接手上若不信繓请出示出之袖中状如振梱缠之以
布韩仓曰受命于王赐将军死不赦臣不敢言武安君
北面再拜赐死缩剑将自诛曰人臣不得自杀宫中过
司马门趋甚疾出门举剑臂短不能及衔剑徵之于柱
以自刺武安君死五月赵亡吴礼部曰谮李牧者诸书
皆言郭开策文下篇亦然但郭开即谮廉颇者其与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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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必亦有差误予谓或自郭开与韩仓比共陷牧亦未
可定也要之忠贞恭顺如牧而以为拒不受代而诛则
枉甚矣
(问)吴礼部校国策亦有讥之者其究若何
(答)礼部于是书甚勤密远过缙云鲍氏本其讥之者明
学究张一鲲之言也惟是礼部婺学故有尊信大事记
过甚者要之其考据则得十之九一鲲何足以知之
(问)田单晚年不见于史吴礼部校国策以为避谗于赵
(答)是乃礼部发前人所未发大略当不错不然以安平
之材何以自攻狄之后一无所见于齐及其相赵所立
功亦甚少而是后遂亦不见于赵则安平之见几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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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欲负其宗国以为人用盖远出于时人之上六国
大臣虽信陵君不能及矣惟是襄王之悖不足论君王
后既听政任宗臣之野死而不返亦何待乎王建而始
亡也
(问)聊城之事吴礼部主国策非史记不知谁是
(答)礼部所考定最审
(问)国策之事多难信东莱吕氏固尝言之然如六国献
地于秦自是实事所以通鉴亦载焉昨闻先生谓其中
亦多漫语何也
(答)秦所取六国之地韩魏最先次之者楚其后及赵然
所取者必其为秦之界上而后得有之今策言张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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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赵以河间为献燕以常山之尾五城为献齐以鱼盐
地三百里为献非不识地理之言乎河间常山秦亦何
从得而有之况齐人海右鱼盐之地乎以秦之察岂受
此愚又累言文信侯欲取赵河间以广其封文信封河
南当在韩周之交何从得通道于河间吾不知作策者
何以东西南北之不谙而为此谬语也
(问)徐广谓中山立于威烈王时西周桓公之子而先生
以为谬愿闻其说
(答)中山即是鲜虞其种乃白狄至春秋之末巳有中山
之名入七国灭于魏而复兴卒并于赵当春秋之末晋
尚无若中山何而谓周能灭之而封宗室于其地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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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也然自徐广郦道元皆为此言莫有能正之者要之
鲜虞未尝为晋灭则西周桓公之子安能封于其地此
易晓也若国策谓中山君尝为楚伐而亡则又属野人
之言中山于楚真风马牛楚虽强不能越魏踰赵过代
而集矢于中山故吴礼部但谓司马子期非楚公子以
斥鲍氏之谬而不知策文之本妄中山必不受兵于楚
也如策文所云羊羹盖袭华元之事所云壶餐盖袭赵
盾之事本附会也中山亡于魏魏使太子击守之其后
不知何以复立盖中山去魏远魏终不能有之是以失
守而策述赵桓子之谋以为中山复立之故亦非也
魏世家惠王二十八年中山君相魏小司马以为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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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之复立者恐非也是时中山盖尚属魏故其君入
为相如孟尝君之相齐耳若谓是复立之中山则不应
舍其国而相魏也要之中山复立之年当在魏王二十
八年之后
(问)平原君料白起廉颇之长其文极可喜今但见于汉
严尤五将序春秋后语二书亦属后世所无而诸传记
引之者先生以为国策有之何所据
(答)见章怀后汉书列传第八卷注中
(问)河渠书历序春秋以后诸侯变更水道之详班氏沟
洫志亦引之乃古今川渎大掌故而小颜小司马俱未
及详笺愿缕晰之其曰禹疏九川自是之后荥阳下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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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是
跨豫徐荆三州之界源流若何
(答)鸿沟即地理志所云狼汤渠水经注作莨荡渠通典
作浪 渠一也志曰河南郡荥阳有狼汤渠首受济水
东南至陈入颍即水经注之渠水篇也是鸿沟之经流
志曰陈留郡陈留县鲁渠水首受狼汤渠水东至阳夏
入涡渠即水经注渠水篇中附见之鲁沟也是鸿沟之
又一支志曰淮阳国扶沟县涡水首受狼汤渠水东至
向入淮即水经注之阴沟水篇也是鸿沟之又一支志
曰梁国蒙县获水首受菑获渠水东北至彭城入泗按
阴沟水之支为汳水次为获水即水经注之汳水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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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篇也是鸿沟之又一支志曰陈留郡浚仪县睢水并
受狼汤渠水东至取虑入泗即水经注之睢水篇也是
鸿沟之又一支盖志所载狼汤渠之源流五合之则为
鸿沟今以水经注质之狼汤渠至尉氏始有鸿沟之名
鸿沟又曰沙水自新阳入颍以入淮而支流自义城合
涡水以入淮狼汤渠之东出为官渡水秦人引之为梁
沟即阴沟水也又东为汳水为获水入泗以入淮而沙
水之至浚仪者又合汳水为睢水以入泗其所周流正
值郑卫曹宋陈蔡六国之境
鸿沟不知谁所为阎潜邱曰苏秦说魏王云大王之地
南有鸿沟则战国以前有之晋楚战于邲邲即汳水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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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以前有之予谓所证不止于此国策景舍伐魏取
睢濊之间是睢水亦见于战国水自涡出为洵是涡水
见于尔雅水自颍出为沙是沙水亦见尔雅而沙汭并
见于左传其未远矣乃郦道元则竟曰大禹塞荥泽以
通淮泗又曰昔禹于荥阳下引河以致东坡之徒遂谓
鸿沟是禹迹则大谬也夫职方豫州之川荥洛谁谓禹
曾塞荥者奈何并河渠书不谛视也宋儒唯黄文叔言
此不谬
予既斥道元荥泽之非复取水经注反覆求之乃知鸿
沟之迹实始于徐偃王道元引古徐州志言偃王导沟
陈蔡之间以水道按之正沙水之地界也盖偃王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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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沟其后如鲁沟则吴人所增开即国语所谓商鲁之
沟者故一名宋沟而梁沟则秦人所增开陆续穿凿遂
为鸿沟支流诸水而经流则实偃王始之故予谓通淮
济者始于徐继于吴皆是霸者而卒于秦政二千年以
来未经考出今始得之
(问)其曰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何也此事在
诸书直无可考
(答)地志曰南郡华容县云梦泽在南夏水首受江入沔
水经注有夏水篇然不及通渠事唯皇览曰孙叔敖激
沮水作云梦大泽之地盖指此但云梦巳见于禹贡固
非孙叔所作但引沮水以入之所谓通渠者也汉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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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沮水斯事兄补水经之遗
(问)其曰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何也是乃吴事不知
何以属之楚
(答)厚斋先生曰吴之通水有二左传哀九年吴城䢴沟
通江淮此自江入淮之道吴语夫差起师北征阙为沟
于商鲁之间北属之沂西属之济在哀十三年此自淮
入汴之道是江淮之通固属吴马班于此似有误然愚
细考水经注则楚亦似有通江淮之事水经注瀙水篇
瀙水合泚水潕水篇潕水亦合泚水而泚水篇泚水合
澧水以入淮是皆淮之属也乃泚水篇泚水又合堵水
又合瀙水潕水以入淯水堵淯二水则皆汉之属也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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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之地淮汉并行其水已有互相出入者皆在新野
义阳一带江淮未会而淮汉巳通吴之力所不及也是
非楚人通之而谁通之夫淮通汉则即巳通江矣是吴
之通淮于江者在下流而楚之通淮于汉以通江者在
上流也史记之言亦别自有据也左传楚人伐随师于
汉淮之间盖其证也
盖川渎之乱河先与汝通则鸿沟是也通汝者通淮之
渐也已而淮先与汉通则泚水之合于堵水淯水是也
通汉者通江之渐也及䢴沟开而江遂竟通于淮商鲁
之沟开而淮遂竟通于河
(问)其曰于吴则通渠三江五湖愿闻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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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地志曰中江自阳羡入海北江自毗陵入海南江自
吴入海此三江之道也五湖则即震泽禹贡时之大江
本不与五湖通相传吴人伐楚用伍胥计开渠运粮而
江湖之道无阻今其地有伍牙山有胥溪可证其说见
于高淳汉图经按左传哀公十五年楚子西伐吴及桐
汭此舟师入湖之道也而或曰襄公三年楚子重伐吴
克鸠兹至于衡山则似巳有入湖之道事在伍胥之先
则或寿梦以来已有此渠而伍胥特脩治之乎世远不
可得而详矣要之史公所云其指此事无疑若非史公
此语则又将指为三代以前故道矣
(问)其曰于齐则通淄济之间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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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地志曰泰山郡莱芜县原山淄水所出东至博昌入
济即齐所通也但淄水经流入海其支流则齐人导之
由耏水以入济地志亦微有失
(问)其曰于蜀则蜀守李冰凿离𡺾避沫水之害穿二江
成都中即华阳国志所载否
(答)是也三代以后变更水道者皆有乖地脉不合川渎
之性惟李冰所经营有大功顾史公不列之循吏传但
略一见于此向非华阳国志至今存则李冰之详不可
得闻
(问)三代后之变更止于斯耶抑或有遗
(答)大略亦祗此淮与济通江与淮通淮与汉通汉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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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通江又与震泽通济与淄通禹贡之水道无完渎矣
其馀惟齐桓公塞九河见于纬书郑康成采之又赵惠
文王徙漳河世家惠文王十八年漳水大出二十一年
徙漳水武平之西二十七年又徙漳水武平之南八年
之中再徙巨浸而其详不可得闻水经注漳水篇亦不
及而春秋时楚之孙叔敖开芍陂则有功于淮南者为
正史之所略
(问)六国世家其纪事莫如赵之诬谬者不特屠岸贾一
事也如宣孟之梦简子钧天之梦原过三神之令主父
大陵之梦孝成王之梦何其言之庞而怪与谓非纬候
之先驱不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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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是尽当芟除者也其中纪事之失尚有昔人所未及
纠正者惠文王十五年即燕昭王之二十八年也以师
与燕伐齐大捷燕人遂深入取临淄是时齐襄王保莒
田单保即墨而馀地皆入燕乃曰惠文王十六年秦复
与赵数击齐齐人患之燕厉为齐遗赵书游说赵乃不
击齐夫当时之齐区区二城耳秦何所利而击之即击
之又何所畏而必与赵共击之其谬一也乃下又曰是
年廉颇攻齐昔阳取之夫昔阳是鼓地春秋末巳属晋
至是原属赵非齐地且齐是时所有祗二城安得尚有
馀邑为赵所取其谬二也乃下又曰十七年乐毅将赵
师攻魏伯阳按乐毅留徇齐地及二城不下遂守之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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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归燕何从将赵师而攻魏其谬三也乃下又云十
九年赵奢将攻齐麦邱取之是时齐亦尚止二城麦邱
属燕其谬四也乃下又云二十年廉颇将攻齐按是年
乐毅尚在齐次年田单始败燕军复有七十馀城当前
一年齐无可攻其谬五也盖惠文王此五年中无一事
可信不知史公何所据而志之而廉颇本传惠文王十
六年伐齐取阳晋不作昔阳然亦非也
(问)韩世家昭侯八年申不害相韩十年韩姬弑其君悼
公十一年昭侯如秦既有昭侯焉得又有悼公
(答)小司马曰姬亦作玘则即李斯所云韩玘为韩安相
者也斯与韩安同时其谓玘为之相必不错则玘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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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之相但玘相安而安亡非弑安也世家此句是误文
当芟去韩先称侯后称王无所谓公亦无谥悼者小司
马曰或是郑之嗣君按韩自哀侯巳灭郑昭侯时无郑
矣六国世家韩最略由李斯之言推之玘是王安之时
专权者故以之比赵高若昭侯时申子为相安得容小
人如玘者乎
(问)燕世家不载昭王好方士之事而封禅书中微及之
昭王贤者不应有此
(笞)齐威宣二王燕昭王晚皆惑于方士虽世所传王母
谓燕昭无灵气之语不足信然燕齐方士之所聚恐或
有之唐宪宗武宗皆英主何尝不以方士损其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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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虞卿传古无言其错者昨始闻之愿详示
(答)据范睢传则魏齐之亡在秦昭王四十二年其时虞
卿已相赵弃印与俱亡而困于大梁虞卿传谓其自此
不得意乃著书以消穷愁则是弃印之后虞卿遂不复
出也乃长平之役在昭王四十七年史公所谓虞卿料
事揣情为赵画策者反在弃印五年之后则是虞卿尝
再相赵矣何尝穷愁以老而史公序长平之策于前序
大梁之困于后颠倒其事竟忘年数之参错岂非一大
怪事也
(问)荀卿传葬兰陵而国策谓其归赵且录其绝春申之
书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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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恐是国策为是荀子书中有与临武君论兵于孝成
王前一事荀子久于齐事在孝成王之前由齐如楚即
为兰陵令则何由见孝成乎故知其为自楚归赵也史
记言春申死而荀子废今观国策拒春申之书其辞醇
古非荀子不能为也则或者荀子辞春申而去及春申
死荀子以甘棠之旧复游兰陵而卒焉亦未可定要之
其曾归赵固无疑者
(问)范睢传废太后逐穰侯国策同而朱子曰皇极经世
只言秦夺太后权未尝废也或曰经世不足信
(答)宣太后以忧死是实但未必显有黜退之举盖观于
穰侯尚得之国于陶无甚大谴其所谓逐者如此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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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废者亦只是夺其权也是时昭王年长而宣太后尚
事事亲裁之此便是不善处嫌疑之际一旦昭王置之
高阁安得不忧死故人以为废
(问)吕不韦传孔子之所谓闻者其吕子乎何许文信侯
之过也
(答)太史公不知道于此见之不特不知所谓达亦不知
所谓闻孔子所谓闻者只是论笃色庄一流其在有位
便是五伯假之一流不韦乃是乱民岂可语闻太史公
见其吕氏春秋一书而以为闻陋矣
(问)潜邱谓白圭仕魏当文侯时一见史记货殖传再见
邹阳传其为文侯拔中山下逮孟子游梁之岁七十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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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邠卿误以为即孟子之白圭而林氏又增益其说不
知为又一白圭也
(答)宋人鲍彪已尝言之但魏人别有一白圭当昭王时
是孟子之后辈见国策不知潜邱何以不一引及鲍彪
谓当是孟子所称者
(问)史记卫世家顷侯厚赂夷王夷王命卫为侯是顷侯
以前乃伯也顾宁人曰索隐以为方伯之伯虽有诗序
旄邱责卫伯之文可据然非太史公意且古无以方伯
之伯而系谥者(索隐之说/本郑笺)
(答)康叔明以孟侯称非伯也卫初封即是侯爵故祝鮀
曰曹为伯甸是其证也其后称伯者或昭王以下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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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黜至顷侯而复之
(问)蚩尤据管子则是造五兵者黄帝之臣也而古多言
蚩尤与黄帝战于阪泉则是诸侯之不终者三朝记则
又曰蚩尤庶人之贪者许慎据之以为造兵非蚩尤乃
黄帝也贾公彦调剂其说以为蚩尤与黄帝战亦是造
兵之首故汉高祭蚩尤于沛廷夫黄帝使蚩尤造兵则
蚩尤是黄帝贤臣如窃黄帝之兵而与战则不止于庶
人之贪者岂可祭也吴斗南曰汉高所祭是蚩尤之星
殆亦不得巳而为之辞而杭堇浦力诋之谓高祖立蚩
尤祠于长安宣帝则祠于寿良后汉诏马严过武库祭
蚩尤不以为贪鬼且寿良乃蚩尤之冢所在岂是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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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志兵家有蚩尤二篇则许吴之说俱不足信是否
(答)蚩尤为黄帝造兵自是作者之圣岂有倡乱之理而
阪泉之战则古来传记俱有之愚疑造兵之蚩尤是一
人阪泉倡乱之蚩尤又是一人盖黄帝在位久故其后
有闻蚩尤之名而即以为名者以之弄兵惑众如古来
作射之人名羿而有穷之君亦以为名此其证也后世
所祭则造兵之蚩尤非阪泉倡乱之蚩尤也且造兵之
蚩尤冢在寿张见于皇览而阪泉倡乱之蚩尤死于涿
鹿谁为远道葬之寿张者乎是亦可以见蚩尤之有二
也至于蚩尤造兵故即以司兵之星名蚩尤高祖所祭
自未必是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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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章邯从陈别将司马夷如淳曰章邯之司马也然则
别将二字是赘文
(答)愚意以为司马其姓夷其名故冠之以别将
(问)高祖至南阳襄侯王陵降晋灼小司马以为即安国
侯王陵也师古以为非义门曰王陵起于南阳则安国
侯即襄侯盖其初所称封爵也不知是否○韦昭谓襄
当为穰盖字省而臣瓒小司马以为穰是韩成所封陵
当封于江夏之襄是否
(答)高祖本纪迎大公吕后时因王陵兵于南阳功臣表
陵聚众定南阳陵本传亦有之张苍传陵救苍之死于
南阳是安国侯即襄侯矣义门之言是也襄当作穰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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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南阳之地江夏则不相接矣韩成之封以元年是时
陵何妨自称穰侯也
(问)亚父范增如淳援管仲以为例而贡父曰仲父自是
管仲之字亚父亦增字如淳妄说
(答)然则吕不韦之称仲父何也贡父亦偶未之思耳
(问)项王自据梁楚地九郡是何九郡也
(答)九郡从无数之者其中须大有考正据班志数秦置
三十六郡之目秦于楚地置十郡则项王所得楚地凡
六郡曰汉中以封高祖曰九江以封英布曰南郡以封
共敖曰长沙以为义帝都而项王所得曰东海曰泗水
曰薛曰会稽曰南阳曰黔中是也秦于梁地置三郡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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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王所得梁地凡二郡曰河东以封魏豹而项王所得
曰东郡曰砀是也然则仅得郡八不得九矣及考史记
秦初灭楚置楚郡次年置会稽郡而班志于楚郡不书
乃知其有漏也盖秦之先得楚地而置郡者曰汉中曰
黔中曰南郡曰南阳在未灭时及灭楚但置楚郡所统
甚大次年乃尽定百越而置会稽然楚郡所统过广故
分而为九江为长沙为东海为泗水为薛而楚郡但统
淮阳一带班志失之则九郡之数不足今以楚郡益之
适得九郡之目胡梅涧曰秦置楚郡班志不见盖分为
九江鄣会稽三郡其实大谬会稽不在楚郡之内史记
甚明而鄣郡并非秦置秦之所分凡得郡五而楚郡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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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废盖三十六郡之数京师为内史本不在其内班
志误以内史亦当三十六郡之一故失去楚郡而不知

(问)因九郡而并知班志三十六郡之漏乃信考古之难
(答)不特此也史记于三十六郡不详其目前志于三十
六郡有东海而无黔中续志于三十六郡有黔中而无
东海既各失其一而又皆失去楚郡则实止三十四郡
矣故亦自知其不足则以内史充其一又不足则以晚
出之鄣郡充其一而三十六郡始完裴骃注史记但据
续志而不参前志于是晋志因之厚斋通鉴地理通释
亦因之梅涧注通鉴亦因之以为续志必同于前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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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其亦不合也盖尝反覆考定而后得之详见愚所
著汉书地理志考證文繁不能悉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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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问答卷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