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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卷六 第 1a 页
鲒埼亭集卷第六
  鄞 全祖望绍衣撰 馀姚史梦蛟竹房校
 碑铭
  明四川道御史再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谥忠贞
  今谥恭洁陈公神道碑
世祖章皇帝追恤甲申十九忠臣吾鄞陈公其一也公
之恤典在胜国巳有之后复邀 新朝之恩命而埏
道之文未具盖公无后凡再继而再绝以故迟之至今
乾隆改元诸陈请予为之予考□□所作公传□□略
而家传又失之诬乃徵之高都御史所作志铭并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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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之集别为一通以卑之按公讳良谟原名天工字
士亮一字宾日宋文介公禾之后崇祯辛未进士释褐
云南大理府推官滇中道远而土瘠筮仕者多畏之及
公谒选而铨司廑有大理一缺或曰盍少待之公曰择
地而仕非贞臣也慨然请行至则以法清浪穹民屯积
逋之困蠲祲岁粮东晋湖为赵州七村所仰给而汉邑
亦资其启闭常两争之公立斗门二闸于湖蓄泄以均因豁
湖中新增夏税练兵禦寇六载以考最召对时思宗方
讲敬天之学谕一切章奏笺表不得亵用天字乃御笔
为之更名擢四川道御史巡按川中公为人木讷不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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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笑每当广座诸人论辨蜂起公独嘿然其居官循分
尽职不与时风众势相和于世间所谓党部门户流品
之说不晓也时流寇鸱张天子倚督相杨嗣昌以平贼
赐剑出征初亦负时望及大用后日以舛缪自其用熊
文灿为总制大坏国事不得巳亲出嗣昌故楚人不欲
流贼涂炭乡里思纵之入蜀而徐图之而公以巡按甫
至公之在朝也不甚知嗣昌心迹犹以前此人望谓其
才为可倚既抵蜀亦不知其将以蜀为壑躬阅关隘饬
文武为堵剿计初公奉敕专任城守以卫蜀王巳而又
有监军之命行间功罪无所不豫独剿抚进止机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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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抚镇而抚镇又受督相节制蜀抚邵捷春亦良吏顾
嗣昌不之喜欲误其事而陷之公时时调兵食以佐捷
春贼迁延东去复自巴巫入楚嗣昌始终思抚贼公谓
捷春当仍调兵合东北二镇以堵贼又言川中间道最
多宜防诡师又极言贼之不可抚捷春阨于嗣昌不能
尽行公言而贼果乘虚自巴雾渡开新公恐其薄成都
昼夜讲求守禦之法贼侦知有备不复至嗣昌委开新
之过于捷春有诏逮问并夺公职令杀贼自赎公之受
事也尝奏言督师实心办贼其功可就识者知公朴诚
将为嗣昌所卖至是而验及秦兵报泸州之捷斩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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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三百馀嗣昌夸为大捷而公覆按有泸州殉难官民
无首一疏极言秦将之欺负(时取官民死事/之首以为贼首)乃知嗣昌
之误国而贼巳自蜀入楚襄王被害嗣昌闻报自裁天
子为之旰食命公留蜀以任后事再踰年始代还以乞
假省亲归公之归也同里林大行茧庵迎质之曰闻公
前此有奖武陵之疏然否公叹息曰良有之不知其方
寸一至此也大行笑曰公从西台出独不知其排黄石
斋杀卢九台陷杨机部害孙白谷引陈新甲熊文灿耶
而尚信之耶公谢曰是吾罪也盖公之醇厚有如此者
返命补原官视太仓时国事巳去京师在官者皆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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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以避祸公濒行独呼画师写照而后发或问之曰此
委身而去之日也生还其可望耶甲申三月十九日城
陷作书二函一上太孺人一以与承祧子久枢赋绝命
词示其客李芳泰公之少姬时氏燕人也时年十八已
有孕公欲使仆从护之南行不可欲遣归其家不可请
先公死腕弱结缳不急公助之叹曰一妇人乃如此时
氏气绝公乃自缢时年五十有六义仆周明以公柩及
时氏之柩归鄞人相率焚香迎拜哭之南都赠太仆寺
卿谥恭悯江东加赠右副都御史谥忠贞
世祖章皇帝赐谥恭洁命有司致地七十𤱔以祀之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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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守谕尝曰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宾日不好名
其杀身所以独真也至于公与嗣昌始末自少知人之
鉴此不足为公讳颜鲁公尚为贺兰进明所欺况他人
乎陈氏家传乃谓公早草疏欲纠嗣昌或援石斋黄公
之祸以危公是以中止是则欲为公回护知人之哲而
反诬公以见义不为之懦夫以失察咎公是不知也如
家传之言是无勇也不知之过如日月之食不久而更
此公所以终暴其泸州之欺罔也无勇之过则持禄养
交以与于误国之罪是小人之归其以爱公而诬公不
亦愚乎又云公于嗣昌死后劾之遂追削其官爵按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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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身后未尝褫夺也诸公不审引入志乘可谓疏矣是
不可以不辨公之墓在城南蒋监桥其祠在城北娑罗
园乃又为之铭曰
公之大节足感信公五百馀年魂梦早通失于武陵不
害其忠粹然心迹天日昭融彼讳之者适成愚蒙我铭
公墓据实折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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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直隶宁国知府玉尘钱公神道表
明万历中临江知府钱公若赓在仪部以选妃事得罪
神庙神庙欲得间杀之既出守会勘故御史刘公为江
陵所陷状江西故抚臣坐是遣戍诸贵人之右江抚者
怒乃以其严刑捕盗贼目为酷吏峻其语上闻神宗大
怒诏置之死三法司诸臣救之不能得台省救之不能
得临江之士民连年赴阙救之者以千馀人卒不能得
阁臣申文定公等心知其冤乃与理臣密议连年请缓
决而以长系徐为之图长系三十七年终不得出万历
四十七年已未临江之少公敬忠成进士临江三子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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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经于狱中少公当临江下狱时秪一岁至是不赴大
对而归作誓墓文挈家省其父狱中还京囚服吁冤于
朝时熹宗新即位未改元也其疏曰臣敬忠冒死言臣
伏睹恩诏一款内外现监应决重犯情罪有可矜疑准
与辨明开豁钦此真累世圣仁好生之德罪疑惟轻之
至心臣父钱若赓历官临江知府临江盗贼渊薮臣父
刻意剪锄刑罚不挠强项执法屡忤当事浸淫致抚按
劾奏杖毙多命乞赐罢黜奉旨提问抚按初招以淹禁
多囚拟杖为民后以圣旨严责遂吊取监簿内病故囚
犯槩作杖毙坐酷拟遣复奉严旨从重拟罪法司执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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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律止为民增例充军亦已从重或再加边远烟瘴
此外更无律例可引止有怀挟私仇故禁平民致死律
一条似可比拟若赓招内杖禁死者查未细开事犯必
有无罪平民但揆之怀挟私仇之条又若有间臣等未
敢轻拟取自上裁竟奉圣旨监候处决夫曰必有曰似
可实凭空臆度之词无何巡按御史朱鸿谟勘得招内
监故犯人皆强窃盗贼并无无罪平民且有在外病亡
或已经发配或从未到官或当时省发不宜槩称监故
勘的在案则法司所谓必有无罪平民者非真臆度姑
为杂引以完从重拟罪之严旨耳嗣后恤刑员外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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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疏称若赓情罪可原谓江西诸郡惟临江盗贼繁夥
号为难治若赓念欲保全善类当先制伏凶顽稍厉威
严多用鞭朴复因囹圄拘禁致多累死咎在求治太急
嫉恶太深原非以酷济贪故为残忍斯其情有可矜者
按律故禁之条盖为官吏怀挟私仇将无罪平人故意
监禁因而致死今查若赓招开监毙人数如盗贼杨班
九等系应该拷讯之人其徒杖罪人彭亮一等亦皆犯
在有司本与平人有间以官治民因事用法亦与怀私
故禁者不同邂逅致死律应勿论此其罪有可疑者又
大理卿曾同亨疏称四品职官为狱囚盗贼抵命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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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年来所未有同亨名臣即臣父所治江右人非但
执法之平亦出见闻之确又刑部主事黄道瞻疏称若
赓之狱按臣以为当戍法司以为当戍陛下独令从重
论死且若赓青年守郡攻锄太甚至于操持并无可议
是以今虽系狱民共惜之不避斧钺赴阙吁诉莫非人
心之公又工科给事中唐尧钦疏称若赓意主于嫉恶
守严于茹冰江右之民屡为若赓讼冤何止千人此千
馀人者可以声色驱率而动乎又户部员外闻道立疏
称刑法不可使有偏重若赓所犯与被逮知州方复乾
情同复乾照新例充军若赓竟坐大辟犯同而罪异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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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钦恤以一法纪臣略举诸疏凡皆谓臣父法不应死
也至于临江合郡小民每年控诉各衙门及各衙门勘
审条陈案卷盈几充栋未敢枚举以渎圣聪哭思以严
讯盗贼而谓之酷刑杖毙冤矣原参杖毙多命乃取监
故罪囚槩充杖毙抑又冤矣至将现在之人诬充监故
之数冤之又冤矣即以酷论亦律止为民例止遣戍乃
以盗贼为平民应监为故禁而比律入死自为民而遣
戍自遣戍而瘴军自瘴军而大辟因一时之圣怒傅会
加等深幽黑狱忽忽三十七年今巳七十九岁每年热
审既以去天万里而不获开五年钦恤又以惧干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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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敢释即如万历四十二年恩诏有情罪矜疑不合
律例及七十以上笃老废疾者许该衙门奏请辨理臣
兄弟号诉抚按抚按明知臣父情罪老疾俱合诏条第
恐圣怒不测未敢题释遂令光天化日之下有此偏枯
冤横之夫恭遇皇上诞膺宝历大庆覃恩矜疑诏书一
年再霈但无死法咸得生门若臣父幽囚四纪年及八
旬初招未协两腾廷尉平反之章特旨处分屡勤大小
臣工谏诤之疏现今痿痹风废七年又与笃疾减死例
合臣甫脱胞胎见父陷狱自稍有知即欲以臣馀年及
父未死代父伏法而叩阍无策愧彼缇萦幸叨国家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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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忝中南宫将奉大对于廷而忽闻父病危笃重茧星
驰冀一诀父于狱臣父见臣不遑廷试匍匐就省悲喜
交集绝而复苏岂意尚延八十一息之残人幸际三朝
肆赦之旷典且神祖遗诏废者起锢者释诖误者与雪
与复皇恩至渥也忆神祖初锢臣父而风霆无竟日之
怒臣敢涕泣终竟言之臣父为京官时愚戆得罪权要
别搆蜚语闻于神祖致触雷霆故道瞻谏疏有云若赓
罪犯轻重正宜察诸细民之言以备处分乃不之听又
从而罪之夫事以虚心听之则可恕以成心听之则可
怒臣愿陛下袪成心扩虚心以天下法谳天下狱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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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平恕而止当时神祖诘责道瞻致蒙降处给谏救之
亦止夺俸使道瞻等而在神祖遗诏且用之矣况释一
久锢之累臣哉伏乞敕下法司察臣父坐辟时抚按原
招刑部原拟并无死法廷臣奏牍官司案卷皆称冤枉
今监禁四纪老废笃疾又合矜疑律例况逢遗诏覃恩
及臣父一刻未死还录本等原拟罪名或怜垂死槩从
开豁则国法衡平皇恩普浃臣生生世世糜躯殒首以
报陛下再生之德必不俞允臣请愿代父系狱使臣父
幸遂首邱臣获稍申反哺即与全活之恩等无有量实
不忍见父庾死狱中臣独偷生地上垢辱贤书玷污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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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得旨令群臣集议而部院迁延未暇及也公再疏言
臣父罪不至死法司坐以律外之死虽然廷臣有奏牍
官司有案卷朝野士民有公论臣非敢以人子一偏之
说而冀洗臣父数十年来之冤抑但以臣父朝不及夕
臣生不如死之苦缕缕为圣朝愬之臣父下狱时年未
及四十臣甫周一岁未有所知祖父祖母年俱六十见
父就狱两岁之中相继断肠而死未几嫡母张氏年未
五十以忧怖死臣父有子之妾二人一时改嫁子母生
离两弟以忆母五岁而殇两姊既丧嫡母别无亲人日
夜号咷成疾未嫁而夭止馀臣兄弟三人俱断乳未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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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圜土父以刀俎残喘实兼母师之事父子四人聚
处粪溷之中推燥就湿抱哺喣濡每洒血和铅含酸授
简未尝不以神宗皇帝缓死长系之恩为臣言之也无
一日不以臣死忠子死孝之义为臣呜咽勉之也满望
臣等长大能识忠孝二字庶几干蛊盖愆戴盆之下犹
有见天之日臣自一岁而至三十八岁矣桁杨匣匮之
间沮洳臭秽之地履影吊心酸鼻痛骨臣父自强年而艾
而耆而耄而今且耋矣每涉旬月迫季冬天光沉阴命危
朝露或三日不食以待尽或仰天扼吭以求绝昔人所
谓拘囹圄者以日为修当死市者以日为短臣父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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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之中兼尝其恶趣但赊一死而冤苦穷抑实倍于
死矣即真正酷吏受此业报亦足以惩矣臣在童年不
忍屡睹之每以头触圜墙欲自刎而死臣父强慰之曰
汝今虽死无益于父此非汝死时也臣尔时无以自宽
亦惟有收泪受书庶几稍能竖立不至父子并命圜扉
臣强颜苟活求取功名专为救父耳今臣忝中万历四
十七年会试行将奉大对于廷而臣腐心齧指深念通
籍之日即为致身之始苟无父何有身臣尚不得自有
其身而又何身之可致退既不得为人子而进又安可
为人臣又忽闻父抱病危笃遂重茧星驰宁妨廷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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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不忍不一诀父于狱臣父惝恍困惫中见臣幸擢南
宫匍匐就省不半月而达西江哀臣辛楚骨立悲喜参
并绝而复苏且幽拘日久气血尽衰监房卑湿蒸成郁
毒脓血淋漓四肢臃肿疮痬满身更患脚瘤步立俱废
耳既无闻目既无见手不能运足不能行喉中尚稍有
气谓之未死实与死一间耳只今死于狱中与死于牗
下亦只在旦夕间耳但臣为人子年已长大身玷衣冠
自儿童时不忍见父受苦今何能两眼看父断送圜中
且何能手持父尸独生出狱门臣尔时必无逃于一死
而尔时死究何益生为行尸死为冤鬼臣不揣昧死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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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愿以臣馀年及臣父犹未死代父伏法使臣两兄得
裹父残躯舁至祖父母之墓洒血长号一写终天之痛
而臣父得免于拖尸之恶名臣虽身首异处死有馀荣
含笑入地矣今三朝大霈草木向荣内外现监死罪重
囚得以矜疑覆审免死充军者何止百千臣父虽丽大
辟然不过以必有二字委曲比例而入之非真犯死罪
为恤审所不及者也抚按原招法司原拟俱止充军并
无死罪又不比寻常疑罪尚须覆审者也倘得引矜疑
免罪之诏援老疾释放之条使向之比例而入者今亦
得比例而出此真圣朝哀老泣罪之宏仁但臣迫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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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情亦不敢必以此侥恩于圣世惟愿以臣之死易父
之死以臣死于父后之死翻作死于父前之死臣庶得
稍舒毛里泫流之血仰酬狱中舐犊之私使人子有自
致之心明一体无不分之痛不特臣父子生死刻骨衔
恩而我皇上不匮之孝与我皇祖不测之威并行不悖
新政益光矣臣闻太祖高皇帝时犯大辟者其家属多
请代刑率蒙宽宥其后继请乃一切许之为多如黄岩
陈叔宏坐赃论死其子圭请代太祖喜欲原之刑部尚
书来济以为国法有常不宜挠法开侥倖路遂论如法
议者惜圭之死不知圭当日之志原不望生他如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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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用之代父王敬之代兄率俞所请不可殚述既以杜
人奸谲因以成人孝弟圣明举动万出寻常祖武可绳
芳规不远用敢沥血具疏伏乞皇上悯哺乌之私情矜
投兔之窘迫赐臣一死贷父残生即今时方春煦或未
遽行刑乞先敕法司收臣于狱及臣父一刻未死放还
乡里及臣一刻犹生见父出狱则臣欣趋地狱真不啻
登仙而一介竖儒且得与文武官员移封移赠者同仰
罔极之报共沾锡类之仁臣父冤与不冤无敢深辨而
臣业巳死心灰骨决不敢冀再生以负皇上矣疏上通
政司以此案巳经发议不必渎请且其言过峻弗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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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初公入京时巳草代死之疏先以呈之蒲州韩公公谓
代死久无此事恐不得俞旨不如详叙本末辨冤当自
邀宽典耳倘不得辨请死未晚公乃改为吁冤疏上之
而迟久未得法司之议乃复上此疏然卒为匦臣所格
公三疏言臣荷蒙皇上好生之恩准将臣父罪案发廷
臣集议臣待命数月未有成议臣以臣父八十之年朝
不及夕情急愿代死以释父罪匦臣不肯为臣奏闻原匦
臣之意将以待廷臣之议也廷臣果议则臣父或邀宽
典亦不必以不祥之言妄叩彤墀今廷臣寂然是将以
臣父为神宗皇帝不赦之辟万无所容解网之恩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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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集议之命臣终不得盼覆盆之雪此臣所以不得
不以不祥之言请代死也而匦臣终格之臣更何望是
臣之穷途终无告也臣思臣父本身居官本末尚有可
原但臣始而讼冤不敢言父之非酷而伹言父所犯酷
吏之罪不至于死继而请以身代并不敢言臣父之罪
可以无死而伹求代父之死臣之下悃亦巳极矣夫人
疴痒疾痛则呼父母呼父母而不得则呼天皇上为天
下大父其尊则天也宁容坐视臣之狂呼至于生理将
尽而不为一雪且臣叨国家培养得沐鸿恩登名天府
亦与凡民有间矣凡民有难遂之情皇上尚将体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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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使一物不得其所盖中和位育之功也臣之所处较
凡民似进一等况幸得豫神宗皇帝大行前一年之选
虽草茅下体亦妄思自附于鼎湖弓剑之末又幸得豫
皇上龙飞之庆虽未经释褐亦妄思自附于向阳草木
之流故敢触冒万死以输其情今不特为父求生不得
抑且为巳求死不得伤矣闻之古人云死贵得所臣今
总判一死但得所为难倘蒙代父而死臣虽死犹生将
以欢笑而死倘不得请卒以父死俱死臣且死而不瞑
以神宗皇帝及皇上覃恩遍于宇内使臣以强死倘亦
满朝之所不忍也伏乞皇上取匦臣所收臣前疏垂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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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准臣所请臣度日如年以望赐死之命公复恐通
政司阻之乃囚服跪午门前泣血求阁部诸臣为之转
请而江右人在京者徐公良彦姜公曰广吴公士元徐
公天衢王公振奇亦出公揭为之申请公之同年姚公
希孟孔公开运陈公子壮倪公启祚丁公乾学力言之
当道倪公又与李公廷森谋其事于部又有陜人陆宗
本者为之经营而邹公元标方在刑部乃促令法司议
之议入得旨钱敬忠为父呼冤请以身代其情可哀汝
不负父将来必不负朕准将钱若赓免死放还乡里公
自京赴江西奉父归浙公之伏阙也又作誓天文要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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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卒遂其志乃以壬戌补奉大对谒选得刑部主事
丁外艰除服珰祸方炽林居不出公之成进士也出涿
鹿冯铨门至是涿鹿方眤于珰呼吸通风云而公若将
浼焉戊辰南京御史沈希韶疏言敬忠泣血长安道上
三年而出父于狱精诚上通帝座冯铨炙手可热敬忠
不肯一为俯首如水不波宜亟加擢用以重学使铨衡
之选乃诏起公原官浙江巡按御史郭必昌亦荐公孝
不忘亲忠甘去国宜加大用而公以生母田氏病甚念
嫡兄二人在不得援终养之例乃乞休奉母几二十年
再补原官出为宁国守罢归甲申之难公重趼赴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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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称制公于六月朔日上疏曰皇上所亲遘之难与
三月十九日开辟未有之变才一念及则蹐地跼天行
尸走肉不觉魄巳离魂生不如死独念国破君亡虽陵
寝震惊钟簴非故犹赖东南半壁何止一成一旅而皇
上渊跃天飞依然有君则自五月四日监国以来乃至
五月望日登基以后皇上一大事因缘朝野一正经题
目除郤讨贼复仇吃紧外更无与为第二义者贼一日
未讨则一日未有君一日未有父不可为臣不可为子
今观举朝诸臣似以三月十九之事亦未为地覆天翻
千古非常之奇变如以为奇变当必有洗胃刮肠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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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心之设施乃两月以来立纲陈纪张官置吏亦既济
济彬彬且章满公车言满朝听而讨贼复仇一事未闻
有痛哭流涕为皇上一赞决者亦未见有单肩赤脊为
皇上一亟图者天下无无父之国匹夫有必报之仇不
谂诸臣忠爱究竟当为皇上作何等计兴言及此臣不
敢深言亦不忍深言百年以来功利之毒沦入骨髓巳
成膏肓乃有书破万卷官跻一品未识君父二字者致
有今日夫复何言以今日世道人心恢复大事诸臣巳
不足恃独有皇上不共戴天一念果可彻地通天反风
郤日决不愁万灵不护呵群力不辐辏也滕文公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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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丧父兄百官皆不欲孟子勖之曰是不可以他求
者也世子遂奋然曰是诚在我臣今亦以是为皇上决
发其机皇上乘不共戴天之舟而以是诚在我为舵策
不共戴天之马而以是诚在我为鞭不但轰轰烈烈誓
不与贼俱生尤当汲汲皇皇惟恐贼或蚤死倘贼恶贯盈
自遭天戮如禄山思明逆孽反噬自是天罚有罪或可
以快通国万姓同仇之志而未足以了皇上一念自致
之诚则亦未为光明俊伟之事业也臣昧死请我皇上
无烦再计不俟终朝推瞿然失席之情挺身蹶起效素
服哭郊之事洒泪誓师悬诏国门布告天下亲率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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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一往无前灭此朝食四海之内义称臣子者各各
损赀贾勇以佐军现有职司者在在鍊兵转饷而接济
万事不理单刀直入即有谓万乘之孝与匹夫不同孤
注之危非万全良策者彼虽陈议甚高吾思吾父不能
顾矣即今残破地方姑置弗论其未经兵火者南直十
数郡而外江浙闽广皆雄藩也诚早以训练转输专责
之师帅之任十数万子弟兵数百万粮草何虑不首尾
接应只须掀翻格套使 郁尽舒宽假便宜令胆智毕
吐庶几真才为我作使若复一瓢众舆十羊九牧徒相
与蒿目而忧无兵无饷真是向饭箩边愁饿死耳且兵
卷六 第 17b 页
用其气者也气一而作再而衰三而竭不独士民之气
朝盈暮涸即皇上一身之气宁无朝暮乎今圣怀孺慕
犹在惨悽恻怆之馀舆情亦正当郁勃满盈之会及其
锋而用之犹可以逞更尔岁月迁延日忘日去痛痒一
脉者犹将哀愤渐平惨舒隔体者能保肝胆如昨乎伍
员欲报父仇夜行昼伏未曾须臾忘郢一旦闻平王死
夜坐而泣于室痛仇人之不我待也以为他日鞭尸抉
眼不如手把仇人而揕其胸之为快也况兵久变生将
以老而愈猾愈奸师以老而愈骄愈惫文武将相之间
帅伍军民之内且有互为拔刺交相鱼肉者徒资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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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鹬蚌安望鲸鲵之立殛乎在事诸臣必诋臣腐儒不
谙时务不曰祖宗社稷为重必曰轻举躁动为殃臣亦
何敢不谓其然独恨功利之毒自锢锢人听其言洋洋
至理扪心自揣或亦非其本怀也从来误人家国贻羞
千载何尝不据一面之理臣唯愿皇上存敝蹝草芥之
心不缓被发缨冠之举思伍员夜泣之悲早决枕戈待
旦之计除凶雪耻远迹康宣抑亦惧乱贼扶纲常正人
心息邪说否则无父无君不知其所终矣得旨钱敬忠
有何异谋可足兵食以便恢剿著再奏公再疏言臣通
籍甘馀年实历不及二载未曾司兵司饷但以为皇上
卷六 第 18b 页
才发意亲征即世界人心登时一变便是中兴气象皇
上无意亲征一任诸臣悠悠布砌恐他日求为偏安而
卒不可得从来刱业中兴罕有不亲事戎行坐而遣将
者况我皇上此番是为君父报仇义当不共戴天又不
比汉光武昭烈不过以一姓图再兴成败利钝可付之
天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庶人有必报父仇之志鬼神犹
且祐之况天子肯发不共戴天之心而苟有不万全之
患则世间真无复有君父二字矣古人有持三日粮示
士卒必死无一还心者尚虑食多何患食少信陵救赵
敕晋鄙兵令军中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勾践伐吴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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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耆老而无兄弟者慰谕遣归尚虑兵多何愁兵少未
闻限定几许成数必待取盈而后举一一皆如王剪破
楚非六十万人不可者也况今四镇之兵布散淮甸左
镇之兵雄据上海少以万计多以数十万计者此非吾
兵乎不促之剿贼坐豢此辈令渔猎吾赤子乎昔年馈
运艰难三千钟而致一石曰饷不足今漕艘万计挹彼
注兹如左右手亦曰饷不足然则士饱马腾当待何日
而可乎且孔子有足食足兵之说随即有去食去兵之
说今日为君父报仇正所谓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即去兵去食犹不可以已而况兵食不忧不足耶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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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赫然发愤立敕当事诸臣料理部署现在兵马实得
若干徵发兵马可得若干现在粮草可给几时接济粮
草勒限几时督令阁臣中任兼将相素娴军旅如史可
法马士英王铎三臣分统五帅大兵鼓行前驱皇上亲
率禁旅精锐为中权而择督抚中之夙有材干者数人
督令直省州郡练兵积粟陆续填补接济以为后劲其
三臣中或有愿效居守者不妨留一人与文武大寮之
才堪弹压者镇守南京以当萧何关中转饷补军之任
其绅衿豪侠闾里骁雄愿率子弟亲兵及忠义勇士自
备粮草扈跸西征者登署姓名听其扼要争奇以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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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效题目既正神彩一新先声可以夺人壁垒旌旗变
色如秦襄征西为祖报仇而妇人女子亦知勇于赴敌
以今方古固当胜之彼诸弁中纵有素怀跋扈者敢不
詟于名义奉我鞭笞苟非乘时决起万一有扬言为我
报仇灭闯贼而自得其地此时虽有巧者莫措其手究
竟将何结局乎臣又不忍言矣得旨报闻公三疏言陈
恒弑君孔子沐浴请讨当时以两国论鲁为齐弱久矣
就鲁一国论征伐自大夫出久矣然使鲁公乘仲尼之一
告躬帅三子以抗齐则三子必无词以抗鲁君一举而
弱鲁化为雄鲁今天下大势之所在淮徐之四镇与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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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之左闽粤之郑其为极重无疑也庙堂诸老非有张
良之智裴度之忠李德裕之才与识不过以定策而枋
国耳责大臣以督诸镇何异命孔子以告三家责诸镇
以剿元凶何异告三家以讨陈氏大势轻重巳可验矣
而幸有反轻为重之一机全赖于讨贼复仇之精诚昔
者楚汉之争天下之势重在楚不在汉三老董公遮说
于是义帝之丧一发而天下大势尽归重于刘楚汉轻
重之势即当日齐鲁轻重之势亦即今日我与贼轻重
之势及廷臣与诸镇轻重之势也而汉高能蚤握其机
以成帝业此我今日君臣所当共念者也昔者晋栾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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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厉公立十四龄之悼公晋国之势重在栾郤不在悼
公公召群大夫而誓之曰人之求君以出令也令而不
从将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于是诸大夫
群然稽首唯命是听而晋国大势尽归重于公夫悼公
与栾郤辈轻重之势即孔子当日哀公与三家轻重之
势亦即今日我皇上与诸大臣诸镇臣轻重之势也而
悼公能蚤握其机以致中兴此又我皇上今日所当独
念者也然则舍此一著何言宗袥百年即欲为皇上图
一身亦无计矣何言恢复一统即欲为皇上保半壁亦
无计矣盖皇上一失此机则浸假而移于柄臣又浸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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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落于雄镇且浸假而倒授于贼矣今登莱等处未睹
诏书犹为我大明坚守民心思汉可知而山东道上土
贼多蟠结蚁聚亦只以未识共主竞思跳梁若亲征之
诏一下在在转相鼓动忠义者益坚顶戴蟠聚者亦备
驱除天兵所临如汤㓇雪皇上试取两者对观则一身
轻重之势其转机处昭然可睹乃当事诸臣四顾踌躇
动忧兵食且鳃鳃乎奇谋异计借此箸筹此皆推托解
免之词此机一失此势不回天下事未知税驾并偏安
且不可得臣从此不敢发口妄言矣匦臣以公累渎不
上公既连上三疏待命逾月庙堂充耳怏怏失志乃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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硖石之寓亭自称崇祯遗臣卧病不出公之连上三疏
也预忧朋党互为拔刺四镇交相鱼肉之祸不旋踵而
文武诸臣皆蹈其辙又逆料流贼不能久据京师必有
逐而得之者不旋踵而 大兵入关又大声疾呼以为一
失此机且移于柄臣及诸镇不旋踵而晋阳之甲起每
晨夕读邸抄未尝不抚膺恸哭自叹其不幸而多言也
次年公病已亟闻 大兵巳渡江遂勿药以六月望后一
日卒公生平喜聚书终日丹黄不倦其手批书至数千
卷顾不甚精于吏事簿书旁午非其长也少与李侍郎
橒同居相善已而有隙侍郎晚遭金盆之诬公为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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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白之生平大节为孝子为忠臣家国情事俱当于古
人中求之明史不为公立传百年以来知之者鲜矣公
初寓居禾中故殡于硖石之审山查职方继佐尝为之
铭及归葬皋前之青山墓上之文未具三从孙中盛来
乞予言予乃节略前后疏为文以勒诸墓予读宋史最
嫌所载奏疏之冗令人生愤不欲踵之而公之诸疏似
又不可没也乃破戒录之公讳敬忠字孝直一字玉尘
浙之宁波府鄞县城东芍药沚人明初以侍郎管广西
布政使奂之五世孙江西信丰县知县昆之曾孙封礼
部主事凤午孙临江知府若赓子生于万历辛巳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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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四日娶杨氏所著有偶存集子光绣昭绣并能诗
光绣尤有名其铭曰
孝则巳申忠则未遂墓门流泉潸潸者泪故国河山同
此破碎试读予文寒芒不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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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淮扬监军道佥事鄞王公神道碑铭
乙酉 王师南下扬州失守阁部史公之死也或传其
巳渡江而东故其后英霍山寨犹冒其名或曰𥤮围出
城死于野寺莫能明也幕府监军王公之死亦然是时
仆从星散或传其巳缒城逃之淮北者故是时家中犹
望其还见于其姻家董户部德称之诗阁部之死于南
城也以史德威之目见而后信之王公之死也以应参
军廷吉自军中归寄其遗言而后信之呜呼士君子断
头死国而其事犹在明昩之间令人疑信相参良久而
始得其真也岂不悲夫公讳缵爵字佑申鄞工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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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简公佐之孙也父某荫生公亦以庄简身后恩得官
甲申试知溧水巳而补应天府通判时则赧王方登阼
马阮哆张用事公无所见故请赴阁部军前自效乃以
同知扬州府监军而阁部亦内困于谗口外则诸镇不
用命待死而巳寻晋公按察佥事持节阁部怜公一日
谓曰时事可知矣君徒死于此何益吾当送君还留都
以为后图公曰下官世受国恩愿从明公死不从马阮
生也阁部改容谢之时知江都县周公志畏亦鄞人也
与公誓共死登陴分守城破陨于兵呜呼公志在死节
留都亦何尝不可死海岸之从容足为孝陵弓剑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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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必谓定偕马阮偷生也而公所以不肯者不欲负
阁部耳不负阁部岂肯负国斯其不愧为庄简之孙而
有光于故国之乔木者不巳重哉
圣祖仁皇帝脩明史巳为公立附传于阁部卷中顾犹
称其故官予以应氏所言参之嘉禾高氏忠节录乃知
其巳为监司也公之大节岂在阶列之崇卑而确史则
不可以荒朝之命而没之公一女适董户部德称子允
珂贤而孝通翰墨当公生死讹传之日昕夕泣血望父
而死一子兆豸有异才以公之殉于扬州也不忍家居
食先畴终身踯躅蜀冈䢴沟之上遂以野死君子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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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豸诗尤工里中钱退山董晓山关中孙豹人皆推之
予求之扬竟无传者公之从孙丙乞余铭公墓予故牵
连附志之其铭曰
喟彼石头不如广陵愿从明公死不从马阮生先公可
作葆兹家声
鲒埼亭集卷六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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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外编卷六
           鄞 全祖望 绍衣
 碑铭(三)
  明故大理寺评事林先生阡表
古今来保孤之事婴杵而后如汉李陈二太尉之有王
成朱震唐张丞相浚之有叶彦明方学士之有魏泽莫
不艳称而乐道之盖不负师友之谊者使其与人家国
必无惭德倘尽如王舒甄邵之徒将取室毁子必使覆
巢之下竟无完卵而人类可尽化为鸱鸮矣顺治戊子
吾乡残明诸臣思翻城迎故主事泄死者兵部华公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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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屠公天生董公若思评事王公石雁推官杨公瑶仲
而推官之弟御史圆石亦连染于难其发难者降人谢
三宾也三宾与推官之父最厚而以反覆不持士节见
摈于清流至是刺得其事告之六人者既死妻子皆应
北徙为勋卫役华夫人陆氏小杨夫人张氏最先死大
杨夫人沈氏屠夫人朱氏相继殉华夫人将投缳忽徘
徊曰职方一子已殉仅存一子挈之死则绝嗣留之则
辱将若之何其时董户部守谕高隐君斗魁辈昕夕必
造五家之门劝以早自裁恐一旦发遣且卒卒莫措手
足既闻华夫人命相聚商榷林先生荔堂曰是易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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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取职方之孤匿于家而取瘽子以代当是时三宾方
眈眈然誓不尽歼诸人血嗣不止诸大吏亦以事势有
关侦逻四出倘遭发觉祸且不测顾先生行之泰然踰
十年累更肆赦为之婚哭而诫之曰汝胜国忠臣之子
也汝父死吾捧头舐血而殓之汝母死吾躬市槚木焉
吾亦不料其得保身以保汝也今幸矣吾不负汝矣虽
然父不肯帝子不肯王不具此骨汝终非华氏子也汝
负吾矣乃为之复姓而遣之诸遗民为作孤儿行以纪
其事呜呼三宾杀故人之子以遂其私先生不顾其身
以存故人之子气类之相县一至此耶林先生者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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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字遐举别号荔堂世为浙之鄞人曾祖某祖某父某
先生于太常卿时对为兄行而先生之年辈为太常所
严事以明经入太学少弟时象亦有名时称三林画江
之役诸公累疏荐先生谢曰时事不可挽也即家版授
大理评事固辞而周旋忠义之徒甚笃张公苍水转徙
山海密书往复一岁数至其出仕 新朝者求一觌其
面不可得也悲愤之馀发诸诗歌则晞发白石之俦也
晚年与徐先生霜皋缉甲申以来枌社死事诸公各为
之小传而取其生平著述之有系于名节者附之曰正
气集其鹤山书院集如干卷太常与同志上私谥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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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因思丧乱之际如宁都彭兵部剑伯保清江杨阁部
之孤吾乡陆公子披云保华亭张阁部之孤皆以知名
然而两孤不过畏官司之不赦非有怨家剚刃于旁也
如林先生者则更危矣乃百年以来渐无知者夫非文
献不足之故欤先生之族孙某闻予言而泫然乃乞见
之贞石之文以发之予文虽劣弗敢谢也诗曰
我闻防风其骨一节足见全体兮先生之行采薇采芝
差足比拟兮手提孤儿以还死友不畏焦原兮以彼其
人故国故君死且弗谖兮
  明故按察副使监军赣庵陆公墓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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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读南雷黄氏文案最爱其陆周明先生墓志其纪先
生葬姚江王侍郎首文甚奇顾于先生大节尚有所未
尽近来著述家但以黄志为底本不知当时之讳忌固
多也今已年运而往吠尧之嫌尽在蠲除不及是时大
阐幽德将与桑海劫灰同归脱落先生之子经异亦老
矣每垂涕乞予文乃更为墓碑一通以补其阙先生当
南都覆没时恸哭学宫适董公幼安至相抱而号因聚
谋为起兵计会张公云生华公吉甫王公卣一毛公象
来不戒而集董公出载书于袖中先生遂连名署纸尾
顾遍谒诸荐绅莫有以为是者计无所出先生沈吟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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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曰是惟钱刑部虞孙可语但彼以喀血踰年不应客
吾当排闼见之乃往直入卧内告焉钱公亟强起曰不
敢辞先生曰决乎钱公曰决矣不告其家遂行召募数
日事终不就会闻绍兴兵起诸荐绅始稍稍集虚左席
以让钱公而夫已氏者方从江上迎降归欲败其事贻
书定海镇将有请杀六狂生以靖乱之语详见予所作
董公幼安碑志中当时六狂生皆窭儒独先生以贵公
子毁家输饷夫已氏尤欲杀之不料其计之不行也先
生贻之以书曰昔德祐之季谢昌元赞赵孟传诱杀袁
进士以卖国执事之家风也今幸总戎不为孟传遂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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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不得收昌元效顺之功以是知卖国之智亦不能
保其万全也夫己氏得书咋舌而已监国次于会稽授
先生监纪同知俄进按察副使仍监军时马士英亦逃
至越匿方国安军中先生陈士英十大罪乞枭其首以
谢江左同朝王詹事思任庄给事元辰皆助先生言不
报黄侍御宗羲亦廷争之卒格于国安而止先生叹曰
即此已不堪立国矣遽弃官归而士英果挟国安以争
金华江上军事为之崩裂诸军航海先生为冯王二侍
郎募兵于榆林已而皆破于是六狂生者相继死其四
而先生之志不灰翁洲之破也先生捐金与谍者令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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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事消息乃得闻张阁部之孙以俘至亟治橐饘入狱
视之语其弟宇燝使为脱系董公幼安之丧在海上先
生致而葬之已亥之役苍水以孤军入江北先生为之
飞书发使其家初亦不知但见其喜形于色私相语曰
殆有好音闻其败也当食失箸是时苍水在海上遥仗
先生为内主壬寅降卒以先生之事告捕至钱唐先生
已病用奇计出狱门抵馆而卒呜呼先生虽世臣子然
自甲申以前未尝一日有位于朝而必自外于维新之
化濡首没顶以从之亦可怪也先生讳宇𤐣字周明别
署赣庵浙之鄞县人赠太仆少卿大漳孙右都御史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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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子生于万历戊申十月初二日卒于康熙癸卯四月
十二日得年五十六岁弟宇燝为上私谥曰节介娶周
氏再娶崔氏子二经异经周女一适经师万先生斯大
祔葬于城西右都墓旁先生所唱酬者周顺德囊云王
博士水功矢诗不多沈痛悲楚合为一卷曰霜声集先
生既以此落其家遗言诸子虽贫无得妄求宦达闻者
哀之其铭曰
莫辞百鍊不磨者金莫畏九死不移者心又恶知夫西
崦之日潮落渊深彼一腔血与之陆沈力竭气索化于
邓林试游墓道如闻杜宇之哀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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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职方茔域志
杨推官兄弟共七人而嫡出者五长推官次职方次文
瑛早卒次御史次参军皆以殉义死而职方最后其绝
命词曰凭谁瘗我孤山上魄是梅花鹤是魂故同难归
安韩炎士殡之湖南山寺旁韩即求仲之子也又十二
年石门曹给谏广仗义葬推官父子兄弟十棺参军死
闽无骨可归而于职方则为之兆以待迁祔后三年同
里林太常时对与先赠公复招魂以葬参军因议归职
方之柩先赠公曰职方遗意不必归也夫南屏数里
公苍水
之骨在焉而职方偕雪窦山人均以幕府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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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死同葬之地又同又奚殊骨肉之相聚矣于是诸遗
民与杨氏皆以为然不果迁雍正甲辰予馆湖上拜苍
水雪窦墓因访职方殡得之灌莽中为加封之职方本
末已具予所作杨氏四忠双烈合状中同游厉君樊榭
以为当更志之以备湖上掌故予乃略举其概以答之
呜呼推官兄弟其当甲申以前未尝邀解巾释褐之恩
徒以文懿康简而后世臣之谊不肯负国截江之举欲
联闽中以助浙者御史最有劳已而事去其谋会同山
海以复江东者推官之力居多祸作牵连御史参军而
职方独得脱推官御史被难参军逃之刘公中藻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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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亦以守福安死假令职方柴门谢客自托于养父以
终身有何不可而必不自晦奔走海上求遂其兄弟之
志以相从于焦原则亦良可悲矣职方讳文琮字天璧
鄞人故诸生监国授职方郎中娶李氏早卒其死也以
海上将赵彪营中降卒来告捕至钱唐赋诗绝吭而卒
于是其庶弟文珽文玠及诸从子皆遣戍毙于路其家
再被籍一门无复遗者其铭曰
推官之弟御史之昆苍水之客雪窦之伦南屏山色足
慰精魂何必镜川恋兹社枌
  明晦溪汪参军墓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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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戌之夏浙东之势不支姚江督师孙公嘉绩熊公汝
霖皆不复能军以其残卒付之侍御黄公宗羲黄公因
与同官王公正中合军料简士伍尚及三千欲渡海取
盐官驻兵潭山浙西烽火响应其时总统列将者吾乡
奉化汪涵叔度也叔度少学于侍御忼慨喜言兵法时
中原鼎沸累欲弃诸生从戎至是遂参军事已而归安
茅翰飞卿以浙西诸公之使来叔度与谈兵大喜茅氏
自鹿门止生以后皆好兵事飞卿 甚侍御留之使与
叔度共事无何浙东失守监国由江门入海潭山之师
踉跄而归沿途为 大兵及降卒所梗塞侍御乃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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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不愿从者任所之尚得亲兵五百叔度为前导重趼
閒行得达四明山中驻仗锡寺侍御再三申戒以山民
皆贫不可就之求粮一日侍御偶出部下粮绝不得巳
取之山民于是山民以语逻卒导之焚寨夜半火起寨
中仓皇出斗皆徒手死者十九叔度从烈焰中杀数人
巳得出叹曰所图不遂命也不死且自取辱还斗而死
飞卿亦殁于围中是役也论者皆咎军律之疏致崎岖
百死之义士尽为国殇虽然当日之抢攘人力莫施豪
杰之士不过存一穴胸断脰之念以求不愧于君臣之
大义而已不然远扬而去又何不可而必以身殉之乎
卷六 第 8b 页
叔度居奉化之晦溪曾祖某祖某父某娶某氏子某其
死也腰閒有军符故其家得求其尸而合之予求甬上
诸忠遗事于奉化祇得一叔度至是其家来求铭亟喜
而为之其诔曰
其事不成其死无名其志可矜其目未瞑其铭足徵其
人如生
  明施公子墓碣铭
思宗以文武大臣多不足用思得勋臣戚臣与同休戚
尝曰此究属吾家世臣也甲申之变戚臣尚有刘新乐
张惠安巩都尉而勋臣无之李国桢降贼受拷死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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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赂于南都置之殉节之列耻矣南都则赵之龙刘孔
昭朋附奸臣以亡其国之龙首迎附孔昭遁去自是而
闽而浙而粤而滇祇沐黔公耳呜呼明勋臣之无后也
中山开平所为饮泣于九原者也而吾于勋臣之微者
乃得数人如宁武周都督遇吉扬州刘都督肇基皆以
袭爵起家者然两公已积功至大将其死宜也保定刘
指挥忠嗣金山侯指挥承祖李指挥唐禧福州胡指挥
上琛以末秩而死事难矣然诸公已列世爵者也吾乡
施公子邦玠则诸生耳是尤难矣公子字仲茂浙之鄞
县人施氏自明 中予袭宁波卫指挥数传至都督
卷六 第 9b 页
佥事翰总戎开府施氏始大即公子之父也都督虽以
甲胄起家而有儒将风诗笔书法皆绝工公子承家学
文事武备兼习之既补诸生思以科名自见故于应袭
世爵悬而未赴当是时甬上世家极盛荐绅子弟迭相
酬酢公子于其中所谓碧梧翠竹者也国难既作思执
干戈以卫社稷乃悔曰吾未袭爵无可以号召人者钱
忠介公师起毁家输饷忠介言之监国许以左班从优
换授部曹以病未上而江上破益郁郁不得志会华职
方夏谋引海上师取浙东公子知之谓王评事家勤曰
吾招集城东豪杰几三千人管江诸杜为之魁其饷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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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可任也以之辅职方可乎评事大喜乃共议以职
方主中甄评事与公子主东甄慈溪冯氏主西甄先一
日为夫已氏所发城中大索公子时在管江评事来奔
侦事者亦至公子枭其首以兵拒命管江弹丸地然山
谷岩险遂得负嵎三日力竭公子拔先世所遗佩刀自
刎曰吾不负此刀也公子死而无子都督遂绝慈溪郑
副使平子都督婿也密遣人取其尸葬之都督大墓旁
命子孙世祀之副使之子高州太守梁太守子贡生性
至今弗替予过郑氏见壁上悬宝刀性曰此公子所殉
也吾以百金从老兵赎之言未既流涕汍澜因乞予表
卷六 第 10b 页
其墓呜呼国亡爵绝昌平之陵且不祀而公子有弥甥
为之主亦已幸矣铭曰
上公出降彻侯内附庙社之羞不徒门户峨峨公子攘
臂求死一雪此耻总戎有子
  明娄秀才窆石志
桑海之际吾乡以书生见者最多奇节如所云六狂生
五君子三义士皆布衣也当时多以嫌讳弗敢传年来
已再世遭逢
天子宽大屡下明诏于是烈士之遗行稍稍得出而予
谬以文章推于乡里诸公之碑表多以见属吾友万承
卷六 第 11a 页
勋一日以娄秀才事来乞铭谓于今将修府志须君表
墓之文使秉笔者有所据予曷敢辞秀才世居海上江
东之破也秀才正衣巾哭谢先圣庙及祖祠遍诣亲知
与诀家人环哭而止之不可则兀立海滨之沙上俄顷
海潮大至浮之而去家人为具棺衾议以大招之礼葬
之越数日海滨渔者忽见一尸随潮荡漾而来视之即
秀才也颜色如生相与奔告舁归殓之莫不惊以为神
张将军名振守石浦闻之来临哭焉呜呼忠孝者天地
之元气旁魄而不朽者也白马素车扬波重水盖千载
如一日其长往也虽感之以女媭宋玉之诚而不返其
卷六 第 11b 页
来归也则亦不可度思斯其所以为不测也不然渺然
七尺之躯天吴之呵护未必如是其严也秀才少有大
志文章远出流辈落落不群或为夸里中邵编修景尧
及第之荣以祝之秀才笑曰千里生民之业而但尔乎
于是其横舍中师友闻之皆大惊忧时之乱慨然有请
缨之志至是竟死秀才名文焕字长明浙之宁波府象
山县人曾祖某祖某父某妻某氏子某葬于某处更为
之词以挽之其词曰
痛星移而物换兮誓将从彭咸之所居彭咸劝予以首
邱兮返碧血于故庐短碑三尺怒潮所嘘我铭可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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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其馀
  薛高士冢阙文
故国甬上巨室于定海首薛氏尚书恭敏文介二公以
同产并登一品时推名臣而恭敏公长子士珩最称佳
公子士珩字长玙别署白榆少负异才其为诸生时文
介公尚未第定海乡校所推四隽其一即文介后官礼
部尚书其一文介族弟玉衡后官归德知府其一谢渭
后官四川按察司使其一为先生独累试不售以明经
贡国子先生生而鼎食顾萧然若儒素内行尤醇笃恭
敏之卒闻讣勺水不举哀毁骨立抵京扶榇其在苫块
卷六 第 12b 页
不入寝门祖母病中思朱樱适非其时寻卒先生殁身
见朱樱不忍食以恭敏恩得任子让之其弟盖其至性
过人非徒勉强名义者同里邵尚书辅忠奄党之魁也
先生或与相见有问则答否则竟席无语论者以为不
恶而严生平动必以礼或以非道犯之怡然不校其人
亦内愧终身不敢见国难既作方严开薙之令不奉者
加以严刑无赖之徒乘此告讦或始终崛强至以身殉
而先生淳行内孚于里党托疾不出无敢以此及之者
应门之童长年谢客非至契者不得入见终岁以大布
之巾蒙头盛暑不去其园居即在城北正未尝入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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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晦迹也呜呼风尘澒洞冒龙门积石之险而不大
声色以过之先生于是乎独绝也知定海县朱懋华慕
先生再三致意及门皆谢之一日携具经入园中先生
避之不及遂与饮极欢酒阑送之及屏而返握手谢曰
恕不报谒县令叹息而去是后再至则称病甚不得入
晚年点定经史以课子弟海上方多事先生为世臣风
波不及焉予考同时遗民之高节者宣城沈眉生长洲
徐昭法嘉善巢端明钱唐汪魏美会稽余若水鄞周唯
一六人足与先生合传其馀虽完节要犹未能谢绝人
事顾六人者皆得有力者之文以行世故世艳称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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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在里中不过称为长者莫能言其大节先生固
不求知于时然遗民如先生者有几而听其无传耶先
生世系详见恭敏大墓碑中生于明万历某年月日卒
于顺治某年月日得年八十娶某氏葬某处子某所著
有白榆集同志者为上私谥曰孝定其铭曰
章服之命驱以刀锯谁称完节而无他虞斯为至德冥
然逃虚我观明季遗民亦多苦心畸行或遭罔罗孰如
先生保合太和
  湖上社老晓山董先生墓版文
有明革命之后甬上蜚遁之士甲于天下皆以蕉萃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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槁之音追踪月泉诸老而唱酬最著者有四社焉西湖
入子为一社故观察赣庵陆先生宇𤐣故枢部象来毛
先生聚奎故农部天鉴董先生德称故侍御衷文纪先
生五昌故枢部昭武李先生文缵韫公周先生昌时心
石沈先生士颖而桐城方先生授以寓公豫焉其为之
职志者昭武也南湖九子为一社故农部青雷徐先生
振奇故太常水功王先生玉书故舍人梅仙邱先生子
章故评事荔堂林先生时跃故监军霜皋徐先生凤垣
废翁高先生斗权故徵士蛰庵钱先生光绣故武部隐
学高先生宇泰杲堂李先生文胤其后复增以故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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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卿倪先生爰楷故徵士立之周先生元初其为之职
志者隐学也已而西湖七子又为一社故徵士正庵宗
先生谊香谷范先生兆芝披云陆先生宇燝晓山董先
生剑锷天益叶先生谦雪樵陆先生昆而故锦衣青神
余先生本以寓公豫焉其为之职志者晓山也最后南
湖五子又为一社故太常林先生时对周先生立之高
先生斗权朱先生釴与晓山也其馀社会尚多然要推
此四集为眉目云晓山先生字佩公一字孟威鄞人前
翰林改官四川监司樾方曾孙诸生光临之孙高士非
能先生士相之子少而清俊工为诗古文词非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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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课之甲申之变非能先生尚茂齿愤甚谓先生曰儿
曹无庸读万卷书且挽五石弓耳先生抱父而泣焚其
衣巾自是父子互相镞厉为遗民当是时大学士钱忠
介公故董氏婿尚书苍水张公亦董氏婿故国世臣之
感兼以姻眷所连倒庋倾筐以相从于焦原者董氏较
诸故家独多先生方馆于族兄推官德钦家共参五君
子之密谋尝潜行至海上觇诸幕府已而烟沈潮息相
继沦丧通判光远以自缢死推官以兵死农部德称兄
弟父子四人以悒悒死而先生力固首阳之节不妄交
一人其所郁结皆见之诗古文词陆观察宇𤐣窜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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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师王公之首藏于密室先生岁往哭之及葬于城北
哭之终身杜秀才殉义先生课其子读书抚之如子海
宁查职方继佐最持标格及游粤中得交范先生兆芝
因读湖上七子集叹曰吾每饭不忘佩公与披云也又
曰佩公真古人兄弟更番负米其事非能先生尤竭其
力云生于天启二年九月初三日卒于康熙四十二年
四月初三日娶陈氏子允实允宝孙四葬于柳隘所著
有墨阳内编外编闰编晓山游草若干卷先生之弟徙
山先生德镳亦有高节不愧其兄年运而往文献凋残
诸社老之姓名且有不传者予友钝轩董宖方辑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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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乘请予为晓山表墓之文予因牵连及之庶后之学
者有所徵也夫其词曰
南岳之遗民西台之故人试过湖上之诗寮犹令我黯
然其消魂百年过者式此孤坟
  陆佛民先生志
佛民先生姓陆氏讳观字宾王浙之宁波府鄞县人也
广西布政使铨之四世孙少于书无不窥其学元元本
本洞悉百氏之流别绝工诗古文词而不自表见丙戌
以后怅然弃其诸生其时族父观察周明先生鞅掌戈
甲閒田荆高宋之徒旁午于庭而先生与居相近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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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阁中虽祖父忌日俱不出临莫得见其面者独周明
至则纳之语或移日而去乃知二人之迹不相肖而心
相孚也周明尝从容问先生曰今世之委身军持者以
开布薙之令也子之种种者固无恙而何以曰佛民先
生笑曰非也吾所谓佛民者拂人也夫吾之冥然而不
有其生也亦可哀矣而尚奄然而未抵于死拂孰甚焉
拂人者佛民也周明曰甚矣夫予之昧于六书也先生
前此授徒甚多至是皆莫得至床下惟林都御史茧庵
偶一见之其复阁中诗文亦惟周明与茧庵一见之已
亥得年六十有七病卒周明枕之股而哭之曰吾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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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相韩之痛更谁与吾分此志者乎是日也诸子弟来
会吊者始见其发毵毵然未有损也皆为流涕葬于某
乡之某原又四年周明竟以事死盖自国步改易抗开
薙之命以殒生者大江南北所在多有其不然者或终
身逃之岛上独吾乡蛟川薛公白榆与先生偃然居城
市中风波不及须鬓依然斯亦高蹈之一奇也然而柴
门谢客甘心于死灰槁木以逃世网斯尤难矣今先生
之后甚衰遗文散失殆尽渐无知者周明先生之子经
异以其事请予揭诸墓予乃序以贻之
  陆披云先生阡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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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乡湖上前辈二陆最多奇节赣庵副使之墓志于姚
江黄公其子经异以事不备重乞予为之碑已而又以
披云先生阡表为请因曰昔宋季桐庐二孙之志晋卿
华川先后争胜何如子之兼之也予文于昔人何能为
役而惧隐德之弗曜曷敢辞先生讳宇燝字春明别署
披云赣庵副使之第五弟也负才自喜俯视一切副使
风格棱棱不可犯而先生稍济之以和故世人亲之以
为夏日冬日之分然其刻意厉行虽嚬笑皆归名节则
一也丙戌后弃诸生与丧职之徒游荒亭木末时闻野
哭同里杜秀才懋俊仗义物故先生藏其遗孤宪琦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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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教之长为授室宪琦羸弱先生抚之如婴皃苟见其
色理不和辄有忧色华享张阁部孙茂滋囚鄞狱中先
生百计出之茂滋既出而病几死先生一茶一药无不
躬亲叶布衣谦早夭先生养其母终身其后茂滋旋里
甫举一女而卒宪琦亦夭先生每与客言之未尝不于
邑淋漓废餐竟日桐城方授亦遗民之好奇者避地来
鄞先生馆之湖楼中授游象山而卒先生经纪其丧收
拾其遗文以致其家青神余本来鄞亦馆于先生以是
尽丧其先世所遗之产而不顾也副使崎岖岛寨之閒
踪迹臲卼已而终以降卒所牵逮入牢户家门震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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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测先生上奉家庙下抚诸侄神色自如风波甫定
而兄死矣先生只轮孤翼身益穷节益厉故太史葛公
世振登启事亲从争从臾出山太史尚壮年先生以十
断句为祖道祝之以危学士和州之役太史叹曰吾尚
可以行乎力辞不赴呜呼翘车弓乘古人所以致畏于
友朋者至后世盖希闻矣先生以危行发为危言故闻
者足戒而太史累奉徵书卒保高蹈先生性嗜异书晚
年家既贫不能具写官乃手钞之濒病不倦从子官山
左令其访东莱赵隐君士哲遗书垂殁尚以其书未至
为恨自弃诸生即练衣蔬食丛林或以为佞佛争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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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缁先生笑不答及遗命不作佛事众始瞿然少时尝
买苕娘为婢己乃知其为宦家女遽还之不索其值国
难而后倾家以赎子女之被掠者三䣊或以急告虽出
晨炊之米应之弗计也然以先生之大节言则此特其
绪馀耳董处士剑锷评其集曰先生峨冠正衿危坐一
室焚香溉花意其人为右丞苏州一流乃唱叹之馀则
为羽徵变声如风如雷不知者以为诗殊其人其知者
以为人寄于诗也闻者以为知言所著观日堂集八卷
藏于家先生生于万历己未十月二十六日卒于康熙
甲子六月十四日得年六十六岁娶朱氏再娶沈氏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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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李家桥之原其墓志乃自制者子经旦其铭曰
西湖之西乔木苍苍康僖而后三石争光暨于右都不
屈逆奄明之世臣吾乡所瞻乃有高节国亡弥厉右都
之子副使之弟
  宗徵君墓幢铭
改玉之际吾乡诸遗老社会极盛而湖上之七子苦节
为最七子之中以诗言正庵先生为最正庵先生姓宗
氏讳谊字在公原籍南直隶徽州府歙县迁鄞曾祖某
祖某父某徽俗以懋迁有无为业起家至陶猗者不可
指屈先生之父亦以此豪于赀而先生之性所好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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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绕状阿堵绝口不道若窭儒然江东起事议以正兵
食正饷义兵食义饷正兵者方王诸营是也义兵者孙
熊钱沈诸营是也正饷之出自田赋者既尽隶方王而
浙东数十州县各有义兵但食其地劝输之饷势既不
给尚时时为正兵所掠夺于是遂乏食鄞之义饷以故
太仆富推之为主其人已迎降江上为诸公胁之以从
则日辇兼金赂贵戚得入阁反乾没里中所输而出内
于军中甚吝先生慨然发其家得十万金径送钱督师
营督师疏请奖之且言其才宜在馆阁监国召诣都堂
先生曰是将以卜式出身也辞不赴江师航海资粮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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屦不能不仍仰之内地先生家已落犹货其田园奴婢
之未尽者以应之盖至是屏当一空遂无担石之储而
先生怡然湖上之结社也陆披云董晓山叶天益陆雪
樵皆鄞产范香谷则定产而蜀人余生生以寓公亦预
焉七子以扁舟共游湖上或孺子泣或放歌相和或瞠
目视岸上人多怪之先生之诗如怪峰奇澜嵯峨淡冽
不自人閒所著有南轩南楼二集湖上集萝岩集西村
集疗饥集晚年合为愚囊稿删定得六卷然此皆其外
集颇和平至内集则无见者先生性狷急尝在先赠公
座中拥炉围火适有客至其人颇游时贵之门将以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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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菰引火先生拂然遽曰污吾火矣晚年所居仅破屋
时至绝粒哦诗不衰先生生于某年月日卒于某年月
日夫人某氏葬某乡某原其愚囊稿今藏董生秉纯盖
周即墨證山所手书其铭曰
于国有益于家奚惜其命虽穷其诗则工荒江夕照灵
禽所吊读我铭文如见其人
  范处士坟版文
范处士者讳兆芝字香谷浙之宁波府定海县人工部
员外郎我躬子也处士少不羁负才自异挥霍一切家
渐困里人多笑而远之其妇翁谢氏为豪宗子弟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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炳赫处士视之若无有而诸谢亦以其落拓弗喜也独
其妇弟二人者严事之处士曰吾妇家祇此二人者稍
可馀俱奴才耳时以比之赵岐同里华职方嘿农负风
节处士宗之一步一趋皆以为准职方鞅掌国难处士
助焉戊子翻城之役亦牵连被囚将行刑矣谢徵君时
符其妇叔也以奇计脱之遂挈家避地鄞之东偏处士
自游江上诸幕府以来家尽落连遭挫折不自得每酒
阑日暮语及平生则怒发裂冠弹指出血座上人咸惴
惴惟恐其辞之未毕也好义日益甚华亭张茂滋被俘
陆公子披云出之狱未能为其归计也处士曰在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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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为之治行李设祭于阁部墓前送之归华亭复为之
谋其家事方去已而穷甚乃访故人于广东甫至而病
遂不起其从人为旁皇作归榇计适有自慈溪至者过
之泫然泣曰是尝拯我于厄者殡当于我归即为舆致
其丧至家然其家终不知处士之于是人所拯何事也
处士之出游也中途遇查职方方舟相得甚欢职方携
女妓一部于舟中日邀处士过船饮酒醉则相与卧妓
侧至其密语人莫得而闻也临别与处士约以次年同
归湖上脩史而处士死处士生于天启甲子某月日卒
于顺治戊戌某月日子一基宥女二其长者许陆经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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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云子也未娶以哭父瞽范氏辞于陆请更娶陆氏不
可而女竟以毁卒披云痛之乃更娶基宥女配经旦子
处士卒之十五年其孺人卒而谢氏二弟皆已贵为之
营护其家重以姻好焉处士所著复旦堂集及诸书皆
散佚于广东经旦以其残稿归予而请为之坟记予不
敢以芜劣辞其铭曰
虽灰其心未瞑其睫嗤彼皮相目为游侠
  叶处士志
叶处士谦字天益浙之宁波卫人也其始祖自潜山以
功赐爵世袭百户来宁波居北郭曾祖武略将军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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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时海滨方有王直之乱宁波东隅日被兵城门昼
闭浮梁中断大吏仅保郭内武略愤甚出家财募死士
为禦贼计一日传贼至开门叱缆径渡遇贼先锋于七
里垫直前挥杀贼大创而兵不继贼踵至武略与二子
俱死之诏晋其所袭爵为千户时武略年仅三十六相
传其人放诞好饮博市廛中一旦临大节始服其义至
处士乃以儒学起而亦以国亡爵绝处士为人守规蹈
矩跬步不妄工为诗其严格律审流派亦如其人顾自
谓忠节之后不肯屈身二姓尝曰我家虽不敢与晋之
陶氏比大然其为世臣则一也闻者多笑之当是时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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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东遗民极盛而寓公亦多桐城方子留成都余生生
华亭宋菊斋皆重处士诗筒往来无日不相唱和顾蕉
萃特甚尝于夏日曝衣持武略所遗绯袍泣曰此茜色
者尚与当日沙场战血相映红也今孙辈之生存负乃
祖矣所居不蔽风雨其徒或为之谋徙宅则曰此所践
者先将军赐第之土也弗敢易一时遗民共为赋城北
破庐诗周鄮山过之叹曰昔人之称东发一餐竟日不
愿长生今于天益见之时处士母在堂束脩所入不足
供甘旨则稍为人应诗文之请以润笔然非其人不许
也寻病疟不起诀其母曰儿所恨者以母在也不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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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晚矣无子葬于城北武略大墓旁呜呼处士之赍志
柴门其与武略之横身马革一也顾不得之军师国邑
之世臣而得之草野乃知忠孝之禀各有所钟数十年
以来耆老殆尽固无能知处士之大节者即以其诗亦
在湖上七子集中而今知者鲜矣予友董宖既属予撰
晓山先生墓版文更为处士请予乃为之志以俟他日
之录遗民者
  周徵君墓幢铭
鄮山先生周姓讳容字茂三浙之宁波府鄞县人也曾
祖某祖某父某先生少即工诗常熟钱侍郎牧斋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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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如独鸟呼春九钟鸣霜所见诗人无及之者录其诗
于吾炙集国难后弃诸生放浪湖山世多方之徐渭非
其伦也先生以布衣诗人名顾其素心原不肯以山泽
臞夸篇什者即其救徐御史心水一事要非东西京人
物不尼语此先生未知名时首为御史所识揄扬不啻
口出海氛四起多掠资粮于内地御史一日游山庄为
土兵突至缚之去窴平西将军王朝先营索饷数万不
得囚水牢中亲友莫敢赴先生故常来往海上诸营多
相识者挺身往请之朝先握手道故遽释御史归而部
下大哗谓是必周生受赇故来请或力而拘或暂而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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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乃为秀才欺邪朝先故武人忽发怒下先生狱榜
掠之先生不屈赖座客方君伯吕万君旋吉百方营护
而沈阁学彤庵亦以为言伯吕等再请之得放还然先
生足由是躄尝自笑曰吾今且为半人因别署甓翁呜
呼由其报知已者观之而其君臣父子之閒可知也先
生踪迹遍天下所至皆有诗于浙最厚查方舟于山右
则申凫盟傅青主于江右则王于一于闽则许有介于
山左则于公冶纪伯紫丧乱而后尝尽薙其发为僧矣
未几以母在返初服晚年巳倦游适有以非意干之者
乃复出门时里中史侍郎立斋官于京招先生往巳而
卷六 第 25b 页
有博学鸿儒之辟朝臣争欲荐之先生以死力辞次年
卒于京邸生于明万历已未某月某日卒于康熙己未
某月某日得年六十有一初娶金氏亦工诗乙酉之秋
方产女七日喧传土寇入城先生欲奉亲出避而堂上
徘徊不前孺人知之曰以吾故使舅姑濒于危不可然
吾亦岂可辱乃为素罗之歌引罗自经婢急解之虽未
绝然已困不能起时人叹其义烈再娶梁氏合葬于某
村子宛春先生所著有春酒堂诗集十卷文集四卷诗
话一卷乃其手定之稿其生平秘惜之作多付之火囚
鹿岛时著滃志一卷以纪时事今亦不传先生有一仆
卷六 第 26a 页
甚义先生卒时或欲以兼金贿仆取其集以去仆固执
不可先生最工书亦喜画饮酒数斗不乱诙谐閒作辄
倾一座丁亥游闽有以千金属一事者挥去弗顾太原
阎徵君百诗尝曰鄮山吾家白耷山人之俦而诗过之
雍正癸丑宛春寄予书京师以馀杭孙海门所作传乞
予表阡忽忽六年未及掇稿予罢官归宛春来请益力
且言海门之文不工然予文岂敢谓其必传耶其赞曰
先生之节不愧遗民浮海急难几困波臣出其馀事乃
作诗人我铭其阡以慰后昆
  耕岩沈先生续志
卷六 第 26b 页
少读南雷前辈所撰沈徵君志爱其文顾不知其有志
而未葬也蹉跎至今六十七年犹未葬徵君之孙兆符
以卖画游江湖閒语及之即流涕尝曰先公生平重至
性每展转以应朋友之急其在甲申以前不可胜纪甲
申以后尚多有之昆铜先生殉节暴骨雨花台后适有
石埭令姚六康介人求见先公曰若能为我瘗昆铜殊
胜于见我也六康亟召昆铜弟予以葬资而其弟中饱
其金先公复贻六康书卒葬之兰溪令李沧苇饷百金
先公故不受达官一丝粟时适欲葬故人乃以其半为
葬费而以其半坎而埋之先公之于朋友如此而今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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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矣犹忆二十年前吾友长兴王豫者志节士也曾闻
而悲之为书以告浙中好事之士谋裒金以成此事而
不克今王豫亦死予官京师有以宁国守来见者予将
属之及见其人则俗吏也恐言之亦无补乃止及归而
予连遭先人之变不暇念及此去年之江都闻临川李
阁学持节试白下予渡江访之欲今檄下有司为助而
临川病甚弗能及因叹麦舟高谊如斯之难吾辈徒手
之苦赋诗一章志慨迨返棹江都朱上舍重庆见予诗
而叹曰曾有如耕岩先生者而忍听其一棺浅土耶吾
力虽薄当为任之予狂喜亟下拜时已岁暮予归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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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重庆以书来促予束装共赴宣城而兆符馆于桐
乡予乃使人邀之同行顾重庆亦贫其里人马曰璐闻
之致金为助而仁和赵昱故前此王豫所致书属之者
也亦以书来且助金遂以某月某日卜葬于某原勒南
雷之文于石纳诸圹中而予续纪其葬之岁月于后兆
符曰予年十八以先公志石乞铭南雷拜谒床下犹忆
南雷深衣幅巾须眉庞古流涕哭于寝门之外南雷之
文行天下且三易枣梨矣而先公至今始克归黄土悲

鲒埼亭集外编卷六终
卷六 第 1a 页
全谢山先生经史问答卷六 馀姚史梦蛟重校
  论语问目答范鹏
(问)一贯宗旨圣学之枢纽也诸儒旧说牵率甚多先生
一举而空之愿闻其详
(答)一贯之说不须注疏但读中庸便是注疏一者诚也
天地一诚而巳矣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维天之
命于穆不巳天地之一以贯之者也诚者非自成巳而
巳也所以成物也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
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圣人之一以贯之者也忠恕
违道不远施诸巳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学者之一以贯
之者也其谓圣人不轻以此告弟子故唯曾子得闻之
卷六 第 1b 页
次之则子贡而毕竟曾子深信子贡尚不能无疑盖曾
子从行入子贡从知入子贡而下遂无一得豫者则颇
不然子贡之逊于曾子固矣然哀公下劣之主也子之
告之则曰天下之达道五达德三所以行之者一也又
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以行之
即一以贯之也哀公尚得闻此奥旨曾谓七十子不如
哀公乎其谓子贡自知入不如曾子自行入则以多学
而识之问原主乎知然此亦未可以槩子贡之生平而
遽贬之观其问一言而可以终身行则非但从事于知
者矣圣人告之以恕则忠在其中矣亦岂但子贡哉仲
弓问仁子之告之不出乎此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
卷六 第 2a 页
大祭敬也即忠也不欲勿施恕也曾谓七十子更无闻
此者乎故万物一太极一物一太极一本万殊一实万
分诸儒之说支附叶连其文繁而其理转晦而不知在
中庸已太揭其义也盖圣人于是未尝不尽人教之而
能知而蹈之者则希惟曾子则大醇而授之子思卒阐
其旨以成中庸是三世授受之渊源也谁谓圣人秘其
说者是故仲孙何忌问于颜子一言而有益于知颜子
答曰莫如豫一言而有益于仁颜子曰莫如恕然则不
特孔子以告哀公也曾谓七十子不如仲孙乎
(问)臧文仲居蔡之说古注与朱注异近人多是古注然
朱注岂无所见究当安从
卷六 第 2b 页
(答)据汉人之说则居蔡是僣诸侯之礼山节藻棁是僣
天子宗庙之礼以饰其居如此则已是二不知不应槩
以作虚器罪之曰一不知也但臧孙居蔡非私置也盖
世为鲁国守蔡之大夫家语不云乎文仲一年而为一
兆武仲一年而为二兆孺子一年而为三兆是世官也
然则臧孙居蔡何僣之有昔武王以封父之繁弱封伯
禽繁弱者弓也而或以为即蔡之别名其说见于陆农
师之注明堂位则是蔡一名偻句又一名繁弱其所由
来者远矣故武仲奔防纳蔡求后以其为国宝也则以
大夫不藏龟之罪加臧孙恐其笑人不读左传与家语
也乃若山节藻棁实系天子之庙饰管仲僣用以饰其
卷六 第 3a 页
居杂记诸篇载之不一而足而臧孙未必然者盖台门
反坫朱纮镂簋出自夷吾之奢汰不足为怪而臧孙则
俭人也天下岂有以天子之庙饰自居而使妾织蒲于
其中者盖亦不相称之甚矣吾故知其必无此也然则
山节藻棁将何施曰施之于居蔡也所谓媚神以邀福
也是固横渠先生之说而朱子采之者今世之自以为
熟于汉学沾沾焉腾其喙者弗思耳矣钱塘王大令志
伊经师之良也雅以愚说为然
(问)礼器甘受和白受采是一说考工绘画之师后素功
又是一说古注于论语绘事后素引考工不引礼器其
解考工亦引论语至杨文靖公解论语始引礼器而朱
卷六 第 3b 页
子合而引之即以考工之说为礼器之说近人多非之
未知作何折衷
(答)论语之说正与礼器相合盖论语之素乃素地非素
功也谓有其质而后可文也何以知之即孔子借以解
诗而知之夫巧笑美目是素地也有此而后可加粉黛
簪珥衣裳之饰是犹之绘事也所谓绚也故曰绘事后
于素也而因之以悟礼则忠信其素地也节文度数之
饰是犹之绘事也所谓绚也岂不了了若考工所云则
素功非素地也谓绘事五采而素功乃其中之一盖施
粉之采也粉易于污故必俟诸采既施而加之是之谓
后然则与论语绝不相蒙夫巧笑美目岂亦粉黛诸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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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一乎抑亦巧笑美目出于人工乎且巧笑美目反
出于粉黛诸饰之后乎此其说必不可通者也而欲参
其说于礼则忠信亦节文中之一乎忠信亦出于人为
乎且忠信反出节文之后乎五尺童子哑然笑矣龟山
知其非也故别引礼器以释之此乃真注疏也朱子既
是龟山之说而仍兼引考工之文则误矣然朱子误解
考工却不误解论语芟此一句便可释然若如古注则
误解论语矣朱子之误亦有所本盖出于郑宗颜之解
考工宗颜又本之荆公盖不知论语与礼器之为一说
考工之又别为一说也若至毛西河喜攻朱子哓哓强
词是则不足深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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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商正建丑三统历之明文也史记历书索隐则曰商
建子是异闻也古人更无言及此者然其实一大疑案
愿决之
(答)索隐曰古历者谓黄帝调历以前有上元太初等皆
以建寅为正谓之孟春及颛顼夏禹亦以建寅为正惟
黄帝殷周鲁并建子为正而秦人建亥汉初因之至元
封七年始仍用周正索隐此言本之晋书董巴历议巴
曰汤作殷历弗复以正月朔旦立春为节更用十一月
朔旦冬至为元首下至周鲁及汉皆从其节按巴所言
乃历初非岁首也而索隐则误解巴语以为殷亦建子
盖古人于岁首则有建子建丑建寅之别谓之三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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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初则非子即寅故或即用岁首为历初如黄帝及周
之用子颛顼及夏之用寅是也或历初不同于岁首如
殷是也唐书一行日度议曰颛帝历上元正月辰初合
朔皆直艮维之首殷历更以十一月冬至为上元此治
历也三统并用此明时也是则历初岁首分而言之了
然可晓者曹魏明帝时欲改地正杨伟议曰汉太初历
以寅月为岁首以子月为历初今改正朔宜以丑月为
岁首子月为历初是又董巴之言所自出也盖三统之
中可用丑者以其为分辰之所纽所谓斗振天而进则
律始于黄钟日违天而退则度始于星纪斯丑之所以
成统也若定历则必以奇数为始以一阳则用子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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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首则用寅而丑则无所凭以为部也是亦义之易
晓者也索隐乃以历初即为岁首则失矣汉初承秦用
颛顼历则用寅或曰用殷历则是用子今索隐曰秦建
亥而汉因之则又谬矣秦以亥为岁首不能以亥为历
初也
(问)颜渊少孔子三十岁及三十二岁卒则是孔子之六
十二岁而哀公之六年也是年孔子厄于陈蔡之间颜
渊尚有问答或者即以是年死然孔子尚在陈或曰巳
反于卫要之不在鲁可知矣然则谓颜渊道死则孔子
殓之其父何由请车为椁如谓先归于鲁而死则颜路
何由越国而请之子且门人厚葬又何由请之子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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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哀公十一年返鲁颜路何由越国而馈祥肉皆可疑
也而更有异者伯鱼以孔子十九岁生其卒也年五十
则是孔子之六十八岁返鲁之岁而哀公之十一年也
颜渊死于五年之前而曰鲤也死何与王肃谓史记所
纪弟子之年世远难信是巳而又以鲤也死为虚设之
词得无谬乎是不可解也先生旁搜远览必有以释后
人之疑
(答)孔门弟子之年史记家语互有不同则王肃以为世
远难信者是也如梁鳣在史记少孔子二十九岁家语
则曰三十九岁季羔在史记少三十岁家语则曰四十
岁言游在史记少四十五岁家语则曰三十五岁樊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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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记少三十六岁家语则曰四十六岁子贱在史记
少三十九岁家语则曰四十九岁今本家语无九字大
扺二三四之间多误盖古人四字亦用重画故与二三
易混家语后出或疑其非古本多依史记然终亦难定
其孰是也故愚疑颜子少孔子四十岁则于鲤也死之
言合孔子七十三岁而卒或云七十四或云七十二然
则颜渊之死亦与两楹之梦不远至王肃以为虚设之
词则其谬了然易见也
(问)向意颜渊之死后于伯鱼而先于子路故子贡曰昔
者夫子于颜渊如丧子而无服丧子路亦然今如先生
之言则似又后于子路也颜渊死孔子及食其祥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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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非即夫子卒之年
(答)子路卒于孔子七十一岁若以颜子少孔子四十岁
计之诚后一年公羊传于获麟之年牵连书丧予祝予
之恸亦先颜而后仲此不过偶然参错然要之二子之
死相去不远至孔子以四月己丑卒即谓七十二亦何
必不及见颜渊之祥祭也况安知其非七十三也
(问)宁武子为庄子嗣庄子之卒在成公时则武子未尝
仕于文公之世而朱子为邦有道属文公阎伯诗陆稼
书引左传谓其时列国父子并时在朝者甚多如栾武
子将中军而黡如鲁乞师针为车右范文子佐中军而
丐为公族大夫韩献子将下军而无忌为公族大夫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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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子为司徒而公锄为左宰则必武子当文公之世巳
为大夫乃毛西河又诋之必欲以朱子为非幸决之
(答)朱子谓武子之仕当文公成公之间原非谓武子之
为卿在文公时春秋世卿之子当其父在而有见者不
止于百诗所引也城濮之役先轸将中军而且居有功
陈文子当崔杼时其子无宇巳使楚孟献子当国速已
帅师禦齐魏献子灭羊舌氏用其子戊宋华氏南里之
乱正以父子兄弟同朝不睦孟懿子晚年泄将右师凡
如此者不可以更仆数也唯是武子之事文公其于左
氏无所见则或谓有道亦袛就成公之世无事之时优
游朝宁未尝不可要之此等无关大义西河志在攻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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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必从而为之辞以腾颊舌此又可以不必诘也
(问)史记世家谓孔子自大司空为大司寇摄行相事考
之周制司寇乃司空之兼官而司徒即相也故符子曰
孔子为司徒但鲁司空为孟孙司徒为季孙孔子何由
而代之故或云孔子不过为小司寇耳不过为夹谷之
相耳原未尝为卿原未尝摄相事史公据传闻而误纪
之有诸
(答)史公纪事之失固多独此一节未可遽非言孔子但
当以小司寇仕鲁者始于崔灵恩至以夹谷之相当是
摄相则系近人毛奇龄之言然皆未详于春秋之事也
春秋诸侯之国并不止三卿宋之六卿尚可曰二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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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晋之六卿尚可曰三军各有副也至于郑之细亦
备六卿虽鲁亦然是故羽父请杀桓公将以求太宰虽
以后不见于传然要之非三卿可定矣且季氏世为上
卿而武子之嗣为上卿在孟献子既卒之后武子之请
作三军叔孙穆子曰政将及子以其时献子已老也然
则季文子卒献子实为上卿献子卒而武子始代之也
武子既卒平子嗣卿而叔孙昭子以三命为政昭二年
平子恶其居已上是昭子实为上卿昭子卒而平子始
代之也然则三桓序次亦非一定而不移者且鲁公族
之与三桓共为卿者前有臧氏东门氏凡五卿自仲婴
齐卒而东门氏失卿武仲出奔而臧氏失卿然而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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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氏为卿则四卿唯是力能分公室者则袛三桓是其
中之差别耳盖卿不止于三而军止于三三桓掌而有
之故力分公室如谓鲁以三卿止而三桓之外无卿则
误矣若春秋之相亦复何尝之有齐有天子之守国高
而管仲以仲父当国晋之枋国者乃中军而阳处父以
太傅易诸帅宋则以左右二师长六官楚则令尹之外
有莫敖是亦几几乎如后世三省二府之制不以一人
限之者故即以鲁言历相四君者季文子而僖公时则
臧文仲文公时则东门襄仲宣公时则臧宣叔成公时
则孟献子皆与文子同掌国政然则他国之别立宫制
者固不必言而鲁亦非专以司徒一人行相事也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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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谷之相则正孔子为卿之证春秋时所重者莫如相
凡得相其君而行者非卿不出是以十二公之中自僖
而下其相君者皆三家文公三年如晋则叔孙庄叔相
十三年如晋则季文子相成公四年如晋亦季文子相
九年会于蒲亦季文子相十年朝王则孟献子相襄公
四年朝晋亦孟献子相十年会伐郑则季武子相二十
八年如楚则叔孙穆子相昭公七年如楚则孟僖子相
哀十七年会于蒙则孟武伯相皆卿也鲁之卿非公室
不得任而是时以阳虎诸人之乱孔子遂由庶姓当国
夹谷之会三家方拱手以听孔子俨然得充其选当时
齐方欲使鲁以甲车三百乘从其征行若鲁以微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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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其有不招责言者乎是破格而用之者也且使孔子
不得当国而乃隳三都张公室是乃小臣而妄豫大事
有乖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训又必非圣人之所出
也盖必拘牵成说而不博考夫遗文则大司空与相固
当为三家之所据而司寇又当为臧氏之世掌者孔子
将无一官可居不亦昧与
(问)侯国三卿司徒为上司马次之司空为下朱子以解
季孟之间然则齐景公将以叔孙氏待孔子也又何必
曰季孟之间先生谓春秋列卿次序亦有不拘成格者
请明示之
(答)是本孔注之说但考春秋之世三卿次第亦无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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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季文子为上卿而孟献子受三命则同为上卿及文
子卒武子列于献子之下叔孙昭子受三命则亦以上
卿先于季平子是以命数论也如王命同则司徒为上
而司空班在第三是以官论也其当国执政则又不尽
然如齐有命卿国高管仲乃下卿而相是以贤也叔孙
昭子虽三命而终不能抑季氏是以权也故齐景所云
季孟之间非以三卿之序言三桓之大宗在季氏而友
有再定闵僖之功行父又历相宣成故最强孟氏于三
桓本庶长而庆父叔牙皆负罪故孟叔二氏其礼之逊
于季者不一而足及敖之与兹则兹无过而敖以荒淫
几斩其世若非榖与难二贤子孟氏几不可支故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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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逊于叔氏及献子以大贤振起遂与文子共当国
而侨如为乱叔氏之势始替自是以后孟氏之权亚于
季而驾于叔盖其始本以重德及其后遂成世卿甲乙
一定之序故刘康公曰叔孙之位不若季孟而侨如亦
自曰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试观四分公室舍中
军则季氏将左师孟氏将右师而叔孙氏自为军是三
桓之势季一孟二不可墨守下卿之说而轻之也是则
季孟之间之说也
(问)然则淳于髡谓孟子居三卿之中蔡氏即以司徒三
卿解之是耶否耶七国时似无此三卿也
(答)岂特七国时无三卿十二诸侯时亦多改易如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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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后有六卿而别置左师右师等官参之晋则六军
置帅与佐即以为卿楚则令尹莫敖司马而太宰反属
散寮郑卫亦不用周制以齐言之国高之官无明文及
崔庆则以右相左相当国何况孟子之世七国官制尤
草草国策中唯魏曾有司徒之官一见亦不足信大抵
三卿者指上卿亚卿下卿而言但未尝有司徒等名乐
毅初入燕乃亚卿是其证也或曰一卿是相一卿是将
其一为客卿而上下本无定员亦通若蔡氏之言非也
(问)孔子不答问陈明日遂行在陈绝粮而史记系之哀
公六年计自去卫之后即如陈巳而如蔡巳而如叶已
而自叶反蔡复在陈始有是厄则与论语不合信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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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不如信论语也然以陈蔡追随之弟子考之游夏之
年皆尚未踰十五则以为遂在去卫之年亦难从矣先
生何以定之
(答)是在前辈宿儒皆不能定也推排诸子之年似当在
哀公六年或者本别为一章而其章首有脱文失去子
字亦未可必所当阙之
(问)陈蔡以兵围子朱子疑以陈蔡方服于楚岂有昭王
欲用之而陈蔡敢出此者故定以为哀公二年去卫之
时仁山则以为蔡巳两属于吴陈亦非竟臣楚者或有
之或曰绝粮在先以兵围之又一事也其言谁是
(答)朱子是而仁山非也当时楚正与陈睦而蔡则巳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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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吴迁于州来与陈远是所谓如蔡者非新迁之蔡乃
故蔡孔子欲如楚故入其地也蔡巳非国安得有大夫
乎且陈事楚蔡事吴则仇国矣安得二国之大夫合谋
乎且哀公六年吴志在灭陈故楚大兴师以救之卜战
不吉卜退不吉楚昭至誓死以救之陈之仗楚何如感
楚何如而敢围其所用之人乎即如所云陈蔡大夫围
之使子贡如楚以兵迎始得免是时楚昭在陈何必使
子贡如楚而楚果迎孔子信宿可至孔子何以终不得
一见楚昭而其所迎之兵中道而闻子西之沮又竟弃
孔子而去则皆情理之必无者(古史谓孔子曾/见楚昭亦无据)且楚昭
旋卒于陈则孔子又尝入楚乎故朱子之疑之是也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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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朱子以为在哀公二年则于游夏之年皆不合故其
事似当在六年孔安国注以为陈人被兵绝粮则于情
为近乃知陈蔡大夫兵围之说盖史记之妄也然安国
被兵绝粮之说则是而以为自宋适陈即遭此厄则先
于哀公二年是又误矣盖哀元年吴亦伐陈故安国因
之而误也总之当厄应在六年史记之时之可信者也
绝粮则以陈之被兵孔注之事之可信者也参伍求之
而其所不可信者置之可矣(若谓绝粮是一次以兵围/又一次则尤属谬语不足)
(诘)
(问)齐桓晋文正谲之案巳经夫子论定矣而先生谓桓
文事亦宜有各为剖析者乞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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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圣人去春秋时近所见闻必详不仅如今日所据止
区区三传也若但以区区三传则齐桓极有可贬不当
以圣人之言遂谓高于晋文此亦论世者所不可不知
也王子颓之乱卫人助逆王室大扰桓公巳图霸前后
一十二年让郑厉公之讨贼纳王坐视而不之问又八
年天子特赐桓公命请以伐卫桓公乃不得巳以兵伐
之卫人敢于抗师而桓公不校竟受赂而还曾是一匡
天下之方伯而出此以视晋文之甫经得国即讨太叔
岂不有光于齐十倍故尝谓齐桓攘楚之功自纯门救
郑始亲鲁之功自落姑始而于是存三亡国首止定世
子宁母之拒郑子华葵 之会谢赐胙则守礼读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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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束牲浸浸乎贤方伯矣圣人之许之或自其中叶以
后否则别有所据要之其初年未可恕也若晋文之才
高于齐桓特以暮年返国心迫桑榆又适当楚势鸱张
中原崩溃之日齐桓一死而其子巳叠遭楚侮非急有
以攘之不可故多方设机械以创之以为谲诚所难辞
而又不久而薨不若齐桓之长年其志未申若使多享
遐算其从容纠合示大信于诸侯亦必有可观者至于
请隧召王固是两大过然正见霸者本色要之晋文之
功在讨贼齐桓之功在九合不以兵车皆其最大节目
至于正谲之间则不过彼善于此
(问)固天纵之吾丈句读甚新但果何出幸详示其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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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此本汉应仲远风俗通亡友史雪汀最赏其说盖多
能本不足言圣亦有圣而不多能者大宰不足以知圣
故有此言子贡则本末并到故曰固天纵之兼该一切
将圣而又多能也则将字又字俱圆融此突过前人者
(问)竹垞据汉隶分门人弟子而为二近日李穆堂侍郎
本之而吾丈不以为然愿闻其说
(答)东汉泰山都尉孔胄碑阴既有弟子复有门生欧阳
兖公以为受业于弟子者为门生也考后汉书贾逵传
显宗拜逵所选弟子及门生为千乘王国郎郑元传诸
门生相与撰所答弟子问作郑志则门生之于弟子确
然不同但据杨士勋谷梁疏曰门生同门后生则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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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之中不过年数辈行略有区别所称弟子云者如后
世三舍之有斋长而非如兖公所云也至经传所云门
人则礼记郑注以为即弟子而竹垞误引兖公之语欲
以为门生之受业于弟子者愚质之檀弓家语以及史
记汉书更无一合即以论孟言之巳多傅会鼓瑟之不
敬疾病之为臣安见其为子路弟子也厚葬之请安见
其为颜子弟子也一贯之问安见其为曾子弟子也治
任之入揖安见其为子贡弟子也(以上数条注疏中亦/间有如此者不足信)
祗问交之门人可言子夏弟子但果尔则门人正弟子
也何也是章非对孔子而言也家语七十弟子中有悬
亶祀典疑为鄡单之讹而阙之今乃据唐广韵注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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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门人也置之私淑之列不亦妄乎盖惟兖公之说本
难尽信故刘孝标世说注服虔欲治春秋闻崔烈方集
门生讲传乃匿姓名为烈门人赁作食臧荣绪晋史王
褒门人为县所役褒谓令曰为门生来送别是门人可
与门生互称之證也门人即弟子则门生亦非私淑可
以了然而谷梁疏之言信矣竹垞一时之失未可宗也
(问)坫制在贾公彦仪礼疏中不甚了了邢叔明尔雅疏
差为得之而终未能剖晰详审愿质之函丈
(答)坫本有三尔雅垝谓之坫古文作襜是乃以堂隅言
郭景纯所谓㙐也至许叔重以为屏墙则又是一坫其
累土以庋物者又是一坫而累土庋物之坫又有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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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楹之间之坫即明堂位所云反坫出尊及论语之反
坫也盖两君之好用之庋爵者乡饮酒礼尊在房户间
燕礼尊在东楹之西至两君为好则必于两楹之间而
特置坫以反之有堂下之坫乃明堂所云崇坫也盖用
之庋圭者何以知庋圭之坫在堂下觐礼侯氏入门奠
圭则在堂下矣惟在堂下故稍崇之有房中之坫即内
则阁食之制也士于坫康成谓士卑不得作阁但于房
中为坫以庋食也然则同一累土之坫而庋爵庋圭尊
者用之庋食则卑者用之方密之曰凡累土庋物者皆
得曰坫是也堂隅之坫亦有二士虞礼苴茅之制僎于
西坫士冠礼执冠者待于西坫南盖近于奥者故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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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坫既夕记设棜于东堂下南顺齐于坫是近于窔者
则东坫也至屏墙之坫亦曰反坫而其义又不同郊特
牲所云台门旅树反坫是也是乃以外向为反黄东发
曰如今世院司台门内立墙之例是正所谓屏墙也盖
反坫与出尊相连是反爵反坫与台门旅树相连是屏
墙之反向于外者郊特牲所云乃大夫宫室之僣论语
所云乃燕会之僣而东发疑论语之反坫与上塞门相
连恐皆是宫室之事不当以坫之反为爵之反则又不
然盖反坫出尊正与两君之好相合礼各有当不必以
郊特牲之反坫强并于论语之反坫也贾氏不知坫有
三者之分又不知累土之坫亦有三者而漫以为累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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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坫为专在庙中则既谬矣又误以丰为坫不知丰用
木坫用土丰形如豆故字从豆坫以土故字从土不可
合而为一也至周书既立五宫咸有四阿反坫注以四
阿为外向之室则反坫者亦屏墙也再考广韵则葬埋
之礼不备而攒涂权厝亦谓之坫是又在诸经之外者
盖亦取于累土之意
(问)令尹子文陈文子事皆不见左传故先生以为传闻
之词但子文之仕与已毕竟当有可考又谓子文自可
以言忠而文子并不可以言清此其中必有至理非仅
考据而巳愿闻其说
(答)三仕三巳当时又多以为孙叔敖事一见于史记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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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敖传再见于邹阳传而子文事亦见国语故知其为
传闻之难信者然孙叔实一为令尹而已而子文亦未
尝三为令尹子文于庄公三十年为令尹至僖公二十
三年让于子玉凡在位二十八年子玉死蔿吕臣继之
子上又继之大孙伯又继之成嘉又继之是后楚之令
尹不见于左传文公十二年子越之乱追纪曰令尹子
文卒斗般为令尹则意者成嘉之后子文尝再起为令
尹而仁山先生以为子上之后者误也子上死即有商
臣之变使子文是时在位岂尚可以言忠然则子文为
令尹者再其初以让人其后卒于位原无所谓罢黜也
乃必欲求合于三仕之说因谓子玉蔿吕臣子上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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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文或曾以太宰执政而代其缺不知楚之执政令尹
而下唯司马又有莫敖其下则左尹右尹左右司马而
太宰尚亚之非执政子文并未罢黜不至降为太宰仁
山何所据而定之且春秋之世国老致政仍得与闻大
事如知罃之禀韩厥子产之奉子皮叶公之退居于叶
亦然然则子文不为令尹其班资更在令尹之上故围
宋之役子文先治兵而后子玉再治兵其证也仁山在
宋儒中考古最精而于此事则失之要之子文治楚其
功最大楚之功臣莫能先之惟误用子玉是一失着及
再起时左传虽不载其事然时值晋霸之衰楚势甚盛
盖亦多出其力特不知大义故不可以为仁而于楚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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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是宗臣也至若陈文子之本末则大不可问崔杼弑
君文子实早知之见于左传是时崔庆虽强然文子亦
甚为庄公所用父子皆被任使而文子阴阳其间与闻
弑逆之谋绝无一言坐待祸作无论其出奔之事不知
果否即有之而不久遽返仍比肩崔庆之间觊其亡而
窃政可谓清者乎其后此父子相商得庆氏之木百车
而戒以慎守何清之有是又绝不可与蘧伯玉之出近
关者同语也盖陈之大也成于桓子而肇基者文子熟
看左氏踪迹自见诛其心直不可谓之清而圣人第就
子张所问而论之不及其他忠厚论人之法也若论世
者又不可以为其所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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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中牟之地见于左传见于论语见于史记汉志水经
而卒无定在乞示之
(答)中牟有二其一为晋之中牟三卿未分晋时巳属赵
其一为郑之中牟三卿既分晋后郑附于韩当属韩臣
瓒以为属魏者非也左传所云中牟晋之中牟也即史
记赵氏所都也汉志所云中牟则郑之中牟也而班氏
误以赵都当之故臣瓒诘其非以为赵都当在漯水之
上杜预亦以荥阳之中牟回远非赵都其说本了然道
元强护班志谓魏徙大梁赵之南界至于浮水无妨兼
有郑之中牟不知终七国之世赵地不至荥阳而献子
定都时魏人未徙大梁则其说之妄不待深究且郑之
卷六 第 19b 页
中牟并不与浮水接其谬甚矣惟是臣瓒以为赵之中
牟当在漯水之上则孔颖达亦阙之以为不知何所案
据小司马但言当在河北而终不能明指其地张守节
则以汤阴之牟山当之按左传赵鞅伐卫遂围中牟是
正佛肸据邑以叛之时则晋之中牟与卫接其地当在
夷仪五鹿左右顾祖禹曰汤阴县西五十里有中牟城
所谓河北之中牟也按汤阴县有中牟山三卿所居皆
重地韩氏之平阳魏氏之安邑是也赵氏之所重在晋
阳而都在中牟则其险亦可知不知何以自是而后中
牟之名绝不见于史传郑之中牟至汉始得名其前乎
此绝不闻有中牟之名班志不审而误缀之郦注亦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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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之仆校水经渠水篇始略为疏证而得之
赵氏分国其险固自在晋阳而富盛则数邯郸至于控
扼河北则中牟亦一都会盖有漳水之固与邺相连河
北之险莫如邺次之即中牟是要地也须知古人定都
之所必非草草也
管子五鹿中牟邺皆桓公所筑以卫诸夏尝考此三邑
者皆狄人所以窥中夏之路是时狄患方殷故桓公筑
此三邑以为捍城晋卫二国皆以此禦狄也
三卿分晋魏得邺全有漳水之险故其后赵以中牟予
魏易其浮水之地取其地界相连也国策楼缓以中牟
反入梁史记赵悼襄王元年魏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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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则又尝归赵及末年魏人以邺予赵中牟之复归于
赵不待言矣
(问)谢文节公叠山谓武王之立禄父仍使之为殷王尽
有商畿内之地与周并立而命三叔以监之其位号如
故也斯兴灭继绝之心故伯夷虽采薇西山见周之能
悔过迁善虽死无怨而孔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武
庚既死始降王而为公以封微子故书序曰成王既黜
殷命叠山自言此说得之韩涧泉之论语解其说甚新
未知如何
(答)是说也穆堂阁学最赏之以为足徵千古之谬然愚
未敢以为然涧泉之书今不传若叠山之取之则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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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言之不必深校其事之果然与否也民无二王使武
王果不欲绝殷命何不立微子而巳仍以西伯事之乎
向亦尝以是言正之阁学以为此等皆新说不可解经

(问)郑东谷谓孔子教孟孙以无违谓无违僖子之命而
学礼也斯近世毛西河之说所自出疑亦可从
(答)朱子之说自属是时凡为大夫者之明戒其义该备
东谷之说亦可从但校狭耳
(问)郑东谷曰塞门反坫必桓公以管仲有大功而赐以
邦君之礼举国之人皆以为仲所当得而仲亦晏然受
之所以特名其器之小不然仲方以礼信正桓公岂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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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是乎
(答)东谷之言甚工然亦未必伯者君臣大抵守礼于外
犯礼于内桓公受胙不以王止其拜而必下拜礼也庭
燎之事则居然行之矣管仲辞王上卿之燕礼也塞门
等事则居然行之矣果守礼则虽君强赐之亦不受也
(问)水火吾见蹈而死未见蹈仁而死东谷以为畏仁甚
于畏水火如何
(答)集注之说自民非水火不生活来东谷之说自避水
火来东谷似直捷然集注不欲薄待斯民则胜矣盖古
注马融之说集注所本王弼之说东谷所本
(问)微子去之东谷以为去而之其国也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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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微子先抱祭器归周之说自妄东谷说是也其后武
王克殷微子来见复其位亦即复其所封微国之位及
武庚诛始移而封之宋徐闇公不知复位之即为复其
微国故疑以为微子若与武庚同在故都安得武庚反
时绝无异同之迹而因以为未尝有来归复位之事则
又非也微在东平之寿张春秋时属鲁所谓郿也水经
载有微子之冢微子兄弟终身不称宋公而微子反葬
于其先王所封之地其忠盛矣
(问)冉子为子华之母请粟或以为伯牛盖以尸子数孔
门六侍曰节小物伯牛侍此其證也然否
(答)是屈翁山之言也所引尸子虽佳然檀弓伯高之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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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使者未至冉求束帛乘马而将之亦足以为是事
之證则无以定其为伯牛也论语称子者自曾闵有三
子外惟冉求则以称子之例校之终未必是伯牛也
(问)王厚斋云史记仲尼弟子颜高字子骄定八年传公
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弓六钧皆取而传
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邱子钮击之与一人
俱毙岂即斯人与家语作颜刻孔子世家过匡颜刻为
仆古者文武同方冉有用矛樊迟为右有若与微虎之
宵攻则颜高以挽强名无足怪也先生昨数七十二弟
子卒于夫子之前者何以不及颜高是必有说
(答)厚斋先生考古最覈独是条稍不审按孔门之颜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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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孔子五十岁见于家语然则生于定公之八年阳州
之役盖别是一颜高也独是史记家语之年亦多不可
信者亚圣与伯鱼之死其年至今莫能定况其馀乎若
以少孔子五十岁计之过匡之岁定公之十四年也颜
高亦止七岁耳凡此皆无从审正矣惟是不问其生之
年但以其死定八年毙阳州而何以十四年尚能御孔
子以过匡是则厚斋之疏也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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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问答卷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