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吴文正集卷五十五
　　　　　　　　　　　　　元　吴澄　撰
　　题跋
　　　题厉直之行卷
以孝为行以温柔笃厚为诗则远之事君授之政而使
于四方何施而不可哉
　　　题吴节妇传后

余每爱东平李公之文事覈而辞达不藉难识之字难
读之句为艰深盖庶乎可进于古之作者其序晋城王
氏节孝始末旨矣人知吴为节妇宁为孝子者公之文
也呜呼好德之心人人所同苟可以厚人伦裨世教君
子尤拳拳焉善善所以示劝恶恶所以示戒施之于政
托之于言其功一也王氏一门之令德如此为政者未
能旌表以厉当时则立言者为之纪述以厉后世曷可
以已乎抑闻令德之家有馀庆起宗节者之孙孝者之

子尚思树立以光其先德哉
　　　题庐陵公杨邳徐沛郓保楼桑涿鹿八诗
三闾大夫既放逐知宗国之必为秦所有感触愤闷而
有声尽其辞而后死读者至今悲焉然其时郢尚无恙
也若庐陵公北行之作于古今废兴存亡之际痛慨如
割殆与麦秀松柏之歌齐其哀此时此情为何如又岂
三闾可同日语哉德庸得此卷于燕之馆伴者读之欲
不作蒯生癈书状其能乎

　　　题瓶城轩后记
余有守瓶防城法即孟子养气持志之学夫子之欲无
言与无意则其究也他日坐瓶城轩中相视默会此解
　　　题刘中丞事迹后
故御史中丞刘公刚正闻天下鬼神所畏也自古邪正
不相容如水火彼凶邪稔恶自知不为正人所喜公未
深嫉彼彼已深忌公意诬搆挤陷公以至于死或谓公
之死伤勇呜呼此鄙夫贪生惜死不顾羞耻者之言也

以耳目重臣无罪而被逮问浮云蔽日如此岂善类可
望生全之时耶使公不死忍耻以对狱吏奚翅理色辞
命之辱假而得生亦臧获婢妾苟免者所为耳若公临
绝之音岂不毅然大丈夫哉人孰不恶死不曰所恶有
甚于死乎公之所以宁死而不辱也公死之明年余至
金陵所闻与今霍侯所记合公尝持宪江西有遗爱其
后识公于吏部尚书出使时读此卷抆泪而书其左
　　　书胡氏隐几堂

胡琏器之筑一室隐几于其中噫子知南郭子綦之丧
我乎不知谁是我复以何为几彼无可隐此无庸隐我
之外有几为隐之之具几之外有室为隐之之所我我
相形将不胜其多我矣是岂今之隐几者哉无我焉用
几无几焉用室然则如之何曰室之用在无有谓余不
信请质子綦
　　　跋晦庵先生礼书
伪学之禁严甚而拳拳礼书弗置彼李斯之师固曰礼

者伪也
　　　跋鱼图
荷枯水冷万意俱秋而圉圉洋洋从容自得如此知此
乐者其谁乎
　　　跋黄寺薄与媒氏帖(黄帖/附)
　吾侪我辈娶妇则但愿能承宗事敬礼其上而慈抚
　其下家道既昌莫大之利不然虽堆金积玉百两盈
　门何有于我哉嫁女则但愿往之

此帖仅存半纸吾里寺薄黄先生之门子将成婚礼时
以与媒氏程子建其言娶妇嫁女岂特一家一时事端
可为天下后世家范所言内外上下尤足见先生家道
之懿黄氏子孙多贤而家方昌岂偶然哉
　　　题杨开先讲义后
为文辞敷演经意诵之于稠人广坐之中而使之听谓
之讲义盖自宋末始盛前无有也余未暇论其有益与
否而不能不于其辞有慨焉夫子尝云辞达而已矣夫

以精深之义理而托之于辞以畅之虽甚善于言难必
其不粗浅也况遣辞而不足以达昔人精深之意则昔
之昭昭于今而昏昏奚可哉余读建安杨开先讲篇明
白谆复无滞辞无昧意说经不得已而用此法若是者
余其可无慨也夫
　　　题詹庆瑞诗后
詹庆瑞以环中名其诗夫庄子邵子所谓环中者苟真
有会焉真有得焉则诗可无也庆瑞盖不溺于俗学余

故为之言
　　　跋石鼓歌后
凡古器物古有之而后不复见者比比古未之见而后
忽有焉者往往可疑六一公谓石鼓可疑者三余尝至
燕都孔庙南草莽间手抚遗迹踟蹰久之今又见此刻
文装禙甚整附昌黎东坡二诗于后余于是而深敬宗
茂之好古也宗茂多蓄古人墨迹名画而家无铢两赀
处之裕如吁是岂可为俗子道哉

　　　题谢德和诗后
旴江谢德和以儒试吏刚廉明敏持宪者固宠嘉之其
诗如利刃健斧所向直前不识盘根错节磊磊落落无
丝毫伈伈倪视意观此又可以知其政云
　　　题欧阳世谱后
文忠公撰欧阳氏世谱载在文集行于天下如揭日月
人所共见公之子孙留颖而二百年后永丰之裔以此
石本示余余何人余何人敢赞一辞哉噫欧阳受氏以

来历周秦汉晋隋唐至公谱之始大显复有如公者出
当有续谱行世欧阳氏子孙勉之授余谱者惟梅山人
吉翁也
　　　题抚州陈教授东山卷
上饶陈君隐居东山之下既出而仕矣广平李文都书
东山二大字以赠之官必挟以自随是其志未尝一日
不在东山也夫伊尹之于莘吕望之于渭诸葛之于南
阳苟不遇汤文王刘玄德则终其身而已偶逢其时行

其道而岂有心于仕哉陈君两食学官之禄而闲散朴
野之趣翛然犹如东山时其仕也盖非世之徇物忘己
者比处则负重望出则致大用谢安石之东山如此文
郁之赠有以哉文郁佥江东宪事五年代者不至自免
去耕牧大江之北其交也不苟观其所与可知其人而
不待以他事徵也
　　　跋牧樵子花卉
人与走飞草木之属貌像姿态万之又万莫可胜穷而

无一同者画史乃能以笔拟之清江牧樵子寄予卉实
四小幅远视真以为宰物所生也充斋皮公称其传神
之笔如化工且得相人之妙若郑圃君子见之当亦心
醉夫生物之巧自己出而别其所生贵贱寿夭贤不肖
何如易易事尔然予尝命画者画予辄阁笔命相者相
予辄缄口或强作终不似强言终不应何也物之生曲
尽其巧独予之丑恶无物可比盖大巧所外则画者之
手相者之目无所施其法也宜抑又安知予畴昔所遇

未有如牧樵其人者乎何时于清江之上听牛背之笛
和谷口之歌以予示之
　　　题牧樵子花木
宋代经学公是先生为天下第一南渡后作古文艮斋
先生为天下第一下至曲艺微巧如逃禅翁之梅亦然
更数十年牧樵子花木当与逃禅翁梅同价何清江才
人之多欤
　　　跋牧樵子鹌鹑

往年冬在京师日以此充旅食之羞今得此十数把玩
于手活动如生其悦吾目有甚于悦吾口者
　　　跋黄祖德庐山行卷
左湖右江界截地脉其气盘郁无所复之耸拔突起而
成至高至大之山此庐阜所以为江右第一其峰岭泉
石之奇晨日阴晴之变日光月华云情雨态烟霏雾霭
谲怪万状固宜为仙圣所巢梵释所都神灵之奥宅鬼
物之幽栖而供高人胜士之游者也余尝东沿彭蠡西

溯大江舟过其下思一造其问以极超绝伟特之观荏
苒二十馀年此志竟未遂也而浮山黄祖德一旦先之
行卷纪游览次第及唱酬题咏数十篇盖有此遐趣有
此妙笔然后能追白苏之迹于既往悠然心与境遇目
与心遇累累至前而谁与领会谁与发挥古今游者不
一而能若是游者几何人哉附记所见尘间遗迹所闻
方外异谈一一皆可喜可愕之事余虽不获从祖德后
已若在此山中矣虽然非足履身历终与亲见亲闻者

迥隔余将必遂初志先至先知者能为之道乎祖德曰
诺敬题卷左以订后游之约
　　　题四清堂散人家乘后
大德九年六月八日癸未居士易君伯寿甫卒余既哭
而退越三月其门人医学教谕邓焱为其孤涛来言涛
将以十有一月十有七日己未葬父于长安乡福祚里
之墓背父平生大槩有自述家乘在先世名讳辱先生
代书之卒葬月日不可不补记也涛斩焉衰绖中不能

踵门敢因内兄焱以请余惟邑之耆旧独居士君暨制
参李进野翁俱生嘉定辛巳衣冠仪状如商山老人间
暇过从自乐所乐盖虽在世而实遗世制参卒之年余
留京不及哭今哭居士焉呜呼耆旧尽矣居士德称其
齿八十有五无疾而逝允好德考终命者
　　　跋汪如松诗
汪如松诗喜淡而于花独爱梅此趣高甚养吾李君所
摘五联己得之集内哭碧梧哭文山哭叠山访李养吾

四题能效老杜八哀体作四哀四篇又当照耀千古
　　　题沛公踞洗图
古今率谓高帝嫚诚有之观其师子房将韩信相萧何
亦尝嫚乎无也然则此画得其嫚士之一短耳其知人
之长谁其画之
　　　跋乐氏族谱
抚州登科记宋初自乐氏始少保公十八世孙渊咸淳
末与余同荐名于礼部呜呼古人以与国咸休为期今

时代已革而乐氏子孙福泽犹未艾所谓盛德必百世
祀讵不信然
　　　题金溪吴节妇黄氏训子诗后
金溪新田前贡士吴君叔可甫第三子泰发之妇黄氏
年二十七而其夫远贾溺死黄氏守共姜之誓长其二
子一女俾有室有家年且五十矣作教子诗三十韵以
勖其子暨从子辞义蔚然不忝曹大家节操文学兼有
难已其从孙绶录以示子予嘉叹焉予仲子衮之妇亦

生于至元壬午及至大己酉余子丧时有孙男一孙女
二少者才二岁今各嫁娶毕此妇与黄氏妇德颇同但
不能文尔
　　　跋曾翰改名说
乙卯进士李路戊午进士李岳往年从子游病其名之
不雅驯予为更令名更名后二人各登进士科或以为
所更之名吉予曰不然士之遇于何年也盖前定名之
当为何名也亦然定皆天也观豫章熊先生梦中为其

门人曾仲巽更名曰翰其事甚神斯殆未来之先兆形
见于梦者尔仲巽用所更之名应举庚申初试未验癸
亥再试卒验熊于梦中更仲巽之名予于觉时更二李
之名梦犹觉也觉亦梦也其名之前定久矣非熊与予
之所能更也借人之口以发天之机也仲巽名在泰定
甲子进士第三人既与熊之所梦所说符矣他日悉如
熊之所期固仲巽分内事也熊以仲巽与贡之年五月
逝惜哉不及见其梦其说之验云进士唱名竟吴某识

　　　跋王令有人耕绿野无犬吠花村图
金溪令王侯才卿慈祥和粹十年乃得代邑之士奉此
图以赠别有人耕绿野无大吠花村何谓也谓田野辟盗
赋息于以见侯之德云尔侯繇金溪宰龙泉四年惠爱
如金溪繇龙泉宰崇仁不数月罗无妄之祸而去何崇
仁之民独不得如金溪之民哉
　　　题郝令德政碑后
大德六年秋予过金陵人称御史之才必以卢龙郝公

子明为最闻于天朝特升五品佥江西宪事按治所及
奸贪悉无所容二十年来揽辔澄清之人鲜或有是十
年冬予至豫章初识公公前令乐寿时廉明敏惠靡政
不举民爱之如父母既去而有去思之碑前代御史之
官多自亲民而选匪独国朝为然盖以其谙下清周庶
务谨密详审而非徒击搏苛察之为能是以贤邑令郎
才御史也公于前之抚字也可爱如彼于后之司臬也
可畏如此夫威奸贪所以慈吾民其心一而已矣谁谓

今之可畏非昔之可爱者哉
　　　跋曾氏墨迹
吾乡文物之盛无踰曾氏一门者南丰兄弟之后有艇
斋景建焉艇斋之闻孙广贤袖示先世墨迹读竟为之
畅然噫乐其所乐忧其所忧安得复见斯人也哉
　　　题斗酒集
古丰城有宝剑焉沈郁地中其气上冲于天光怪四达
至发泄变化乃已地之灵钟而为人人之未用世犹剑

之未出土也故近年往往多能诗之人人人负斗酒百
篇之气亦其沉郁于下而光怪之不能自掩者方将百
篇百篇而复百篇然则何时已耶其必遇有识者取
去进之相国则此光怪陆离于华虫黼黻之间其不铿
戛而和璜琚珩瑀之音乎
　　　跋吴昭德诗
万松吴昭德奔走宦途万里如咫尺历落未遇夫必于
进入者文辞婉软妩媚巧佞如脂如韦困于时命者志

气雕丧沮抑摧折如枯如萎而昭德不然其坚心劲气
饱经风霜冰雪而颜色自如真有似于松也故其诗象
之仿古作序记趍时为骈俪亦皆可观不以其身之未
昌而其言与之俱余以是而知其中之所有得未见其
言之昌如此而身有不昌者也昭德名德昭番昜人盖
番君之苗裔云
　　　题李缙翁杂藁
往年余见李缙翁诗而未见其文也今见之而惊惊而

喜喜而惧何喜喜若人之有斯作也何惧惧时人之莫
之好也噫唐宋六百年间雄才善学之士山积能者七
人而已不其难乎近年人人奋笔不让文若甚易何哉
然其最不过步骤叶氏孰有肯闯七家门户者余安得
不为缙翁喜而大音未必谐于里耳则亦不敢知也余
窃有问子于何处得之答曰喜读大苏文夫如是宜其
然也虽然勿矜其实勿恃其光益溉其根益加其膏如
斯而已矣

　　　题峡猿图
迁客羁人偶经是处忽闻哀啼一声不觉心碎泪下殊
无今兹展卷把玩之乐境一也而哀乐异何哉真幻异
也虽然何者非幻
　　　题李皆春疏头后
庐陵李家春少喜读坡文其文甚似之而未有知之者
世无欧阳公则己若有终必知之坡初出蜀时家贫无
赀老泉公自作书请于当路竟赖其力以达京师而成

其名今皆春之北行也贫尤甚老且孤矣岂复有能为
请于当路者当路乃能代为之请于好义之家此又坡
所未尝有也是行必有遇矣其达于京师而成名也可
数日以俟余愿诸君子有以速其行也
　　　十公遗墨跋
周赵杨朱吕陈崔十公十四帖杨子真罗子行家所藏
今庐陵王氏得之呜呼宋季名流斯其极矣宝之者岂
以其翰墨哉若人之器业若人之学术若人之风节不

可得而见此焉为之三复而歔欷
　　　题野航谢公遗墨后
玉溪谢从一父以其族父野航公元日词一首除日诗
四首示予墨迹宛然得见前辈之流风馀韵更革乱离
之际人间何物能有而此纸获存异哉从一父之子携
以客清江镇寄于逆旅主人而他之大德丁未冬镇大
火延烧数千家主人所靡有孑遗独于烈焰中全此以
还畀火后往索而得之疑若有守护者然昔颜鲁公字

所在必有雷神公之清节劲气视颜无愧则有神物司
其字也亦宜余之诸大父从公一门兄弟游嘉定甲戌
族曾大父与公同试礼部咸淳庚午予又与公之孙同
预乡贡而从一父折行辈与余为文字交于谢氏可谓世
好矣故与公之片文只字悽然感忆如见先世遗言云
　　　跋诚斋杨先生易传草藁
诚斋杨先生易解板本行天下久矣王若周得其草藁
有序及泰否二卦凡先生亲笔改定之处比初藁为审

独初名外传而后去外字余谓当从其初盖易之道广大
悉备无所不包程子被之于人事所谓一天下之动者
由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至此极矣朱子直谓可与三
古圣人并而为四非过许也杨先生又因程子而发之以
精妙之文问有与程不同者亦足以补其不足然皆推
行易道之用而经之夲旨未必如是人以国语为春秋
外传非正释经而实相发明今先生于易亦然故名曰
外传宜

　
　
　
　
　
　
　
　

　
　
　
　
　
　
　
　吴文正集卷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