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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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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村家藏稿卷弟二十七 文集五
 序一
   黄陶庵文集序
黄陶庵先生死忠之五年其门人陆翼王收其遗文得所论著百馀篇属
余为之序呜呼陶庵之文止于此而已乎当其城陷引决投笔绝命扼吭
而死翼王访求搜购于流离煨烬之中遗编断烂什不一存此可为流涕
叹息者也陶庵深沉好书于学无所不窥居常独坐一室不交当世迁固
以下诸史朱黄钩贯略皆上口其于考据得失训诂异同在诸儒不能通
其条要陶庵顿五指而数之首尾通涉铢两历然虽起古人面与之雠问
莫能难也其为人清刚简贵言规行矩蚤有得于濂雒之传尝谓人曰吾
比来为文初无所长然皆折衷大道称心而立言质之于古验之于今其
不合于理者亦已少矣此其一生读书之大略也当先皇帝初年海内方
乡古学一二通人儒者将以表章六经修明先王之道为务乃曲学诡行
则又起而乘之依光扬声互相题拂剽取一切坚僻之辞以欺当时而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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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俗论者不察乃比其始事者同类而訾之噫亦不思之甚矣世之降也
先王之教化既熄法度既亡人奋其私智家尚其私学秕谬杂揉蟠戾于
天下虽有高世之君子欲整齐而分别之其道无繇惟夫忠孝大节皆出
于醇正博洽之儒其似是而非者不一见焉然后天下后世瞭然知异学
之当诛而大雅之可尚以观我陶庵非其人耶陶庵为诸生二十年与其
弟伟恭其徒侯几道云俱昼夜讲性命之学晚而后遇不肯就官城破之
日师友兄弟同日并命今其书虽不全使读之者忾然想见其为人益足
以徵于今而信于后无疑矣翼王以五年之力掇辑散亡其功于斯道不
细固不专为陶庵已也吾故表而出之俾后之人知所习焉
   何季穆文集序
虞山何季穆天下博闻辩智之士也读书负奇气以文章志节自豪尝挟
其册走京师欲有所建白会逆珰用事应山杨忠烈公特疏击之季穆引
义慷慨赞成其决已而杨公遇害季穆忧时感世发病呕血曰吾之生则
不如其死也死二十年其子璧以能诗闻乃收父平生所为诗古文词而
编辑之得十馀卷余读之太息日嗟乎古之为士者非公车特徵则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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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辟次亦屈志州郡耳其有淹顿牢落没世而无闻者盖亦少矣当东汉
之季阉寺之祸可谓最烈然而岑晊张俭之徒不过以东部督邮南阳功
曹收案中官子弟考竟杀之而太学诸生提斧锧伏阙下请斩十常侍以
谢百姓虽繇此得罪夷灭其所发舒已足垂名竹帛今以季穆之才岂出
党锢诸贤下哉本朝不行辟召诸生勿通章表故虽以有为之略敢言之
气而屈折勿效仅以托之于文词此可为痛惜者也余尝惟国家当神宗
皇帝时天下平治而士大夫风习不能比隆往古者良繇朝廷以科目限
天下士士亦敝敝焉束缚于所为应世之时文以吾耳目所闻见如吴中
邵茂齐徐汝廉郑闲孟三君子皆号为通人儒者而白首一经穿穴书传
于朝政得失贤奸进退之故则不闻有所论述故其不遇以死也姓氏将
泯灭而勿传当是之时有不好经生章句而谈国是人才边情水利凿然
欲见诸施行者独有一何季穆耳然且才力无所展议论无所用即其后
人所欲铺扬而称述之者今止其书在书之传不传亦未可知也盖季穆
殁后十馀年天子慨然有意于岩穴之士而士亦危言深论激扬名声故
有匹夫上书诋诃禁近处士抗论裁覈公卿浸寻乎东汉矣其有所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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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不得二三而朝贵侧目大考钩党终至国祸随之若使季穆不死忠言
异谋必大有益于时而其文章论著足以轶往昔而示来世断不止于此
也而竟不幸蚤死诗有之日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其季穆之谓夫
   陈百史文集序
溧阳陈先生以诗古文词名海内者二十馀年余也草野放废未尝一及
先生之门先生顾寓书余曰吾集成子为我序之夫先生之文衣被四海
乃于三千里外欲得穷老疏贱者之一言此其通怀好善诚不可及而余
则逡巡未敢也今年春始进谒于京师会先生刻其集初就余得受而卒
读凡诗文若干卷不揣为之序曰夫文者古人以陈谟矢训作命敷告教
世化俗者之所为非仅以言辞为工者也有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文以
为之重当夫礼乐未行纪纲未定得其文以讽谕天下无不翕然从风及
其功成而道浃荐之郊庙布之声歌可谓盛矣乃其学不专一能书不名
一家奇邪舛驳之弊无自而起盖繇垂教之人即其谋国之人故因事立
言取其明体适用浮词剿说不得而入也三代而下人材薄学术废草昧
之功类不始于儒者迨乎升平累叶文事乃兴用以粉饰铺张而无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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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不得已借瑰异诡僻之辞以自见其有卓然越于流俗者汉贾谊董仲
舒司马迁刘向之属皆在高惠以后韩柳则当唐之既衰有宋庆历嘉祐
之间欧曾并起此数君子者各成一代之文声施后祀余所惜者以彼其
才使之生于开创之初亲见其行事所著当不止此夫立乎定哀之际以
望隐桓孔子难之况其下焉者乎明初宋文宪公以大儒而膺佐命上自
诏敕训令下至于碑铭序记之文援据六经镕铸百氏几与三代比隆今
 国家鼎新景运 皇上亲儒重学而先生膺密勿心膂之寄高文大册
咸出其手诗有之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其先生之谓哉文宪虽典司文章
不与机务又得黄溍柳贯之徒倡明婺学适会其成功先生勤劳经国大
业能出其馀力为文章且自文宪公后三百年来绍修绝学者不过数家
剽窃摹拟抽青媲白者榛芜塞路先生慨然起而釐正之此其视文宪为
尤难也已余既序先生之文因以正告天下俾知大雅复作斯文不坠士
君子务为原本之学扶运会而正人心无矜纂组荟蕞之长弊弊焉从事
于所无用此先生之志也
   白东谷诗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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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时得交天下士以为三晋者河岳之奥区也大行王屋之交风气完
密必有钜儒伟人魁垒沉塞者出乎其间吾庶几一见之然不能往也在
南中从张藐姑先生游先生家晋之阳城年六十馀矣德高而齿宿忧时
伤乱有家国飘薄之叹顾奉其经书讲诵不辍予得侍函丈闻绪论心诚
服之世故流离名贤抑没窃慨典型不可复作既而遇白公东谷于京师
知为先生之同里攻实学修笃行不役役于富贵不陨穫于流俗冲乎其
自下确乎其自持有先正之风焉当 世祖皇帝优礼词臣东观横经长
杨较猎凡有编摩咨访飞鞚趣召往往在严更之后风雪之中公应诏立
成辩言如响同官中咸以大人长德博闻强记推之及乎出贰铨衡上参
槐棘撤侍从而典邦禁 圣主以造邦之初成宪方立文墨法律之吏不
足以著絜令惟公经术深厚传古义定谳法故倚以天下之平焉退而筑
室于析城底柱之间俯仰河山流连今古取其高深跂蔚尽发之于诗文
上以垂竹素润金石次亦散华落藻沾丐远近今所谓东谷集者是也伏
而观之岂不盛哉白族大且显其最以学行著者公之尊人履德先生兄
弟明经典邑校讲授生徒多所成就学者以比德河汾公有从兄日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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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闻述作高尚不仕昔咎犯之语重耳曰吾不如衰之文也夫三士皆足
上人而沾沾于成季之有文何耶春秋聘问之辞晋之卿士为多被庐之
蒐说礼乐而敦诗书即军旅亦所不废千载而后风醇俗厚被服尔雅河
东世有高门昭其文德为天下先今以观白氏履德之有公士会之于范
文子也公之有季文叔向之于铜鞮伯华也其原本家学遇会处际乃一
出而用之于世容偶然乎金华陈公文吏也旧为公邑宰用治行高擢任
吾州刻公之集于吴下以公言徵余弁其首余浏览之馀既乐晋之有人
又追想藐姑之风流于徂往之后也称人之善必数其父兄与其卿先哲
是用推本书之以为东谷诗序
   戴沧州定固诗集序
余尝思自古诗人享盛名履高位者代不数见唐人如张曲江高达夫庶
足以当之矣曲江晚年忧谗畏事达夫五十始显佐戎幕历兵间其登眺
诸作类有堙郁抑塞之感焉先朝如李长沙王弇州皆以绝代之才位至
卿相遘际平世雍容歌啸领衰群流跌宕骚苑于乎又何盛也余于天下
思一见其人不得乃今得之沧州戴公公工文章善书画为诗深浑奇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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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迈绝伦荐登三事再世侍中父子俱列台阁赐 召见给笔札丹青墨
宝照耀殿壁赋诗纪事 天子动容甚至亲洒 宸翰以赐之文人遭逢
可谓隆矣公馀丰暇品藻人士慇勤赏接长缣短幅淋漓墨沈残膏剩馥
沾丐海内风流文采掩映一时嗟乎十馀年来宿素凋谢文事衰歇宾朋
之赏会㬌物之流连诚未有如今日之戴公者也公将刻其诗余得受而
读之乃见其身经丧乱俯仰悲凉蔓草铜驼潸然兴感洎乎谪宦南阳中
原灌莽千里极目追念昔人战斗胜负故处贳酒悲歌抚羊令之遗碑过
张衡之故里徘徊凭吊泣数行下然后知公虽席丰履盛而忧危佗傺之
意未尝不壹发之于诗其所得者盖已深矣余友合肥龚公孝升与公相
知为最其才地名位亦相亚孝升之诗忼慨多楚声余辄读辄泣且疑其
何以至是今又得公所作乃知文人才士所蕴略同而非寻常拘墟之见
可得而窥测者也是为序
   观始诗集序
观始集者鄗城魏石生先生合海内之诗选之以名其编者也鄗城之自
为诗深究本源穷极体要乃以选者弗规于正也京师輶轩之所集遂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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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博访朱黄点勘积有岁月始定为若干卷而授伟业序之曰子知诗所
以始乎依古以来世道之污隆政事之得失皆于诗之正变辨之在昔成
周之世上自郊庙宴飨下至委巷讴歌采风肄雅无不隶于乐官王泽既
竭矇史失职列国之大夫称诗聘问乃仅有存者季札适鲁观六代之乐
君子日此周之衰也鲁雅周公之后得赐备乐顾太师所习夫孰非土风
乃季子不之京师而适与国此岂复有升歌象舞之盛哉降及汉魏乐府
之首大风重沛宫也古诗之美西园尊邺下也初唐帝京之篇应制龙池
诸什实以开一代之盛明初高杨刘宋诸君子皆集金陵联鏕接辔唱和
之作烂焉夫诗之为道其始未尝不渟潆含蓄养一代之元音其后垂条
散叶振藻敷华方㡳于极盛而浸淫以至于衰也自兵兴以来后生小儒
穿凿附会剽窃摹拟皆僩然有当世之心甚且乱黑白而误观听识者虽
欲慨然釐正未得其道也会 国家膺图受箓文章彪炳思与三代同风
一时名贤润色鸿业歌咏至化繄维诗道是赖于是表阊阖开明堂起长
乐修未央 圣人出治矞矞皇皇升中告虔引宫命商羽旄济济和鸾锵
锵吾观乎制度之始将取诗以陈之苍麟出白鹰至龙之媒充上驷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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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闲我兵弗试维彼蛮方厥角受事来享来王同书文字我观乎声教之
始将取诗以纪之仓庚既鸣时雨既零大田多稼恤此下民兰台群彦著
作之庭歌风缊瑟终和且平我观乎政治之始将取诗以美之若夫淫哇
之响侧艳之辞哀怒怨诽之作不入于大雅皆吾集所弗载者也余应之
日是则然矣抑诗者缘情体物引伸触类以极其所至者也若子之论其
汰之无乃甚乎石生曰圣人删诗变风变雅处衰季之世不得已而存焉
以备劝诫者也且君子观其始必要其终图其成将忧其渐吾若是其持
之尚忧郑卫之杂进而正始之不作也可不慎哉子不见夫水乎当其发
源涓涓淈淈其清也可凿其柔也可玩既而潢污行潦无不受也平皋广
陆无不至也及乎排岩下濑淫鬻宓泊于江湖之间则奔突冲决之患已
成势且莫之制矣吾为是选宁使后之君子有以加之踵事增荣殆将俟
焉若兹者起尾闾昉滥觞岂可即决防溃闲莫知束伏而不早为之所乎
凡以慎吾始焉尔余曰善乃书其言以为之序
   毛卓人诗序
昔者先王以诗教天下自祭祀聘飨乡饮大射无不用诗为登歌故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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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学宫肄习子弟汉遂置博士等官而唐因之设科取士虽先王温柔敦
厚之旨渐已散亡于其教亦可谓之盛矣繇宋以后始改为制举之文章
本意在黜浮华尚经术后人乃沿习苟且躐取世资自守其固陋空疏尽
诎诸儒百家之言于弗讲一二有志之士厌苦束缚思有以驰骋变化之
不免稍戾于法则已为当世之所绳而不克自振盖唐以诗取士诗有正
变不同即士之不遇者犹得为放歌长吟用比物连类之辞发坎壈不平
之气身虽未达而名足以传近代以文取士文有奇有平其言总无当于
用彼不遇者已矣或有遇者以其才偶见排抵则姓名抑没于兔园故𥿄
之中虽有人求而好之何所持以断其必然拄斯世而夺之议如吾友毗
陵毛卓人是也卓人既以文被摈乃益肆力于诗上溯汉魏下探三唐含
咀菁华讨求声律不数年而学大就会当事惜其才湔被复用家贫乞禄
得吾州之学官颓屋败椽弦歌不辍其与卓人同时被摈者受殊遇为显
贵人寻不幸以死而卓人独栖迟一毡婆娑东海之畔默默不自得手一
编问序于余嗟乎自举世相率为制举义而诗道湮灭无闻十馀年来学
宫之子弟稍有习其事者无过脩干谒希进取不离时艺者近是纵语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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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近之作者迷瞀不解况于先王比兴之羲有得而闻之乎夫吾州素以
文献重海内今再得名贤以为之师诚使卓人尽出所学以诗道训邦之
子弟庶几元音正始可以复作乃吾观从游之众虽知师之贤而尊事之
有能以诗是正于先生者固已少矣然则卓人之穷不徒以其文即所为
诗亦聊以自娱若云修其职以行其道犹未也昔西汉毛公为河间献王
博士而诗义在齐鲁韩三家为独传 国家一朝更科举之法搜扬风雅
广厉学宫求宿儒大材通知四始者主其事先生殆其人乎是又一毛公
矣余故为之序不泛称其诗而举所以为诗者援先王以为训此即卓人
之教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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