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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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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东山存稿卷三      元 赵汸 撰
  文
   送休宁监邑坊侯秩满序
于阒坊侯彦辉之治休宁也下车未一月而士风民俗
闾巷村落之殊屋庐服用贫富丰啬之等家世新旧强
弱淑慝之分靡不周知坐公堂出号令色夷气温日晏
不倦牒诉盈庭从容决遣有不服者辄发其奸私窟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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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与故情善恶闻者羞愧詟服咸以为神行阡陌间
视畦桑勤惰虽远必至益知民事利害公退闭门扫地
焚香书册左右以吟咏自娱吏卒非官事不敢踵外户
于是豪强少绌微弱以安请谒不行奸邪屏迹则又将
籍新辟之田以增学廪进其师弟子而风厉之虽以汸
之朴学穷处侯亦过而存焉盖其设施注错一以儒者
之道不因仍乎流俗则其教易明其政易行也宜哉逾
年而红巾盗起东南震动名邦大府往往守禦无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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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不精讹言相惊民情大骇盖芽蘖乎丰炽渐靡于恬
嬉古今一途可为深慨者也侯于是时亲领民丁凭险
以拒盗而汸亦奉亲避地间关困苦有不可胜言矣抑
尝闻盗之逼郡境也侯谓婺源守张君曰婺源近贼而
无险可据不利于守郡治属邑根本也公能尽率其大
家扶老弱敛财物列壁休宁境上细民入山清野以待
寇悉索其少壮与五县之众分拒诸岭之隘完一郡以
为会府西蔽则有可为者又谓郡将之长万夫者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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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令不主兵且临民有久近恶能得其死力公以世将
居守与大家为姻娅通民情知其厚薄勇怯以公而用
其民则犹可为也将善侯言而张君终不肯去其守地
婺源遂先陷矣嗟夫国家承平既久城郭已堕兵起仓
卒为吾徽计无出于侯二画者然一时不能用则亦其
势使然盖军民吏既分郡邑无尺寸之柄久矣当使省
宪一贵臣驰传来徽以便宜用侯计总驭其守将简精
锐求智能审形势明赏罚以尽战守之方则草窃浮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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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盗恶能深入吾郡恣雎四方残民害物若斯烈哉又
闻侯之以郡檄告遽于行省于是行省以侯饷军信州
遂以其主将命计事南行台太尉大夫公知其贤命侯
往莅牛渚之戍牛渚为中流要害乡兵万人皆舍壁外
侯言于分宪使入宿门内以备非常酿家夜汲达旦不
避捍掫则请严刑以禁之上下二港口舟楫所通而无
枨橛之固则命立栅为门设卒守之军士久屯多疾或
逸游弹射群饮质及衣仗郡拘民船断港中为守江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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樯楫日坏两船苔生侯请以军容教士数阅以生其气
精其能使皆可用官给钱葺所假民舟备凡用器以水
军之法习之佥宪虞公与郡之守将咸敬异焉凡侯所
言必行而武备益修屹然增巨镇之重矣嗟夫当官兵
始复吾州时亦有以兵事为言者而君吏弗能用是以
屡溃干戈兵民物故者十六七然其得失之由大率如
侯所以议牛渚者而已可为悲夫浙江左丞赫公镇徽
闻侯之贤檄召还邑行台从之比侯至郡则代者亦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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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而左丞公还行中书矣休宁之人喜侯复来而惜其
又去也日诣舍馆望侯颜色或请建生祠画侯像以示
子孙且侯在休宁未得䆒其所施也盗贼兵火之馀疾
疠水旱间作遗民之存者息犹未属也且犹于侯惓惓
如此则侯之为治又岂世俗凡近之谓哉虽然汸于侯
之去而不胜其畎亩之情矣顾今潢池犹有未释兵者
关梁犹有未彻备者履屐需材薰犹同器若何而能简
擢群愚相挻乌合未涣若何而能招徕师旅饥馑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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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生若何而能存全时绌举赢征敛无艺若何而能休
息乘时射利者欲未盈于溪壑存心爱物者美徒见于
簿书若何而能著廓清宁一之实侯有学有文通达古
今固己烛照龟卜于此况平生故人布在要路岂无念
乱者哉因吾州之未用与牛渚之小试者而益推广之
其必有以报国家矣迂儒嵩目四方不遑宁处是以有
望于清时之君子焉抑非吾邑大夫之贤无以发其幽
思也噫岩石荒凉愧子真之谷口沧溟浩渺忆幼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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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则余于侯之行不能无慨然者良有以也
   送童以清归建德序
童君以清用文翰鸣歙睦间已久矣至正十有三年行
省大臣亲帅师𠞰灭群盗之于属郡者承平之兵久不
试骤兴发无艺武力鸱张颇闻平歙大帅有能礼儒冠
典县史者谈者莫不嘉之未几自绩溪迁吾休宁则惟
童君其人也君慎威仪明礼让不以师旅饥馑而堕纪
法故为之长者无或慢焉甘淡泊修文不以留滞艰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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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忘旧业故与之游者加其敬焉斯亦可以见为士者
之有恒心矣居无何郡邑命吏皆致官君亦移书告其
去谈者莫不惜之嗟夫积雨弥月百川沸腾或舟而游
或筏而浮纲者罾者梁者筌者俟而独者泅而拾者皆
有以满其志充其欲翩然一叶延缘苇间独若无所见
者果何为耶宜乎脱屣埃壒濯缨沧浪溯青冥翔寥廓
而上征也哉虽然君睦人也其心固有所向往矣客星
严子之高风勋名富贵之箴石也郡牧范公之政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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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侯伯之楷模也端双台而頫湍濑歌云山江水之诗
于苍茫杳蔼间亦足以忘隐约而释幽忧者乎波决起
于寻常大变灭于须臾且授简抽毫肆为之倡者实汪
镇彦维云犹嚣然自得者曾何足论于童君也于是邑
人赵汸序以送之与之游而惜其去者诗以系之
   春秋集传序
春秋圣人经世之书也昔者周之末世明王不兴诸侯
背畔戎狄侵陵而莫之治也齐桓公出纠之以会盟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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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征伐上以尊天王下以安中国而天下复归于正
晋文公承其遗烈子孙继主夏盟者百有馀年王室赖
之故孔子称其功曰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及乎
晋伯不竞诸侯复散大夫专国陪臣擅命楚灭陈蔡宋
灭曹吴入而盟诸夏则天下之乱极矣孔子生于斯时
道足以兴用而患夫当世诸侯莫能用之盖尝叹曰苟
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
道始盖有意于齐晚尤拳拳于鲁也又曰文王既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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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兹乎使仲尼得君复周公之法修桓公之业率天
下诸侯以事周则文王之至德吾无间然矣是夫子之
志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则六卿之晋田氏之齐三家
之鲁出公之卫可正也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谨权量
审法度修废官则文武之政可举也足食足兵而民信
之则戎狄可膺荆舒可惩也当今之时以夫子而合诸
侯匡天下犹运之掌也既而道终不行则又叹曰甚矣
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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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矣夫此其心岂一日而忘天下者于是西狩获麟则
夫子老矣嘉瑞既应而天下莫能宗予虽圣人亦无以
见其志矣乃即鲁史成文断自隐公加之笔削列霸者
之功过以明尊天王内中国之义于天下贬诸侯讨大
夫诛其乱臣贼子以正人心示王法盖天子之所命也
是岁之夏齐陈恒弑其君孔子沭浴而朝请讨之适当
修书之际夫岂欲托诸空言者哉故曰圣人经世之书
也书成一岁而孔子卒当时高第弟子盖仅有得其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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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历战国秦汉以及近代说者殆数十百家其深知圣
人制作之原者邹孟氏而已矣盖夫孟氏之言曰王者
之迹熄而诗亡然后春秋作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
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此孔子所传春秋学者
之微言也周虽失政而先王诗书礼乐之教结于民心
者未泯故善有美而恶有刺人情有不能忘于其上也
殆其极也三纲五常颠倒失序而上下相忘怨刺不作
则文武成康治教之迹始湮灭无馀矣夫世变如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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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不作则人心将安所底止乎故曰诗亡然后春秋
作隐桓之世王室日卑齐伯肇兴春秋之所由始也定
哀之世中国日衰晋伯攸废春秋之所由终也方天命
在周未改而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桓文之功不可诬也
是以圣人详焉故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古者列国皆有
史官掌记一国之事春秋鲁史策书也事之得书不得
书有周公遗法焉太史氏掌之非夫人所得议也吾鲁
司寇也一旦取太史氏所职而修之鲁之君臣其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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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志欤然则将如之何凡史所书有笔有削史所不书
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则史史主实录而已春秋志存
拨乱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赞一辞非史氏所及也
其义则丘窃取之矣此制作之原也学者即是而求之
思过半矣然自孟氏以来鲜有能推是说以论春秋者
盖其失由三传始左氏有见于史其所发皆史例也故
常主史以释经是不知笔削之有义也公羊榖梁有见
于经其所传者犹有经之佚义焉故常据经以生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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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其文之则史也后世学者舍三传则无所师承故
主左氏则非公榖主公榖则非左氏二者莫能相一其
有兼取三传者则臆决无据流遁失中其厌于寻绎者
则欲尽舍三传直䆒遗经分异乖离莫知统纪使圣人
经世之道闇而不明郁而不发则其来久矣至永嘉陈
君举始用二家之说参之左氏以其所不书实其所书
以其所书推其所不书为得学春秋之要在三传后卓
然名家然其所蔽则遂以左氏所录为鲁史旧文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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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策书有体夫子所据以加笔削也左氏亦未之见也
左氏书首所载不书之例皆史法也非笔削之义公羊
榖梁所谓常事不书乃笔削之一义耳不可通于全经
陈氏于左氏所录而经不书者每断以常事不书之法
则其不合于圣人者亦多矣由不考于孟氏而昧夫制
作之原故也盖尝论而列之策书之例十有四而笔削
之义有十策书之例十有四一曰君举必书非君命不
书二曰公即位不行其礼不书三曰纳币逆夫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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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夫人归皆书之四曰君夫人薨不成葬不书葬不用
夫人礼则书五曰适子生则书之公子夫人在位书卒
六曰公子嫁为诸侯夫人纳币来逆女归姊归来膢致
女卒葬来归皆书为夫人妻书来逆而已此史氏之录
乎内者也七曰诸侯有命告则书崩薨不赴则不书
祸福不告亦不书虽及灭国灭不告败胜不告克不
书于策八曰虽伯主之役令不及鲁亦不书九曰凡
诸侯之女行唯王后书适诸侯之女行唯王后书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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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虽告不书十曰诸侯之大夫奔则玉帛之使则告
告则书此史氏之录乎外者也十一曰凡天下之命无
不书王臣有事于诸侯则以内辞书之十二曰大夫已
命书名氏未命书名微者名氏不书书其事而已外微
者书人十三曰将尊师少称将将卑师众称师将尊师
众称某帅师君将不言师帅十四曰凡物不为灾不书
外灾告则书之此史氏之通录乎外者也笔削之义有
十一曰存策书之大体凡策书之大体曰天道曰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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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民力曰公即位曰逆夫人如曰公夫人薨葬曰公子
夫人曰女归曰卒曰外诸侯卒薨曰内师曰内特相盟
会曰两君之好曰玉帛之使其书于策书皆有笔而无
削春秋鲁史也策书之大体吾不与易焉以为犹鲁春
秋也二曰常事不书公行必反书至常事也不书必危
之然后书岁正月公在外必书公所在亦常事也不书
必在楚在乾侯然后书公女纳币来逆来膢卒而葬皆
常事也不书必有故然后书鲁之郊禘非礼也然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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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祀则亦常事也不书必失礼之中又失礼焉然后书
蒐狩不书非时越礼然后书此二者春秋之所以治乎
内者也三曰举重凡春秋之盟会征伐皆非礼也书之
则不胜书必有关于天下之故而后书或书其会不书
其盟或书其盟不书其会凡一役而再有事不悉书也
书攻则不书伐书伐则不书战书战则不书败必有为
也而后悉书之自桓而后外取邑不书自文而后外围
邑不书书其重者四曰谨名分之辨以诸侯会天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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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言也书曰天王狩于河阳以臣出君不可言也书曰
君出居以国君伐其弟不可言也书曰郑伯克段以戎
执天子之使不可言也书曰戎伐凡伯五曰辨名实之
际卒称王子猛入王城居于皇称王猛出奔称郑忽复
归称郑世子忽晋里克弑卓称其君之子六曰谨夷夏
之辨书楚与中国异书吴与楚异书越与吴异七曰详
盛衰之变桓公之策略不书王志天下之无王也天下
无王而后霸者兴矣晋灵公之会略不序诸侯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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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无霸也天下无霸而后夷狄盟中国矣征伐自诸侯
出则君将称君大夫称人自大夫出则大夫将称大夫
必中国无霸而后楚书君将君将称君贬而后人之治
在诸侯也大夫将称大夫而后人之治在大夫也楚书
君将治在荆蛮矣治在荆蛮者春秋之所甚不得已也
此四者春秋之所以治乎外者也八曰辞从主人春秋
诸侯名号班爵赴告之非礼者多矣而吾一切以得礼
之辞修之将以示天下后世则是初未尝失礼也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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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治焉是故爵号从其爵号名氏从其名氏是并其不
请命世大夫者而治之也滕侯也降而称子薛侯也降
而称伯邓弑君来朝而名之郕侏儒太子也来奔而君
之非主兵也而小国序大国之上世子序国君之上吾
从而志之无改焉是并其专进退诸侯者而治之也鲁
桓闵实弑也而书薨郑伯髡顽齐阳生楚子糜实书卒
吾从而志之无改焉是并其臣子之不能讨贼而姑为
隐讳者治之也故曰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则不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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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罪焉尔夏五郭公甲戌己丑有月而无时或有日
而无月或宜日知其非而不革曰如尔所不知何慎之
至也九曰无达例内书师必将卑师众讳之则君将而
称师外书人必有微者也贬之则君大夫将同称人继
故不书立书卫人立晋争国不书立书尹氏立王子朝
师不言弃言郑弃其师夫人必致苟非礼也则不致内
女归必书苟来归也则不书归达例不足观春秋矣十
曰议而不辞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策书有恒体也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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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一辞也善而见录则为褒恶而见录则为贬其褒贬
以千万世人心之公而已圣人何容心哉辞足以明义
斯而已矣此一经之体要所以通治乎内外者也故知
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是故以存策书
大体为义而治乎内恒异乎外则谓之夫子法书者不
足以言春秋矣知春秋以举重为义而治乎外者恒异
乎内也则谓之录实事而已矣不足以言春秋矣知一
经之体要所以通治乎内外者则凡谓春秋赏人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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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人之罪去人之族黜人之爵褒而字之贬而名之者
亦不足以知圣人矣故学者必知策书之例然后笔削
之义可求笔削之义既明则凡以虚辞说经者其刻深
辨急之论皆不攻而自破苟知虚辞说经之无益而刻
深辨急果不足以论圣人也然后春秋经世之道可得
而明矣虽然使非孟氏之微言尚在则亦安能追求圣
人之意于千数百年之上也哉汸自蚤岁获闻资中黄
楚望先生论五经旨要于春秋以求书法为先谓有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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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法有圣人书法而妙在学者自思而得之乃为善
也于是退而思之者十有馀载卒有得于孟氏之言因
其说以考三传诸家及陈氏之书而具知其得失异同
之故反复推明又复数载然后一经之义始完属辞比
事莫不灿然各有条理世经乱离深恐失坠以为后世
学春秋稍知本末者赖有左氏而已故取左氏所传之
事各丽于经而地名之释附焉其文与义则三传而后
诸家之说苟有得其本真者皆附以已意畅而通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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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集传凡若干卷尚虑学者溺于所闻未能无惑别
撰属辞二篇发其隐蔽博诸同志以俟君子或有取焉
   郭子章望云集序
昔者子朱子说诗于性情之道风雅之用备矣然未尝
不以体制音节为言他日评汉魏以来至近代词章家
各极所长权度甚精而独谓古五言不可轻变盖述作
有体变复之际昔人所难虽大儒先生不敢忽也汸游
临川时尝以此说质于雍郡虞公且问所以为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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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曰三百篇而后有汉魏六朝朱子尝有取焉然其为
体不一大抵世有治乱人品风俗不同极才情则淫伤
而无节尚词藻则绮靡而失真善学者慎之可也余独
爱阴何徐庾氏作者和而有庄思而有止华不至靡约
不至陋浅而不浮深而能著其音清以醇其节舒以亮
有承平之遗风焉然后知杜少陵所以称诵不置者盖
在于此大历元和而后知者鲜矣暇日观公诗藁试以
此说求之颇得去取大意往来江湖间每论诸能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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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唯唯或否否唯武威余公所赋乃若一以公言为师
无复他有出入而高雅浑厚自非齐梁间作者可及岂
禁苑游从时尝论及于斯邪抑所见之偶同也自是每
恨不得全藁观之兵兴以来此事姑置岁辛丑正月初
与古皖郭公子章遇于星源子章尝游余公之门者也
因论公平居崇尚选学于后来变体一无取焉而五七
言近体每欲弃绝不为公大节既立而诗文皆散逸罕
存矣闻者相与太息于是乃得子章所赋曰望云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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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二朋友共吟咏焉古五言远宗魏晋得其高风远
韵不杂后人一语近体亦质厚微婉足以达其志气所
存信乎渊源之有自也又可见余公居常教人悉本朱
子至其斧藻盛时陶写幽抱独与虞公相表里而不必
他人之已同斯其所以为合作者与以子章之才能守
师法而不变亦可谓贤矣友人有为而传之者乃述所
闻书于卷端庶观者知其所自来也或曰郭公志士也
今四海横流生民涂炭起管夷吾舅犯先轸诸人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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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櫜鞬执鞭弭以救之犹恐不及顾相与论歌诗之源
制作之体无乃非公意乎虽然吾闻子章少无宦情尝
欲泛大江上三峡相徉蜀汉之间览观山川之奇秀吊
昔人经营遗迹求严君平岷峨老谯天授尔朱先生之
流相与上下其议论然后大发于诗遭乱志弗遂也语
曰在朝言朝在野言野使子章据功名之会真有以自
见于当时而诵其诗者考论师友渊源与其蹈之志而
传之不亦可乎新安赵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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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溪后集序
潜溪前集止丙申凡十卷冠以陈公众仲序文浦阳义
塾既刻而传之后集起丁酉笔藁日新卷帙未有终也
而宋公以书来俾汸序其意顾久病废学再阅岁无以
复命又念与公相知有自盖尝遍观前集而惜乎陈公
有未及尽见者然则后集固不可无序汸既不敢让知
其又奚辞乃为序曰脩辞以为文非古也其起于汉之
西京乎太史公传司马相如吾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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褒之属以善属文见知人主然皆不得列于儒林而孔
子弟子别为传谓脩辞而文不本于经盖昉于此至唐
韩子宋欧阳公曾子固相继而出始考诸经以立言其
器识之大学问之博志节之固又足振而兴之文辞之
用于是为贵虽诸子缵周程之绪犹且诵法表章而不
敢忽焉叶正则显于东南当道学复明之世刻意脩辞
不践故迹而乖离侵畔自窒其源其视韩欧特起于千
载之下而知所宗尚者为何如也是以君子尚论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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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达必以东莱吕公为归岂非以其博而知要能自得
师虽拟诸孔门游夏之伦而无愧也乎若夫辞达理明
不缴绕于陈言而固与之合则百馀年间莫善于侍讲黄
公者矣景濂父生吕公之乡而尝游于黄公之门其学
以经为师而尤长于周礼其博极群书钩深索隐益将
以自致为文直以才高思敏舒之敛之无适不宜而未
尝有意于为作也而不但资为文辞也当其发愤择术
直诋词章为淫言葩藻为宿秽期于刬削刋落以径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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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道德之涂而于吕公尤惓惓咏思叹慕若不能自已
于言者则其轻重之类得失之几察其明矣别集之行
岂徒欲以文辞名世者哉盖汸所知于景濂父者如此
若夫陈公谓为文必传诸师而后可者景濂父既不以
自多而汸又不足以言之顾尝闻之袁公伯长尝问虞
公伯生曰为文当何如虞公曰子浙人也子欲知为文
当问诸浙中庖者予川人也何足以知之袁公曰庖者
何用知文乎虞公曰川人之为庖也粗块而大脔浓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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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厚酱非不果然属餍也而饮食之味微矣浙中之庖
者则不然凡水陆之产皆择取柔甘调其湆齐澄之有
方而洁之不已视之泠然水也而五味之和各得所求
羽毛鳞介之珍不易其性故余谓为文之妙惟浙中庖
者知之袁公盖矍然称善也自虞公为是言学者窃论
以为非黄公之文不足以当之众仲尝学于虞公而景
濂父黄公之徒也二公之所指授有异于他门者哉善
观斯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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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总制王公移镇新安诗序
古舒王公子敬治星源一岁以其军镇新安州人思其
功怀其德而惜其去也涕泣欷歔望马首罗拜者踵相
接于道其缙绅文学既相与作为歌诗称述其事以为
公赠而犹若有未尽其意者乃相与来言曰王公有德
于吾州大矣自壬辰以来星源兵乱无虚岁民死亡者
十七八尚未知所届郡既陷州人有释众自归者曰吾
以全乡里也大府信其言使还镇星源以遂其志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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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甲兵皆得专制以优之州人德焉曰自今而后吾知
免矣踰二年会师番阳一夕弃其军去或言死或言亡
瞋目语难者簧鼓其间讹言汹汹变且复作王公一下
车而中外大息遂以无事州人如获更生乃锄强梗封
植良善轻徭薄敛重法以禁道剽者他部过兵不敢涉
其境内于是流亡来归行旅满道耕者在野村落渐葺
庐舍痍伤遗黎始有生人之思矣盖星源且十载至是
甫定则公之恩德在吾州者岂其浅哉虽然又有闻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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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公至时尝谒五神庙问曰何神曰五通神也见从神
有衣紫者问曰何神曰此舍宅为庙者王居士也公曰
吾在京口日尝梦有衣紫神自西来谒吾问神来何为
曰请五百钱问何钱曰通行钱也既又借吾马乘去吾
来时二马毙于道今观从神猊宛梦中所见不谓其应
在此也其见于先兆有如此者尝考郡乘唐之末造星
源自为一军不隶新安初移镇弦高者邑人汪司空也
今星源亦自为一军其屯戍似矣前郡将亦邑人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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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族复同矣继汪司空者关西刘公当时有两指挥五
十馀师今王公官为右指挥而以其军来副者左指挥
也官名既合而将校之多复不异矣刘公记新城在戊
戌今新城亦起乎戊戌岁又同矣当时有陶雅者守新
安加赋于民以固其位至今新安税重于天下惟星源
以分镇得免故其税视五县为轻近岁供亿浩穰新安
为甚属县休宁谬增税十一而星源两皆专制得以恤
其凋瘵焉劳佚亦分亦似矣其于数百年事吻合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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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者由是观之亦可见公出镇诚有关于天运而非
偶然者矣请书其事于卷端且使续郡乘者有所稽焉
呜呼可谓异闻也哉梦刀者得州梦松者为公事固有
见诸朕兆者今王公之未来也山川鬼神已前知而预
告之无亦厌乱思治鬼神亦与人意同邪宜乎公之能
为州民福也自古治乱相因其离合废兴之迹固有似
者矣若夫其出处其屯戍便宜城筑岁月同事官名代
著姓氏征赋重轻求之前世无一不同是则言运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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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未尝及而论三五之者亦莫之详也然吾于此得以
观天道矣则王公之来而见乎朕兆既至而卒能为斯
民福也岂不宜哉虽然今大兵西讨一举下数十郡县
而王公由属郡起典大州是则前志所未闻而与昔人
所遭遇者亦不可同年而语矣吾于此又有以知世运
之将亨也乱极必治斯其时乎新安领州一县五星源
既别为镇祁门以隶他将上供黟歙之调度不给者咸
取足休宁而并缘之奸有不可胜言者无艺甚矣传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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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财古之善为国家均而已矣将
分裂破坏郡县使定于一以息其民去其为害者以平
其政荡陶氏数百年之流毒正其税籍使赋不独于一
州安知不在今日乎吾观王公恕以待人而严于治军
薄于奉已而厚于养民其志之所存有足称者乃叙其
说于卷首而凡以诗歌饯行者皆系焉
   送上饶张孟循父还旴江序
昔者吴公子札使鲁观于周乐自周南召南及雅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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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之大小治之盛衰与夫忧勤怨惠之情莫不如亲见
之至孔子教其弟子亦以诵诗虽多而不能从政专对
为无益诗道与政通固如是乎盖尝闻之古之为诗者
辞与声皆出于其情夫人情者礼乐之原而治道所从
出也士将学为卿大夫以任天下国家之事秉四方之
政则必尽人之情以通于礼乐诗三百篇虽辞异事殊
时其发于人情之天则一而已后世为辞与声既非出
于其情则固不通于礼乐而无关乎治道君子又奚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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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虽然时有古今道有污隆而人情则无以相远大风
作于汉而河汾王子知其霸心之存石濠新安作于唐
而魏国韩公有感于兵制之失夫岂皆不出于情而二
公所言若是士不以三代卿大夫自期无事于四方而
学不足以尽人之情则后世之诗虽有合于古者亦鲜
或能通其意焉耳若张侯孟循父之言诗其有志于古
者乎侯上饶之选也癸卯之春自盱江来新安为其使
君左辖公结同姓之好于总制王公王公所以深敬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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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辖者不于其币而于其使礼成将返则命郡中士咸
赋诗以钱之又出其在镇所得诗文以观之侯于星溪
之篇盖有取焉既为诗一章题其后复手书之以寄余
海宁山中余寝疾累年旧学都忘因三复孟循父所赋
而窃有感焉夫尽人情达事变明乎得失之迹本其废
兴之由此诗道所以与政通盖古者卿大夫之学也而
孟循父得之其卒成二公之好而以嘉宾见重于主人
宜矣乃即其诗辞所及推本季子之贤孔门之教暨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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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名公钜人高识远度以广夫言外之旨焉嗟夫吾闻
国风止于泽陂盖春秋之季也今四方多故雅道陵迟
有伟人焉上下古今䆒观真滥以其发于人情之天者
振而起之其文运复昌之候与吾于张侯有望矣敢以
斯言为赠
   送葛元哲还临川序
国朝以科目取士参用于中外百司其秩八品而以才
名称者则行中书得辟为掾掾之员多者数十命士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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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由进士来每不过四五人公卿大夫好恶旨殊则获
上之道难刀笔绮纨品流趣异则取友之义阙矧江浙
地大物众簿书期会米盐杂集月更季谢虽俊杰无所
置才以儒者为之动无不宜仅能免过一毫发□吏则
群言鼎沸蹙蹙不得安视夫栖身末僚掣肘下邑者尤
难居矣若夫守经制行卒能完其名以终其事者殆鲜
矣而吾于临川葛元哲见之始君以进士擢掾江浙时
参政赵郡苏公以硕儒宿德出典大藩思进文学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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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用表励其人故君首见知日承言议于中州文献
之懿所得多矣郓城樊公继至清节直气伟甚一时于
君尤亲厚君于职守讨论远嫌慎微毫发无苟而不硁
硁以立异不翕翕以为同故钜公大夫莫不称为佳士
而并游之彦亦无间言樊公乃自为书荐君宜在馆阁
非不试之誉也噫君以儒冠据史牍论是非履难处之
地且犹所立如是况夫居得为之位当可言之时有不
行其所学以大厥施者乎世常谓儒者阔于事情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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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贵人下士之风益衰而士或至自贬以求合二者盖
胥失之诚使上之所以遇下者以道不以势皆如二公
之待君而士之持身者亦如君之有立则儒者岂真不
足用乎君既秩满学者幸其解职事愿少安承教而君
以太夫人在堂岁晚急归且将纂释群经折衷百氏以
䆒观古人之能事极其功志之所存者又非予之所可
量也虽然余闻君之乡有王丞相陆先生焉其为道不
同然皆不苟安于流俗所谓有善于此不以有不善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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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圣人复起其言不易君归辨学正谊有以发乡先生
之蕴而极夫是非之公则予不足为君赠矣
   送郑士恒隐居灵山诗序
郑君士恒卜居灵山隐焉或曰士恒才美而气清读古
人书达于时变进而功名之会可与英俊齐驱退而授
馆诸侯则德礼政刑得以咨访乐山林资澹泊匪宜余
闻而言曰为是说者于郑君似矣而恐未足以知其志
之所存夫慕远者遗近务大者忘细学乎古人而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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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俗之论卑也且隐道固多端矣自两汉来代有其人
唯郑氏然节莫高乎子真学莫懿乎康成使天下后世
有识者无不向之而况其后之人乎虽然二子者既远
矣吾乡有二先生焉其一曰郑公子美贤贤乐善节槩
甚高钓于岑山之阳耕于师山之北而当宁闻其名则
子真之岩石也其一曰朱公允升研精六籍超轶百家
好古博雅莫为俦匹卜居石门其书五车则康成之通
德也士恒慕郑先生而不及见则求其门生子弟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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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游告于当路者而恤其孤就朱先生而愿学焉则先
生出而教子郑公之里发其书而广其传其度越流辈
有如此者岂非学有馀蕴足承高密之业顾思先德而
兴起者乎士恒不徒隐矣士恒自挈家避地东南以至
于此虽涉历艰险而不忘问学以遂其初盖有志者欤
灵山在郡西北郑先生门人鲍伯原父别墅在焉泉清
而土沃地僻而俗淳藏焉脩焉游焉息焉莫善于斯矣
其能谢侯牧之招逃宾师之位远市朝而居山谷用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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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士或者释然为士恒喜乃相率作诗饯焉而余为叙
   上虞学士书
汸闻之航大海者患其望洋而无际也有智人焉以毫
芒之针定其所向而后波涛风雨顷刻万变而吾之所
趋者不迷以其所守之得其要也圣贤之道大矣其深
而难测远而难至非海之所可喻也是非善恶之故利
害得失之端变眩出没乎吾前者虽波涛风雨不足以
儗其纷纭而轇轕也然则为学者独可以不知其要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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汸又尝闻其说于父兄矣吾之至尊至贵而举天下之
物不足以加之者此心是也吾之至亲至切而举天下
之事不足以先之者求放心之谓也然非真有所见无
以为日用常行之地非真有所得无以为造诣归宿之
极舍是而他求焉虽有考索之富而扩充变化之无术
虽有辨析之精而持守坚定之未能则夫隐微之间私
欲之萌潜滋暗长而不自知者卒至于波流风靡而吾
之所谓至尊至贵者亦从而亵矣然则所谓为学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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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庶几在此而实有未易知未易能者乎此汸之所以
日夜忧惧以求闻乎先觉之训而未之有得者也今获
登于门墙仰观乎道义之崇高而胸襟之和乐即之而
愈远测之而愈深而知阁下之所存者有未易窥者矣
退而伏读阁下之书则粹然理义之言粲然名物之辨
上古圣贤之统绪近代诸儒之阃奥莫不在焉而词气
冲和英华醲郁又有以兼该乎诗人文士之所毕力而
未能者然后知夫巍巍乎泰山乔岳阁下之为高也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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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乎长江大河阁下之广且深也非深识乎统之有宗
会之有元者孰能与于斯乎然汸之幼也尝闻大江之
西有吴先生焉行修道立为世表仪而成已诲人深有
忧于空言之无益及观乎阁下所为行状而知为学之
方矣今先生之书将家传而人诵之然其心学之渊微
非以其所闻者而表章之则世盖有未易知者矣汸生
于世二十有七年老母今年七十有三所以辞之而远
去者其志诚在乎此而不敢失也伏惟阁下察其有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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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其无成以其所得而赐教焉俾于入德之门不至迷
其所趋而天之所以与我而至尊至贵者可以反身而
有得则阁下之赐大矣
   答汪德懋性理字义疑问书
陈先生性理字义取先儒周程张朱精思妙契之旨推
而演之盖为初学者设然欲析之极其精而不乱合之
尽其大而无遗使一本万殊万殊一本之理释然于中
则惟深潜涵泳不亟不徐以俟其一旦之通畅可也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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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比较虽若得其皮肤终非实见尔尊兄参以前辈格
言擿其疑似萃以下问寡陋何足取衷不欲遽忤嘉意
辄于条目之下各缀臆说数语更俟切磋不可便以为
是也昔有传侏儒观俳优者言其立于众人之后非有
见闻而亦大笑或问之则曰长者岂欺我哉今吾侪为
致知之学而徒取先儒之言以为已言持先儒之见以
为已见者何以异此又况于借视听于盲聋者其可不
审乎每勤相爱之隆深愧无以相发故并以是说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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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审高明以为是否
   答任本初书
承尊翁惠书喻以贤昆仲来岁从游山中贤昆仲亦皆
有书三复不胜惶恐尝闻晦庵先生之言有曰补填前
日欠阙栽种后来根株者为过时而学者立方也其自
言曰予之学自铢积寸累而成亦可见十寒众楚者之
无益于事矣吾兄清谨而谦厚甚得友朋之誉然每相
见辄以学不加进为言今者又欲抗雅志于山林䆒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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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之终始不图近功不思倖得非所见者大所期者远
安得特达如是邪但愿常怀此心勿使放失则上可以
答家庭之心次可以副交游之望矣自顾空疏蔑能相
发故以子朱子二言为贶此在足下加之意而已昔高
适五十始学为诗卒以诗名苏老泉二十八始知读书
既而文章高古为一代之绝学虽不同理则无二足下
方妙龄尚何捍格之有哉新岁初十日后始得暇登山
贤昆仲过访可在何日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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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徐大年书
郑村良便后每恨相见之晚簪盍孔艰慨思晤言惟重
瞻系当卧疾敝乡时适有郑氏便人匆匆不能具书急
取黄先生行状封寄左右凡书所欲言者何以加此不
作书非有意也庚子春夏留星源山中友朋自歙至者
尝言见足下所寄书而忘却取来自是凡属数辈求之
至今年春乃始得见三复不能去手庄生曰逃空谷者
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况于稽经考礼如面论者乎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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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幸甚郑康成三禘五帝六天纬书之说岂特足下疑
之自王肃以来莫不疑之而近代如陈陆叶林诸公其
攻击亦不遗馀力矣窃尝䆒观诸名家论著于经旨似
犹有未尽者于礼意似犹有弗类者此先生所以不能
已于言也虽然去古远矣岂易言哉汸尝叹王子雍有
高才好著书又与典午氏为婚姻势望赫然苟非高明
博洽真有据依安能议其所短而孙仲然独取圣證论
驳而释之其所辨证必有可观陈史既不作志其书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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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传千载而下无所稽考可惜哉是以先生行状中凡
诸经疑义皆略存梗概良以此也其于历代聚讼之说
虽千百一二而本源制作悉已包涵惧观者忽而弗思
耳今足下乃能反求经传具示所疑岂非区区所望于
同志者乎幸甚幸甚杨子云曰众言淆乱折诸圣礼家
异同之说其来远矣苟不反求于经将安所折衷乎谨
据周礼述旧闻以答来贶足下其察焉经曰祀天曰祀
天神曰祀昊天上帝曰禋祀昊天上帝曰旅上帝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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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上帝曰享上帝曰类上帝曰类造上帝曰祀五帝曰
禋祀五帝皆因官属职掌器物司存言之然其间尊卑
远近亲疏隆杀异同分合有序有伦圣经简奥无费辞
非后世文字比也盖典瑞言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
四望别言既非祀地则旅上帝别言非祀天明矣大宗
伯国有大故则旅上帝及四望亦以上帝对四望言而
小宗伯兆五帝于四望四类亦如之始以五帝对四望
言五帝即上帝明矣旅者会而祭之之名上帝非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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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犹四望非一方矣大宗伯礼天地四方皆有牲币各
放其器之色而诗曰来方禋祀以其骍黑四方之神即
五帝也故曰禋祀而得与天地通称六器日月星辰四
望不与焉大宗伯以禋祀实柴槱燎祀神之在天者以
血祭狸沈副辜祭神之在地者禋者升烟以祭之名三
祀皆积柴实牲体玉帛燎而升烟以报阳也自非天神
之尊者不得言禋祀明矣大司乐祀四望祭山川各有
乐而五帝乐无文以其皆天神同六变之乐也又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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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昊天上帝同禋祀同祭服而已哉虽然五帝之非人
帝可无疑矣其总言上帝与专言祀天者岂无别乎其
祭曰旅曰享曰类曰类造其事曰天子将出曰师甸曰
国有大故以及曰祈谷与大司乐冬日至祀天神于圜
丘夏日至祭地祗于方泽孔子谓之大郊者其于尊卑
远近亲疏隆杀之节亦辨而详矣若来书所谓天与帝
为一惟兼言分言有异则经中神号祭名礼物徒异同
而已矣先王制为一代大典岂为是辞费以来后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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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乎大宗伯礼四方作六玉言小宗伯兆五帝主建
神位言足下谓大小名从其类决五帝为人帝非经旨
也夫五行之神为五帝而太皞之属配焉亦云帝此孔
子闻诸老𥅆而告季康子者也公羊子曰自内出者无
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此郊之所以尚配也今将
迎气于郊而废其所配者主其配者大皞以降虽有功
德亦人鬼也人鬼岂能司天时而布五气者乎陈祥道
杨复斋之言曰天有五行四时则有五帝帝者气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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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果以五人帝则人帝之前其无司四时者乎朱子又
谓凡说上帝者总昊天上帝与五帝言之意与陈氏同
诸公虽不主康成至此亦不能异也足下岂弗考乎王
制祭天地之牛角茧栗宗庙之牛角握此天神人鬼之
别也国语曰郊帝之牛角茧栗谓郊为禘而牲无异文
此所谓禘非人鬼之祭矣又曰凡郊禘祖宗报五者国
之祀典也加之以社稷山川三辰五行而别不言祭天
地则韦昭注禘为圜丘不诬也祭法以禘郊祖宗对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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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与国语同则四者皆大祭而事体相似可知其四
代配食之帝一以先后为次则四大祭者轻重必有差
矣王氏谓禘者宗庙之殷祭而郊为圜丘祀天以其祀
言则先庙而后郊庙言人鬼而郊不及天神以其实言
是重祖以配天而轻所自出之帝惟庙享也又谓祖宗
乃二庙不迁之名是禘郊以祭言祖宗以庙言也大庙
之不迁又非世室比颛顼之于夏契之于商其庙视周
文武世室亦可同伦乎二世室一曰祖一曰宗此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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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意如何古人制言有序名物以类必不如是之舛驳
弗伦也六天之神阴主化育著为星象下应人事北辰
中居御极而五帝随天运转以散精布气于四时与开
辟之初五天之精感为帝王之祖皆非有得于化原有
见于古初者信不足以及之然中垣太微昭布森列不
可诬也况周人立閟宫以祭姜嫄大司乐享先妣序于
先祖之上则南郊祀感生帝何必异乎纬书焚于隋河
图洛书至宋始大显使无陈邵二公亦妖妄之类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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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初不见全书往往望风诋排先生尝谓恐尚有如图
书蓍策之数在其中可谓恶而知其善者贤于孙仲然
远矣安得起陈林诸君子而质之然先生论宗庙之禘
与郑氏三禘亦不苟同行状中可见其谓成王以殷礼
祀周公因诗言白牡以辨明堂位之诬也足下乃取何
休氏周公生有王礼之云诬斯甚矣鲁郊非礼春秋所
书非一端但非成王赐之耳其谓鲁帝文王于周庙者
因鲁有文王庙而辨于周公庙禘文王之僭也喾无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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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藏于稷庙也鲁既有文王庙安可虚而不祭但为藏
主之所乎明堂位之夸无不至矣上言配帝于郊配以
后稷下言以禘礼配周公于大庙自车服旌旗以至乐
舞庙饰皆天子也而独不敢言上及文王吾家伯循欲
推王礼以说鲁禘其论起于唐末而不兼群庙之说子
程子苏子由陈祥道诸公皆无取焉足下谓之古今通
论可乎向来尝感杨信斋讥郑玄读祭法不熟杜佑读
大传不熟杜氏主康成而兼存王肃未知读书生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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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然康成所得有在祭法外者虽信斋未可忽也王肃
亲注家语而自废五天帝之说苟无卓然之见读书虽
熟犹不足恃而况不熟者乎罔乎后世而傲视古人如
此每为续礼仪通解君子惜之此先生教人所以贵乎
致思也足下如有意斯事则圣经贤传与诸名家成书
历代史志具在区区废忘久矣何足辱下问乎春秋二
百四十二年内外之说注脚已具右方六经补注为人
借去一时无他本可奉寄当俟后便图之然此书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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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汸游湖间常出以示人鲜有好者金华黄公与夏先
生尤不悦以其多引而不发也其论五经大旨皆已槩
括入行状颇以平日耳闻缀而辑之庶几将来君子得
以考观其尚有能成先生之志者乎自遭乱离此事姑
置而又早衰久病虽尝窃有撰录未能脱藁其尚克广
先生之学使有传乎虽然所谓学足以明圣人之心志
在以六经明晦为己任者先生所望于当世君子学者
未见其人也惟足下勉之又勉之则所以大肆其力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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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经者必有上达日新之功非俗学所敢知矣书辞已
繁不复他及又未知何时可达左右临楮神驰不宣
   与汪仲玉书
汸为病所缠久疏谒见下情不胜驰仰昨者伏闻亲至
郡城镇遏苗獠日下远去诸县吏民皆受德惠万口欢
贺感服无已又闻驻节古城北屯兵民无不仰望于二
十五日扶病至德贤万户满拟一见颜色少慰久别之
怀既承旌旄南还回首怅怏而已恃宪度有禀表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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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字彦文久仰二天之庇妄欲托身潭府备竹头木屑
之需倘蒙矜恤收录如获更生之赐也已浼彦仲兄与
季温博士代覆万告留听幸甚幸甚草草布字不虔总
希钧照不备
   与朱枫林先生 允升学正书
三月二十七日程兄转示尊翰乃得动履之详甚慰甚
慰向所附桃梅书已达而书册未至承非久归高隐必
可彻尊览也春秋疑义难决有自来矣所谓事大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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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微言轻一过目未极底蕴便欲决其是非此黄先生
所以宁终身不以示人也若小子则不然郑渔仲有云
事无两造之辞则狱有偏听之惑如得老于是经之士
相与指擿无论合否择其大有关系者得百十条设为
问答以附书后则一得之愚可以自见而经旨明矣岂
不快哉是以于刘公高论拳拳欲得闻之承批示二说
其一谓春秋随事笔削决无凡例前辈言此亦多至丹
阳洪氏之说出则此件公案不容再举矣其言曰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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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无例学者因行事之迹以为例犹天本无度历家即
周天之数以为度此论甚当至黄先生则谓鲁史有例
圣贤无例非无例也以义为例隐而不彰则又精矣今
汸所纂述却秪是属辞比事法其间异同详略触类贯
通自成义例与先儒所纂所释者殊不同然后知以例
说经固不足以知圣人为一切之说以自欺而谩无统
纪者亦不足以言春秋也是故但以属辞名书而序文
具见微意明不可与释例纂例等书同论也其二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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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元出奔归国间无异事再书名氏为特笔此等处最
好商略但恐有理难伸耳春秋之有变文非得已也然
犹是史文中改易一二字至于特笔则非史氏恒辞所
及矣然非有大正于君臣父子之间亦不苟为异同也
凡先儒曰变文曰特笔云者皆无根据直是以意取之
与愚见不可同日语至若所谓间无异事有异事云者
不过史家得便宜二传本为盟会发例若推之以释他
事则如实来暨齐平执曹伯畀宋人一事而再见者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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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无异事者皆得蒙上文矣若宋公使华元来聘宋公
使公孙寿来纳币晋侯侵曹晋侯伐卫各是一事者虽间
无一事亦不得蒙上文也凡大夫出奔者未必悉得反
国其出与归事本末亦多不同故出奔与反国各是一
事史法不得相蒙是以圣人修经出奔与归国亦各有
笔削或书其出不书其归或书其归不书其出是虽一
人之事而书法亦不相因此宋华元自晋归于宋虽间
无异事不得蒙上文亦不过史氏恒辞而已窃料言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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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必援郑良霄事为證若愚见则大夫书入法与书归
不同况良霄之罪郑人既讨而杀之春秋书郑人杀良
霄以讨罪为重苟间无异事则自许入郑得并上文出
奔为一事不必更端可也华元虽挟晋为重然其出其
归皆为国事非怀恶以入之比乃以间无异事故书之
与良霄同文鲁史虽固陋宜不至此亦无待于圣笔而
后重书其名氏矣然良霄事与获麟后记陈宗𥪡事史
法正相表里夏书陈宗𥪡出奔楚冬书宋宗𥪡自楚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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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于陈陈人杀之者历三时间数事于史法自合更端
书之既再书陈宗𥪡故下文但书陈人杀之并复入为
一事而不复再举其名氏详于下则略于上详于上则
略于下所谓史家便宜盖如此由此推之使华元归宋
上有一二事则与特笔复何辨乎借令良霄与宗𥪡易
地则书法皆同矣此既非笔削之旨则华元再举名氏
何特笔之云苟为不然则凡先儒曰特笔特笔云者宜
无不可通矣愚见如此未审先生检阅后以为如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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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云云不惜一一批示使得致思区区之望也近年以
来昏愦殊甚已写出者辄不复记倘时得人掊击亦一
助也长历大衍历考经异同疏密之由已悉改入日月
差缪类王周正月说却入左传补注中草藁谨封上求
教江氏长历序得令人抄示幸甚德懋久不相见其文
亦恐不存矣适舍弟归故里承动静得拜此良便临书
草草不宣
   答赵伯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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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朔日罗丞宅专人送至二月初四日所惠书捧诵
惊喜远自初别以逮近岁十八年间死生契阔之情历
历如奉面谈近日自江右道通后始属权伯文中则张
孟循诸公问讯至是乃副所望其欢忻其感慨盖有不
可言喻者翘企郁塞之怀涣然冰释矣承笔削行状作
黄先生传足见高情此先生清介绝俗非尊兄无能继
其逸轨者广其学以永其传盖有望焉一赞已得其要
子云固不待异世也故特奉纳春秋师说一部属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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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通五册尊兄既熟行状又观师说则于其六经复古
之学艰苦之由已得大槩然后细勘属辞一过乃知区
区抱此二十馀年非得已不已强自附于传注家以徼
名当世之谓也顾其书参互错综若未易观然其入处
秪是属辞比事法无一义出于杜撰请以正经及三传
置几案间遇担荷不过处试一检阅则得失判矣私窃
自拟以为有取日虞渊浴光咸池之功未知高明以为
如何耳非尊兄吾不妄发绳愆纠缪之益不可以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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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承欲为通鉴纲目著一书甚善此间有乡先生汪公
尝作纲目考异不在手未暇寄去然愚见却又有说烦
校定春秋文字后却求教也欲与左右商订若此者何
限汸既羸病不能去水陆千里行旅萧条兄亦岂能一
来视之垂喻终当一会晤良感盛心矧令弟一别八年
不得音耗此又访问之所宜先者俟昆仲相见卜居有
定处行者居者两皆无虑天其或者可遂吾愿乎然以
尊兄简淡易足所谓月粟一官石资于人者廉矣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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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弟生理有恒则定居之说良易惜相去远无由与
知耳罗氏人来者立告去奉此殊阔略程彦文秋后复
西行当图嗣问伏惟顺时自爱不宣
   贺郑师山先生受诏命书
汸自闻先生被诏命即欲一见左右称贺病甚不能去
此月八日舆曳至中途见东行者皆却走言苗军且至
仓卒莫知其实辄亦引归一二日来讹言甫定而疾复
作恐旬月间不能亟见故敢道其所欲言者先生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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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焉汸闻乡里之论有谓可为先生贺者有谓当为吾
郡贺者有谓当受命即行者有谓可无行者然此非惟
不知朝廷之意亦不知先生之德也国家自世祖以来
不惜高爵显位而起山林之贤诚令典也曩者如汴梁
吴彦晖闽中杜原甫皆尝被斯命矣然则或谓可为先
生贺者未为知朝廷也吾郡先达众矣以布衣召入翰
林诚未有如先生者当今四方多故求贤如渴岂无意
哉然则或谓可为吾郡贺者亦小之也若愚则当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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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贺尔前辈谓士大夫惟出处一事不可谋于人盖以
时义不齐而士之自处者异也自处者异则其为人谋
也难乎其适中矣矧可以轻议哉然则或谓当受命即
行者未为知先生也昔以处士徵而不至者盖有之矣
若夫言论风旨汉然无闻徒使上之人谓贤者不为世
用而弓旌为虚器岂君子之志哉然则或谓可无行者
亦未为知先生也若愚则非惟不敢赞之以必行而亦
不敢尼之以毋行直以谓先生当有以报朝廷尔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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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大患莫患于下言之而上不信也今也士大夫一
言而丞相信之丞相一言而天子信之此先生所以有
今日之命夫以公卿大夫图天下事而皆若此何治平
之不易而寇乱之足忧也其可不为天下贺哉且士大
夫言于丞相者必曰郑先生惟不出尔出则天下事可
平也丞相言于天子亦然天下事先生与有责矣其可
不思所以报之哉夫谓当为天下贺者众人之情也谓
当有以报朝廷者先生之志也公卿大夫不计天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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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者五十馀年是以至于今日今其敝事虽多以先生
之明而虑之如烛照而龟卜尔以先生之德而处之如
辨苍白而数一二尔何难之有哉然则事固难于口陈
而易以书道者窃谓先生当条列治安之策极言时弊
通为一书如果行也则以献于天子不行则上之中书
先生言之而朝廷行之而天下被其赐虽不仕犹仕矣
朝廷固无负于士大夫矣士大夫固无负于君相矣各
尽其职以行其治安之策则天下不足治矣虽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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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仕不仕犹不计也而况于策之行不行哉昔苏明允
以诏书召试不起犹且以君命不可虚辱于是有十万
言之献今朝廷之所以待先生者至矣其可已乎然则
所以报朝廷者莫善乎是明矣果若是将见先生之道
措之天下而有功垂之百世而无穷然则虽为先生贺
可也岂惟天下哉虽为吾郡贺可也岂惟先生哉汸之
所以为贺者如此虽然非以为先生虑不出于此也盖
欲探先生之志以解众人之惑尔若夫可行而行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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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止先生固素定于胸中矣愚胡敢赞一词尚图走见
以请耳书不尽言伏惟亮察
   寄上苏伯修
即日未审尊候何如伏惟纳福汸向因高则诚如京尝
附短状上问起居计当得达左右迩者伏闻暂持玉节
出判漕台日与士民同增鼓舞逢掖之论率谓盐荚诚
经费所赖第以阁下居之则为非宜汸窃以为不然夫
古之君子所以任天下之重而系一时之思者初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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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出处也岂有中外之间哉矧积弊因仍禁𣙜无艺海
隅残孽尚烦干戈阁下硕德雅望舆论所归忧深思远
形于辞色抚绥丁户于凋瘵之馀俾之安土乐生益宁
边郡则湟池赤子喘息无地请命有期矣夫岂居一官
效一职于他日者可同日语哉汸与一二同志山居读
书期稍竭驽骀以无负于门墙而意广力孱未之有进
惟曩岁所闻诲语则不敢斯须忘耳虞宅得欧阳公为
神道碑计已彻尊览但所据行状未经删改谨皆缮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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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呈伏惟阁下必有不刋之论可慰老先生于九原也
刘静修先生墓表曹学士志铭偏州晚学皆不得见方
欲谋重拜门下以毕其所欲求教者秋暑尚隆未敢辄
易参谒伏惟为国为民善自宠珍以副善类之望谨奉
手状不宣
   与梁按察书
三月初八日新安诸生赵汸谨斋肃顿首再拜奉书宪
使相公先生阁下前月末胡县丞使人传台旨欲汸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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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下一见缘汸寝疾岁深每感风寒辄成重疾动止不
出户闼药饵多于饮食肌肤日削手足痿软不能步趋
闻命惭悚莫知所为伏惟阁下蜚英腾茂早已超乎辈
流体中备和晚益弘于德业今者持节一道以激浊扬
清为己任所至官吏震恐黎庶苏鲜而区区疾病沈沦
猥以朴学馀生特蒙存录乃弗勉强扶掖一望颜色以
慰平生岂非其命耶反覆思惟无以报塞雅意谨献所
录春秋师说一部又属辞一部四帙其间所列笔削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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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稽经考传悉有据依虽于按治事宜无所增益如赐
校正使克有传于后在尚世君子尊崇经训扶树教道
或有补于万一岂惟晚学小生皓首穷年之一遇而已
方命有罪非敢矫饰惟高明有以教之幸甚幸甚谨奉
书上谢伏纸无任悚息伏惟台慈鉴察不宣
   代王总制回王左丞
某顿首再拜某大左丞相国宗兄钧座即日孟冬渐寒
恭惟藩屏清严民兵夷怿穹后协相钧侯动止多福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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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惟建武始割豫章为军盖江南有国所以护边琐也
矧今鼎足洪都军督府外绥岭徼内控江湖自非敦庞
伟异之资恢廓深沈之度终始一心险夷一节孰堪重
寄克建殊勋乃者苗酋干命率其锄耰之众扫境以犯
金汤俄而我师西征一鼓而覆诸宫亭之渚视周公瑾
赤壁奇功虞允文采石伟绩殆此盖我国公削平僭乱
奄有湖湘信乎有天人之助矣然当戒严日久关梁既
阻调发不通而凤山麻源千里间曾无鸣桴之警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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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惊是则吾宗兄夙著忠诚益坚保障之明效也功名
日起曷可量哉区区无任钦仰某切闻古之以气义相
结者犹曰异姓天伦况乎禀姓受氏同出一源所以统
系百世而使之别于他族者在人心固宜有先后也然
则英豪之士遭遇知已相与缔交结言以坚翊亮之诚
者岂可独后于他人哉如某者虽惭圭获迎侯门每思
要结忠贤共酬恩遇是以于宗兄尤惓惓焉不图高谊
先之锡以华缄董之专使首摅报效之诚以昭同志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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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兄弟之好用笃懿亲载盟之辞凿如金石筐篚之实
重于琼瑰某敢不指日铭心奉以周旋毋或失坠属张
君归速未䆒谢言薄采蘋蘩久稽问敬山域弊陋鲜敌
腴施惟增悚息文学郑士恒于张君有童冠之旧辄俾
因之以达鄙诚于节下所冀益壮丕图勉恢盛业使杕
杜同姓之思不忘于今日则常棣孔怀之义岂愧于良
朋异时太原氏衣冠之盛勋业之隆复振于江左则自
苍姬而下实宠嘉之区区不胜至愿惟宗兄其鉴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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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夏中省视来此感佩至意附楮引忱瞻奉未涯伏惟
为君民自爱不宣
   与师山郑子美先生
即日秋凉伏惟徵君师山先生动履安福某疏远仪刑
倏经两岁屡谋谒教辄以事牵盖丧乱之馀出处两艰
亦其势然也重以学问荒芜自惭寡陋而交游过爱往
往称誉过于是有滑稽君子恶其无实巧搆飞语历诋
辈流且使其言若皆自不肖出者虽荷诸公照知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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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惑然私心则谓当此时义倘得朋友由此见绝使得
遂其返关却扫苟全远害之图则滑稽者之赐大矣以
此益复深居简出虽以先生平居见知之深见爱之厚
亦不觉其间阔之久也迩自远归欲一造馆下稍述鄙
陋而宿疾未除方谋灼艾谨录谬藁数篇豫纳几下上
求绳削而并及取疏之由如此俟炙疮愈即谋省谒伏
惟高识雅量度越一时必有以教之尔未诲侍间伏冀
为斯文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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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蔡参政书
四月初六日新安诸生赵汸顿首再拜复书于大参相
公先生阁下中书诸相公先生阁下伏蒙星源翼差官
及婺源州官同雄峰翼使者兴安府委官休宁县吏赍
公文币帛为参议官左右司官同禀都堂钧旨以汸为
隐士下其书所在官司以礼敦遣者疾病阽危闻命悸
恐间数日又以参议公与诸公所题手书来示捧领三
读深以病废日久上虚大丞相求士之盛心次负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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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与诸公荐扬之厚意感激忧惧不知所裁谨以不能
上道之由沥诚具书上谢万一伏惟少加察焉汸之生
也禀气甚薄二十五六时风痰之症积成痼疾手足头
目日渐长大而躯干与两臂独细弱如初步履极艰饮
食甚少如耄耋老衰者其残废不堪人事之日久矣迩
岁以来加以寒湿外感身兼数症药饵无功医者厌于
调治友朋倦于馈给温热间作痞结怔忡弗能食饮顾
视馀景亦不甚惜此皆使者与诸官吏连日所亲见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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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者其可当大丞相之求与参议公之知遇乎然汸所
以得虚誉于时贤者盖亦有说早岁获见一二前辈于
经学稍知用心既而以久病故仅守春秋一经其他经
皆不能复更读史书仅考左氏传亦不能记诵其他自
史记而下治乱成败之说皆力不能及盖以久病早衰
不能勉强非自弃也此则必与汸有往还之旧者然后
知之其尝邂逅一面者不能详也而况于仅闻其名者
乎若是者其有取于武功经营之日乎其亦有裨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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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末议乎然则虚大丞相求贤之盛心负参议公与
诸公之举者非小子之罪也自古创业之君其功臣谋
夫未闻有一人出于经生文士者迨其中世误于经生
文士则或有之何则以其素不讲当世之务也晋人所
谓宜束之高阁以俟太平者夫岂不试而言哉若汸者
足迹不远无四方之游无俊杰之交自度病不能进早
岁则绝意场屋其于时务未尝用一日之工然则使汸
不病且不敢以无实之名昧昧而前以冒弓旌之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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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于笃废俟尽夫复何言是亦可见其命之穷无其才
而有斯疾者矣顾无辞以复于执事者辄敢以先师黄
楚望先生行状一通春秋集传序文一篇上呈所以见
其早得虚誉于当时者以此而以其久病废不能脱藁
恐有遗恨于身后者亦在于此伏惟参赞之暇一赐览
观使小子得藉诸明公馀庇稍求医药进饮食一二年
间不死幸而克成其书以示天下以传后世使天下后
世知大丞相与诸明公待士厚病者得养废者得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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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待朴学皆得遂其志成其业以垂无疆是则仁人
君子之泽非但一时一士被其赐而已也干冒尊严不
胜悚息不宣
   寄上苏公伯修
即日仲春伏惟尊候动止多福汸自姑苏舟中拜别即
转吴兴度腊改岁回钱塘会葛元哲昉闻旌节所次用
释驰系汸窃闻古之君子居廊庙则功显在山林而言
立是以或出或处初无容心而高风伟绩显白一时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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煌干祀尤可尚也矧礼失乐流文散史缺非弘才卓识
夙有闻见不能辑而存之阁下素抱述作之志倘及今
视听精明体履清暇网罗遗逸成一家言以幸后学忱
非小补前辈欲著书多以閒居日少志弗克就九重侧
席良辅乃躬瘁效劳则汗青未有期也汸穷山晚进仰
恃一日之知辄敢僭效其愚如此惟家贫亲老不得供
洒扫于溪堂备捡阅于书府旦夕瞻企无时可忘耳因
高则诚入京谨奉手状起居干冒清崇不胜悚息伏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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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察不备
   答朱子范
往岁专诣门墙拜顾存之辱庶几获质所闻夫何中道
而同行者以亲姻为嫌由是此心弗克独遂尚蒙枉骑
出见寒林古木中依依数语而别则亦人情事理有当
然者非敢介然于左右也春初闻从者重赴广陵深以
未申祖饯为愧雪中获领手翰三复竦然所以惠我者
厚矣某于义利取舍之间析之精矣顾念不敏之资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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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而不足于明勉焉而不足于力虽持情之耿耿终抱
志以悠悠则未审吾兄何以匡其不逮也蒙喻金兄有
共学之志顾何以得此矧寒宗于先世有连姻今本初
兄弟又为至戚亦何敢偃然拒之大抵学问之事以志
合身安为本空山凡事草创来者往往不获便安为叹
客主为之两难其迂疏之学不达时宜终鲜及人实又
不待言也以此不敢相与为苟且以误其迈往之志尊
兄必察其愚不以方命为罪尔承闻此兄质美而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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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吾兄为之表帅可谓有馀师矣他日倘获承接自
当三谢不敏望执事为善达此意幸甚幸甚
   答倪仲弘先生书
汸顿首拜覆仲弘先生翰制尊右近尝扣谒馆下获闻
至论殊慰离索虽相距不远然别去不能不怅然也去
岁蒙尊翰缄示教答疑义佩服之馀再具求教而书竟
未达兹复掇其一二录呈并平昔所欲请益而未能者
以徼终惠倘辱不弃幸孰大焉尊翰太极不离乎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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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亦不杂乎阴阳则天命之性不离乎气质明矣按此
语须子朱子而实出勉斋勉斋曰天命之性自其理言
之不杂乎气质而为言尔向亦未得其说后见朱子有
云某解太极图云某此句当子细看今于某解说尚未
通如何论太极因此求之方悟朱子微意所在盖非有
以离乎阴阳也一句是正说太极本体二句是发明周
子立言之旨谓无极而太极五字乃是即阴阳而指其
本体不杂乎阴阳而言之耳非谓太极真不杂乎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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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故曰即太极不离乎阴阳而亦不杂乎阴阳而为言
皆是深致意处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
天地之性存焉勉斋恐读者未达此旨误以禀受于天
者为两性也故以朱子释太极图之意释之盖谓此理
既赋于人则已堕于形气中非复本然之全体不可纯
以天地之性言今曰天地之性乃是自其理而言之不
杂乎气质而为言尔非谓天地之性真能不杂乎气质
而可以舍彼而全此也尊翰又云若以理之不离乎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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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言之则天命之性得于有生之初若以理之不杂乎
气言之则天所赋于有生之初而我受之以为性者本
无不善也此初字是指天命人性赋受之初言所谓不
离乎气者也用前二句观之则是得于有生之初者果
有两性也通后二句观之则是理之在人者有二而所
谓复其初者乃是舍彼而全此也气质之性虽曰形而
后有然使得之于天无是本然之性则亦何以为是气
质之性哉故程子以本然之性为极本穷原之性又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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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之则不是意可见矣愚意如此未知是否尊翰云尊
德性者存心之事静时工夫也道问学兼致知力行而
言动时工夫也致广大而尽精微存心而致知也极高
明而道中庸存心而力行也此一节尤不能无疑盖动
静工夫皆是就心上说如所谓存养省察是也与致知
名义事意不同可疑一也且以尊德性专为静时工夫
则与存心而致知力行者自相牴牾可疑二也谓存心
为尊德性之事则可谓尊德性为存心之事则不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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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三也昔有以问为致知学为力行者朱子不以为然
今欲并包力行为说可疑四也汸昔年读书最患多疑
每一开卷则如猬毛而起虽圣贤书亦然尝谓程朱二
先生发明斯道庶无复馀蕴若于其原有一字不通则
是道体之全犹有所昧故亟欲求教倘以不为渎则继
此当有不一之请也惟是昨承诲论深叹夫践履之难
则小子犹不能无憾于斯然不敢遽请其目者诚有所
待而不敢轻也良以平昔仰慕高致非止为一二文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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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益而已向以间阔之日多故不敢妄请今则相望甚
迩聚会可常则其性习之偏必已深察之矣虽不敢数
扣函丈而书问启教当在所许也然常思之士之为学
必于斯道之全体大用稍能窥其大纲而又必于其知
之所至行之所逮浅深分数无毫发之不自知然后知
行交勉日有程课而进修之序有所考师友之教有所
施也不然则浩浩茫茫实无立足之地而欲以疑于近
似者自诡贤于流俗者自安谓之知道且不可而况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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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成德之事乎盖尝反已而思之其粗心俗见渐知
解剥乃由长年历事而然似非义理浸灌所得者向承
尊诲谓若稍能变化而终未敢便认以为是也区区稍
类谨厚亦以资禀之偶然而忧思之馀其是非羞恶之
心不能自泯此古人所谓匹夫之行者圣贤践履之教
恐非谓此也夫践形由乎知性读圣贤之书而粗通其
六艺乃知性中一事耳未可便以圣贤之学为止于是
也汸之所自知与其所愿学者如此其所不知与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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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当徒言而不能践者宁无望于师友之训哉夫病者
之求医必尽告以受病之原而后剂量浅深得尽其技
是以虽知辞多之为渎而不能已也若夫有千金之药
而不能信服则护疾灭身之罪其将何辞先生念其附
托之意不在于他则必有以教我矣楮短心长言不尽
意伏惟恕察不宣
近承附至良方已领稍凉便当依法合服也大学辑释
敬已伏读一过区区妄有所疑即已随处标识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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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讲者谨条具求教幸有以订其谬也
一凡例二字固是著述通用但施之圣经贤传之首似
大郑重朱夫子著书义例甚精皆未尝自列于书首况
乃编次小节无大关涉又皆先儒成法或只用自叙之
语引起却逐一写去未审可否
一泛滥二字已尽编集成书之罪谓之庞杂则波及于
立言者矣
一点掇训释以便初学亦是一说但朱子著书或详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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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必有深意存焉非是不为初学作计若必欲剔抉无
遗使人一览意尽则入耳出口者得以肆其灭裂沈潜
玩索者无所用其心思徒增浮躁之风罕有自得之妙
所谓语意平常者似可省去也四书海涵地负初学所
未解者多矣岂能一一点掇邪如两三句以上虽非特
笔决不可无陈先生曰四字盖书名已更故也
一以挑剔精妙警策明快赞胡先生通旨甚当但此八
字乃宋季作经义之法未可专以此等为好也自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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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集注后唯勉斋西山双峰暨胡先生多所发明皆是
于四书中有真见者双峰融贯朱子之论时有失其真
处胡先生必欲章章出一通旨是以过求处尤不少耳
辑释于诸家议论皆有去取则所谓不敢录者似不必
独于胡先生说破也伯武尝对子韶言之亦不可不知

一所引胡吴新说皆是本无可说而强生议论故于枝
蔓上更出枝蔓如所谓格致二条贯彻乎诚正修齐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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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之间非诚意以下不事乎格致如以敬止二字为文
王明德新民之极致皆似是而非不通䆒诘且大学工
夫所谓其叙不可乱而功不可阙者在朱子俱有成说
无复馀蕴若谓格物工夫则随所遇而用力焉可也今
以格致二条为贯彻乎六者之间则是知致邈无其期
而物有未格知有未至而意已可诚心已可正身已可
修家国天下已可齐可治可平也又谓非诚意已下不
事乎格致则夫诚意正心之术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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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学者所当穷格之先务非可以临渴而掘井也所谓
明德新民之极致者如下文所引淇澳烈文之诗是也
文王新民之极致则上文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者是也
敬止二字乃是就文王德性上说并新民言之非经旨
通前后二家之说观之似于章句或问之旨元未看得
贯通完全但欲寻行数墨剽窃立论耳信乎学以为已
者之难得也汸本不敢僭直至此近蒙书示朱子及张
吕二公问答三复悚然知三先生胸次如青天白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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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毫发留藏回护之态真是圣门诸贤哲气象盖所谓
唯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间者岂复校其能不
能多与寡而为之进退哉益知先生之盛心为有在矣
是以肆其胸臆至于如此乱道处幸有以教庶不负其
求教之初心也人行速又有猥事不谨详乞尊照
即日天气乍冷伏惟尊候清安汸向者伏读大学辑释
尝尊严命以鄙见求教继辱手书多蒙印可且有随所
见不惮忠告之属此在先生固为盛德馀事而小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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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空疏误承推奖不能无愧尔屡欲具谢不敏而以冗
猥未能也中庸所采前辈精义大略无遗视大学殊胜
然此书实未易言惧无以复于左右者故稍久不敢奉
还近日偶观东阜翁礼记集义纲领有云儒家以大学
为门户中庸为阃奥入其门庭造其阃奥由是而读戴
记之四十七篇大本立矣宜无难者反覆数过殊未知
其旨意所在若只以诵习其说便为入其门庭通贯其
义便为入其阃奥则子思子所谓立大本者恐不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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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审老先生所谓门庭阃奥当是何事乃复有待于诵
读戴记而后大本可立邪庄生曰语道而非其叙则非
道矣先民有取焉昔者朱夫子从李先生受中庸之书
求喜怒哀乐未发之旨自以为未达而先生没有如穷
人无归之叹其后如长沙与南轩论之三日夜不能合
由是观之则朱子之所以审问而明辨之者岂特文义
之间而已哉若只以文义求之则是书有章句有或问
有门人之录有石氏所辑因其所已言而求其所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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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半矣若必欲视为已事则程子所谓放之则弥六
合卷之则退藏于密而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恐非可
以寻行数墨而求之纸上也朱子尝谓范淳夫一生只
将圣贤言语忙中即抄一番便了所以见处全不精明
淳夫高明博雅度越流辈久从二程夫子游一时名世
之士莫不推服而后之大儒论其失乃如此则吾道之
大诚有未易知者哉又尝谓不用圣贤许多工夫亦看
圣贤底不出不用某许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其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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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工夫某工夫必有事实决非虚言然则苟不求其
工夫所在以实用其力而遽欲苟附益于圣经贤传之
间皆朱子之所不许也若曰著述事体与反己之学殊
涂则亦未审其何所据依以为折衷群言之本欤大抵
近世君子多以辨析义理便是朱子之学纂述编缀便
是有功斯文故于向上工夫鲜有发明日用之间无所
容力其资质近厚者亦不过苟免显然悔尤而已圣贤
中庸之教岂如是哉若汸之气薄质弱尤切忧惧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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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不勇未之有闻先生诚不以其言为妄尚幸有以教
之也蒙诱掖谆切不敢自弃屡欲面启而拘事未遑兹
因便风谨勒此承动静俟得近闻却当进谒并请中庸
下卷参玩前后续求所以教也不备
向因送客得邂逅一见少慰翘渴值仲本拉过其家不
获践回途谒教之约继又以事奔走郡城是以中间虽
尝两奉惠书而皆不得以时上答状也昨方抵馆舍则
知从者亦尝过邑郛但未知继此可得侍晤否县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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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少款若得径为此来尤幸汸屡读中庸辑释纂录前
精义大略不遗良不易矣思欲罄竭愚虑少副谦德之
万一而涵泳所闻未之有得袁氏所录吴先生绪说多
宗程子其异同之故亦非一再省览所能骤决也是以
虽欲妄有指陈而自知其非未敢辄竟其说尝观朱子
自序有曰沈潜反覆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
要领者此盖语人以其先难之故后得之由使毋以易
心求之也既曰恍然又曰似有则有非指要纲领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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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能发明者矣夫是谓之知德夫是谓之知道而知言
则其效也其曰然后乃敢会众说而折其中则可见前
是盖有所未暇焉盖其于明善诚身真修实践如行者
之赴家其至可期饥者之得食其饱可必至夫一旦豁
然贯通之日而后众说之异同得失折之于此无一不
得其衷焉非揣摩比较从事于行墨者所可同年而语
也区区自虑以为如汸等辈资质之凡近心思之粗浅
苟不能于为已为人之际一刀两段发愤刋落然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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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反已亲切之训以致其绝利一源之功而徒尔朝翻
暮闭口诵手抄则是终身无由知至毕世不能意诚而
释迦达摩果贤于孔孟矣若夫先生志意之诚确工力
之专勤而虚已择善无间物我其所存所就岂晚学所
能与知但近日前辈著述殆夫借仆铺面张君锦绣者
恐不足为先生道尔仰戴亲爱之厚常切愧叹深惧有
负所期故敢倾倒其胸臆之私其是其非尚幸明有以
教之是所愿也中庸辑释二帙周礼订义古义书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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帙同纳馀俟后便恐从者解去书馆则侍诲有未可期
者故特专人贡此汸此间去留迟速却俟得严命后为
之图尔干冒清閒无任悚息
   与袁诚夫先生论四书日录疑义书
即日仲冬伏惟楼山聘君先生尊候安福往岁仆人还
蒙赐手书缄示孟子日录许以难疑请益可于文明处
间达窃惟先生古道盛心嘉惠晚学如此而小子疏庸
辱教有自敢不竭其胸臆思所以承诲论者乎谨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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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诸书参之向者所闻要语所得尊翰诸有愚虑悉呈
先生其终教之戊子赐书云足下天资非不聪明学问
非不博赡䆒竟非不精详但觉本领尚未分晓统宗会
元之地欠着工夫此处未甚融贯则读经书未免有窒
碍汸窃谓此一节深中浅陋之失但上三言亦予之大
过尔又曰虽朱子不能不微有此失所以专守其说者
又加甚焉汸于先正大儒所造智不足以及之不敢辄
揆所闻立议以取侏儒观场之诮窃谓先生学于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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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公而文正则于朱陆二氏之学互有发明者汸闻陆
先生曰今士大夫不志于利惟朱元晦此言真如震雷
惊霆当时名儒杰出各立门户甚众至此皆粉碎矣后
之君子顶门上若当不得此一针则于元晦地步未易
抗衡也况所谓统之宗会之元者其可从下窥高以意
识卜度乎若学者于经旨专守一说则事又不同盖义
理无穷故不当以先入之言为主但得于彼者未见其
无疑则舍于此者乌可以轻易也若夫向里一关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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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发而徒欲守先哲之见以为己见诵先哲之言以为
己言则小子虽陋亦未忍自画于斯先生尚有以教之
否戊子见教云论语志学一章前三句是穷神之事究
竟至此则吾心之所存与天地为一后三句是知化之
事了悟至此则吾身所行与天地为一汸窃谓若此则
是圣人四十已前穷神至五十已后始为知化四十已
前究竟至五十已后始了悟也易所谓德之盛者其后
前迟速乃若是邪究竟了悟乃释氏所谓心学一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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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者不道恐非所以论圣人又曰知天命与天地合德
是致和是万物育耳顺与日月合明是致中是天地位
汸窃谓以此意配此章之叙言之则当其与天地合德
时未能与日月合明当其致和而万物育时未能致中
而天地位也此章虽为圣人之学然其进有序不可如
错综言之又蒙见教耳顺之说且口授微旨而未及请
益后闻之录师说者有曰此谓天下之声耳无不闻而
心洞知之尔彼释氏尚能通他心吾圣人岂有不能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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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谓未易以言语辨也夫大虚之无外往古来今之无
终始声色猊象之充塞满盈而无纪极皆子思子所谓
虽圣人有所不能知者也而释氏则以为知之故赞其
师者以为山斤海滴地尘空界尽无量劫无所不知而
犹未尝即此以为具足今使圣人果有以知其所知则
彼犹有贤于圣人者使圣人果无以知之则亦无待于
知彼所知而后为圣也夫天以左旋而成岁功日以朝
升而曜群动圣人者顺性命之道以参天地而赞化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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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是故仰观俯察以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以知死
生之说而非有怖于中而后求有待于人而后徵也然
则范围大化不必周知三世曲成万物无取兼照十方
岂非以其所本之异乎彼且以尧舜为凡夫圣贤为非
类盖亦自知其不可同于儒者矣今儒者则曰彼所能
知吾圣人岂有不知则是见月之生明于西而拟天以
右旋求日之照夜也岂其然哉此在晚进固不当妄论
幸先生尚有以教之日录从心所欲不踰矩之训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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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不踰属天地心与矩属圣人在圣人分上固有此理
但非此章之义如必用此说则是从心上元阙却天地
两字也大学日录云明德新民各有至善其为至善各
有分限明之新之者循其分限而不相侵越是为止于
至善汸窃谓如曰明德新民各有分限是明至善可也
今由其为至善各有分限是于至善上更有分限矣大
学经传于明明德新民未尝各出至善二字微旨可见
如曰明明德新民皆止其分限而无欠无馀可也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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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其分限而不相侵越则未审明明德不止至善何以
为侵越新民界限新民不止至善何以为侵越明明德
界限乎戊子赐书云未当止而止未满其分限非至善
也当止而不止越其分限亦非至善也过于此则侵于
彼如谏亲不从而止是侵入谏君分限谏君不从随之
以号则又侵入谏亲分限汸窃谓以未满分限对越其
分限语意才备可见侵越二字只说得一边过于此则
侵于彼就谏亲上犹可至明何则君亲尊同谏诤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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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不达天属义合之分而昧所施之宜虽谓之相侵越
可也今明明德新民虽有内外本末之分然首尾相因
只是一事盖明明德止于至善则家国天下一以贯之
而新民在其中矣未有馀于明明德而不足于新民者
亦未有有馀于新民而不足于明明德何以谓之过此
则侵彼乎又云格致则欲其学而知之止于至善诚意
则欲其勉而行之止于至善正心则欲其操而存之止
于至善修身则欲其泛应之无不止于至善汸窃谓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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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以事理当然之极得名日录以当乎理而妙于事释
之精矣但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以下工夫各欲
止于至善则恐非大学本旨大学以在止于至善上承
明明德新民下即继以知止能得而以知所先后继之
然后因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而遂推八事以先之
叙却由物格以顺说相因后之效而无复止至善之云
传文中亦以无所不用其极之效其下引诗以见新民
用其极者则直蒙上文言之不复更云至善自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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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传以后皆无一语及至善矣其详略后先必有深旨
盖尝论之必修身以上五者皆备乃为明明德必齐家
以下三者皆备乃为新民故总以明明德于天下一语
起之必明明德新民无不用其极方是止于至善故经
传说至善处皆合明明德新民言之不复析为二也若
八事则不然当其物格知至意未必诚也当其意诚心
有未正身有未修而家国天下未能齐治平也安可以
一事之功而袭至善之名乎苟一事未至且不得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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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且不得为新民又何以谓之至善乎传所谓仁敬
孝慈信乃是明德既明之后所止莫非至善其目虽五
其为至善则一盖未有为人臣止于敬而为君不仁者
未有为人子止于孝为父不慈者使得之于此而失之
于彼则其所谓得者亦必非其至也况所止之善必有
其名若仁敬孝慈信是也今谓格致以下各有以止于
至善则其至善之目随事得名当有八义将何以为之
名哉然则以物格知至为知至善之所在则可谓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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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于至善则不可谓意诚以下为得所止之叙则可谓
各止于至善则不可故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之功
各造其极只可谓之物格知至意诚心正身修而无至
善之名齐家以下亦然何者八事反覆相因初无二绪
而止至善为明明德新民之极致不可以物各有止之
泛言者而汨言之也日录云有定者意诚能静者心正
能安者身修能虑则齐家治国平天下在其中矣汸按
近日前辈多有同此说者窃谓有定则意可得而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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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未底于诚也能静则心可得而正矣静非正之谓也
能安能虑则身可得而修凡举而措之者无不宜矣安
固不可以言修而曰齐曰治曰平者乃所虑之事而非
能虑之云也日录云知所先后则进为有叙而不拂乎
大学之方法矣汸按以方法训道字是欲与第一句道
字相应然既曰知所先后则是已得其方法不可但谓
之近不拂亦非近字之义日录云修身之功在省察其
身之所行而整饬其过不及之差又曰欲人于此动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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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察其身之所行免致五者之辟戊子赐书云圣人虽
曰安而行之亦须常加省察修身之功圣人亦虽有但
易如贤人尔汸窃谓如上所论则五者之辟虽圣人亦
几不免而后中也是犹有所存然后能不亡有所理然
后能不乱也何以为大而化之何以为有迹无迹何以
谓之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向者僭易说此意与濂洛先
生论圣人气象处不同正谓此尔己丑赐书云圣人有
心而无为才说有心则是省察汸窃谓圣人有心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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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无心说若曰圣人有心省察却是有为矣据愚见
则贤者不忘省察为有间断颜子不能无违于三月之
后是也圣人纯亦不已自无过不及安用省察若曰心
不自圣亦只可言明德不可言修身可言顾諟不可言
省察是故大学明明德传中无学者工夫修身传中无
圣人气象故汸尝谓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是举圣人
事为大学标准自格物至平天下乃是学者工夫举古
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而逆推其用力之叙则所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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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圣人亦必由学而后至而学者之功必可至于圣
人是则所谓大学之道孟子日录浩然之气章云正心
即大学之正心言勿强正其心汸窃谓必加强字作勿
强正其心而后语意可通则非大学之正心矣向承赐
教谓必有事焉是急所先务勿正心正是勿期其效之
意但不以预期训正尔既曰勿正是不预期其效之意
则以预期训正左传有明文比之加一强字而后通者
固不省力乎大抵此章之旨本不必以大学之叙言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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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合而言之则诚意正心之功之效未尝不备孟子此
盖所谓不动心者心正之验也持其志者正心之功无
暴其气者正心之助也下文言浩然之气则志又在其
中矣盖养而无害已包言诚意正心之功塞乎天地之
间即其效也日录曰所行皆直则吾之动作与天地同
运而天地之气即吾气矣谓非心正身修之验可乎然
其所以至此者岂有他哉义者人心之裁制而形于事
道者天理之自然而具于心得是气以为之配则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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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著充周不穷而心无不正身无不修矣所谓直养有
二集义者养之始事也但事事合义曰自反常缩则意
无不诚矣必有事为养之终事也循天理之自然而不
以人为加之非正心而何始之害有二义袭而取不慊
而馁是也不知义者不足与言此告子所以外之也终
之害亦有二忘与助长是也若专以必有事焉为集义
则烦复失叙而不可通矣昔二程先生皆以有事为敬
其曰敬则内自直者必有事焉而勿正是也其曰以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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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内则不直者正与助长之谓也伊川所谓不集义却
是无事者为不先集义而徒欲持敬者言之耳非谓必
有事为非言敬也上蔡亦曰浩然之气须于得其正识
取而初心之要实在勿助勿忘之间舍是他无以为正
心之功矣孟子之论初未尝废却正心工夫但此章养
气之论乃是举其所自得者以告人故不以大学之叙
言之其实未尝不互有发明也以寡欲为诚意之事亦
非大学之旨盖寡欲是恶恶如恶恶臭方是诚意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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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欲则其自慊不自慊未可知也篇末云万古一理千
圣一心世虽远而心之神明实相接迹虽异而心之天
理实无不同汸谓有以见万古为一理则不必言相接
相接者两物相连及之义也有以见千圣一心则不必
言无不同无不同者两物相似之名也将欲一之适以
二之盖亦语病之一端乎中庸修道之旨向者豫章临
川皆得剧论今亦不复多为之说以渎尊听但谓此书
篇首三言从上生下语意相涵可法如云所率者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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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之性所修者即率性之道两性字无异义则两道字
岂容有二乎今必以此道为有污坏之道必修而后复
则与率性之道异矣又恶可以同条而共贯哉大抵此
三言是欲推原性道教所以得名之实曰性曰道皆指
其本体之自然故教字亦从君师立法为言如所谓诚
明谓性之性明诚谓教之教皆是更转一义而已谓之
得名之实可乎中庸传道之书也是以继之曰道也者
不可须臾离实从天理自然处言之故下文有戒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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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无克治之功此孟子性善之教所从出也使其指有
所污坏言之则当迁而之善可也安得连举三道字而
断之以不可须臾离乎不可二字是儆戒之辞而日录
以未尝须臾离释之则未尝离云者乃以自然之理言
之也然则上文独不可谓因其未尝须臾离者而修之
以为教乎夫道以自然之理言日录则以污坏释之不
可者儆戒之辞日录则以自然之理释之其非此书宗
旨甚明始借圣贤之书以寓已意则无不可若曰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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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饬敝坏之辞不可谓之品节则此字之始乃段肉为
脯之名夫条而段之十脡为束于品节之义为近初非
以肉之敝坏而为之也窃观先生四书中庸日录特为
精密多所发明惟首章之义为一书大纲而未易通解
如此故中间虽有微文小节不能无惑者皆不及遍举
惟德人君子以辨学明经为志不厌不倦之美诵法圣
师庶几有以终教之乎汸齿日以长读书穷理未尝少
忘于中山居陆沈殊罕寸益西望引领不胜驰情非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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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事语也尝附问豫章知文明以秩满归计无从达
今留钱塘因元哲还便谨具录平日所欲上请者附纳
左右倘有尊翰批答则敝邑张尹乃杨随翁高明初亲
戚其家常有人往还可以转致末由省谒伏冀调适寝
兴为斯文自重不宣
   春秋纂述大意(寄宋景濂王子充/)
春秋师说三卷
 黄先生所著六经补注翼经罪言等书篇目虽多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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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击辨难使人致思只是一样文章大略与公是先
 生意林权衡相似雅意欲得同志二三人共传其学
 其入门只是教人看许多疑节后却自思之虽告危
 太朴亦不过如此初受春秋只令熟读三传于三传
 内自有向上工夫比请益则立例使人思之如行状
 中二百四十二年内外之说一二年不能晓得其易
 置后则注脚元只在前说中盖二百四十二年之外
 者自伯禽至鲁国亡之春秋史官相承之法也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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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年之内者隐公元年至获麟之春秋圣人之
 法也凡一事皆具此二义以为单传密付尽于此矣
 然退而读本经终是例断不得许多书法异同始且
 旁及他经辛巳秋归朱文试回疑小子辈年少学浅
 故此老不轻授即慨然同往拟同受其易象之学比
 至相见颇喜朱文精敏然问答之际不易前规大意
 与行状中谢李学士之说同朱文先回汸独留得口
 授六十四卦卦辞大象谛而求之大抵于象学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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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久之所考左传杜注等义例颇见鲁史遗法欲以
 此复命请益而此行先至道园为虞公留住一岁来
 年专往九江则先生捐馆矣易学既难着手而春秋
 微言颇有可思者乃摭取诸书中说春秋处参以所
 闻辑为春秋师说三卷附行状后所以备述其事者
 盖黄先生是深究经旨失传之由以先儒多才高说
 得经学太易为戒以深思自得为准故严立一家门
 在熟于先儒成说往往看得不然此是第一节首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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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览幸甚
春秋左氏传补注三卷
 黄先生论春秋学以左丘明杜元凯为主所谓鲁史
 遗法既于左氏传注中得之而笔削微旨殊未能潜
 窥其罅隙后思礼记经解始悟春秋之学只是属辞
 比事法公谷所发书不书之义陈止斋因之以考左
 传正是暗合此法故其笔削义例独有根据所可惜
 者偏于公谷与杜元凯正是吾得一边乃以陈合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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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经证史以章旨附入左传集集解中属辞比事以
 考之今属辞书中八体由此得其六七后考日月之
 法传中事实钜细往往吻合为益甚多其他傅会处
 与凡例之谬为先儒所攻者并论之然前辈知左氏
 义例之背谬而不知其事实之可据知后传论世变
 之可取而不知其以书法解经在三传后独能发笔
 削之权此补注所以不容已也
春秋属辞十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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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尝会萃诸家说合经意者作集传岁久未能脱藁
 日月之说亦未定始悟属辞比事欠精欠密窃谓先
 王制礼后王定律事虽不同然其伦理分义治体法
 意莫不在乎尊卑上下内外之间缓急轻重大小之
 际况春秋兼该礼法事有常变道有经权而学者乃
 为一切之说以释之宜其不能通也于是离析部居
 精别其义类而更以属辞比事之法细推之则凡滞
 碍胶结处皆涣然冰释因之以考日月之法亦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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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蒙如有神助矣盖属辞比事之法至是愈见其妙
 而经之八体始定既又思八体之名虽不可易汸出
 于一得之愚若非汇别胪分使人一见了然非惟睹
 者未易深察虽吾书亦未必无矛盾也乃分为八篇
 而类释之名曰春秋属辞尝谓圣人作经虽不可测
 以今观之二百四十二年简重如山亦必属辞比事
 而后可施笔削所以学春秋者若非属辞比事亦不
 能达笔削之权故其间纪纲义例皆是以此法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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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经的有證据然后取先儒之说以实之殊与臆断
 无绳墨者不同此属辞之所以名也第一篇与末篇
 即是黄先生之意考之经传并不见笔削之迹第二
 篇笔削之旨乃本二传陈氏择其所当存而补所未
 备第三篇至六篇间有先儒之说而后传之指居多
 或辨其所未然第七篇发机于二传何氏及西畴崔
 氏然黄先生日月例亦只守孟氏之说尝取林少颖
 谕日月二篇置六经补注中亦不甚取后传不全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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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褒贬所取三传义例今皆不能尽合譬如适国都者
 其道路行程轨辙一遵指授至于宗庙之美百官之
 富只合据今日所见言之乃为弗畔尔愚见如此悉
 俟是正
春秋集传十五卷
   旧藁纂述之意备见旧序
 新藁日月之法既明八体既备义例俱有定说之后
 重改旧说尚未尽脱藁然属辞已有全书而集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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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无传者属辞是先考定史法以明圣人笔削之
 权集传是推原事情世变以达圣人经世之用二书
 各有所主互相发明而后经意乃备
右具如上此经唐宋说者虽多大抵有二途一曰褒贬
一曰实录褒贬之法每相矛盾其说自不能通而实录
只是史官之事与孟子说春秋处不合诸家各以其意
立论言人人殊既失事情又昧书法故黄先生一切断
以虚辞必经旨既明义例既定然后可择其存者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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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黄先生力主杜氏得圣人制作本原止斋根据三传
从书法立义得学春秋之要皆卓然有功于经然啖赵
以前说者已数百家近代复数百家汸往来江湖所见
不过数十家然无踰三传三注及陈氏者最后见庄氏
文雅堂书目内有未见者四十馀家一时甚不能忘情
疾病颠沛后心力凋残不复动念惟有以是正之幸甚
   共学斋记
后王降德之道不明士君子能反诸身以为学者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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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来大略三变以复于古而异端不与焉处污浊之世
不忍自同于凡民而又患夫资之不足也于是乃有佩
韦弦以矫偏运甓枕圆以警惰昼有所为夜必焚香质
于神明念虑善恶之萌必察焉而各以其物识之以观
其消长盖动心忍性不如是不足以有立于时则自知
也亦明矣于是有君子者出主忠信以饬其躬以匹夫
而立师道使在三之义赫然白于天下后有作者不敢
忘焉其视专一善名一行则又远矣于是又有君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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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以其得于天而成诸己者本经训以淑斯人使礼先
乐后之教下学上达之旨复明于世益自秦汉以来学
术多失于是始归于大中可谓罔极之恩矣自其教行
高明特达之士翕然归之然其间善学者乃复因其性
之所近端居默识以极夫反已致曲之功而后传之无
弊则君子之学夫岂易言也哉汸学于古人而未之能
进窃惧夫气昏力薄不足以底于成乃题山居读书精
舍之西室曰共学与同志者居而勉焉噫人固与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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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生者也苟无以反之则情识利害之间将无以自别
矧学不至于知至而意诚其气机之窃发者每起于芒
忽而不自知而天理之存焉者寡矣彼愤悱坚制高迈
卓绝以自拔于凡污者亦何可少乎易曰智崇礼卑智
崇效天礼卑法地圣贤之言无二致也群居终日而义
有不出于此者何足道哉乃书之以为共学斋记
   华川书舍记(因宋君论文而详叙其本/)
婺州义乌县有泽曰华川王君子充书舍在其上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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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宋君景濂历叙上世以来为文者之得失而卒归于
圣人以为记辨博精诣殆不可加矣至正十一年冬汸
与子充相见于钱塘子充又俾汸伸其说既不得终辞
则以复曰圣人之文非一家之言也昔者成周盛时帝
王制作大备其载诸方册以垂轨当世者谓之礼经若
韩宣子适鲁所见其类矣诗采诸民间策书辞命职在
史氏未尝使学者执笔习为之也吾夫子顺先王诗书
六艺以设教而学文之训门人识之亦曰考观圣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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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以尽其职分所当为者而已盖自一身以达天下弥
纶益著而非外求由小学以底大成品节愈严而无二
本成德达材之众率由于斯而徒以文学称者非圣人
之意也是故夫子删诗定书赞易修春秋以为万世明
法而必曰述而不作曰吾从周则岂以言出诸口者谓
之文哉战国争疆道术分裂则一家之言兴而异端起
矣自兹以来吏治不足继以武功而为国者始思息民
以黄老经义未明流为笺疏而反身者唯知洗心于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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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由是马班崔蔡之伦以文名家凌厉纵横浩不可遏
而先王经世之术微矣贾谊董仲舒掇拾于残阙而莫
之行诸葛孔明范希文鞠躬尽力而未足以有明也舂
陵河南大儒继作然后二帝三王所相传授者始焕然
于时关中张子因之崇执礼之教精思以致道脩辞而
断事以一乡而准天下考三代以示方来卓哉学者之
楷模矣迨新安朱子继周程之绪大明经训以觉斯人
而浙河以东若吕薛二郑氏取周公旧章离析错综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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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诸掌学者始由斯得以窥见圣人制作之盛焉然当
是时陆子静氏出于临川以其得于心者行乎家邦充
然自足而诸君子之志荒矣薛郑会归于朱子而吕氏
则无间焉陈君举薛之徒也乃自以书请益于陆氏此
又论先哲于乡土者所宜慎思而明辨也况夫有志于
斯文者乎子充早受业于同郡学士黄公黄公之见于
文章者岳静渊澄不大声色固非欲以言语文字名世
而子充明经洁行卓越不群因乡先生精神念虑所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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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端述作之本原极古人之能事必有徵矣则虽俯仰
一室而所以系吾徒之望者何可量哉浙东多文献故
家他郡莫及昔余尝欲往游而未能也异时考德会文
之乐舍华川奚适乎
   永贞庵记
道吴兴郡而西百里至安吉县之东北有昆山焉左蜒
蜿以前横右蹲踞而外塞隆然其中如锜釜之覆者奉
训大夫延福大监湖山张公之子世华子英葬其母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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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夫人之墓也子英以至正九年己丑正月毕窀穸豫
为屋数间于墓西规置守者以给祠事子孙岁时展省
得以止而休焉取易坤用六之义名曰永贞之庵墓前
地可十亩钜竹万竿即其南为亭四楹名曰云亭其东
有泉靡凿靓深甘洁冬夏常流名曰长生之泉盖庵以
明礼亭以著诚而泉以知本也葬者事亲之终不可不
慎殷易首坤厥名归藏永贞以大终藏之道也水泉蝼
蚁古人虑之而非以为利故曰庵以明礼墟墓之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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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其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悽怆者蔚然其如云沛然
其将雨而未尝有所聚散往来也况于孝子慈孙之致
爱致悫者乎故曰亭以著诚礼原于天诚立于已自吾
身而反之吾亲有存有亡其气同也自吾身而达之吾
子吾孙有今有后其心一也君子之事亲行乎自然而
发于不容已起乎一念而放之无终穷者岂有他哉观
乎流泉之不息而可见矣故曰泉以知本君之意盖将
使其子孙进于庵而知礼之不可诬拜于亭而信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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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掩退酌斯泉而悟夫一本者之未尝异也则张氏
孝思
之泽宁有既乎浙河以西俗敝久矣而丧亲之变
又君子所不忍言其能瘗于土者则美田庐以崇梵释
治园圃以盛游观岁驾大舟引妇子举一觞以酹焉托
体魄于千载之藏而求夫安且固者盖蔑如也若张君
因安厝之严以致终身之慕即视瞻之敬以明礼义之
原者其可少乎故为之记使其乡人子弟观之幸而有
感焉则贤者之泽不特善其一家而已诗曰孝子不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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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锡尔类君其益广之哉
   沧江书舍记
新安江合衢婺之水而东未至海二百里为桐庐县湍
濑既尽潮汐欲平恬波慢流一碧千顷岸江之山完厚
深固雄峙挺出又足以挟而有之故自昔遁世之士咸
乐居焉邑故有阅礼坊宋儒方公悫即唐比部侍郎方
公勋别业为居室注礼书之所后人因以旌之今徐君
方舟作沧江书舍即此地也始方舟举进士不得志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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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司乃退食郡吏之禄以为养然岁大比犹辍吏牍趋
场屋至是乃尽弃举子业一意于为诗远师汉魏近宗
盛唐视他作以为格卑不足法也其在新安每从文学
儒者相羊山水间吟讽终日殆不知有簿书期会之劳
间惟属家人益植花竹果木环舍前后令诸子肄业其
中以迟吾归老予是时亦与君游盖尝奇君为人而窃
叹其不遇自后一再会君钱塘谈诗论文亹亹不倦因
扣其中曰吾非乐为吏每意有不合辄欲舍去适朝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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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省台欲拯禁𣙜之敝为庶民请命而赵郡真定公实
来吾幸以末学见庸书生穷达不足论得大人君子为
知已不与寻常刀笔吏俱汩没无闻斯足矣矧后数年
吾山中花木俱长茂诸儿读书有成服劳奉养各供其
职吾当反衡茅理残编闭关却扫咏歌古人暇日泛扁
舟烟浦间望三山于海门吊胥涛之忠愤觅双台于江
浒挹严濑之清风岂为晚耶予闻其言而善之且喜其
气之不衰而信其事之有成也遂为记之以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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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尹生茔记
事有起乎千载之上而说犹未明非圣贤所传而终不
可止者非葬地之法乎夫人之爱其身与子之爱其亲
无间于死生人情所同也魂升矣魄降矣而终不敢谓
升且降者为无知亦人心之所有也是故蝇蚋之嘬狐
狸之食则上世之人而泚之水泉蝼蚁之害昔人无可
奈何则周末之为志者尝忧之夫见于上世者历代帝
王既已定为棺椁衣衾之制殡葬茔兆之仪使人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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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尽其情而无缺于所不见其于周末而无可奈何者
则汉魏间多识之士始竭思虑以为其所得为而葬法
兴焉然其归在于利生者而用之有信有不信其信求
之有得有不得也是以家自为书人自为法而不可尽
通又以其有时而信也故其传终不可止然则其说之
用与不用特在祸福疑信之间而凡上世以来人情所
忧恻而不能己者初未尝论奈何疑其说者遂以死者
为散灭不灵而悖其送终之道乎夫信而有得者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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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积德厚而宰物者畀善地以为之符不信而无得
者反是理亦无足怪者而浙右之俗以其说之不信也
凡有丧皆措诸水火则是死者恒不爱其身而生者不
知爱其亲也呜呼可为悲夫此吾于吴兴唐公子华生
茔之作而深有感焉者也始公官休宁见其故家子孙
与祖宗坟墓相为久远至数百年窃叹美之而又恶夫
訹于祸患至岁久不葬者其弃官而归也余尝即而访
焉暇日相与泛舟游河山之阴西望沈村之原若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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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间重门列庑而穾奥之尊且严也若营万塞车环骑
绕而中坚之完且固也予仰而叹曰美哉兹原殆所谓
山川奇会处乎时犹未知为某氏物而公己心识之余
既归之明年公乃以书来曰向云山川奇会处者客有
以风水家言相之曰是谓吉土盖天目之原委也吾既
以值得之异时将规以全吾归子盍为我记焉既又以
书见招至三四不倦今季冬余至武林公以夫人蒋氏
丧赴余往吊如礼时公方为夫人营宅兆于所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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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之左葬有期矣或曰三吴葬不择地其来已久昔公
葬其先君已得佳兆今又豫为斯茔可谓爱亲以及其
身者虽然贤者所尚俗必效焉吾恐葬书不可尽信吉
地不可多得是死者虽幸脱于焚弃而终不免于暴露
也则如之何余曰是不然夫所谓吉地者乃天道报施
善人之一物尔非可以智力求也唐公自起家教授借
秩亭长佐郡幕掾行宣政化皆存心忠厚无世俗短薄
行其宰休宁悯田租不实革三十馀年守令顾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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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敝政设施毅然不惧不惑有德于人甚厚夫人以鲜
兄弟留养其亲近三十始嫁待众媵有恩抚庶孽如已
子语言不出户外而四时祭享必敬必亲皆古所谓善
人者而其先又多阴德则天畀佳城以安体魄而利子
孙固宜彼或无公一日之积而惟欲以力求之则虽终
身无得或得之而谬不足信亦何怪哉夫葬必以礼者
先王所以因人情而厚伦纪也葬地之法不经而诡秘
未能家喻户解而终不可泯绝亦人情物理有固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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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或不葬不以礼士盖有所不为惟善不加勉而徒恃
不经之说可以胜造化而昌后人则余亦有所不信也
故为公记之而具述余所感者以谂其乡人君子公名
棣字子华晚号遁斋去官二年以奉议大夫平江路知
吴江州致仕今年才六十有五其地负壬揖丙董是役
者夫人之弟祯字国祯云
   起云轩记
汸尝泛舟严陵仰观乌龙马目崇高极天新安金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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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合流其下云气之兴浑浑灏灏千变万化日新不穷
而莫可名状也切意其间必有卓越之士高居自致极
一世之荣观以乐幽閒而忘外慕者焉欲舍舟求之而
未能也至正癸巳之秋戴君庭芳自其郡归为汸言于
严陵得友曰马君周翰以起云名轩轩居而欲子为之
记也余时闻其轩名已犁然有当于心已辞不获故问
君出处之详戴曰马君素无宦情尝起家教授而非世
俗之仕也其家居雍雍于于与物无竞图书以为苑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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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义以为舟舆其所存固未易知也盖尝得蜀郡虞公
赵郡苏公碑其先茔世家之远可以槩见以吾子者二
公之客也故求记其名轩之义子又奚辞汸非能为二
公役者而戴君之言若是其可无一辞以复于马君哉
嗟夫浊世之士乐富贵而患失之厌贫贱而不能去也
则好恶忻戚交仇其中其起居若惊其阅寒暑如疟其
观山川之流峙如在梦中则云物之舒卷亦野马尘埃
而已矣而又何取于斯今马君之贤度越流俗如此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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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于青门故家矣即轩居之名以求之其胸中必有
得于观感之妙而非世人所能知者昔余所欲求而愿
见者君殆其人耶易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
其取象于云也尚矣唐之诗人有得于咏物适情者于
言云尤善君其尚有取于斯耶抑尝燕坐静观物与性
合有不能喻之于言者耶余不能为郢书燕说而雅善
名邦山川之胜又乐闻君之为人也姑书此为记异时
从戴君买舟率水之滨顺流东下求君于是轩中而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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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说君如有以告我当续书之
   素隐斋记
世尝言隐者士之不遇也余独以为不然苟志于隐矣
遇不遇不足道也彼不遇而隐者岂其中之所乐哉孔
子于乾之初九曰龙德而隐者也然夫子尝欲居九夷
矣尝欲浮于海矣而皆不果佛肸召欲往公山弗扰召
欲往遇阳货曰吾将仕矣有乾初九之义而不以何哉
问津于长沮不对问于桀溺不对使子路反见荷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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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曰隐者也至则行矣其长往不来有如是者既而子
路卒委身于孔悝而冉有子贡樊迟辈亦相与尽心于
季孙之鲁其不隐不以遇也则彼三子者岂皆不遇而
后隐哉古今时不同而士之出处亦有不可以槩论者
世之乱也羁旅氓𨽻之流云蒸龙变莫不奋其一旦之
死力以易终身之富贵章甫逢掖虽欲不退藏不可得
也世之平也宗庙朝廷百官有司悉用文治瞋目语难
之士欲进而自售得乎而世常言士必不遇而后隐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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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以为士者从可知矣孔子于大过曰君子以独立
不惧遁世无闷彼不遇而隐者其能无闷也哉是故论
士之隐者不必以遇不必以不遇顾其中所存何如耳
星溪江君子文居深山之中以素隐名其斋其亦异乎
不遇而后隐者乎子之结发读书不蕲乎声利隐自其
素志中遭世乱起家从事军府而不贪天以为功不阙
人以封已虽是非万变祸福相寻而超然其间与人同
忧而不同其患其进也不易其常其退也不愆于素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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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而隐宁有不遇之叹乎余尝论君色和而气温无城
府于中不表襮其外视古幽人逸士无愧焉信乎能素
其隐者故为道隐之时义以为名斋之记
   黟令周侯政绩记
国家既平群盗所复州邑大帅得承制具官时永嘉周
侯君儒宰吾徽之黟县卓然以廉能著称汸盖耳熟焉
而未知所以为政也今年六月以病求医于黟寓县北
僧庐日与父老相接颇能言侯设施之详且曰侯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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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于人请记其事余曰凡子云云皆侯之政尔何以为
阴德且居是官则不苟于其事侯非有为而为者又何
以文为父老曰不然郡邑不幸陷贼居人无更生之思
矣赖朝廷厚恩复得列于编民当天兵远临刑威莫测
饥馑荐至徵发繁兴陨身丧家者何可胜纪而黟人以
侯故咸免于非辜其为阴德甚著记而传焉以示吾邑
人子孙使无忘侯德不亦可乎余嘉其辞直且喜道侯
善政乃比其事而书之曰至正十三年三月侯始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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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宣布朝廷恩德使民户晓凡纪纲禁令悉复旧规选
吏募民守要害人民翕然还业无复疑虑矣数日有使
者至劝民入粟实军储侯言盗贼兵火之馀民甫安集
不宜遽有科扰使者怒以语侵侯且谮之于其长侯即
移文愿解职事明日使者果至祸叵测侯毅然上道曰
得一言而死足矣既而主将察侯无罪第以不当辞职
加诮让而已还县会府帖下录诸从事者家侯曰诏书
已释罪录其家非德意吏言始官军至时给民印号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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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归正邑民不至者数十家当籍侯曰此等或转徙他
郡或避寇远山未还或方从军效用何遽论为盗亲治
文书上之皆得免又有命徵郡邑大家城郡治侯力言
小县痍伤后不堪重役往返数四卒得请郡将捕叛卒
之匿民间者大索境中比屋惶惑侯出令民无得辄动
日与将居处亲其鞫问不得妄有称引民恃以安守疆
卒言宣之太平县一巡检从百馀人突入境中不可止
民骇之侯请主簿将民丁护归邑中毋令扰民比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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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来乃太平被盗时县失其印以盗始从黟来欲执
黟民牛李二人去问印所在侯谓巡检曰公从二人者
求县印当即其家索之不必以其人去乃与巡检至李
氏居坐门外遣卒入索印无有再命索之无有又命索
之巡检辞固遣卒入印终不可得至牛氏居亦如之巡
检愧屈一旦引去从人有泄其情者曰太平人有恶于
富人某某与其吏谋遣卒袭执牛李归拷令妄称县印
在某某家乃致死牛李狱中则被引者祸不可解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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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矣知计不行故去尔黟地壤沃一熟而饱三岁乱后
耕稼失时沟渠壅底北门堨之渠经邑中曰槐沟积秽
填芜尤甚侯按图考问差次其役疏浚有方咸复其旧
县第七都为浮梁祁门走郡官道郡盗反复以来里无
居人田皆芜秽不治侯按视其地叹曰今兹艰食而田
复不耕则失业者无还期矣乃下令远近之民有能耕
吾废田者比秋成十分其入耕者取其六田主收其四
明日负耒耜至者数十人侯亲至田所勉励之无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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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之不十日境内荒田皆莳矣前此侯尝禁邑中廪谷
毋得粜入他境人以为非至六七月米斗值十馀千黟
人有饿者始服其远见第七都所耕荒田大稔民赖以
活者千馀家𣙜茶使者治休宁吏卒出入旁午求茶商
短长以怵吏民其来久矣守疆卒报有茶司吏止茶商
境上责赇吏去而商与茶在侯使问商曰私茶以两计
汝惮称量则毋入吾境俄有报巡茶卒十馀辈先后至
者商计穷引避谷中焚茶而去卒至县诟吏胥索食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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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视其行橐曰此辈得毋侵掠吾民耶设有言者我必
以法治之卒闻大惧求茶商不可得潜散去各以所掠
还民家而遁自是私茶不复入境吏卒亦罕来矣县小
吏沈甲与民李丙家争磨石私遣尉卒索之居十日丙
男妇死李乙言妇有孕尉卒暴之致死事由沈甲侯曰
与人争磨石不言官私使尉卒卒不禀尉而往皆有罪
即收系之谓乙曰汝言妇由卒死惟验乃辨设验不实
则汝罪亦不轻也吾视汝特怨沈与卒欲以人命破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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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尔乙不服侯问妇有他亲属乎乙言有母兄在即并
收乙呼问其母兄女死果有冤当验耶皆曰女病笃非
有侵暴事不忍从验也乃从之释乙而论吏卒如法其
听讼谨审多类此黟地狭号大家不过三四官吏远来
常恐失其意于是举一县事惟所欲为而细民告病矣
郡邑甫定吏每持豪民陷贼事民得以财自解则所负
挟无异平时侯知盗所从起无深恶于其民临政明辨
而遣决刚毅大家者不敢尝以私服役公庭唯谨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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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安而邑无事矣公退杜门自奉甚约至不可堪有愠
见者亦弗恤也凡皆黟人之言如此侯以发阴私不畏
强禦为怨家所倾然事本末吏牍具存虽巧诋莫能文
致不过直以非罪之而已是故黟人尤惜之欲来者之
不能忘而公论之遂不泯也是有假于余言焉汸闻迩
岁廷议以盗贼滋蔓由守令非才有旨牧守得不次试
用称职者满岁为真尝切叹曰起一世人才共成治安
之业事无急于斯者圣天子忧民至深至切顾方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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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举措何如耳侯才识通练尤长治剧以诸生为府吏
历茶盐漕所至举法除弊卓卓有声为书论浙盐积滞
究其橐害甚详大要以三岁一住煎为说尝恤为吏者
无所师法述临民出政之方五十条以授初仕者从军
策画多中以功擢用其素所树立欲自表见于当世故
为令期月具有成绩乃卒与冗官俱罢又遭摧抑如此
诚远近所共叹也为之记不惟以慰邑人之思庶几在
上者知艰难中为朝廷牧养小民有若侯之用心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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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而公卿大夫有意乎兴贤育材以报国家于无疆
者亦将有感于斯焉
   月潭八景记
由屯溪溯流西南入张公山二百里尽浙江之源水皆
自高注下湍流峻急滩浅者可揭也当山水奇会处辄
汇为蛟龙窟宅自浮游至龙深以潭名且十数而月潭
最奇潭上两山相揖如牛饮于溪其鼻皆巨石夹溪对
峙如门其南有山合诸小水来会离立参拱故潭形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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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其深不可测也每春夏溪流大涨束于石门涌而复
坠则震荡回潏声振天地势摧山岳水之所入深若归
壑虚汨之所出旋如车轮使人目眩心掉不可端视其
水落波平则浅深一碧茔彻无瑕鸟飞鱼跃于溪光山
色间皆悠然自适夹溪多白沙翠竹贩舟鱼艇往来其
间如画图然而雪天尤为清绝此月潭之大都也朱君
伯初父世居潭上心独有乐于是乃阁其南曰临清亭
其北涯曰观澜造小舟置笔床茶灶其中曰钓雪其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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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潭者备矣其于游观之乐至吴潭之北曰平林竹
树蒙密有隐君子居之平林东五里有古丛林曰星洲
寺每与客舣舟其下意适则澹然忘归南七里有颜公
山相传昔有隐者于此仙去君暇则杖屦独游游辄数
日而还盖君之所好乐者如此而廓然无累于其中又
如此是故其神不劳其形不衰优游无为若将终其身
而不厌也于是好事者即潭之景物曰月潭曰石门曰
临清阁曰观澜亭曰钓雪舟曰平林小隐曰星洲寺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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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公山为诗凡八咏以贶君而属汸记之汸盖未之暇
也至正十七年夏五月始来游于潭上而切有感焉时
郡邑荐经兵火水村山郭名乡甲第高台别墅凡昔之
以纷华盛丽相誇诩者莫不化为丘墟瓦砾荒田野草
则人与物之变灭相寻者多矣惟君与是八景者俱无
恙也然则君之不以此易彼也宜哉吾闻之智士无思
虑之变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辨则不乐钱财不积则
贪者忧权势不亢则夸者悲皆囿于物者也岂惟囿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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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已败矣而乘风破浪者方新车已覆矣而夙驾疾驱
者未已乃若有物使之然然则世之人终不以彼而易
此宜也盖于是重有感焉遂为之记使后之人知月潭
八景之显于时实自君始
   橘隐堂记
朱君广仲父筑室于溪流之上环舍前后皆种嘉橘题
其堂曰橘隐日与乡之老人徜徉其中以奕棋饮酒赋
诗自娱盖有慕夫古者商山四皓东园甪里之伦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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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谓君曰昔秦为无道海内思乱故此四人者避而去
焉高祖龙兴群雄景附高此四人者之行而求之数岁
不得卒为吕后太子以卑辞厚币致之于是四人者皆
老矣观其对高祖之辞甚陋且堕张子房计中而不悟
者虽一时徼安刘之名其道不足称也今君日以种树
为乐视世之荣枯得失废兴成败漠然不入于胸中又
何羡乎四老人者而比儗之耶君喟然叹曰若是乎子
之论人所谓终无已者夫秦失其鹿刘季与一二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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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群椎埋屠狗(樊哙/)吹箫(周勃/)贩缯(灌婴/)之徒相与犄
而逐之不可以儒说也彼诚知儒者迂阔于事情设有
以儒见者辄嫚骂解其冠溺焉叔孙通挟礼乐之说惴
惴焉在鲰生竖儒间缩项吐舌不敢出一语急取故群
盗大猾荐之其不为陈涉之孔鲋项羽之韩生者几何
是宜此四人者远避而不为出也迨天下既一上乃欲
以爱易太子在朝之臣举无能回上意者而张留侯陈
户牗之术至是亦穷矣此四老人者一出而国本定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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祚遂安既乃飘然去之不知所终则非有所利而为之
亦明矣而子犹有疑于其出处去就之间乎今吾幸不
为世所知惟戒家人子孙异时有橘实大如四五石瓮
盎者慎勿摘也吾得深根固蒂于是足矣客笑曰若是
则子过此四人者远矣遂书之以为堂记
   松云轩记
星源郡邑东北有川曰龙潭龙潭之上为鸿村山水奇
会处汪君仲鲁既葬其母夫人于此又筑室墓傍以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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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构隙宇宇间函丈宾友之接燕閒之处皆在其中
扁曰松云轩或者疑之则曰君蚤以进士举世皆谓公
誉可立致中遭乱亡避地无所提卒数十立保伍塞亭
隧左支右吾风餐雨宿不倦乡人赖之虽擢居州牧犹
谓不足为君报今一旦退居山泽与林翁野叟折旋斗
室间非人之情沿龙潭而下两山壁立如丹艧之呈
一溪曲折其间宜小舟卧游循鸿村而上千崖献奇万
谷汇碧泉石之怪谲林木之靓深可以娱心神悦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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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多矣乃独寓意于松云是皆有未易解者客或晓之
曰士之所以出处进退者非富贵功名游观閒逸之谓
也然或志不足以自强才不足以自固而出处进退之
间未能超然无累于中则变故之来能不摧折溃败鲜
矣尚何富贵功名游观閒逸之可言哉今君当覆邦万
方舟流靡届之时能与乡里宗族同其忧患而夷险一
致人无间言松之独贯四时不改柯易叶庶或似之其
用舍以时去就不胶则云之无心出处亦靡间焉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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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偃然一轩中日观夫二物者蓊蔚葱茜淡荡冲融倏
往忽来合散无迹而不知其心有独感神有冥契则虽
无是轩与二物者可也又何必穷极穹显搜抉奇奥然
后为得意哉夫辋川之景物胜绝一时而后凋之节可
愧平泉之草木累于贻厥而无心之道罔闻是皆高人
达士之通弊也又何疑于一轩之易足乎疑者不复能
诘他日余过君鸿村庶得其说及与君相见是轩中俯
仰终日竟不见所谓松云者而君淡然自得亦无异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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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时乃喟然太息以客为知言遂记其说于轩中而

 
 
 
 
 
 东山存稿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