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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四传质 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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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四传质卷下
              明 王介之 撰
  宣公
晋赵穿帅师侵崇
 赵穿所侵或以为崇或以为柳或以为秦之与或以
 为天子之邑无可据为定论乃据情𫝑言之求成于
 人而伐其与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可故胡氏曲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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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曰穿欲得其权而盾庇之是时救陈伐郑盾不以
 义举假穿而使为无益之役功名不立非所以庇族
 子为羽翼也晋受南阳之地与王田相错忿而争之
 所必有也承王之赐以有兹新邑乃敢肆其忿忮辄
 敢加兵于天子之邑而穿无忌之胆力凭盾之威惟
 其所欲为而为之犯天下之公义而不恤者之所以
 用穿穿之所以效于盾者率此也甫脱抱啼之冲人
 贸贸焉日挟弹以翱翔而不知祸将及已不亦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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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以知穿所侵周之邑也其曰柳者或一地而两名
 也若西土之崇文王已灭之矣夫安得复有其国为
 秦之与国乎
晋赵盾弑其君夷皋
 法者先王以明刑弼教本乎天理人情而用之者也
 罪不可容则法不可赦情有可原则法亦存疑春秋
 天子之事以天子之法奉天而持天下之平亦此而
 已矣弑君者覆载不容之恶宫官弗赦之刑也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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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之一人之身则必其宜膺显戮无可矜宥者而后
 鈇之钺之污之潴之而不伤君子之仁恕恶有称为
 良大夫皎肰事外而使当酷罚者也赵盾弑君穿操
 刃而盾指使之其罪在盾而无可辞也明甚左氏乃
 称孔子之言曰董狐晋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盾晋
 之良大夫也为法受恶盾良则狐陷人以罪而不得
 为良矣圣人其姑仍狐之书以为疑案而诬良大夫
 乎是知良大夫之言非夫子之言明矣盾出而穿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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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有盾不出穿不可弑者矣穿弑而盾归盾之归弑
 事毕而归也盾之欲移国柄而以弑君立君立威福
 于国人也非一日矣始则利灵公之幼背先蔑而立
 之继则忌灵公之威藉赵穿以除之登台而观辟弹
 燔熊而戮宰夫居下流而归以恶不必如斯之甚也
 惮其年少敢为之气而以私恩结刺客之反戈亡不
 越境以待弑也反不讨贼不能背穿也董狐诘之其
 情穷矣抑恶得而不承哉刘裕萧道成萧衍朱温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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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尝手白刃以加君而抑可曰良也非贼也乎藉其
 不然董孤立法已苛而圣人弗为清问浸使夫子在
 天子之位将听罗钳吉网以杀良大夫耶谷梁氏曰
 于盾见忠臣之至于许止见孝子之至忠孝不至而
 即陷以不赦之辟则宋督楚頵亦将曰吾亦与忠孝
 不至者均也特不能为大舜比干而已春秋成而乱
 臣贼子奚惧哉胡氏曰恶莫惨于意非徒意也主是
 谋也又曰亡而越竟然后君臣之义绝则庆父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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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矣反而讨贼然后臣子之事终则司马昭尝讨成
 济朱温尝讨氏叔琮矣越国以挟邻之𫝑杀人以饰
 己之恶是与于不仁之甚者也非圣人直书赵盾弑
 君之法也
螽 大旱
 天人之际难言矣以一成之说执象数以言天而天
 道隐人道亦息此刘向父子五行传所以致远而泥
 也传谓螽为虐取于民之效旱为怨咨感伤之应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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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五行传之说也谓天无心则非人之恩怨所能感
 矣谓天有心则君既夺之以虐取天又欲夺之以虫
 𧕏君既困之以死伤天又困之以饥馑罚不及下君
 身而又助君之虐以虔刘百姓是何心耶天之仁爱
 下民犹父母之爱子也有子于此为人剽击已伤父
 母弗药弗麋而抑禠其衣夺其食乎其谓大军之后
 必有凶年者攻人者舍穑事而即戎受地者避逃而
 废业陂池不脩荒菜不垦种植不时稍遇亢旸则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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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槁耳非天以怨咨故而更益之以怨咨也为此说者
 諌臣借天灾以警人主使息兵养民耳乃大君遇灾
 而惧逢此鞠凶自当恻然念民之疾苦以相天之不
 足而免民于死正无事推测气数之形似徒追咎于
 既往也王安石谓天变不足畏固邪说矣伸五行传
 以抑之乌足以服其心哉
卫侯使孙良夫来盟
 春秋书涖盟者四来盟者二皆欲盟而不欲往坐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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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歃也有倨傲不屑往而坐致之者齐于鲁是也
 有有所畏忌不敢往而邀其来者公孙敖之涖莒莒
 畏狄叔还之莅郑郑畏晋不敢越国而使人乘其虚
 也郑语孙良夫之来时无四邻窥伺之忧而坐以邀
 者又有故焉桓宣皆弑逆之贼也桓之立郑定之胁
 之以求许田而不得不从周班一后而即逢其怒郑
 突之狡踔厉于宋鲁之间虽尝与盟于武父而固不
 可信方与盟而更请盟桓不能无疑也故不敢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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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语之来也宣之篡位所恃者齐耳请昏执玉纳赂
 而女其大夫齐疑释矣乃交齐愈深则畏晋怒也益
 甚卫为介绍而终不敢信晋之释巳且恐出疆会卫
 而晋猝至以执之于坛坫故邀良夫之至与歃而后
 敢赴黑壤之期焉呜呼抱慝于心者惭天负地如昼
 行之鼠见影而却不必人之捕之也郑突以庶孽立
 而位未安赵盾以贼臣当国而威不振此亦何足惧
 者而噩梦自警待人俯慰有如此者天理之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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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容昧也有如此夫卫任其无咎而终见拒于齐盟
 非晋能讨之自疑自畏而召人之讨耳春秋困事而
 书以责卫之曲徇乱贼而穷宣公怀无畏怯之实也
 胡氏因公卒见辱验春秋不贵盟之意非所论于宣
 公也
犹绎
 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弗敬兽畜之也腼
 面甘心而受此以死者其唯同逆定策之私人乎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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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杀适立庶以为德于宣公公不容不报而生赐之
 氏俾世其官宣与遂若保其同逆之相终始矣乃讣
 至之日未闻哀恤绎祭不废万入以与宾尸乐之何
 其漠不相关之甚也盖生而以爵赏酬其私恩食之
 也爱之也终事不绎则以大臣之礼待之敬之也公
 固谓夫遂也吾之鹰犬食之足矣爱之之情且薄而
 何足与言礼敬也繇此思之其未死之日鄙之忌之
 貌合而中离也可知矣梁武之于沈约隋炀之于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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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宋大宗之于赵普忌其生快其死皆是志也遂将
 保其首领以终天年而不殄其世其犹幸乎里克死
 于晋惠傅亮死于宋文尸陈于市而敢望帷盖之恩
 耶春秋曰犹绎万入以示万世臣子事君而有异志
 者之显戒胡氏以失宠遇大臣之礼责宣公之存邪
 心而不能格不知此犹具是非之心牿亡未尽之馀
 者奚责焉
陈杀其大夫泄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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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臣尽忠以諌而至于死亦可以无愧矣死而其言
 验愈可以无愧矣泄冶之死左氏非之胡氏引伸而
 言之其说何居比干諌而死子曰殷有三仁焉冶之
 仁不能必其如干冶之諌而死夫亦犹行比干之道
 也高哀不义宋公而去宋公弗杀之耳非哀之必求
 生也不死则去之矣鲁宣之篡弑恶已成而不可改
 弗庸諌焉为其母弟不忍自我而计不食禄焉洁其
 身而已矣泄冶为陈大夫君之贰也义不可视其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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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而不言而陈灵淫昏非有必诛不赦之罪旦悔而
 夕更之身以之全国以之安如之何而弗諌也公固
 曰吾能改之无如冶退而寒之者至耳昏乱之朝不
 可仕也冶之仕非待株林已赋而后仕也既立乎其
 廷君失德而遂恝然去之恻隐之心亡矣尸位食禄
 以为不可谏而遂杜口以保身羞恶之心亡矣諌诤
 之道初为人君失德而责之臣休明之世君都臣俞
 抑又何所容其廷诤乎左氏曰民之多辟无自立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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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民而无辟辟亦奚俟其立哉呜呼死生之际亦
 大矣处晏安无事之日引绳批根以责古人于无
 已易也至于主昏于上国乱于下刀锯鼎镬且加
 于身夙昔之谋心不知何往内顾妻孥外谋宠利
 不得已而与奸邪相比者未可一二数也奈何复重
 抑死諌之臣以贻孔光张禹之口实乎死而书名大
 夫之正也前书杀冶后书徵舒弑君春秋比事以属
 辞其予冶以忠明矣岂以书名为贬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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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陈侯郑伯盟于辰陵
 辰陵之盟郑子良曰晋楚无信我焉得有信是何言
 欤而其情实自此见矣楚之徵会但求二国固未尝曰
 吾将偕汝以讨贼也陈郑之受盟但见胁而从固未
 尝曰吾将从楚以讨贼也未几而入陈微申叔之言
 县之矣未几而围郑微其君之能下人得国无赦矣
 盟犹不盟也楚果无信而陈郑亦不以义相从明矣
 楚之主盟于中夏自此盟始春秋谨书之惩楚之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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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二国之下乔木而入幽谷也入陈之始有恕词急
 讨贼也恕止于其事前乎入陈而为此盟后乎入陈
 而为围郑何与于栗门之诛而槩许之
楚子围郑
 赏必当其功刑必如其罪故曰刑赏忠厚之至无溢
 喜无溢怒不为已甚之谓也一行之瑕遂以累及没
 齿一节之善遂以盖其生平圣人其为已甚乎楚庄
 借少西之义问肆启疆之雄心当其事君子犹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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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焉奈何溢其喜而为皇门之役解其凭陵之罪也
 春秋言围不言入则自有说入者急词也遽而直造
 其国都无可禦者也围者缓词也经时环攻而未下
 可以救者也晋优游河上坐失事机不急拯郑危以
 解其围使郑君臣哭临于庙不得已而降楚迨乎子
 良质潘尪盟乃始南辕而犹参差退缩使孤愤之一
 军以取败故书围者形晋之不足为盟主也非以宽
 楚之爰书而掩其恶也胡氏曰近在王都犹从末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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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杀一徵舒而下三川移九鼎剿绝宗周之大命亦
 可许以义而为之末减乎讨贼大义也而孟子曰惟
 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有司弗能问而虎食
 之遂将晋虎于堂而奉以为吏哉故蔡般陈招恶剧
 于州舒而春秋不为楚虔贷明夫讨贼之义必以其
 类而后可举也蠢尔荆蛮唯玉帛子女之是志土地
 人民之是谋而为蟊贼于内如孔宁仪行父者假之
 以义导之以逞国幸存则为功于陈国即亡又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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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于楚故陈且县夏州已俘而二奸仍保其富贵此
 君子所为痛心疾首抱愤于千秋者也而更为奖楚以
 掩宁行父之大奸乎呜呼刘琨之忠也而假权于段
 氏功不立而身殒君子惜其不知义也萧宝夤依拓
 跋以反攻梁王琳附高齐以攻陈故国不兴而身且
 北面其究也宝夤授首于关中王琳灭宗于淮右天
 之降罚不爽也圣人奉天以行法而岂其以杀一忿
 戾凶愚之贼子遂不胜其喜尽取其恶而矜宥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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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之论不亦过乎
宋人及楚人平
 宋楚之平左氏曰华元登子反之床而起之是与曹
 沬操剑而劫盟者同一弗获已而以死劫之之计古
 人受劫而不能背其重然诺畏鬼神大槩然也公羊
 以为乘闉而语相告以情实而相勉以君子楚庄为
 君侧为相聛聣中国欲剪灭之以问周鼎何恤乎惫
 何慕乎君子元其敢轻以情实相告而楚其肯以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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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废垂成之实利乎公羊之言儿戏之说也胡氏据
 之以为论断误矣夫中国有可伸之大义而以贵大
 夫行曹沬荆轲之事胡氏以为贬之也似也然亦论
 其时而已宋受重困食绝于内援绝于外欲战而饥
 疲之卒不可用欲成而肉袒之羞不可忍弗获已而
 以身试不测之险劫其主帅而与之同死侧不得不
 从庄亦畏其必死之心而不得不听退舍三十里以
 盟而免城下之辱蔺相如欲以颈血溅秦王于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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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使樊哙拥盾以劫项王皆此道也若如胡氏之词
 庄果贤侧果忠则徼幸以济矣不然对虎狼而戒以
 人之不可食岂不为天下笑乎至谓子反之不论命
 则尤非也受劫于人而待君之命刃己刘其胸矣是
 元有功而侧固无罪也于斯时也宋国之𫝑岌岌乎
 殆矣故春秋非奖刺客之书而于此有取焉圣人之
 难也书曰宋人及楚人平人众词国所依也平者平
 词也宋无所屈也以宋及之者平不平权在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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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会晋侯卫侯曹伯邾子同盟于断道
 凡书同者必有其不同者矣靳靳然同其所同而不
 同其所不同之辞也是故首止葵丘翟泉践土皆不
 言同书有年可以知他年之歉书六羽可以知他庙
 之八此春秋之微词也于幽于蒲于平丘鲁弗同也
 于新城蔡弗同也于清丘卫弗同也于虫牢宋弗同
 也于马陵于柯陵于鸡泽郑弗同也然则断道之盟
 其为齐之不同可知矣其不同者何齐争霸也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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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徵会房帷笑客齐之睥睨晋而思与代兴明矣是故
 不与于会而使者且止于中涂由是侵卫伐鲁力争
 诸侯至于鞍之败而后止皆争霸之实也前乎齐桓
 中国无霸桓创而晋袭之齐以为吾岂为晋先驱者
 哉忿忮生而思复其故争所以不能已也前乎顷公孝
 公争之后乎顷公灵公争之庄公争之景公继争之
 至于悼简之衰而争犹未已间亦姑屈于晋而忮忌
 终不忘也乃争之而卒不得者何也齐以为霸者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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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世业矣晋可世吾亦可世而抑知其不敌者不在
 诸侯之从违而在国中之不靖乎桓公五子而四子
 相踵以相夺群臣之志不定万民之情不安司马氏
 有天下再传而大乱况列国之相雄长而欲人之奉
 已其可得乎夫齐而有勿忘先业之志欤无亦辑宁
 尔兄弟绥抚余臣民待晋之衰而布恩信于天下不
 此之务而唯力是争晋方世绍其业日与诸侯周旋
 拒楚而怀忿忮以争之其危辱也不亦宜乎景公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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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之敝而修鄟陵之盟急沙咸牵洮之好盖为愈矣
 乃有晏子而不能用且晏子者又俭不中礼成乎规
 模之狭隘者也既不足以生诸侯之敬忌而且君移
 柄于权臣父偏私于爱子徒以激天下之媢忌艾陵
 败而国敝于勾吴齐遂以终失其伯而天下亦因齐
 之争以解散吴越内讧三晋瓜分宗周无恃以存而
 成乎战国争伯之为害也亦烈矣哉春秋恶齐之甚
 于断道书曰同以见齐之不同亦祇以异而为乱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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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若曰诸侯同心谋欲伐齐则郤克抱愤亦屡请而
 弗许矣内不能同其国人而况诸侯哉
  成公
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帅会晋郤克
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鞍齐师败绩
 史家之说非目见耳闻资之于传闻而流俗之言乱
 之苟不以理裁之必陷于诬三传传经而记事则史
 也故皆有诬焉左氏之诬多在鬼神灾祥之异公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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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异则在人事委曲之情诬在鬼神者其说幻忽而
 不可测而或可借之以设教诬在人事者适足资读
 者之笑而弗能为鉴戒公谷之说战鞍其尤已齐之
 得罪于晋与争伯也其结怨于鲁卫侵伐不一使之
 失地而丧师也故合谋殚力以致死而必挫之即有
 妇人笑客之事亦其凌蔑晋霸而辱其使以示无惧
 耳而公榖增饰其说以为或跛或眇或秃或偻使如
 其状者御之以为笑资此适足为读者谐噱之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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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岂其然哉人之有废疾不数数然也乌有一时四
 国之卿相聚一堂而各居一丑恶之状即使然矣齐
 廷之上又安得有此四人恰与相肖而御之且列国
 之相聘各有差等送逆车步之远近傧介之多少飨
 食燕飧之厚薄币帛庭实之轻重不一也主君延而
 见之不可一日而旅见故荀庚孙良夫之至鲁君臣
 议其先后聘与盟日各异也晋伯主曹小国未有相
 偕而入门者纵齐顷欲以辱晋而夷之于曹郤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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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其肯听命而群趋乎况齐顷虽不量力以争胜然
 观其既败以后吊死问疾七年不饮酒不御内则亦
 非挟童心以供妇人之欢者而何为其然耶鞍之战
 齐晋兴替鲁卫安危之机也备书四卿与列国之大
 夫以见当日公愤同力之情事奈之何以戏笑之俗
 传乱之
取汶阳田
 春秋之世三代之泽将斩封建之法将亡之日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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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立一王之制以定诸侯之封域则必有明天子起
 坐明堂朝诸侯议礼制度乃可正强者之兼并按山
 川而各画其封守乃其能宰制六合使震叠于威灵
 而不敢竞抑必先之以诛暴禁乱之天诛则于时必
 有勋贤之辅受茅土之封而取足于诸侯所侵之地
 非可规然按先王之版藉以固守之也古之万国至
 周初而五存其一至春秋而见于经传者百二十四
 其僻处而弱小不见于经传者必无几也则列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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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疆域已不可问矣如晋反鲁之侵地而因以取汶阳
 之田斯田也鲁以之封季友在数十年以内也前此
 者为齐地乎为鲁地乎且非齐非鲁而为已灭之国
 乎齐以是反于鲁鲁必请之天王则使非齐非鲁而
 为亡国之墟其子孙之有无不可问即幸存焉而降
 为编氓已不可为人君又将何以处之周室而既陵
 矣非鲁一旦以虚名一请而可返共主之权也鲁即
 请之晋固不听之晋即听之恐周亦不敢任之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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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之亦以虚名聊应之而固不能为有无矣荆吴僭
 王而不能革陆浑之戎近在王畿而不能驱南阳之
 田晋以兵力取之而不能禁灭国者数十而不能复
 乃一田之微明明齐侵而鲁复之而责其不按故府
 以辞受乎正天下者道也非徒法也齐威王朝周而
 为天下笑实不至而务其名耳故使孔子而为东周
 必有宰制之大用即当日之天下而釐正之非但徇
 名迹以尊王室徇名迹者未有能尊王室者也夹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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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会齐人归田以谢过夫子受之而不闻请正于周
 府然则独以责成公行父而不自责乎知此则知圣
 人经理天下之大权不在区区请命之间也
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
 传讥季文子肆忿忮之褊心而不能惩忿窒欲以取
 辱夫季孙实不能无罪而不可以此责之也以秃御
 秃而致忿传者之讹耳鲁背齐而结晋齐将出楚师
 以伐鲁为日久矣赤棘受盟臧孙急继守备未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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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兵压境取龙矣侵及巢丘矣鲁欲弗忿而不可得
 矣此敌加于已不得已而应者也非忿之不惩也乃
 若鲁之不道以致辱则说在恒之九三矣不恒其德
 或承之羞谓巽顺极而处震动之下皇皇四顾不克
 自持以成风雷倏忽之𫝑德之不恒也或之者疑之
 之也疑于羞而展转以思免然而羞卒承之弗能避
 之也躁人之无恒气不抑也愞人之无恒志不固也
 其足以承羞则一也行父鲁所恃为社稷之臣也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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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入春秋以来未尝有一矢之加于鲁而何为惴惴
 然贻君父以致赂纳质之羞乎行父三思而行者此
 正其三思之害非忿之不惩也鲁之依霸而戴之旧
 矣故楚祸不及而国以小康乃行父当国以来谋为
 宣公定其篡位舍晋而亟事齐已而顷公不逞郤克
 怒知齐之不可终恃矣又背齐而走晋倏合倏离占
 风候气以为从违自谓审之熟而知几早乃齐怨既
 深楚抑知其随风而靡之可多得志也如之何不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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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以威而恣其无已之求也蔡昭背楚诳吴卒致州
 来之哭司马欣反楚背汉卒致汜水之刭魏豹死于
 孤城吕布杀于急缚其左顾右盻以无定情夫岂躁
 而不恤祸哉沈思而得游移之术以为苟全之智皆忧
 疑太深进退失据人不信天不佑而死为天下僇者
 也春秋于侵蜀之师讳而不书甚为鲁耻之也耻其
 思屡变而无恒以召侮夫岂忿之无惩哉
叔孙侨如帅师围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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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谓鲁初税亩作丘甲棘不愿为之氓故劳大师
 以围之其说是矣乃齐自桓公以来变周之制弃太
 公之法顷公用兵已急征徭繁数岂能恤民而使民
 依之以不忘者乎齐犹鲁也何爱于齐而背其故主
 也于是而叹乱世之民蹙蹙靡骋从违不以其心既
 危其身家又丧其忠孝大可恨而又深可悯也弱者
 失之强者攫之强者攫之弱者又争之争之不得假
 人之𫝑以图之图之既得又不能自强而为众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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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依岌岌然且将复失之则其民将何挟以自存而
 何恃以相亲其踌躇于笑啼不敢之时亦可为痛哭
 也矣勾践卧薪尝胆而吴终为沼燕昭卑躬下士而
 尽复故疆民亦有心孰不愿得故主而君之特无如
 其不能终保者何也棘本鲁地齐以强取之而使已
 属鲁君臣而能愤起有为折齐而下之使归已焉民
 之从之如流水固人情也乃巳之不振受兵而恇惧
 假晋之威以获无妄之福楚师一临于蜀惴惴焉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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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赂质子之不遑鲁之不能终有棘也较然矣齐侯不
 御酒内决意于雪耻棘之人闻之而惴惴一旦舍强
 大而纳赋于鲁庭他日之隐忧民虽愚其虑之也必
 深也父老颦眉而相语子弟翘首而东望于是为观
 望之术者进曰待其围而后下他日可以谢齐围焉
 而下之抑可以谢鲁呜呼土吾土也民吾民也胡然
 使彼持两端而视我如陷阱弱国之君臣众疑亲叛
 漠然无丘陇之情亦使其民而至于若此哉书围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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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棘人之忘忠孝亲仇雠牿丧其良心者见矣鲁之
 君不君臣不臣无能镇抚其先世之遗民亦见矣自
 非志士孰能忘祸福以依君亲故曰可恨而亦可悯
 也
梁山崩
 左氏载绛人之言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毙史辞以
 礼焉而又足之曰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其言正
 矣为此以尽修省之文而生其引咎责躬之心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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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天以弥灾如是焉得矣谷梁谓壅河三日不流辇
 者曰君亲素缟帅群臣而哭之既而祠焉则流何其
 诞也山之崩也以为朽壤之偶然欤则无所为而壅
 者固不以有所为而流以为君失德而致灾欤则畏
 天以实非缟素祠哭之虚文所可格也三日而流者
 新溃之土不坚涨极而激湍浸灌必复决也乃哭之
 祠之弃人崇鬼巫觋之术而欲名山大川之我听必不
 然之数也其说昌而淫祀兴风俗坏诚敬弛政教废
春秋四传质 卷下 第 23b 页 WYG0171-0289d.png
 幽明失理非细故也二传之诬甚于左氏于此信矣
立武宫
 左氏谓以鞍之战故立武宫而曰听于人以救难不
 可以立武似谓宫非以祀武公而为别宫以誇胜绩乃
 以废宫桓宫僖宫之例求之而證以有事武宫之文
 其言非也故胡氏决为武公之庙而示即远有终之
 义以讥之是矣而犹未尽也周制天子七庙有文武
 之世室焉鲁初祖周公而祀伯禽于世室世室一而
春秋四传质 卷下 第 24a 页 WYG0171-0290a.png
 已虽僭而犹不敢与天子等也至是乃更尊武公等
 之于武王而等鲁公于文王则世室二而纯乎天子
 矣世室者不祧者也故至于昭公尚有事焉故明堂
 位曰鲁公之庙文世室也武宫武世室也鲁之郊禘
 非礼久矣至此而一一皆与周匹是未有代德而有
 二王其僭为已极矣故书曰立立者不宜立也炀宫
 因季氏之私祷而建故曰作以见其妄作此以本非
 所得而立故曰立以见其诬而僭立一字之贬圣人
春秋四传质 卷下 第 24b 页 WYG0171-0290b.png
 之意存焉非但世远宜祧之谓也
取鄟
 取鄟取邿取鄫或以为国或以为邾莒之邑以经文
 考之则信其为邑而非国也国之曰灭废其君毁其
 宗庙社稷不复有是国之谓也言取以讳国恶则彼
 受灭之国斩先祖之祀蔑先王之封其可闵伤者不
 显非春秋经世之义矣取者于彼未亡而我有之也
 无社稷之守则虽易主而邑犹是邑也国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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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也且使鄟邿而为国也鲁灭之为已有必其地相
 邻矣乃自成公以上入春秋者百有馀年而觐问盟
 会侵伐槩不见于经传则以知天下之固无此国矣
 唯鄫为东海之小邦而莒灭之为己邑取之者取莒
 邑而非灭鄫子之国也国之存亡封建之兴废事莫
 大焉为国讳恶婉以纪之可耳恶容视先王分茅胙
 土之侯服为一彼一此任人取与之下邑乎
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人邾人伐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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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方通吴而吴即伐其与何也吴为封豕长蛇弃信
 而无厌方欲通晋以敌楚而既通乎晋即聛聣东诸
 侯而蚕食之其为匪人之情固然也晋方通吴而即
 与吴争郯何也吴进而即与晋争诸侯自不容已于
 与争既发其燄乃畏其焚林而扑之既决其防乃畏
 其滔天而湮之愚昧者之情固如此其不定也争诸
 侯而仅合齐鲁邾之兵何也郯者三国之外蔽郯亡
 而吴兵加乎三国晋不成乎霸矣故急请晋争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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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偕也晋为鲁谋而鲁请缓师何也鲁之从霸非心
 服之畏其强耳吴强则又畏吴吴兵未加于境则恐
 怒吴而挑之衅也其勤兵以争为人谋固其疆圉而
 人心不固者晋之通吴自贻伊戚及是而悔之晚矣
 唐召回纥以讨安史而两京受其涂炭宋约金人以
 灭契丹而二帝为其俘获晋不虑患于早而鲁怀异
 志于后幸一时制楚之利偷目前免吴之忧他日者
 召国君徵百牢争长于黄池皆启之也胡氏徒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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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恤小之义徇大国之令未足以尽其愆也
三国来媵
 鲁宋侯国也嫁女而三国媵之娶妇而备十二女传
 谓备书以欲败礼而逾制大义尽于此矣而取公羊
 录伯姬之说谓因贬以见褒夫贤而可褒其逾礼则
 子路使门人为臣以昭孔子之德而何以责之为欺
 天也贤不肖无定者也故不肖而或有一事之得不
 于其得而讥之贤而有一行之非不于其非奖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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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所以待伯姬伯姬所以自处乱人之道也何足以
 见伯姬之贤乎夫宋之为此有说矣以为吾先代之
 后可郊可禘而何不可同于天子之纳后乃周先王
 之以天子之礼乐修其事守者为成汤存配天之德
 也非使其子孙俨然与天子敌礼也华元当国以来
 欺周之衰而僭踰无纪蜃炭翰桧见讥于君子久矣
 借书之以闵周之下移而宋君臣之不臣也何褒也
 齐之僭自管仲始之而封侯建国鲁之僭自臧辰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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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而立五门列三颂宋之僭自华元导之而盛昏礼
 备葬仪强大夫欲自僭以视诸侯而收其实利乃惑
 其君以僭天子而窃其虚名虚名得而实利丧诸侯
 之愚春秋之所深恶而重伤之也
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
 君存而世子立后世之乱法春秋时尚未有也晋景
 之卒在六月经偶阙月耳伐郑以五月其为景公明
 矣而左氏谓齐侯有疾立太子州蒲为君以伐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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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蒲遂端冕临戎而以侯礼诸侯乎则置景公于何
 地也州蒲既为君而称晋侯矣獳之卒又书晋侯名
 实乱而无辨夫子修经何不是正之也或景公负疾
 而出使太子从焉以代行军礼所谓守曰监国从曰
 抚军而传闻之讹遂以州蒲为君耳肃宗灵武之立
 为千古不孝之口实赵汝愚之立嘉王以贵戚易位
 之道废不孝之光宗不得已之权也而且肃宗既立
 玄宗称太上皇而不复称帝宋之三世内禅其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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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曰太上天无二日不容有二君也赵武灵亦称主
 父不称王矣此义不明则魏主焘周主赟以恣其妄
 自尊大之私心而苗傅刘正彦之逆亦托之以逞传
 经而失实鲜不为名教累也
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
 行父侨如之乍屈乍伸也晋无君鲁无君惟其大夫
 之自为朋党已耳国有朋党而乱奚有定哉自其相
 忮以各为党者言之郤氏忌蔑行父而欲削之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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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栾范恶侨如而欲安鲁以事晋得失分焉而行父
 之执侨如之张唯郤氏行父之释侨如之遂唯栾范
 晋君无能决焉故曰晋无君也侨如托三郤以逞君
 且为之辱卿且为之执有外援之助而不知有君行
 父托栾范以免公子唯其刺国母唯其禁有外援之
 助而内不假于君命故曰鲁无君也侨如之以动郤
 犨者曰鲁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犨妒栾范而因以
 妒季孟絷行父即如其累栾范而侨如与犨内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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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成矣已而释行父者果栾范也侨如之言终验而
 栾范之必释行父者亦闻侨如之言而恻然曰鲁之
 有季孟犹吾二族之在晋何容听其废而以长侨如
 者长三郤乎而栾范与季孟之党又固矣三郤栾范
 争权于内而鲁之三卿与废于外国中分党而内外
 为朋交相忮以相贼皆欲夺君权以归己其忮也国
 之所以分也郤氏以季孟之如栾范故而欲逐之栾
 范以季孟之犹已而必释之已成乎两不相下之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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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他日者三郤授首而栾范当为之一快然而丐与
 书终以是怨厉公必弑之以为三郤报陈尸之怨栾
 范岂私三郤者哉其心曰今日之所以处三郤者即
 他日之所以处栾范也不杀厉公而大夫之死生终
 制于君手矣侨如之恶甚矣君且为之辱卿且为之
 执其于季孟已成乎两不并存之势则栾范为援成
 公往会季孟之𫝑得而侨如穷矣然则夺叔孙氏之
 世使永废于鲁也季孟当不遗馀力然而国母可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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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可刺而侨如安驱以出且使其支子相袭而为
 卿季孟岂爱侨如哉其心曰今日之不可废叔孙者
 即他日之必不可废季孟也诛侨如而夺其世官而
 大夫之废置终制于君手矣虽相怨而必相庇互为
 援植以固其权其庇也君之所以孤也夫然晋与鲁
 安得有君哉荀范智氏灭而三卿废靖公为家人昭
 公讨季氏而叔孟交起以攻公徒或相忮或相庇朋
 党固结而不可解鲁晋之覆轨施于汉唐宋而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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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党之可畏烈矣哉
齐高无咎出奔莒
 左氏称仲尼之言曰鲍子之智不如葵葵犹能卫其
 足殆非夫子之言也不然则如速贫速朽之说夫子
 自以他故讥鲍子而左氏传闻不审以持禄容身为
 圣人之正训也子曰邦无道危行言孙谓处事外而
 持清议非爱身存道之智耳鲍氏自叔牙以来为齐
 之世臣休戚与共而清宫禁肃僚寀以靖国家其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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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其道也即其不容委之责也爱克乱于宫中乘辇
 以入于闳侨如以之辱君于晋宋鲍以之弑君而立
 是可含默不言以坐视倾危之至乎徒以卫足为智
 也则全躯保妻子之臣附嫪毐以媚不韦比莲花而
 谀昌宗者皆圣人之所谓智矣葵有卫足之智抑有
 向日之忠忠与智相扶以成德者也故曰此非夫子
 之言不然必他有所谓而非以持禄容身为智也
晋弑其君州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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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称国以弑泰山孙氏明复曰举国之众皆可杀是也
 所谓众者当国之大臣继主之嗣君之谓非统编氓
 而言之而传者致疑于三晋半天下以为淫刑者不
 达于孙氏之旨也薛之弑比事无传焉莒仆之逆滔
 天而国人是因吴㶢之隙已深而国人共戴莒吴之
 人奚所逃罪在官者杀无赦而况协谋以逞乎厉公
 之弑中行偃实为贼魁以车一乘葬于翼东门之外
 死犹不解其怒固莫可分恶于众也乃栾书与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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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同辞同稽首于廷使程滑者书为主而偃与偕
 书之为戎首又不得而辞也郑公子宋弑君谋于归
 生持两端而有畜老惮杀之言春秋举大逆而归刑
 于归生以怀逆而姑避者其心憯也偃书召士丐而
 士丐辞召韩厥而韩厥辞杀牛莫尸之说犹归生也
 不讨贼不越竟不直词以止其恶而嫁罪于人君子之
 所必诛不赦者则丐也厥也归生赵盾之辟所不能
 逭也厉公弑矣周子立矣厥丐偃书相继以将中军
春秋四传质 卷下 第 33a 页 WYG0171-0294c.png
 而不相下则其同谋操刀于先而迭主晋政于后无首
 无从一而已矣岂徒书偃丐厥哉自知罃以降六官之
 长幸厉公之死以受新命者亦不但在官勿赦之科
 也周子幸先君之弑立乎其位而行赏功之典罚弗
 及焉亦鲁桓宣之等也故曰举国之众皆可杀孙氏
 之言岂过哉胡氏曰深求其旨知圣人诛乱讨贼之
 大要亦此意欤谷梁舍恶不治独咎君恶之甚夫君
 而见杀必有瑕矣臣而弑君必有辞矣然则必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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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如武丁成王为诸侯如丁公卫武而后弑之者始
 服污潴之刑乎诚其为武丁成王丁公卫武也又孰
 得而弑之也
  襄公
遂成虎牢 戍郑虎牢
 善制敌者不求大胜而为其不可败善立功者不求
 速成而为其不可毁善谋国者不求亟安而为其不
 可危善交邻者不求县合而为其不可离晋悼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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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此矣其初入而嗣立当君臣交携上戕下弑之馀
 而外有齐秦吴楚之交相向也乃清源数语以无心
 嗣服之坦衷立主纲以折群党既乃命官收誉修德
 恤民内已靖而后勤外略驰士丐之词而齐定从嘉
 父之谋而戎服权通吴以制楚既屈楚而辞吴舍新
 军以革僭勤聘问以睦邻皆从容不迫持之定而谋
 之不爽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握之固也诗曰不
 敢暴虎不敢冯河制之缓也悼公有之而其城虎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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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戍之尤足以见其审虑之密而规模之宏远焉自
 齐桓以来霸中国者之争郑久矣或顿兵城下以胁
 之或蹀血中原以争之乃陉亭已服楚而郑为首止
 之逃城濮已败楚而郑犹取汜水之讨近者鄢陵之
 挫晋威张矣郑终怀集矢之恩而依楚不舍无他晋
 远阻并汾隔以大河限以太行南下而有事于郑也
 难故郑欺其不易出而恐其难终恃也虎牢者大河
 之南太行之东迫郑而拊其背者也城之戍之则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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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我以合楚而攻之也易郑亲我而楚攻之我起而
 救之也亦易不亟与楚争一旦之雌雄不迫以求郑
 乍时之屈服则郑虽有晨变盟而夕寒言之狡计亦
 无所容其反覆则是役也不必有召陵城濮赫赫之
 功而收郑于指掌为计决矣郑贰则为我屯牧之地
 郑服则为郑指臂之援乃卒以收二十七年郑人归
 命之绩而楚不敢北向以争中国其为经纶天下之
 大略盖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未有之殊猷也赵充国
春秋四传质 卷下 第 35b 页 WYG0171-0295d.png
 曰帝王之师出万全悼公允矣春秋于悼公制楚服
 郑之事书之重词之复繁而不杀其予悼者至矣郑
 未服则虎牢为南北之要枢城而不系郑者所以旌
 悼公之功为天下城之功不仅在郑也郑已服则虎
 牢为郑之凭藉戍而系之郑者所以白晋之未尝私
 虎牢而为郑计深远也一字之增损悼公之吁谟见
 而其无所夺于郑之心亦著矣胡氏以扼险逼郑少
 之将失险以听郑之南向楚之北犯而后为得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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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榖梁氏以伐丧责晋抑不念郑伯睔将死之言为郑
 叛服不定之大机不可失也哉圣人之所予传者之
 所夺吾不知也
诸侯之大夫及陈袁侨如盟
 礼也者体也无礼则无以为体失其体则礼废矣夫
 招携怀远之以礼为重决矣体者肢干强固而筋脉
 柔和以利用而正焉者也太刚则折太柔则靡合其
 宜而居正以正人不亦难乎陈自辰陵即楚以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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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中国者三十年矣鸡泽之会心仪悼公之贤复霸
 中国而思纳欸乃其君犹首鼠两端不躬从会而属
 命于一介之使其情未定也于斯时也恶其不敏而
 拒之拒之得矣而绝之已甚非怀集之量也矜其已
 愚而纳之纳之可矣而纳之踰量非至德之威也故
 拒之不得则且屈列国元侯与一大夫定交于盘敦
 之间自失其体而陈愈骄骄愈不保其不叛也于是
 而使大夫与之盟弗拒也弗轻纳也聊如其来而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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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耳若置之可来可不来而无惊喜匆遑之色此之
 谓有体此之谓有礼此之谓居正以正人而榖梁以
 为失正也何居
莒人灭鄫
 毁其宗庙社稷曰灭灭则自此而无有此国矣立异
 姓以为后君其国者非其苗裔神不歆非类已姓之
 祀移矣然宗祧犹然鄫之先世也社稷犹然鄫之茅
 土也鄫氏之支子犹然为公族也职贡犹通于上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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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盟征伐犹列于五等也臣民犹有所戴而不以为
 俘也遽为之名曰灭名实交乱史氏如此且不足以
 为信史圣人作春秋定大法而舞一字之深文以相
 加哉吕非嬴而仍秦牛非马而仍晋柴非郭而仍周
 可云嬴氏司马氏郭氏之亡而不可云秦晋周之灭
 使可云灭汉祖入关而子婴降刘裕篡立而德文弑
 陈桥拥立而柴氏废又将何辞以加之乎然则莒人
 灭鄫果兴师破其国而灭之左氏恃赂之说是也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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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莒而莒图鄫非一日矣鄫不能支而属于鲁鲁不
 能庇而归于晋鲁弱而不能抚晋远而不能救莒于
 是奄而有之为己下邑鲁不平而复取之于此书灭
 于后书取亦既章章矣公榖之说巧而诬焉足信乎
 上书鄫世子巫矣何复有异姓以干之者巫即异姓
 之子乎则此书灭以甚其罪而前何予以世子之名
 使非巫而别有异姓之子乎此世子巫未尝杀未尝
 废而何往耶灭鄫之后鄫不复见于经二传不考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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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而强为之说亦至是哉
郑伯髡顽如会未见诸侯丙戍卒于鄵
 髡顽之卒与弑不可得而审也左氏谓子驷使贼夜
 弑之而以疟疾赴于诸侯旧史不能明言其弑圣人
 不轻以传闻定人不赦之辟其说亦通而公羊曰为
 中国讳榖梁曰不使夷狄之民加中国之君则是旧
 史本书弑而圣人故讳之以书卒信然则乱臣贼子
 唯弑无道之君乃膺宫官之辟君而贤也可唯其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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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姑贷之岂理也哉其云子驷欲从楚僖公不欲以
 此而见弑非也成公将卒子驷请息肩于晋矣从晋
 者子驷之志也何至此而忌僖公之如会耶且僖公
 弑矣诸大夫可行其志矣何复侵蔡以怒楚而终受
 盟于晋乎意者騑自以不礼之故甘心于君父未敢
 正告同朝唯与罕丰之党密谋操刀其以疟疾赴也
 必于丙戌之前已弑矣又伪以疾称且有求医祷祀
 之事以文饰之至于丙戌而后曰不可起也乃从行
春秋四传质 卷下 第 39b 页 WYG0171-0297d.png
 之士卒鄵邑之编氓或有与闻而私相告语者于是
 稗官野史或为纪载而三传因之若圣人因鲁史作
 春秋阙疑而慎言之固不徇道路之口轻加人以覆
 载不容之罪然特起未见诸侯之文则隐然有死不
 可知但凭其赴之意矣宋太祖之崩也有戳雪之疑
 当宋世而传之矣然使修史者直信而书之曰㶢义
 弑其君抑岂可哉宁失不经勿杀不辜圣人之慎圣
 人之忠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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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三军
 作三军为季氏之攘国此一说也而不尽然也鲁旧
 有二军而三之一军一卿则叔孟二氏与季鼎足而
 立而季氏之权损也宿何利为此而叔孙豹何不欲
 也春秋军赋之制会盟征伐所出之车乘卒徒币帛
 饔饩皆视此以为轻重故子产争小国之赋自旦至昏
 而必欲自损悼公之世征伐方勤奔命盖不遑矣季
 孙宿犹枵然自大以驾列侯之上而虚国以疲民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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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孙豹曰子将不堪恶宿之病国也三家之专鲁自
 文宣而已然不待今日也至于意如当国愈攘夺以
 自强而舍之则三军之作舍无与于季之专不专明
 矣鲁颂之诗曰公车千乘其甲士步卒当七万二千
 人用其半休其半而曰公徒三万然徒虽逾于二军
 而不尽用之以从三军之制所以息民而裕国也三
 军之作国已劳民已敝书作者谋国之不臧也若季
 之尽征则又因事而行私作而季不益舍而季不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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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僭擅也传者未考焉
同盟于亳城北
 屡盟而数背背可恶也而因背以成其向未可恶也
 弃信勤兵以剿民非善谋也而因劳以求其逸谋亦
 未尝不善也晋郑之合离晋与郑自谋之自知之而
 其迹则若颠倒无术而诈谖已甚者三分四军以困
 楚而收郑晋君之成算也舍之固已测之审矣晋曰
 于我未病舍之曰晋能骤来晋曰楚不能矣舍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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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将不能不啻桴鼓之相应符劵之相合也楚疲矣
 郑之从楚可以质楚而无歉矣至于萧鱼之会礼囚
 纳堠皆如其志之所期而前之忽晋忽楚乍降乍叛
 者晋亦深谅之而知郑之非狡矣使其不然晋难不
 深楚劳未艾纵偷旦夕之安而欲二十四年晏然北
 向楚之不能以一矢相遗其可得乎以欲翕固张之
 术行背荆同华之志大信在我何恤人言七姓十二
 国之祖自鉴我委曲以求合于晋之深衷虽千重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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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顾劳民争战不遑宁处而不恤非叛也非劳也
 所以固其交而谋大逸也春秋于郑之侵宋称爵称
 大夫称帅师而无贬辞知其不以叛盟罪郑也亳北
 之誓守以萧鱼庸何伤
叔孙豹会晋荀偃齐人宋人卫北宫括郑公孙虿曹人莒
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伐秦
 齐崔杼宋华阅没其名氏而以人称左氏曰惰也惰
 者其迹而有所以惰之心春秋诛其心而重贬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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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在仪容进反之间也晋之失伯三世矣其抗衡而
 欲蔑伯者非但楚也齐挟其伯之馀业而收鲁以长
 于东方秦恃西戎之伯而日修怨于河外晋有三方
 之衅久矣宋惩易子析骸之祸戴晋而无固志又晋
 之所为内患也悼公起而张之抑楚收郑而拒吴东
 方靖矣乃西问秦罪而责士雃乐祸不止之辜中原
 之祸在秦不容不讨也晋之济泾以深入安危之机
 在焉崔杼华阅次且河上以沮军心夫岂惮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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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哉以为东方之国唯吾二国为大耳进则诸大夫承
 我而兴退则晋人且因我而沮使其如北宫括公孙
 虿之决志以从荀偃之马首栾针士鞅之锐气得辅
 而昌栾黡之猜离不足以逞秦安得不敛手以乞盟
 乎而二子先沮焉此何心耶齐环之忮也不利晋志
 之得也向戌之偷也隐然有不敢得罪于秦楚之心
 横亘于中也是故悼公甫没而高厚早歌不类之诗
 向戌亟献弭兵之策二国之情畜之已久特畏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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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而未敢发耳幸而晋之𫝑犹盛而秦无楚援不足
 以逞也藉其不然乘解散之人掩归师而迫之岂徒
 晋受其毒哉出函谷以窥三川溃散者不可复收而
 天下之倾危在旦暮矣二卿之肉其足食乎彭城之
 师覆而陈遂丧淮南九节度之军溃而唐终失河北
 危矣哉故杼阅之罪不胜诛非但怠慢之愆已也
大夫盟
 创业者之所为非后人所得而效也善守成者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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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不可学前人之可时移事变而弊不生若夫效之
 者拙而以成乎弊乃以咎作法之凉过矣湨梁之会
 荀偃怒大夫盟在会诸侯不能为政传者推其原于
 悼公之委三会于大夫亦设身而为悼公思乎八年
 之内九合诸侯急于制楚救郑而勤列国之君于道
 路诸侯即不惮劳而悼公之心固不宁也楚退郑服
 诸君之存倦心必矣犹使其终年奔走躬听命于道
 路君疲民劳国且不堪矣不欲重劳友邦之君使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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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听命而公独亲之则又自媟而失主盟之体乃
 当日六官之长皆民誉也公控御之得其道而诸大
 夫弗敢挟迎立之功以相亢赐六辔在手唯其所使
 以拒吴而讨秦在公为之固自有张弛操纵之权焉
 委之大夫也何伤平公嗣立乍有事于中国未尝烦
 诸侯之奔走而才又不足以御先世之旧臣无先君
 日驭戎路以驰驱之成绩而但效其休息以靖天下
 之成局平公之拙也非悼公之咎也或曰明主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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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非但我所可行也必豫谋子孙之不若已而早为
 之制悼公不虑后嗣之不已若而早为之所安能辞
 其咎哉是固然矣乃大有为者之辑宁内外也有序
 而不可迫晋失伯三世矣其急在外则攘楚为当日
 之先务且功名不立诸侯不顺而欲早行威令于国
 中望轻而下国不服夫悼公亦且迟回以思待楚郑
 吴秦之难皆已平矣然后徐取国中之定分而整饬
 之未晚也公之立也年方十四三驾之后犹在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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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天假之年必有渐张之权消旁门倒持之衅者而
 不虞其早折也晋明帝速天而苏峻叛周世宗早殂
 而赵宋夺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君子方为悼公深
 惜焉而岂忍取后嗣之不振以过责之
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
伯小邾子同围齐
 榖梁曰诸侯同罪之病也以围而书同起特笔焉非
 病之明矣胡氏责齐环之背盟弃好宜得同罪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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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侯之背盟者众矣传固曰春秋不贵盟誓齐之罪
 岂独在背盟哉齐之加兵于诸侯经无所见其屡书
 者伐鲁耳齐之罪在伐鲁而春秋恶之亦在伐鲁非
 但为宗国恤也鲁不能霸而霸倚为重轻鲁不能勤
 周而周与为存亡者也明德之后秉周礼而以文教
 重于天下是文武成康之灵所凭依而五帝三王之
 道统所维系者也故欲得天下诸侯者必先得鲁鲁
 之去来不敢以兵争之而但以德绥之故晋文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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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问戌卫取榖之罪晋悼兴而先勤士丐士鲂之交
 齐侯而欲与晋竞也则顾周公太公夹辅之誓亟亲
 鲁以动天下而犹恐鲁之不从乃当其时有不宾之
 楚有不德之吴有遂君之卫有背华之陈蔡有犯大
 之邾莒皆置之而唯鲁是求蔑裂秉文之国以矜夸
 诈之雄诸侯群起而致武岂鲁之𫝑能得此于天下
 哉冠带诗书之望国人心不死未有忍视其陆沈者
 也苻坚不听王猛之諌而风鹤夺其魂魄拓跋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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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饮江之志而狒狸死于卯年盛衰者时也存亡者数
 也声容文物文武之统绪所系而不可凌者理也一
 人倡之众志翕然而兴虽悍且凶折之崇朝而陨落
 矣同者不介而孚岂有爽乎
取邾田自漷水
 榖梁曰轧词也其文隐几不可解范宁曰轧委曲随
 漷水言取田之多漷水入东海入于泗经数百里安
 能尽取之乎公羊曰漷移也北方之水徙决无恒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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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邾旧以漷为界至是漷移而入邾疆鲁乃随其所
 移指为已境而夺邾田故书自漷水以著其罪然所
 取者鲁邾疆域之一曲耳故当以公羊为正
卫宁喜弑其君剽
 君臣以义合审之于先而弗能改于其后者也合则
 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矣生乎逆乱之世非其君不事
 其不事也则不可一日立乎其廷故张良以匹夫击
 天子而不名为贼既已为君则不可他日而易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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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王彦章事篡立之朱温为之效死而可名为忠食
 人之禄执人之政而谓君非吾君也其心先丧矣宁
 殖恶死后之恶名而属其子宁喜承其父之乱命而
 敢于弑其心曰是非吾君而衎吾君也将谁欺皮冠
 之见小过耳而殖敢行其大逆喜而欲盖前人之愆
 维有避位出奔舍剽弗君而听国人之迎故主耳乃
 殖死七年矣怀奸以事剽尸禄以专国知衎之𫝑终
 不忘情于入而内有母弟外有贤臣以为之援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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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大逆加刃于所翼戴之君其恶不可矜其死不能
 逭矣春秋举弑君之刑以加之其罪定也又书杀其
 大夫宁喜以衎之阴杀而阳任之失人君之道也岂
 得以子大叔置君弗定之小失为喜薄责乎罪莫大
 于弑废立其次也
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
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
 宋之会滕邾之君与焉杜氏以谓私属而略之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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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畏征赋之繁难而请属于大国不得已之情宜矜恤
 而存之何忍遽没之乎于此见春秋正名之深意有
 所略以存君臣之大分与晋文召王之没而不书同
 扶人道以立大纲所谓非圣人莫能修春秋也会盟
 者国之大事君弗躬亲而委之大夫以执牛耳诸侯
 之不自强可闵也既已使大夫主之邾莒虽小自可
 视曹许而使其臣以听命乃甘屈于大夫之下从而
 受盟愈可闵也春秋欲伸滕邾之君于晋楚之上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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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弭兵之大故大得大失之所系不可使滕邾任
 其功罪欲序之于孔奂良霄之下则倒冠于履下而
 君臣之大分乱而不可理故不得已而没二国以存
 天下之纲大夫辱诸侯也诸侯自辱也天尊地卑之
 大义先王建侯之大法不可辱也此圣人之深意也
卫侯之弟鱄出奔晋
 能制国之谓君能尊主之谓臣能定是非审利害原
 始要终守贞而不违于道之谓信逢君之非导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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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坚护其不道之言以为信信而贼矣卫侯衎之要
 宁喜曰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失政而何以有国此之
 谓君不君鱄受命而以与宁喜相期许此之谓臣不臣
 喜伏其辜而怨卫侯失要约之言悻悻以去不义之
 信此之谓不信要其君以政与人君不从而鱄曰君
 不信父逐君而子欲擅国杀之非不当罪而鱄曰君
 无刑然则苟全鱄硁硁之言以千乘之国十馀代之
 世守举国之生杀盈廷之黜陟邦交之离合财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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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内兵戎之动静一惟喜是听而卫侯敛手以听命
 鱄之言践而后可不失其君臣兄弟之彝伦以立乎
 廷而不去哉喜专之衎固不平之衎不平而喜怒又
 移于衎弑剽之刃且加于衎鱄又何以保信于其君
 也夫鱄而果不惜为亡公子以靖乃心则祝宗告亡
 之日何不去而待之杀喜之后乎榖梁子曰是亦弑
 君者也以鱄为喜之党也其论正也又曰鱄之去合
 乎春秋春秋其奖乱之书以与闻乎弑君者为合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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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文书弟使与秦针宋辰等盖恶其守私要而忘亲
 背君以逃也
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
 一人一事而再见则略其氏修辞之体然也豹之不
 氏二氏以为违命而贬之夫其所命者何也季孙欲
 使争承小国之赋视滕邾也鲁以周公之胤千乘之
 国为周室之大宗有先王之景命在国之所以立也
 乃欲视滕邾而为人私属没于利而弃礼以自卑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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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耻道丧以贻四邻之欺削宗国之望蔑先王先公之
 世守使其命出于鲁君且可以义裁之而况其为季
 孙宿削国以自殖之私意乎夫邾为鲁之附庸君以
 字称大夫比于微者其来旧矣滕本侯爵自替而从
 子男之赋则天下诸侯皆子之春秋亦因而子之此
 鄙啬而自堕其令绪之覆轨也曾有血气者而忍耐
 之乎豹之不从义也何贬也夫修辞者必有体虽读
 者不厌其繁虽圣人亦何异于人哉取而巧说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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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褒贬之案盖亦未之思也若公羊谓卫石恶为恶
 人之徒在是而危之一石恶何足以辱诸国况乎鲁
 非主盟尤不任咎言愈凿义愈诎矣
吴子使札来聘
 有一人之行有一国之政春秋者纪国政之书不举
 一国之大政而以论一人者也一人之生平有邪正
 一事之行止有得失春秋者纪事之书不取一人之
 生平于一事而论之者也故管仲蘧伯玉子产史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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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公子荆皆圣人之所与而不搜其遗事以附见于
 经子西之卑贱卫豹之奸贼皆圣人之所恶而不著
 其名氏以显其恶责臧孙之窃位而告籴不加之贬
 嘉宁愈之愚不可及而来聘不特为褒吴札之来聘
 吴子邦交之事也从乎来则嘉其慕义之例而已矣
 札一使臣虽使德如舜禹亦仅如其事而书之耳而
 传经者或以为贤或以为责屈一国以从一人舍其
 事之得失而论其人之善恶则春秋非天子之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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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私好私恶之书同于范晔陈寿之史矣故以为贤
 季札者皆非也而曰责札之辞国以生乱则尤异乎
 圣人之言矣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
 者斯可矣其所厚望于天下者君子也非不愿当世
 之有圣人而躐君子以自任为圣则且为无忌惮之
 小人圣人之所深惧也乃欲以非常之事责季札之
 不即奄有吴国而以失节为达节乎季札轻千乘之
 封守世及之义庶几欲仁而得仁者故夫子称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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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陵季子之于礼其合矣夫而题其墓曰有吴延陵
 君子之墓盖亦以得见君子为慰也而何贬也僚之
 妄立而不君光之争国而行弑于季子乎何尤君子
 求诸巳而已矣僚光之不肖季历叔齐之贤非已所
 得而谋也且也僚之顽光之狡伍员要离专诸之为
 乱人不可以理化者也使札而嗣立能保其凛凛寿
 梦之遗命帖然而事我乎顺以抚之则彼且为刘濞
 为萧鸾欲遏其恶则且为宋太宗之于光美德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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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曰躐君子而自任为圣则且为无忌惮之小人也
 世儒好为广远权宜之论而究为名教之害谯周冯
 道之流皆曰吾达节以止乱也异乎圣人之言而贼
 道甚矣
  昭公
楚子麋卒
 楚子麋书卒经有明文以为弑者左氏也岂其无徵
 而加人以大恶此有以知其说矣公子围之心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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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之矣设服离卫邻国相与叹之使郑中返国人固
 惊其必有为也乃入而问疾而麋旋死矣疑之深谅
 之决于是凡楚之臣民窃相告语曰弑也浸乃闻之
 四邻浸乃传之简册皆曰弑也未有不信其固然而
 左氏据传闻以决言之不然其赴告也曰病而卒孰
 敢以疑似犯凶人之忌而證其果非病而为弑乎圣
 人传信而不传疑存忠恕以消逆亿下轻以大逆加
 人从赴而书卒录其实而已矣幕及平夏骈首受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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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食之惨虽不弑犹弑也终不以莫须有之爰书名
 之为弑立法审而后乱贼惧不然实弑者且援引以
 反唇讥春秋之过于刻覈何惧哉胡氏谓因申之会
 曲为中国讳夫合十二国冠带之君群戴僭王之匪
 人以为盟主斯古今之大变人道之深忧岂必有弑
 逆之恶始足动圣人之悲闵乎言之已深反失之浅
 此类是已
叔弓如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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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衮辞大官之馔论者谓自顾不能则可辞尊位不
 可辞常禄君子以为知言叔弓衔命修两君之好晋
 虽盟主以周班言之等之为元侯也以懿亲言之鲁
 者诸姬之宗国也郊劳有恒典授馆有定仪受之而
 非有溢荣弓自揣不足以膺使命则不如弗往既将
 命矣馆垣之卑隘子产犹执词以毁之俨然大国之
 使跼蹐而若弗克负荷不亦陨君命而辱周公禽父
 之灵乎夫弓之苶然畏缩者则有繇矣渎盟疆郓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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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帅师而叔豹戮矣小人无礼缓则行私以犯霸政
 急则辱国以求苟容恭不近礼自耻自辱而叔向以
 为知礼左氏艳称之彼乌知礼意哉
郑杀其大夫公孙黑
 黑之诛与众弃之也传乃以畏强幸疾为上累何足
 为郑之君与执政累乎子产之善于驭奸也以宁国
 也为岐黄之术者曰因其衰而刺之事长已故石碏
 讨州吁不于弑立之际而诱之以觐王之请季友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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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父不于再弑之初而乘之于奔莒之时时有所必
 待𫝑有所必因也恶不积不足以亡身凶人凶终自
 有期观衅而发迎机而立数其罪拒其请尸诸通衢
 辞严义正而国不动摇谋国之善非褊衷之所能测
 也若必于彼恶方张之日愤焉思逞其不为晋厉之
 诛三郤鲁昭之于季孙陈蕃窦武李训郑注之于宦
 寺者鲜矣然则何以书大夫非有弑君叛国之大恶
 而上又无王命以讨之不削其官法之正也凡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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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而书大夫率此义耳
叔弓败莒师于鼢泉
 公羊之说迂而不当多矣而何休又导之以入于诡
 诞鼢泉之文三传所传各异左氏谓之鼢泉榖梁谓
 之贲泉(贲音扶粉反/与鼢相近)文虽异而其为鲁地一也公羊
 谓之濆泉而曰濆泉者直泉也直泉者涌泉也既不
 可通何休乃云战而涌出为异象公在晋臣下专受
 莒叛臣以兴兵百姓怒叹气逆之致按经言败莒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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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鼢泉与败莒于郦败邾于偃何以异且方战之时胜
 者喜而旋师败者溃而遽走即有泉涌出非江河之
 决足以渰军何关于战且鲁既胜矣泉涌为灾应当
 在莒而鲁何任其咎牵强天变以立异说休之学盖
 谶纬之流而公羊实作之俑矣
暨齐平
 传以翼经经有微言之难喻则徵之传经以正传传
 有殊说之难定则稽诸经经之属辞比事合先后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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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而传之异说可折中矣暨齐平谷梁以为鲁也
 左氏以为燕也夫亦孰从定之哉考之经之前后而
 知之矣齐鲁自夷仪之后盟会不绝曾无一矢之相
 加遗平者平其不平也固无不平而何平之有于燕
 则前书齐侯伐燕后书纳北燕伯于阳则暨平之为
 燕徵矣齐景于是有复霸之心焉故因伯款之奔挟
 义问以致讨盖亦欲修桓伐戎辟地之勋也伐燕者
 正也受复而退观衅而后动为义不终急于平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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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君待之五年之后偷而不足以有为景公没于利
 而堕义晏婴知其失而弗能强諌齐之所以终不能
 复霸也故书曰暨授权于燕而抑齐哀其见义之不
 为无勇也晋既失霸齐又无成拱手而授中国之权
 于吴越圣人之所伤也宋楚平而晋霸衰齐燕平而
 齐霸不复曹之卒章伤天下之无霸春秋之情见乎
 词尤章章矣
陈侯之弟招杀其世子偃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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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杀世子而称陈侯之弟以为宠爱之过者非也人
 之不仁徇床第之爱至杀其冢嗣而犹能与兄弟相
 友爱以至于过乎援凶人而授之刃者溺也乘君之
 昏而逞其凶者招也非招无敢任杀者故溺委其事
 于招而果成乎杀溺岂有爱于招乎卒之身缢以死
 爱子奔招之于溺又岂尝念其爱而有所不忍乎杀
 世子以自杀而亡其国所谓自作之孽不可活也书
 曰陈侯之弟招杀其世子偃师谓陈侯之弟杀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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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侯杀之也若从常例而称公子则罪在招陈侯不
 仁之恶掩矣赵主父杨坚皆以此亡至不仁者乱贼
 不与分其恶人道灭绝圣人之所闵招之恶不足深
 论可矣
叔弓帅师围费
 行有不得者反求诸巳为君子言也若夫叛逆大恶
 岂以此责之哉人方以叛人为叛叛人即以责已之
 叛者为叛叛者恶之党叛者和之举国之习于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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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觉者从而附会之而叛人乃以叛之名归之责已
 者而不怍人以正责已矣不名为叛则不可加之兵
 不名为讨则不可以欺国人而逞已之志乱臣跋扈
 以上劫主下胁众固逆党散义旅者此也蚩蚩之氓
 何知焉骤闻兵戈之猝起惊相告语斥之为叛不幸
 功隳而死亡遂传之爰书传之告赴曰彼叛而我平
 之叛人之名反受而不能辞君子原初终正大义伸
 孤忠抑横逆不以成败论人岂其然乎若叛人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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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而亦叛之众人之所叛而遂叛之天下亦何赖有
 君子之名教哉南蒯入费季氏谓之曰叛叔弓讨之
 之辞曰叛鲁人因自言之曰叛流及于齐齐亦斥之
 曰叛不谓胡氏翼经作传明圣人之大义而亦以为
 叛也夫蒯之为谋归室于公以费为臣谊至正也蒯
 谋之憖憖告之公请命而行非擅兴诬上之师也季
 氏稔恶不悛盗憎主人而援戈相向此犹可责以仁
 礼存心而厚望之为君子乎或曰蒯幸而成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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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其终戴公室而尽其忠也曹操图董卓操复为卓
 刘裕诛桓玄裕复为玄何为遽许之以非叛哉曰义
 之正者不容先虑其邪而早夺之君子劝忠之至意
 也当其举国从逆之日而能倡义以起亦奚必保其
 往乎即如操裕之怀慝久矣而当荥阳攻卓京口讨
 玄之日从卓与玄之词而号之曰反又岂可哉故书
 围费而不书蒯叛深恶季孙重贬叔弓之党恶斥其
 动干戈于邦内而不戢也他日公山弗狃之召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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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其为东周乎圣人之志见矣
楚公子此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乾溪
 楚麋之卒非实弑而春秋从伪赴也于书比弑其君
 虔而益信矣传以楚未尝锢比比未尝不向楚而坐
 责比君臣之义未绝而为弑君者所援立因厚其责
 而目之为贼夫坐之向背子鲜偶忿为之而岂必义
 绝者之皆然晋之以羁抵禄晋为之非虔使为之以
 虔之忮毒虽无锢比之事又岂须臾忘比者哉且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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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臣义绝亦无贵戚而推刃尊亲之理传之于义疏
 矣况乎比以经权失宜而加以不赦之辜虔以覆载
 不容而没其元憝之迹春秋非圣人所修也则可春
 秋为圣人所修也何倒置如斯也麋惟实卒故虔称
 君而比书弑比唯实弑故弃疾书杀而比不称君乾
 溪之狱情得理允而比无可曲解明矣乃胡氏之说
 既然三传之义又异何论楚狱者之纷纷也所不解
 也左氏既以虔为逆贼矣公羊则曰归无恶于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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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榖梁则曰以比之归弑比不弑也要皆恶虔已甚
 而曲为比解也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诛虔者有
 万世之公说而岂比所得操刃以相向乎虽然亦未
 害为君子词也何也虔之宜授首于人君子之所快
 也楚既僭窃虔复穷凶设服离卫既攘臂以夺其主
 投龟诟天又瞋目而蔑宗周坐致齐牺剪灭上国恶
 极将陨犹耽于周鼎郑田恃大城以逼诸侯自楚氛
 猖獗以来頵之横旅之疆未有如此日之淫威以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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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中外丧气神人共愤久矣君子怀千秋之公怒宽
 假弑之者以幸其亡亦天理人情之不容已而三传
 之说立焉然而非圣人之大法也圣人正名实定刑
 赏不为已甚者也
意如至自晋
 左氏之轻以礼许人不一矣意如逃归而犹曰以尊
 晋罪已许之曰礼则亦孰为非礼者哉意如之削其
 氏族圣人贱而削之也盖意如者始贪惏以启衅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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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畏愞而私逃穿窬之行也因其贱而贱之圣人之法
 严矣若以为史策之固然则季方专鲁谁敢操觚以
 削其族而史藏鲁府亦何能以谢罪于晋而修事大
 之礼乎且使鲁畏晋自贬而史亦不敢存孤卿之姓
 氏则君辱矣卿执矣与邾莒齿而屈于下矣犹自惴
 惴焉台𨽻其冢臣勿敢私尊于国史则辱人贱行不
 足以立国礼者所以强立而不反也而岂其卑柔沮
 丧之足云哉此说行而唾面自乾者且以训其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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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君子之节斩于天下久矣
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
 易曰见金夫不有躬无攸往有其躬而后可以立身
 可以事君可以治人可以事神可以善生可以安死
 非爱其身之谓也不以身戚君不以身辱国不以身
 乱礼无他利不足以动之而已矣权与𫝑利之所存
 也怙权𫝑而不忍失之生以之败德而误及国家死
 以之亏礼而羞及鬼神叔弓莅事于武宫甫籥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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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于庙次其耄老垂尽之气非一旦矣而不能辞莅事
 之役非不欲辞莅事之劳也辞莅事则必辞其禄位
 弓沾沾而不忍舍虽死而不惮劳故不辞也弓之生
 平趋利而失身久矣疆郓取郠为季氏厚封殖而害
 及其君帅师围费为季氏逐异巳而病深于国是以
 得季氏之欢心而倚之为重鲁会盟征伐之政恒在
 三桓而弓独十一见焉迨及病且惫而季氏犹宠之
 以有事之荣以徇之弓亦不惜馀喘以自安其卿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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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讳疾忍死至于颠仆昏冒而始知大命之倾不恤其躬
 乃使先公不得享其养曾孙不得尽其诚其死也无
 异于岩墙桎梏矣呜呼士大夫之丧其耻心也老不
 休病不谢其甚者有父母之丧而不去其官史嵩之
 张居正杨嗣昌之为名教罪人也不有躬不有父母
 而何有于君哉春秋书籥入叔弓卒丑之也三传于
 此言礼礼岂为奔金夫以宣淫者设哉
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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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刑之属三千不孝为大然轻重则有等矣违温凊
 定省之常仪而遽加以污潴之大法又岂忍哉许止
 之弑断自圣笔罪较然矣左氏曰饮太子之药卒公
 羊曰止进药而药杀以刅与药有以异乎此逆子不
 刋之定案也而榖梁以为不知尝药故备责之见孝
 子之至不尝药者子道之不尽谓之不孝允矣而谓
 之弑不已憯乎榖梁此论非以求全于孝子特以曲
 贷于元凶而已是捣附入宫而霍光掩其妻之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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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九进御而方从哲赏李可灼以金币之术也榖梁
 何私而曲庇逆止哉盖止鸩其君父而欲掩之也故
 为震悼号泣不食不饮之态饰其恶而免于讨凶人
 之涕洟无情而泉涌者多矣踊擗呼号尤易为也饮
 食则无从察之于暧昧也人不察而或疑其为无心
 之过传闻焉而遂仅以不尝药闻迨夫鬼神弗赦魂
 丧神惊畏枭磔而走晋以死天殛之也乃谓之毁死
 而榖梁信之仅以不学责之然则刘劭崩衄破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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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诏遂可盖合殿之极惨哉然则何以书葬葬者臣子
 之事君弑而贼不讨则不书葬以罪其臣子世子躬
 为逆又谁责焉故许悼蔡景皆特书葬此处枭獍之
 法非臣弑其君者等又春秋之犬法也
盗杀卫侯之兄絷
 左氏书絷公榖书辄音相近而乱未知孰是要之皆
 名也榖梁乃谓两足不能相通谓之辄辄岂无名而
 蒯聩之子又岂废疾之人而亦曰辄乎齐豹称盗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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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也春秋但责卫侯之不能庇其兄豹不足当春秋
 之法也胡氏不审乃舍手刃之盗而蔽罪于与难之
 宗鲁过矣宗鲁之不足吊孔子正事主之义以训门
 弟子非春秋正名定罪之大法也
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
 猛不称子猛不得为先王之嗣也猛之书名猛不得
 为天下之君也其称王猛者王国不可言周从乎郑
 忽曹羁之例而系之王亦犹王人王姬之称王也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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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次当王者乎曰猛长当王也景王立朝之命正乎
 曰不正然则猛何以不得为景王之子而君天下耶
 曰立子以嫡无嫡立长天下之公义也君无正命废
 长立幼大宗得而持之大臣得而断之贤士大夫有
 口匹夫匹妇有心可得议之非为子者所得挟之以
 自争也义无定在存乎其人故曰义内也非外也公
 叔文伯之恶母数之则为贤母妻数之则为妒妻存
 乎其人而已矣汉武帝之立昭帝非义也而燕旦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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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入侍则自取诛夷唐太宗之立高宗非义也而承
 乾封事诈上终以幽死盖父能制命为慈子以承命
 为孝父不慈子不孝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日居也猛
 处人伦之变父既嬖爱弟又擅私虽欲不为西山之
 遁采药之行其可得乎或曰伯夷泰伯之至行不可
 责之中材以下猛非大贤何责备焉曰人伦之大唯
 有至者是方员之规矩也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不
 为伯夷泰伯则必陷于大恶无中处之馀地也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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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称而不以天子之尊尊之圣人之为万世父子
 法也公羊氏以称王为当国之辞国谁之国自谓当
 之而遂许之当乎然则敬王亦无父命而何以天王
 之称予之耶曰猛已卒朝已逆晋楚各挟已争刘单
 尹召交讧于内天位久虚四海无主敬王虽非父所
 欲立而亦非父所不欲立者也以靖国家之难据正
 而承祚夷齐皆逃而中子立中子不得不立也国为
 重则尊之焉可矣其于猛也生则绌其子之称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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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子道也兄道也卒则称子以明景王之私子朝之
 篡父道也弟道也王敬王之号而不贬刘单之争君
 道也臣道也圣人之权衡精矣故曰圣笔如化工
有鸲鹆来巢
 鸲鹆之异自南而来北宜穴而营巢二传所论正矣
 而左氏复实之以童谣彼师已者无乃意如之党援
 天徵物附益之以为理数之自然而非意如之逆天
 以行恶也叔诘之卒情见乎辞矣乃述之纪载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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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后世谓国之治乱安危定于五百馀岁之前而
 非由人造则春秋纪异本以立恐惧修省之教而为
 此说者使人委于命以听庸主之怠荒奸人之纵恣
 也左氏好异而乱常若此类者众矣读者所宜辨也
黑肱以滥来奔
 黑肱不系国阙文也春秋之为阙文也不一仲孙忌
 晋魏多皆阙也而公谷耻其所不知必曲为之说于曼
 多何忌则曰春秋讥二名以启王莽之妄而贻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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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于黑肱也榖梁则曰别乎邾而为不受封于天
 子之国公羊曰天下未有滥足以辨其非矣而抑曰
 黑肱为贤者之后而推以通之则尤迂僻而不通黑
 肱之祖叔术而果贤也亦无因事而通其后人之法
 毕公高散宜生之贤其后人不见于春秋即当时为
 夫子所推予者蘧伯玉管仲子产而亦不借事以特
 书何独于叔术而有特笔况其所传叔术妻嫂逆命
 二子婴稚争食之说秽乱猥琐尤为君子所不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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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乎胡氏有曰曲为之说则凿矣凿者君子所恶以
 不知而为知学者之大戒也
仲孙何忌会韩不信齐高张宋仲几卫世叔申郑国参
曹人莒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城成周
 王事之阙霸事之资也故曰诗亡然后春秋作有子
 颓之衅而齐霸以兴有叔带之难而晋霸以起猛朝
 之乱亦晋霸已衰而复振之几也晋自平丘以后文
 悼之世业衰矣成周之城合十二国以戮力于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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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敢违者自是而十年之后诸侯之戴晋者犹昔也
 无私要之会盟无相攻之侵伐而乘安辑雒京斥绝
 庶孽之后大会于召陵以将问罪于楚虽以久相携
 贰之陈蔡从未宾服之顿胡亦牵帅以从而中国之
 势较桓文而尤盛甚哉大义之在人心不可泯而鼓
 舞之权莫大于此也春秋备纪大夫之名氏不书盟
 于狄泉而特大书曰城成周序其绩以见天下之纲
 维所系之重也传者弗为之表章略矣呜呼以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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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懦也魏舒韩不信范鞅之鄙也一修勤王之节而
 天下景从之也如此况秉忠志义以大有为于当世
 者哉项羽拔山盖世之威而缟素一临摧之如拉朽
 苻坚投鞭断流之势而正朔所在自溃如惊麇天下
 之大百年之永人心犹故而兴起于晦昧之中安得
 谓遂无其人哉
公薨于乾侯
 昭公客死之岁夫子已将及彊仕之年目击式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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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而自叔梁大夫通籍于鲁为世禄之家则君臣之
 义定焉故陈司败知礼之问引咎于已而讳公之恶
 尽臣道也然则乾侯之讣有怆圣心深可知矣书曰
 公薨于乾侯伤之甚愤之甚情见乎词矣传者以昭
 公不君季氏不臣并举而分讥之事何异于司败之
 直而无礼以伤圣人之志哉君之不君客死于晋土
 其效也不待言而不忍言矣且昭公之讨季氏讵可
 尽责其不君乎智短谋疏未尝不有自贻之咎然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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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娶同姓之恶则不侔矣于彼讳之而于此罪之耶
 君臣不坐为天子方伯者且辨以其分而略其曲也
 况圣人之心乎书公围成望之也书齐侯取郓幸之
 也书郓溃伤之也皆圣人忠愤之所托也史墨之言
 曰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政在季氏于此君也四
 世矣此乱贼之党所以摇人心而灭天理墨盖借鲁
 以曲媚赵鞅为篡弑之地者传者引之以释圣人之
 经何其迷于邪说而不思也利口之覆邦家其史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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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谓与
  定公
春王三月
 定公元年无正月不忍遽绝乎先君也昭公虽薨而
 殡未返定公虽嗣国而未立故丧至自乾侯书曰公
 不曰先君至戊辰而始以公之号加于定公明此三
 月犹昭公之月非定公之月也故从乎凡纪系春于
 三月不忍使臣子遽忘客死之先君圣人之痛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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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以为不正定公之始者非也定何不正之有哉定
 之立非篡也务人之废季氏之畜逆已固结而不可
 解盈庭皆季氏之孚而定公以介弟孤立处危疑之
 势拥之而立而犹谦让以不决则国非其国而主祭
 已久之季氏亦何所不至乎定公立而鲁之公室犹
 有统焉社稷为重非可以处常之道论正始正终也
立炀宫
 祭仲孙林父宁殖皆尝逐君矣而犹必立君以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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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季氏逐君旷大位而已主公之祭其欲代鲁之心
 无所逃罪矣特以生不当田和赵藉魏斯韩虔之时
 天下未有而不敢创也乃既已赂结齐晋而免人之
 责矣所难以欺人者恐鬼神之未佑也于是祷于炀
 公以锢昭公之复国且知昭公之客死已可坐而待
 之也而果客死矣于是归功于炀公曰此先君之意
 也先君许我而无恫于神可无恶于人矣故立炀宫
 以昭已之得佑于先君也是王莽金匮之术也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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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死家臣不叛定公之不为孺子婴者几何也春秋
 书立炀宫以诛其诬神欺人之大慝传者薄责之曰
 不宜曰非礼岂足以尽其恶乎
蔡侯以吴子及楚人战于柏举
 师曰以能左右之也进之缓急唯其谋退之迟速唯
 其意兵之深浅唯其志敌之纵舍存亡唯其命敌纳
 款唯已受之俘其人略其地唯已有之而为所以者
 听命焉故能以人者必其能制人而使左使右也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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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能以吴哉沈玉而济志在报楚而未知何人之可
 托也求晋不克而求之吴伏以听命尚惴惴焉恐吴
 之不我携焉吴则与楚相持者数十年其思吞楚也
 久蔡偶挑之而动以速耳岂果为蔡而兴师乎半济
 而击非蔡谋也五战及郢非蔡力也夹汉之陈处宫
 之秽鞭尸之惨蔡无与焉蔡何能以吴哉春秋冠蔡
 于吴之上而归以之权于蔡不与吴之成乎霸也蔡
 以霸待吴吴以霸自命君臣相率以忧中国为名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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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之容纳楚子而以汉上诸姬为辞皆霸者之成局
 也自此而徵会争歃穷兵以逞于中原不但霸而且
 有代周之志矣故圣人亟夺之而使蔡以之若曰此
 蔡之以惩楚而报其毒者也吴特唯其鞭弭之是从
 耳晋侯召王而书曰天王狩于河阳存天子之体也
 楚师救晋伐齐而曰公以吴师救蔡伐楚而曰蔡以
 者夺其霸也春秋夺楚而尤夺吴吴之为豕为蛇甚
 于楚也传谓善伐楚解蔡围则元之灭金为宋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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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之雠亦将与之乎楚不灭蔡蔡必折入于吴吴其
 可终恃乎若谓予吴以罪晋在召陵书侵以陋晋罚
 不重施何必于此而申其责也
从祀先公
 从祀之典三传皆以为反文公之逆祀而顺之从犹
 从衡之从直也胡氏独取冯氏之说以为始祀昭公
 于庙从者祔于祖而后列于昭穆也定公于闵僖亲
 尽而祧矣僖宫以季氏之私而存闵则毁矣于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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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鲁方有内乱而何暇及于闵僖之顺逆则冯氏之
 说允矣阳虎之为此也所以奉昭公而揭季氏之罪
 以为兵端也故胡氏谓其事顺情逆出阳虎而不可
 详然而阳虎之为匪人一人之善恶也昭公之当祀
 千秋之分义也论人者核其微定礼者重其大不相
 掩也君子不以人废言而况于宗庙之大典君臣之
 大分褫权奸之慝申孤愤之志顾可以人废之乎昭
 公之出非郑突之篡卫衎之骄燕款之私昵莒庚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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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残忍也国柄旁移主臣倒置国非其国辱及先公
 不容不激起而申天讨特其作之无序辅之非人谋
 之不审以至于败耳身死异国而魂魄倚于宗邦是
 臣民之所不忍忘而祖考之欲共其歆享者也虎之
 为此必昌言于廷请命于君上告于群公则非虎之
 私为之而鲁之大政也何为而不可详耶孔子之沟
 而合诸墓圣狂虽有霄壤之隔其为人心之公义一
 而已矣如谓必待其人而后可行无文王则不可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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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非武周则不可飨帝乎必待孔子而始修昭公之
 祀则使定公不能用孔子而女乐之归早速孔子之
 行昭公永为无祀之鬼而三十年之国祚中绝定公
 亦何所受而君国乎书从祀者伸昭公以记鲁之终
 合乎礼许之也亦幸之也奚问其为阳虎哉不书禘
 嫌于讥其僭书于窃宝玉大弓之上偶相属而已阳
 虎叛季季氏逐君罪有轻重不得伸季以抑虎也
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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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经已僻遂以开无穷之祸无有如公羊以清君侧
 之恶曲庇赵鞅者一言而毒流万世为名教之罪魁
 亦酷矣哉刘濞以晁错为名王敦以刘隗刁恊为名
 苏峻以庾亮为名垂及于宸濠寘鐇而不息挟篡之
 情称兵犯阙宗社丘墟横尸载道皆此言启之也叛
 逆之情无所不至而犹有所顾忌者以犯天下之大
 恶人无与助天下万世且操公论以推其后也此言
 出而乱臣贼子公然正告于天下曰吾以效忠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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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而奠生民则贪者济其欲忿者逞其恨逆者成其
 谋而人之从逆以为枭獍者皆有所挟以为之用甚
 则愚忠愚孝恶执政之病国不审而从之以陷于恶
 身死名灭为天下笑公羊氏之遗祸岂有穷哉以赵
 鞅论之荀寅士吉射恶也鞅亦恶也寅吉射在君侧
 鞅亦在君侧也互相噬以自强为吞晋计耳相与挠
 晋而浊之奚其清乃公羊之为此说也有所授之也
 战国之世荀范之族斩矣赵氏篡晋三分而独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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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之威名平原之虚誉足以笼致横议之处士而文
 其先世之恶以冒为忠顺邪说倡而公羊起于其后
 因袭而承之不知其为纲常之害至此极也道听流
 俗之言以诬圣人之经教祸乃如此其烈可不惧哉
 春秋等三卿而书曰叛大义昭垂乱臣贼子之所惧
 者在是公羊之说兴而惧者泮然自释矣君侧有恶
 而负险拥兵矢石加于宫阙以自命曰清侧亦孰不
 可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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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赵鞅归于晋
 赵鞅之叛据土阻兵树援要主恶莫大焉公羊氏既
 以除君侧之恶文其奸其归也谷梁氏又曰贵以其
 地反也许改过也何其为贼所愚而庇之深也鞅之
 归果以地归君乎抑仍拥为已有乎延及继世尹铎
 为之保障无恤据以自安沈灶产蛙而戴赵氏以不
 离晋阳之终为鞅有明矣归国之后置先世之霸业
 于膜外而日寻于干戈以与荀范争郑卫交起而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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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于霸国失鲁媚吴瓦解桓文匡定之天下恶孰有
 大于鞅者邯郸远绛而晋阳近又入国而挟君以逞
 则又孰在君侧者二传何此之不察也鞅之归也恶
 以稔也奚改之有春秋书归伤晋之无君而逆臣复
 入之易尔大义立而传乱之邪说横行日星为晦悲
 夫
姒氏卒
 母以子贵非道之宜也子不得以其贵如诸其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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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先君嫡妾之分也然春秋之世成风敬嬴尝僭矣
 春秋因其僭而书夫人书小君志其失以记乱防之
 始然而生养死葬有可致其厚弗损于礼而可异于
 先君之他妾则不禁其厚而薄者为不仁矣姒氏定
 公之媵哀公之母其卒也当定公在殡之际哀公尚
 未改元而即位故褒崇之典不行犹然从妾例而不
 得以夫人小君之称加之言卒而不言薨然视之他
 妾得以卒书则敛含奠葬之仪必有加焉者矣庶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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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得情礼之中也公羊曰未踰年之君也其说是矣
 左氏以为不赴不祔不成丧不赴何以得书妾母祔
 于庶祖姑何以不祔不成丧何以书葬是哀公过薄
 其毋而春秋因削其秩奖天下以薄矣夫岂其然
  哀公
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
 处天下之大伦守天下之大正定天下之至变执天
 下之至常道二仁与不仁而巳矣无专计也心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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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得矣怀不定之心袭孝慈之迹相率为伪而天性
 蔑矣蒯聩卫辄之事亘古未有之变也断斯案者夫
 亦何所容其委曲焉公子郢辞灵公之命决矣灵公
 弥留之际未尝有遗命以拒亡人辄之于此处之亦
 易矣权主丧事涕泣以告国人亟请于晋迎蒯聩以
 归位固蒯聩之位而胡氏曰避其位以让之非也且
 子于父固不可以让言也辄以其诚而迎父以居应
 有之位义正而辞严南子之党其孰敢执异说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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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挠者即使其怙邪不悛终拒蒯聩而不听辄亦惟有
 弃苫次而逃从蒯聩于外灵公不患无丧主卫国不
 患无嗣君已之性尽而于人乎何求终身䜣然忘卫
 国而为亡公子于外夫子所谓求仁得仁而无怨者
 谓此出乎仁则入乎不仁非夷齐则为枭獍更无所
 容转计春秋书石曼姑帅师围戚其为枭獍明矣而
 公羊曰不以父命辞王父之命违圣人之正训以残
 贼天性必此言夫胡氏抑曰辞其位以避之则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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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拒蒯聩而辅之可也假饰为伪以巧售其贼心使
 天下后世笑儒者之心蹠而行夷以欺天下皆此等
 启之也诚伪之分人禽之别名者实之贼也奈何君
 子之徒而为此名也
晋人执戎蛮子归之于楚
 十室之邑可以避难势不惟其强弱惟其人而已晋
 之归戎蛮子于楚传讥其不竞夫亦思其所以不竞
 之故乎晋虽失诸侯楚亦国亡而仅存之馀也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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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闻通于少习之说而献逃死相依之戎子以媚楚
 岂果畏楚之已甚哉赵鞅之言曰晋国未宁情见乎
 词矣所谓不宁者非外侮也荀范之欲入而已夫孰
 使晋之不宁者鞅自不欲宁晋耳寅吉射而入犹鞅
 也鞅安其位以据晋犹寅吉射也皆晋之足以亡者
 也而鞅为甚寅吉射而入焉晋之祸或缓于鞅赵氏
 自盾以来窥晋而欲篡之非一日矣寅吉射而入则
 赵氏屡世之奸谋以败则所云不宁者赵氏之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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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晋不宁也全戎子以抗楚楚通少习而晋自可以
 据河山而与之争胜特鞅南拒楚则齐郑卫挟荀范
 自邯郸以乘虚而入盾之不在诸侯武之弥兵皆是术
 也鞅他日之不能以抗吴而让之长者亦是术也曹
 操通信于孙权刘裕弃关中于勃勃皆是术也一可
 以擅晋而篡之天下听其瓜分吴楚听其虎视而于
 戎蛮子何有焉俯首以愧于戎蛮而负之其貌柔其
 心忍其毒深亦至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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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阳生入于齐
 陈氏之欲篡齐也数世于兹矣当景公衰耄之际
 而陈乞之谋益亟凡人臣之欲窃国者非先有所
 废立则不足以制主而钳服其臣民故乞搆景公
 以逐阳生及荼夺长以立则又挟阳生以弑荼而
 立之计其废荼立阳生之日必且执长幼之序以
 为名建鼓以告国人曰国乃阳生之国也而后鲍
 牧之徒唯其所命而不敢争甚矣公羊之好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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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巨囊闯然之说几同儿戏使然则乞不成其为
 奸雄而国人亦且笑其愚而不听矣华元乘闉而
 语敌齐夫人踊棓以窥客皆谑也谑以释经不足
 取也固矣
齐国书帅帅伐我
 殷高宗英断有为之主也而用兵或亟易称三年
 克鬼方而曰惫则君子有黩武之忧焉故传说训
 之曰惟干戈省厥躬传者以言鲁事则不侔矣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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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积弱也至哀公之为君季斯之为臣也而益不堪
 国无与立而四邻睥睨之且将闻金鼓之声而震
 掉焉敌加于已使借内省以文其懦必益趋于痿
 痹而亡可待矣以曲直言齐以一女子而逞其毒
 进封豕长蛇以相逼曲在齐不在鲁也业巳请平
 而又间吴祸之方兴以罙入清泗是尚可敛兵谢
 罪恧缩以受其蹂躏乎是故冉有樊须之贤颜羽
 之勇公为不狃之烈义激于中而思与致命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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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谓田有禽利执言者也而执政苶然无生人之气
 一子守二子从公禦诸竟善策也而不用一子帅
 师背城而战胜算也而不能逡巡畏缩使国书一
 旅之师深入无人之境是其非省躬之有阙而哀
 公疑其臣三桓忌其君上下相猜甘诎于人而偷
 全于内故不言四鄙而直书伐我见受伐之深而
 伤其弱也孟子反殿而夫子称之汪锜死而夫子
 使弗殇之冉有用矛而夫子义之圣人之情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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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可以规高宗者益鲁君臣之葸畏也
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荆吴徐越以僭王故而绝之于中国盖天无二日万
 古为昭而列国虽各君长其邦必奉一王而安于侯
 服封建之所以一天下而不可废也圣人之大宝曰
 位虽名也实天经地义之所存矣楚之称王齐侯攘
 之而陉亭之词不讼言其僭盖彼枵然自大君臣相
 怙之已久不能以片词折也然桓公之所以不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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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之乱者在此名义在人心而不泯诚使昌言以
 使革其伪亦庸讵不可以夺其魄哉夫差之凶悍视
 楚为甚而黄池之会晋曰命圭有命固曰吴伯不曰
 吴王夫差终以伯自居而不敢以王临晋夫岂晋定
 之为君赵鞅之为相威逾于齐桓而制之哉义不可
 泯于人心虽桀骜者勿能倔强以争也或疑晋之争
 长无力姑借是以释惭而堕其霸业于是谓称及者
 为会两霸之辞以哀晋之失霸夫失霸之与失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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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孰大夺其王而即子之以霸不犹愈乎太伯为文王
 之伯父吴为诸姬之长亦可有辞而何惭之有乘其
 争长之机饵之以不成霸而禠其久僭之王赵鞅此
 举差快人心宋争献纳未能如此之得也故钟离柤
 向皆言会吴而此言及及者我为志幸晋志之伸也
 然则何以称吴子而不称吴伯非吴之能自为不远
 之复夺于晋之直而姑自抑称伯则善在吴矣名义
 可以折强暴虽以赵鞅之无能为而名以正抱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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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何惮而不危言哉
西狩获麟
 公羊反袂沾袍之说未可尽非也感于麟而作春秋
 故至获麟而止不然则文成麟至正可奉天命而终
 其事奚为绝笔哉曰以天道终者亦感麟之谓也麟
 为王者之瑞春秋天子之事圣人不得已而代王者
 以行其赏罚明王不作天命圣人作春秋以昭示万
 世万世之幸非圣人之幸也圣人知天道之在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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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抑念天道之不集于帝王之躬亦以感天道之变而
 示春秋之合天岂一承天瑞遂矜天道之已属乎乃
 若胡氏之言抑有说矣胡氏之为传也当高宗南渡
 之初宋室之不振甚矣庸君懦相问天而疑天不可
 问以为气数在天非人之所能强争故安于割地请
 和而志不帅气故言苟有其德正大分辨大闲昭大
 义检大伦则匹夫操南面之权天且以王者之瑞应
 而乱无不可拨治无不可反鼓舞高宗之志以折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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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彦黄潜善之奸此胡氏忠君卫国之深情无疚于
 圣人之旨而抑以尊崇圣经为圣人之天道辟王安
 石断烂邸报之邪说君子之立言固有如是者唯其
 时而已矣
 
 
 
 春秋四传质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