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春草斋集卷一

　　明　乌斯道　撰

　　记

　　重建石龙县儒学记

　　维洪武五年壬子夏五月化之石龙县乌斯道既至释
菜于孔子庙仅有屋四楹卑隘芜陋孤处草莽盖旧有
学至正末燬于寇也斯道退而怅然曰今圣天子大兴

文治视天下学校实首风化郡县无中外毕用儒臣任
厥政者以其素所服习惟圣人是归必能严圣人之祀
敦圣人之教以笃扬朝廷所以尊圣人之意焉耳兹土
壤既奠安而学校尚未复使神栖靡宁揖让还辟无所
此有位者之丑也方谋度营缮事值寇发邻境寇平始
克相材从事越一岁告成自棂星门而入改作圣殿馀
所当建者咸创焉而备圣人有像从祀有位明伦有堂
师资有室弟子员之肄业者有斋工始于六年癸丑某

月某日讫于七年甲寅某月某日其费虽至钜而某规
之以义不取于公不耗于民而工以具成诚足以示尊
敬衍诵声也某窃谓圣人之教无远近石龙僻在岭表
春秋秦汉时地隶南粤南北齐隋唐以来始更置郡县
去中国为最远其俗虽殊不出乎父子兄弟其嗜虽异
不出乎耕凿树艺顾其心未有不可感焉者也然非建
学立师以圣人之道朝儆夕励启发盲瞆使出入乎礼
乐之中以变国俗以向王化则终于鄙夷若是则是役

也其可缓哉是用纪述以俟夫后之观者

　　雷州卫指挥张公完城记

　　皇帝御极之三年怀远将军同知雷州卫指挥使司事
张公奉诏领麾下士五百人首镇雷阳雷阳旧有城岁
久圮矣芜而弗治卑而可踰城不足以限内外戒不虞
也公慨然曰易谓慢藏诲盗城之不完犹慢藏也天下
有城无间中外自度岭而南惟雷阳处散地平田旷野
灌莽极目三面大海小渚帆柁直入去城仅四五里而

兵且寡少左右赞翼吾卫者惟镇抚吴宁千夫长王清
而已城尤宜先吾分屯击柝以卫民社固曰罔怠苟城
焉则吾益有所备民益有所恃矣且朝廷视城为最重
岁必遣使巡行天下凡惰渝者重罪之弗贷是奚可缓
哉当元运既去民厄于寇盗流离困踣殊剧迨版籍归
天朝民犹创残未遑也越二载民始乂安于是檄所按
郡县舁石以为高钁土以为深辟门以为通城广袤千
丈有奇高二丈广称之上建楼橹雉堞池深而广门四

桥可起伏者三皆因其故址不廓之者惧伤民力也公
总督其事日夜不休视事如已役民如子以故城之金
峙璧立楼橹之翚飞矢革池之河截江阻而民不怨其
劳也始事于洪武四年七月三日竣于五年四月七日
雷阳父老邓云龙等请于某曰云龙等方无依归值公
之来始得以返业安寝兹公又完其城某等之赖于公
者复有加矣敢具以颠末告幸为记之刻诸坚珉某曰
父老词情恳至公之功信可书矣春秋城成必书重之

也是举不其重乎公镇南陲若此可谓尽其道而无负
朝廷之寄托者矣某尝闻公自仗剑辕门奋武岭表招
降者三讨逆者七克复城邑者五上嘉其勋诏入朝亲
下玉音慰劳锡赉甚腆至若海南未设卫之日公兼统
之除顽抚懦民亦以安雷阳四际草窃奸宄海上巨寇
悉以剪平自是拜上赐者又数数焉吁公之丰功钜绩
不可具述岂惟城哉城与国家同其永久公之名又岂
不与城同永久乎然诗曰公侯干城又曰宗子维城是

人于城为尤重也公既完其城且旦夕兢惕益严兵以
为备其为城也又可以寻常计哉公名彝字秉彝古荆
人也

　　拄笏轩记

　　晋阳诸山雄伟峻拔皆自太行支分脉衍一起一伏以
萃风气其西向而横绝若障者尤胜林木阴翳云霞翕
张殆神灵所凭焉者也晋王傅桂彦良先生侨居之轩
正与是山相直虽未及登陟其间一拄笏而坐见爽气

隐隐腾礴岩谷玩而乐之因念昔王徽之以手板拄颊
曰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千载之下偶与之同吾就可以
拄笏名吾轩也一日致书于予俾记之余谓徽之当典
午微弱桓温外握重兵阴蓄异谋不幸为其参军战兢
忧惕莫为之计温卒又参军于温之弟冲幕下冲虽确
守忠荩心倾朝廷而大勋未举亦忧焉如初其西山爽
气之云特不欲答冲之问姑托以言之焉耳恶得与彦
良同哉彦良明之慈溪翰林公后也蚤岁尝睹先世旧

笏即有大志力学工举子业元至正间中乡举既而天
下兵荐起遂优游山水间天朝初徵为太子正字出入
春坊数载上爱其淳谨博学可羽翼藩之宗子升兹职
遭值大业始建君明臣良山河巩固四裔宾服彦良心
夷气舒赞佐之暇惟操觚挟藻发为颂声或拄笏之顷
适见爽气中心为之洒然惟事吟啸而已徽之仍不可
同也虽然彦良依被休光沐浴圣泽至渥也安知不再
迁擢他地他地望而拄笏未必再西山遇也第夙夜思

补衮职用竭臣道以答付畀则爽气出自胸臆岂不愈
于西山者乎以是随所处以拄笏名轩无不可也又岂
独晋阳然乎

　　重建水月观音寺记

　　扬之水月寺者寺僧碧潭禅师所重建也寺旧在北门
之夹城今城减缩去城可一里民舍鲜少境益清旷左
瞰河右挟甘泉山其背积土石为高丘树以松柏亦殊
胜地某禅师创于端平间而甲乙其传元至正末兵四

起扬失守城陷寺燬鞠为荆楚瓦砾之墟者几三十年
禅师先避乱居姑苏钦遇圣天子戡定海宇因复归扬
出橐金创庵于郡城东既成将以旧所燬寺名榜焉念
曰观音大士以十四种无畏力变现于尘刹光明犹水
月也月凡值水必形实一月耳兹加旧名固无不可然
北门旧址尚存不重搆如灭吾祖始建之意何庵遂更
立名别召僧主之复从旧址斩荆楚辇瓦砾购材鸠工
作大殿门庑方丈法堂习静会食之所斋厨溷湢咸具

一如旧制庄严以间计者三十有奇缭以垣墉饰以丹
垩崇以像钟鼓香灯旦夜弗匮工始于洪武十六年癸
亥月日僝于洪武十七年甲子月日师谓是役也苟不
记其颠末何以示久远乃介友人王子建氏请文于余
余惟圣天子以先王之道教化万民学校以先王之道
赞天子教化民罔不惟礼法是从然有轶礼法而纵焉
者或化于佛氏免戾于罚是佛亦赞天子之教化者也
则寺刹之建其可已乎且扬古广陵地为南北要冲天

下重镇今畿甸之股肱郡也其人物之盛必有化于佛
者奚在树法幢振法鼓必于虎狼所窟宅人迹所不到
之地也哉禅师殚力竭智图兴起于既绝以复旧观以
亢厥宗可谓难矣呜呼自元末来寺废于兵火者何限
求其兴复如禅师者殆寡若禅师者非勇于荷负法任
而有功于后先者欤禅师名行深实某禅师十九代孙
俗姓李氏扬人也自薙落即习禅定有悟入藏于苏之
万寿禅寺处已至澹泊其兴造之费则皆为人演法讽

诵岁所得施赀盖积而有所待也今为中叶开山祖云
子建名植性好德乐善亦扬之世守诗礼者

　　爱山水轩记

　　天下至清淑者莫山水若也人禀清淑之气故山水是
爱爱之者有二或泳游乎高深或遐想乎流峙迹虽异
而趣则同若吾郡王文翚者以爱山水名其轩盖遐想
者也文翚生长郡城中出则车辖隘路入则环堵窒躯
殆非抗尘走俗者也郡四垂有佳山水相去可百里以

身之匏也未尝有登眺降濯之乐间游会稽山水之胜
虽接乎目不得久而专焉迨归蒿目而坐矫首而思则
见夫岈而有容隆而可陟窅而莫穷云雾蔽亏松石森
立层崖峭壁凛乎其前芝草琅玕递见杂出其黝而渟
者龟龙宅焉冷然而流行者触石踰险隐见曲折悬而
为练洄而为轮至平衍则可舟可钓可挹可鉴使吾神
游气交曾不知卑污之迨于吾也吁文翚果若是否乎
其与身往而乐焉果有间乎柳子厚有云气烦则虑乱

视壅则志滞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清宁
平夷然后理达而事成今文翚托意于是而恒其见焉
岂亦读书养性之助乎然孔子尝曰仁者乐山智者乐
水他日子张问曰仁者何乐于山孔子曰巍然高子贡
问君子见大水必往观焉何也孔子曰以其不息且遍
与诸生而不为隐也此其阐幽发微以极其徼文翚能
三复之而有得焉则余向之所言直糠秕而已耳尘土
而巳耳

　　重修永新县儒学记

　　子贡以孔子比日月有以哉夫日月人皆知其日月也
知其日月则知其不可无也盖非日月之照临于下则
人无以为生孔子人皆知其孔子也知其孔子则知其
不可无也盖非孔子之垂教于下则人亦无以为生故
天子大采朝日少采夕月尊其德也天下春秋祭祀朔望
释菜尊其道也海外荒徼风俗殊异且知有圣人诵其
书而信其道况吉之永新实在中夏文华之区其教易

入其俗易化其可不祠祀诵读而邹鲁其邑也哉若是
则学校之设其可废乎永新县旧有学其规模视他学
颇宏敞左右栋宇并起岁久摧败而难于修缮皇朝初
守禦千户俞公扶颠植仆以著厥绩而其材皆得于民
舍之旧不数岁而复坏四明乌斯道叨宰是县既视政
深以学校之圮病焉爰于洪武九年秋八月躬率众工
遍视梁柱之当存易者或撤而新之或改而斥之或持
而固之或挽而起之工繁费夥务坚致乃巳越一岁丁

巳秋七月日终事庶几可永久也然周旋进退之地既
整饬苟无礼节之助待用之具不可也于是又崇讲座
悬钟磬冒贲鼓铸祭器购群书以补其未备亦学校之
当谨者呜呼日月不言圣人不能无言其言载诸简册
今而后处师位者得以发简册之光阐谟训之微俾成
人小子礼行乐作仁兴义立其不系于学校之葺坠矣
乎

　　四明小山记

　　郡阻水而际山其夷旷衍沃四履所至可百里好事者
必涉舟楫而后得杖履之胜亦何怪乎骄佚者之病游
也自郡北行一里所地隆然忽孤起如伏蔡覆釜周围
渐杀如弹棋之枰其幅员仅五十步高减十尺过者辄
徙倚顾盻乐之不能去以其似山而小也因谓之小山
而荒莱之履斋倪公以价得之市氓即剪剔菑翳植松
柏梧楝槐桂枣梅筱簜之属其麓揉竹为宇罗石为几
其颠又凿大池一亩其下出岛屿漪澜间以相映发作

紫霄游馆十楹其傍尤亢敞足壮小山观也客至曲折
蛇行竹树间登眺降濯山非小而池非大鸟鱼飞跃方
幸免于网弋之累一俛仰顷气常飒然激灵襟而引奇
趣虽崇岩邃谷莫之踰也其山始颇峻锐至元初北来
军伍畚土治营垒市氓白之官乃克禁则钁其山巳殆
半由是知山之形势故尝大矣开辟来古今之变如至
元之初者何限而城甓垣堑所用之公居私第者不可
胜计是宜山之每削而小也盖四明太白赤堇灌顶金

鹅骠骑诸山皆远莫易至草木埃壒久而愈积则其山
之完厚耸拔惟日益而无所损且阴阳家以山之大小
众寡论宾主苟大者寡而小者众则大者为之主小者
寡而大者众则小者为之主斯其于诸山则诚主欤宜
乎郡之依以治也公之季子可与请书之以补图志之
缺公讳天泽字济亨世以著姓居郡之象山逮公而徙
焉

　　谭节妇祠堂记

　　谭妇死节久未有祠四明乌斯道莅政永新之二年为
洪武十年丁巳五月十有一日乃择泮宫兴文阁西南
辟大池上建祠设主以补缺典盖以妇死而圣人是依
今祠而依乎圣人庶以妥其灵焉妇姓赵氏名逸不闻
古庐陵之永新人生有淑质嫁同里谭氏子年二十有
七至元十三年丙子江南内附越一岁丁丑宋丞相文
天祥志恢复有书约女弟之婿彭震龙起兵以是岁七
月十有九日兵内外合发震龙亦永新人盟同邑张履

翁颜司理先一月起与降将江西运使镏槃并槃之裨
将萧明合战永新而丞相之兵不至遂败衄北军突入
城城中大乱民咸负携遁逃妇抱所乳子与舅姑仓卒
走县庠圣人殿庭军群逐至杀死人且犯人妻女不畏
忌军欲犯节妇妇骂曰吾舅姑死于汝吾保身以生且
不可况辱身以觊生乎固不屈军怒因并乳子杀死殿
庭中时有屠者避殿庭楣梁上下视妇死事为详遂传
闻至今逾百有馀岁而妇与子之形在殿庭土砖上钜

细毕具后有守土者弗信以沙石荡磨或煅以烈火试
之形影愈见呜呼当宋季时朝廷培植人物皆以科第
进崇爵厚禄至白首者孰不以忠烈事讲之稔而责之
深哉及乎版图失守神器徙焉而向之崇爵厚禄者乞
降走匿不暇其肯死节者曾几何人哉兹以一妇人能
慷慨死节与同郡文文山光燄相照垂名史册岂不重
可慕耶且其生时精气素巳贯诸金石不可磨灭况死
于圣人殿庭圣人之灵尤表而出之者哉若是祠而岁

时祀之宜也用祠于郡府转闻于上冀褒异锡号使风
俗益有以励焉祠成越十日从仕郎知吉安府永新县
事四明乌斯道撰并书篆盖

　　紫泉记

　　郁林西南去郡治一里所有一石高不踰丈状若于菟
瑰奇清怪青质白理旁有二窍上下远近相去仅十寸
上者广一尺有咫脩倍之卮匜其形缺一隅水泻缺间
琤琤然下者阴黝如圆井围四五尺宛转斜下有梁可

数寸泉自井中横出觱沸不已逾梁下盘旋泓澄清而
甘衍于中而汰于外二窍皆渊深靡测夏冽而冬温虽
旱暵不竭其源出自郡北三十里之寒山溉田馀万顷
郡人谓昔有以白金之杯取水寒山杯湛而失之后
于此窍浮出又好事者植一小碑石上泉立止去是碑
泉出如故意者神灵所窟宅也赵宋时有太守善于政
泉为之紫者数日尤怪矣太守之名失其传焉为可恨
耳且有大江横于前层峦邃壑邈乎森列尤增观是泉

同知州事仲威倪侯爱之乐之视故有亭址泉上为复
构一亭暇则携父老往焉顾瞻徘徊涤烦就清而不能
去也旧虽有名未称因更名曰紫泉志其实也一日侯
徵记于余余曰三才一气也为政之善否山川之气亦
随而变焉郁林虽处南辟苟为善政泉流且变民俗其
有不变者乎侯命名若此既不没善于前又以垂戒于
后用心渊矣余记之宜也

　　三皇庙重创仪门记

　　三皇为天下之通祀郡国有庙礼也四明庙居城之东
北隅邃深清穆氓隶不敢亵慢然栋宇之备旧矣而门
独以灾故未克复由是不足以耸瞻视限造诣诚非所
以教民敬事之道守兹土者大惧失职慢于修缮以坠
国家之祀典大中大夫李公视事之二年慨然念曰邃
古之初邈乎辽哉然而能以开物成务之智继天立极
使淳庞之民有所知识耕凿树艺而无或至于饥寒疾
病之患以惠淑万世者其惟庖牺氏神农氏轩辕氏凡

养生丧死而囿于两间者所当尊事岂独医家者流得
以俎豆哉宫室之不完吾之责也陈居仁者郡之耆硕
也因俾度工庀材以落其成凡十有六楹高而不仰卑
而不俯肃乎其有仪也赀取于官帑之羡馀裁其力而
他及者犹多挠者隆之仆者起之糜烂黯昩而莫之治
者更撤而新之木石瓦甓丹雘黝垩坚良焕耀庙为之
更始夫门阖辟以象乾坤启闭以司旦夜以天子之制
言之固宜伉其皋应库雉以示尊显兹从简约郡国也

始于至正甲午六月日毕于十一月日公又以为物壮
而老老而衰天之道也今日之壮其不为后日之衰乎
乃规江涂民田之没隶官者若干亩以充营治则庶几
乎其永久矣余以使指来四明间有疾陈居仁者辄能
疗之一日以记请予谓文庙以祀孔子武庙以祀太公
望而医者独得以奉三圣人之祀顾其教岂不尊且严
欤惟海阃所建地大民众而又饰兹庙以奉春秋之事
帅臣守臣躬率僚属拜伏庭下牲肥酒醴乐作觞举神

人具喜降福锡祥犹以见四明之于郡国其弗自鄙夷
如此

　　全节池记

　　化之石龙县久废于兵燹洪武四年版籍归皇朝朝除
赵宗权为丞百废具举凿池半亩许县堂东以泄淫潦
四年冬十月廿有三日丞方坐堂上有寇百馀自邻邑
吴川窃发突入郡治中县傅治寇先入县门肆剽黥丞
无禦寇具惟持县印袖间不少挠寇进而执丞至池水

上曰亟出印即不汝楚且授以官丞意谓印君之信物
也不可辱吾命士也不可事寇宁死耳乃目他地绐曰
印在彼寇皆回视潜麾印湛池水中寇不得印反接丞
苦丞百方丞终不肯言丞内子王氏为寇迫逐不敢前
闻丞被执毅然出而指池水呼曰所不与夫子同死者
有如此水遂缚同丞徒跣至吴川寇将刃之适官兵至
讨寇寇皆殄灭丞与内子始获解缚以归复取印视政如
初余至是邑邑父老间尝道是事且请命池名文以记

之余曰古称为符节丞既全其符节亦以全已之节其
内子不自避而与丞同死是甘其节亦以全也因总命
其池曰全节昔蔺相如能全璧归赵功显位崇若丞者
犹难处者焉上视相如殆无愧矣然丞有升庸而池无
他徙庶几使来者鉴焉丞字德衡宜兴人

　　山木轩记

　　广东行省检校崔君扁所居之轩曰山木志所志也余
曰木之生不择地岂惟山哉山之生草莱筱簜咸具岂

惟木哉盖木之材大山之地高固非他可埒也予尝见
木之在山根盘于巨石纵横联络入深则抵牾固已难
矣及其长也雪虐之也繁风薄之也力木日受之又不
其艰哉然因是而性愈坚质愈劲自若也此又天之玉
其成焉天既成矣非得其人以相其成亦不可也木之
未中乎大用而椽之桷之中小用矣而薪之槱之匪惟
夭其材焉又乌知其木之良哉其或养小而图大去其
菑翳屏其樗栎视其可梁柱也然后取以就规矩焉匪

足乎用而已木之良也亦以见焉斯山木之材不材幸
不幸所以分也君读书而用力于内涵养保爱底于精
一而施之于政诚山木之似也易曰山上有木渐君子
以居贤德善俗非此之谓欤君自惧其怠特扁其轩日
以观省何德之不成君子之名有不著哉君俾记言于
是乎书

　　驻鹤楼记

　　茅周翰有楼衽山带江虚明高洁以为讲学燕息之所

一日告余曰畴昔之日与桂君彦良王君彦贞余君伯
熊同饮酒其上杯行殽列气畅神融酒半酣仰瞻天宇
俄有白鹤从东而来驻楼外屋极相去楼可数丈若临
视坐客振跃鼓舞昂首长鸣徘徊者久之客喜遂名楼
曰驻鹤幸吾子记之余曰鹤野鸟也驻乎川泽之滨林
木之表固其性也未闻居室之上为鹤之驻焉盖天地
万物一致殊形而羽物之至必有所感于人者凤鸟之
鸣岐山感于文王也神爵之止于长乐感于汉宣也雉

随郎车乌集府柏萧望之朱博之所感也今鹤之所驻
者其由吾子与二三友之感欤夫贤人君子之在草野
嘉言善行足乎已修名令誉闻乎上则有鹤书贲然而
赴陇此其感之于鹤也虽圣天子之有遗贤吾子与二
三友之无患得而青云趣驾之勤已兆于今矣余又念
夫易中孚九二之繇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
吾与尔靡之君臣有一德之诚上下有相亲之美如鹤
鸣子和则必与之共天职而食天禄焉是当见于它日

欤苟或徵其跨鹤之驻缑山化鹤之驻华表是皆方外
之遐举仙游不可以语怪也登斯楼也当思鹤之所驻
其山川之灵有所开余身也者国之器也学也者国之
利也毋安于所逸毋画于所至斯无愧于驻鹤之意也
周翰闻余言谢曰已喻吾子之义

　　大惠寺记

　　紫芝山大惠寺成主尼善持命述始末走谒记于余曰
寺在奉化吴山去州治三十里所生父佛心居士王氏

嗜其岩谷穹邃林麓葱茜时游憩焉天或阴晦则隐隐
若考钟伐鼓于烟霞间者居士谓灵境久閟兹或开余
是宜搆精蓝以扬佛宗教矣因贸以资而得之筑地以
奠基方营筑芝草生爽嵦中茎叶联荣坚若金石远近
集观赞羡居士曰芝瑞物不常产虽一念可感通吾诚
岂能即形于瑞得非大觉圆应肇致休徵欤因名其山
紫芝云由是请相者奉金具骈至营材度工蛇虎之交
草莽之间栋宇聿新矣经始延祐甲寅迄丁巳工毕大

小百十楹甍栋枨闑阑楯墄级涂塈丹雘严饬有加凡
象以示教食以养生器以利用靡不毕具可谓悉厥力
矣居士讽赞持修素谨至是愿遂力成有以昭法展敬
乃日诣殿庐礼诸象跽瞻而默叩曰刹由法创得人斯
永今创法兹土固欲久垂永阐然隆污在人不可不谨
于始惟命之请亦惟命之俟居士二女在俗未字圣教
夙渐久习肄法行请如阿黎姨行八敬愿薙落居士谓
吾不能心女心而能法吾道顺尔敦确固非矫敚吾所

兴其在是乎时云外岫公主天童二女往礼嗣其法岫
名长曰善持次曰起惠祝发易衣而归居士以是山授
二师命甲乙相传持方笃意定寂辞弗居众强推惠主
之至治辛酉朝廷敕赐金额国师锡惠号某太师既而
惠念天叙不可紊固让持复请于国师亦锡持某太师
宠以金襕释衣持益严戒行振励同志究佛心法朝夕
讽诵祈天永命以归福于上而规制益宏备矣初居士
成童失怙恃播迁异地身亲诸难不敢少疵颣其行颇

择有道能薰而淑人者就以裁已尝言事无难为苟合
于义力为之无怠若桥廜□有成绩弗少兹山则其大
者焉今虽示寂念其择灵致瑞善兴善传是宜昭示于
后以为法教之劝请为文以刻石幸毋辞余作而言曰
荐绅之士崇六籍敦五典而已非尧舜周孔之言所不
乐道如王氏者不以一身之奉累其心而爱众之念形
于事矻矻焉祝嘏以尊其君室而亩之卒致其所出于
善域夫岂异夫秉彝之心哉虽其宁空寂甘澹泊与方

外不殊然远择而逢胜土兴筑而得嘉应是非所执之
坚所守之诚不有大过人者曷能臻是哉大厦既搆禅
观既树若乃志之不易业之不惰则又在持惠二师焉
因叙以复其命

　　文会轩记

　　吉之吉水有望族曾君惟中世居兰溪好友尚文因扁
其轩曰文会取曾子语也轩在天柱峰下有槐桂可合
抱者离立轩外轩左右有古樟若卧而昂起与槐桂阴

森蓊郁虽烦暑中犹凌寒也石梁溪流横亘木荫去石
梁数十弓有石袭飞瀑珠倾练裂四漈有六华白富玉
笥大秀诸峰远近苍翠琳宫梵刹隐隐出诸峰松篁烟
霭中一以为兹轩观也轩中无他物惟蓄书数百卷日
披读玩索一日晤君于郡之逆旅辄相与讲学就请余
记之余曰士生天地间不可以无友有友焉不可以不
讲学安可须臾缓也世道降有独处而绝交者焉有取
友而宴游者焉有以浮词艳藻相追琢而誇诩者焉其

欲明道讲学古今曾几何人哉宜乎人心之坏不可救
也今闻君世笃诗礼文学之士名于郡中赵宋时以文
为显官者炳耀相继有食邑清江县讳三聘者以光宗
不过重华宫直谏有父子同登科讳某者至廷试理宗
诏珠箔隔障其子目曰秀溪勤礼亲洒宸翰尤以见尚
文之有素也君恶得不文是尚而会诸友哉易丽泽兑
君子以朋友讲习此之谓欤然君之意既以氏出曾子
不可不远承先训以励诸已今年方强汲汲焉讲学明

道以无沗其先训则兹轩之作岂为招誉衒时之虚器
也耶

　　栖碧轩记

　　郡胡君公鼎之室东去月湖咫尺许至宏敞复搆小轩
于堂东蓄经史彝鼎图画日以自适比加栖碧之名楣
间盖以隙地有碧梧一章中峙而起盖取其脩洁类已
之独也岁月滋久梧大围可二拱高出轩脊有半枝叶
蓊茜阴翳计凤凰之可托也因念曰凡禽鸟烦数之音

寔渎吾耳吾疾焉其音之雍雍喈喈鸣天地之和者凤
凰也吾则思而愿闻或庶几来哉余曰凤凰非梧桐不
栖固也然梧桐植物也不择地而生凤凰灵鸟也旷数
千载不一出苟出而翔焉则随所至而集恶必其此之
托哉世有秉礼赴义博洽群典穷性命之徼空万物而
薄声利其为文也则焕若云汉澹焉孤处虽终老不失
足于他人之户限者亦凤凰而已闻公鼎之才之德皆
戻止是轩从容游息俾公鼎才德有加又岂非凤凰惟

是梧之托焉者乎不然公鼎之蕴才德也弸中彪外而
不以自衒相时之利则出而黼黻乎天朝亦凤凰之托
于梧也于斯之时必有歌卷阿之诗曰凤凰鸣矣于彼
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上羡朝廷下美公鼎者矣公
鼎笑曰吾恶乎敢哉宜书以为记于是乎书公鼎名铉
四明之族姓也

　　骠骑山龙化精舍记

　　慈溪县二十五里有骠骑山壮耸㟮秀为郡城之映带

山半有潭潭有龟十龟之首有黄文各异故老相传为
龙旱暵祷即雨神异不一或曰龟龙皆灵物龙而龟灵
之变化也然郡志言是山去县三十里又不书龟龙泽
下土殆失考欤潭北去数弓旧有屋祠龙王宋咸淳间
又称是潭去祠东十弓搆精舍十二楹盖里人郑国荣
所舍之故庐国朝至治间慧上人撤龙王祠广其基址
徙精舍于其上绘观音大士祠龙王东偏慧远游不返
屋倾圮久为狐兔栖至正十七年伟师乐其地閒寂来

居习净业遂新栋宇易绘以塑泊禅定之室宾客之次
咸具名精舍曰龙化取义于龟也精舍无田产人无远
近恒遗食始东西有蹊殊峭崄师刋榛莽甃石成坦涂
往往衣冠之士乐过焉故起其废简而可守即其居安
而无营无非致于教利于众而已余尝宿山中师从容
告余曰廜□庳陋不足以纪载顾继志述事蔑以示后
人幸纪之余念古之君师教天下而五品之序肃肃雍
雍不外乎常道苟独其身远其迹必有非之者焉后世

政治苛切风化浇漓日戕乎恒性而浮屠氏来中国其
徒衣草食木托身树下惟汲汲明佛意旨举世礼貌之
有以哉至久海内以崇楼广厦尊大雄氏宗之者甘食
美服若生长深宫果其初志耶师尝事事于大方今口
粝体缊而精勤玄奥是有以协夫树下之苦节者宜为
人所敬爱也矧兹山为群龙之宅民不知惠已严其奉
官不知利民丰其报师于此绥神妥灵明致嘉应其功
为大矣余意松风之清山月之明师趺坐浩潭床下立

而听法者必龙师以是传于后可也至正二十六年记

　　萝石轩记

　　奉川有君子曰楼则中氏则中之室枕溪面山固足以
登濯为乐又别搆藏修之轩室左以萝石名而请于余
曰凡黼黻是轩者举莫之有也惟前峙一石高不过寻
丈而状甚怪青质白理盖生自具区为波涛所齧芒角
俱泯其泽如玉虽久而不变萝施生于石上纵横交错
贯众窾而出枝叶敷荣翠妍绿润虽荣瘁有时而生意

不息可玩或与宾友豆觞移席其上酒酣而歌击石为
节石铿然有声清若浮磬引萝为幄纷披为流苏邀清
风而激灵襟可乐也且世之金玉皆丧于胠箧而斯石
可无恙材木皆天于斧斤而萝则免焉故某得长与之
俱也幸先生记之余素识则中性萧散所赋诗多旷达
宜其取于是也夫阴气凝而为石石虽刚而胚乎柔阳
气衍而为萝萝虽柔而孕乎刚一刚一柔天地之道也
刚柔既定而不可易物性然也人之性可以刚可以柔

而适乎中者或寡君子体天地顺阴阳其刚柔而弗以
过焉则庶几矣乎故易曰刚来而下柔贲又曰柔来而
文刚此刚柔相配或先或后而不之忒书曰强弗友刚
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高明柔克此刚柔适宜或正或
反而不之胶也则中之视萝石其所得在于是可不益
勉之哉

　　粟中斋记

　　一室至小也以一粟视居室则居室为大以居室视天

地则天地为大论至道天下莫能载焉天地未见其大
也以一粟视涧沙则涧沙为小以涧沙视一尘则一尘
为小语至道则天下莫能破焉一尘尤未见其小也若
是果孰大而孰小耶世之人忒于大小者众矣惟庄子
视大鹏与斥鴳太山与秋毫未尝大小之也其未尝大
小之者盖视夫上下四表蔑有中外其大其小其有其
无一而不二属而不离犹江湖溪涧之水会而为海实
一水也然则大小之分奚由目乎目由乎我也有其目

则有其我有其我则有其物有其物则有其大小之殊
必吾之视我得焉吾之不视我丧焉斯可耳故孔子曰
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视之既不可见则大也恶
乎其大小也恶乎其小哉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身且
不获则物也恶乎物名也恶乎名哉是则指一粟谓之
天地可也指天地谓之一粟亦可也况居室哉鄞之士
戴直夫者扁其室曰粟中其孰曰不然夫粟中天地之
运行日月之照临风云之动荡民物之生息与夫山川

草木鸟兽虫鱼流峙荣悴飞走起伏总总焉莫有纪极
吾卧而起饮而醉俯仰游衍吾其乐也融融吾其歌也
飒飒吾曾不知身之粟中直夫其得于此乎直夫叹曰
先生幸记之以释吾之隘且以释人目之隘于是乎书
直夫名字仲贤粟中盖别号也其先居会稽剡中后迁
闽之长汀今居鄞之郡城东偏以儒业名者表元之后
也

　　自怡斋记

　　自怡斋者谢处士允平游息之所也允平宁波之定海
人倚山而庐山横亘二十里处士所庐之地特胜自郡
城东走四十里稍折而西北行三里许为处士之庐由
北行三十里为定海县治处士萧散远嚣谢纷乐得其
所足不及郡县城市间余尝造而问焉处士以自怡名
斋盖慕陶隐君以岭上白云可自怡悦欤处士曰焉敢
慕陶隐君哉夫麋鹿游于郊薮龟鱼处于江湖禽鸟翔
于山林亦自怡而已焉有慕而然哉第薄田可以备伏

腊敝庐可以蔽风雨固无待于外惟诵读诗书玩悦光
景或采山钓水逮倦即休或俯仰倚徙玩云霞之出没
睹鳞羽之飞跃览众芳而披清风不知日之暮也宾友
相访则与之坐松篁泉石间觞豆笑谈兴至则一壶游
衍玉几泛中流憩而返凡是皆足以自怡且所以写吾
分也余曰噫处士其有见于是欤今之崇华构而居列镂
簋而食执桓圭服衮冕拥轩盖以荣其身者吾见其心
劳而形悴求其如处士优游岁月林泉之适以乐夫天

命者鲜矣处士其有见于是欤或曰处士自为则有馀
也其于人也何如哉余曰处士以此而遗诸子孙则久
远之忧免矣以此而闻诸里闾则奔竞之风息矣岂不
分以畀人而自怡也哉或曰记余言处士亦作而请书
以记之

　　白云精室记

　　始浮屠之未庐也惟冢间树下寄托而已厥后庐而奠
居必择深林邃谷专习静岁既久方外之士日接有志

者病焉又择林之益深谷之益邃者以泯其迹盖不尔
则修内者不暇力也徵诸在昔若太白已公之徙杖锡
大梅常公之入深居是已今无尽禅师创别业于云峰
者岂无所为哉云峰崭起云汉会稽诸山西去郡治六
十里在山阴穷僻地其支山曰清化者有宝寿寺岩壑
间固已远纷绝嚣禅师常纪纲是寺方退休犹以人事
挠已因仰梯云峰踪迹樵牧溪径盘还曲折蹑石梯而
上数里许至其巅得爽垲地馀百亩可耕可树林木蔽

亏云气腾礴清泉白石凛乎其前远则鉴湖浙江暨阳
大海近则麻姑溪苧罗山石门郭墓皆可俯而视也左
右有浮丘王母之山及二虎岩拱而峙焉昔越王勾践
栖兵之所也禅师乐而图之遂伐榛莽以崇其构计若
干楹梵呗禅寂游憩钵食之所与凡所宜有者咸备设
异香佛像殿中馀则不暇黼黻内外穆清下视人境邈
乎辽哉因是峰旧以云名就榜曰白云精室实为道地
也费皆出于已之所蓄工始于己未二月日讫于是岁

八月日介人而请记于余余曰云峰风气浑沦形势孤
绝自开辟来始栖勾践自勾践来始栖禅师何山川鬼
神滑耀葆光靳以畀人而久湮于前岂天地孕灵必有
所待非树功德者不能开欤勾践黩武一时固无足论
禅师以精进力究明觉性据象座演法天龙围绕多士
来谂功德若是宜其有所遭也然岂为一已哉自是香
灯相续花叶敷纷使禅定者必恒其所觉不住于空有
相圆通无碍亦出而大澍法雨遍利群有惟云之似也

则禅师之功德又何若哉虽然天下梵刹莫难于肇基
也嗣业者能思其难守之于悠久弗坠斯则无负其难
也故用刻诸乐石以告来者

　　山趣轩记

　　明之宪法师居南湖延庆寺之东僻名其轩曰山趣间
徵文于余余曰南湖渟于郡治寺据于南湖四际皆水
也山则杳莫之及师乃以山趣名轩何居师曰吾分宜
丘壑凡瓶锡所至必登涉俯仰其间先极乎郡之胜绝

者南而天台西而会稽渡江而钱塘而姑苏金陵其山
峭峻际天递见层出或窈窕曲折夹涧而入若巷或亢
爽夷旷可庐或起伏回合散漫如春江涛莫不翠妍玉
润各献异状仙台洞天石梁飞瀑隐隐在云雾中一燕
坐顷其气飒然邈不见人影惟幽泉锵鸣一鸟破寂而
已顾其趣蔑有知者吾则乐而存焉今观屏迹于是而
山之趣未始不于心目间也余叹曰师以为有无一致
者欤然师之趣由乎山山之趣由乎师师以是名轩岂

无其意欤师明天台教尝分席于金钟山演圆顿止观
固无俟乎余言余以吾圣人之道探师之意可乎易曰
艮其背不获其身盖艮为山山静止者也人欲静止其
心使四体六凿皆静止为背之似焉斯不获其身不获
其身则吾之道得矣师乐夫山之趣也殆乐夫静止也
故孔子曰夫山直而无私兴吐风月万物以成百兽咸
育是犹心虽静止其日用变化莫非天机之流动也人
以是利吾道利吾道则吾之道流行矣师之乐夫山之

趣也殆乐夫天机之流动而兼以利人也欤师笑而颔
之于是乎书

　　琢玉斋记

　　郡之杨鲁洁斋居之室未有名余名之曰琢玉盖取诸
礼以勉其就学礼以琢玉喻为学以成器喻知道也夫
玉生于昆崙之丘昆崙之下有三河玉殒而沦入其中
随其河而变其质或白或绿或玄而不之易也苟不琢
而器焉顾其璞徒黯然块然臃肿然而已虽有如县瓈

结绿之美者将焉施而可哉及玉人追之琢之磨之砻
之为圭为璧为璋为瓒为冠为佩为瑚琏为珌琫发其
孚尹华以文藻然后器而可用是则玉也奚可以不琢
琢矣奚可不治而精乎犹之人也人生于赤县神州州
分为九随其俗而变其质或刚或柔或朴或浮而未有
归也苟不学而知夫道焉其进退则威仪焉耳其读书
则句章焉耳处事则任性焉耳其如此心何哉必涵泳
圣谟以致其知致知而弗得也必反听反观以求诸内

无顷刻之间则至简至易之道忽焉而知之矣知夫道
则德明而理融意消而神畅视天地万物皆我也可以
富贵可以贫贱可以死生而乐莫大焉及措诸事也大
则斡化机正人纪小则安耕凿服射御至酬酢庶事咸
委曲罔失是则人奚可以不学学矣又奚可不知道乎
故物之为宝莫甚于玉人之为宝莫甚于道玉具为国
家贵重必藉之以华彩固之以扄鐍藏之于天府人而
知道国家得不聘之以玉帛锡之以禄位尊之于朝廷

也哉鲁生簪缨家又从余游而气质为之丕变矣又勉
其力学以知其道故告之若此然玉之琢也成乎人人
之学也由乎已岁月遄迈尚益以自勉毋怠鲁再拜曰
鲁虽至窳敢不承乎请记所告之语书诸斋壁遂从其
请而书之鲁字学鲁世秣陵人侨居于明遂占籍云

　　水竹居记

　　龙山之麓有永乐寺寺有僧室扁曰水竹居盖指堂禅
师所居之地也长廊缦回别院斗折而潴水培竹其中

其水则因山之潨流屈曲而沟归之仍堤其广狭以避
污浊是以恒清而不涸若秦宫方镜洞烛肝胆凛凛不
敢萌毫发私意其隅土特隆起竹生之离离出屋脊萎
者黜之琐者耗之恶木杂产其下者刋去之故其萧森
挺拔若枪楯剑戟之拥辕门过者不敢亵玩阑入水光
涵竹竹影入水水竹交致其媚而交致其光上人则蘧
蘧焉栩栩焉犹形川上之叹而发淇澳之咏也余获馆
于兹朝夕与上人俱从容问曰师之志以物言之洁而

泽者莫水若劲而节者莫竹若节以持身泽以济世方
禅燕时有萧散淡泊之趣而证悟圆通非持身欤既而
慈意博洽辨才无碍庶几其以启迪群有兹非其济世
欤然则如何曰非也蛟龙以之宅凤鸟以之食其鳞羽
之至贵者而非得水若竹不可其必取此以自喻乎上
人笑曰子知吾佛之道者也而奚其问之左耶夫佛举
色空无非般若者自吾祖插草于此有水焉有竹焉故
以识其居而名之焉耳奚有事乎其间哉吾祖固昭其

般若之妙教诏其后如此岂若世之必择某地某树以
为所玩好而习于偷惰晏安哉今吾胤其家惟芜茀隳
废其迹而不克祇承葺治之是惧又敢以子之问为可
不可耶余甚异上人之言因以知其识见超诣而与吾
儒所谓见尧于羹墙如出一轨于是乎记

　　杖锡禅寺纪续碑记

　　古之逃空虚者必灵境奥区择而居焉至山水之气閟
而不泄神呵鬼禁人不能迹而见者尤为佛氏所专若

杖锡禅寺是已其地南去郡治可二百里山深入万壑
中蛇盘斗折而上重峦叠巘峭峻际天胜槩绝世至峰
顶顶圩而爽垲可庐清流散飞灌木层翠晴必沾润暑
必挟纩虽樵者靡常至四际又有峰二百八十有一回
合起伏云霞蔽亏内七峰尤瑰异郡诸山咸莫之抗唐
龙纪元有石霜下长政二尊宿在藤湖肇基于此寺建
徒集天祐三年吴王钱氏赐金额十传迨宋之天圣四
年太白已禅师德隆名重足以开先裕后又尊之为第

一代祖宝元二年额加延胜继兹席者类多硕德云栖
雾食灯传香衍实东南之望刹也历岁滋久寺或毁或
复传五十二代遭时孔艰窘于徭役费如丘山赀产垂
罄僧日窜匿寺日摧毁至仁让公负荷法任痛念诸祖
创业之艰倡道不匮苟不培本枝叶以亡虽有智力者
出求复兴如故恶可得哉于是殚心悴容躬走官府招
亡植坏保守先业于纪纲糜烂之后甫七岁珠还璧合
俾圆顶方袍之士不觖望今住山起予公又力缵遗绪

笃扬前休托章蟾书走永新请于余曰寺旧有颠末载
诸乐石以灾而不存兹不纪述则建创之绩图存之功
咸泯灭无传敢辱先生之文明始显今以贻厥后余谓
昔诸祖必处夫高深静僻地者盖以明心缮性非远纷
去哗一耳目之官不可也若兹山者岂易致基业岂易
图耶自佛法入中国法有阻行寺有兴废莫有常者元
运既圮天下大弗静寺悉废于兵燹吾郡幸无恙而废
于艰难者又十九焉兹杖锡禅寺将绝而复振虽诸祖

之愿力深重亦让予二公之力也以世间相论之寺有
兴有废以正法眼视之寺未尝有兴废也然不有世间
相何以明正法眼哉自兹以往凡主是山者鉴往惩来
使是寺益以求久得以考钟伐鼓大宏讲席以正群妄
则其功德又岂忝于诸祖也耶寺之栋宇土田与夫山
所入之利具刻诸碑阴系以诗曰东南之山惟明为盛
维明之山杖锡为胜高设于天閟司于神其在玄古豫
俟哲人哲人伊谁张于佛氏藤湖之长太白之已有廓

其址有岿其庐建业之始倡道之初名闻雷厉学徒云
集继兹席者代踰五十匪山之灵胡底于成匪祖之圣
胡底于宁元运之末根抵几绝让予者出式茂其蘖以
隆于淑斯永其传克懋于后斯昭于先伐鼓考钟环居
列食心祖之心庶几朝夕有章有程有声有辉俾四方
士于焉是归

　　梦墨斋记

　　慈溪治中有阚湖由湖上北循小溪而入有隐君子时

铭倚山而庐庐之西偏辟小轩尤静幽岁壬子八月十
五日夜卧是轩中梦一士苍髯缟衣授一墨若圭翼日
夜又梦是人以墨湆一巨樽饮铭铭未受方问其饮故
是人遽以墨湆建铭衣上铭觉意为祥因以梦墨扁其
轩也间请余记之余曰铭之梦其可怪矣夫以周官六
梦言之此非寤非思非噩非悸非喜非恶其正梦欤墨
者文之使也凡绩文之士墨岂可顷刻去左右哉梦得
墨者非兆进于文乎孰不谓然哉以予言之恐不尔也

铭之父是斋先生与相山王先生宝峰赵先生阅杨文
元公遗书得本心之要一时就而求牖者殊众铭伯仲
四人亦皆与闻而有得焉视奇词丽藻不啻若浮云然
彼授墨者必神人也其肯使炫于文哉殆以铭同于时
偶于俗出入言笑有未能一以寡默以守夫昔之所得
焉耳授之以墨警于初也铭不悟建以墨湆警于再也
铭又不悟者何哉夫墨者默也书曰恭默斯道易曰默
而成之其可已于默焉昔有窃李泌鞋送帝所冀罪泌帝

曰鞋者谐也事当弼谐反喜之由此而观鞋与谐声相
同也墨与默声又不同欤况楚词曰孔静幽默窦婴传
曰墨墨不自安义虽默文则通也焉知神之所以俾铭
其不在于兹乎不然墨之色玄将俾铭守其玄乎是梦
也当秋氛正中之夕月明如昼叉岂非俾之清明在躬
也欤铭旧尝从余游又力学不怠故余言之无隐

　　睡乐轩记

　　郡有睡乐翁就以睡乐扁其室盖曰昼之适于睡也余

数造而问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顺乎阴阳昼夜之道
者人之常也翁何反其常而迷其阳乎且人之可乐者
多岐性虽各有所嗜而所嗜者焉乐也翁之乐也独委
之于睡又何暌其同而塞其通乎公曰噫子知吾哉夫
天之生物物各有天戕乎天者自戕全乎天者自全譬
鱼潜于渊虫蛰于穴鸟栖于巢未尝不以自全而乐焉
者也吾惟知全吾天而已反其常吾则乌乎计哉人之
骛名者气盈射利者贪炽玩物者志丧燕游者心荡彼

自以为乐而达者不乐也穷呫哔之海适掞藻之渊游
众艺之圃乐则乐矣乐未几而形劳形劳而乐已亦未
见引其乐也曷若吾玩愒光景偃仰一室蝉蜕而龟息
目眩而梦交舒舒然休休然不劳吾之形不摇吾之精
凡世之得失成败消长夷险是非臧否蛊于耳目触于
心志倏然而喜忽然而惧者举莫知之也见之者亦举
以块然命吾而莫之忌也顾其乐为何如哉不宁唯是
睡也吾亦不知其睡乐也吾亦不知其乐不知其乐之

乐不可以言宣不可以言宣则吾之乐也至矣暌其同
吾则乌乎计哉余曰古之至人无思也无为也清明在
躬日接于物而不役于物夜寐则梦以泯焉苟梦焉必
正必吉心未得于至人者非事而縻则坐而驰汨汨焉
而意虑滋意虑滋则梦寐轇轕顷刻万状或惊或悸或
喜或悲漫不可胜数喜者徒喜悲者神丧惊悸啽呓呻
呼而汗流浃体若然则睡之乐何有翁岂未之知哉翁
之学也业精于岁月处师位也化洽于抠趋出而仕也

政行于民人凡是㗳然之所为乎冥然之所为乎果将
以专于睡之乐乎余疑翁殆有为而托焉者乎托焉者
何其以志之弗宏将远嗣其祖之乐于华山者乎其以
世之污吾目也将以睡而为之乐乎其以人之久其不
久也将冥视千古之乐于一息者乎不然病时人以逐
逐为乐将以矫焉者乎翁笑曰子之言得矣宜书以为
记翁名庄字逵庄姓陈氏四明人也

　　介石斋记

　　郡城之北倪豫字克介以介石颜斋以名取于易字生
乎名而斋因乎字也番之雪坡周公为小篆揭诸楣间
以坚其志焉初豫之祖履斋翁购高尚书闵之竹墅治
居第有园池之胜杂木石其间招贤师傅训迪诸子内仲
权者实豫之父也脱略纨绮之习以清介自持惟博极
群典而已豫淑父化父没读父之书守父之清介不少
变然赀产悉罄于徭役所存者仅木石耳因累石斋外
丛峙行列状皆瑰怪异清荫以梅竹傅以兰茝以石励

已之物也兴居寝食必与石对日三复易之繇辞而求
其似焉虽处澹泊凡世之荣辱已之得丧举付之于浮
云自有乐于中者间请记于余余方叹世之守介者少
豫独守介若此其去于务名徼利者远矣遂告之曰孔
子于豫常反覆其辞深以介为重也豫之诸爻多不中
正得其中正而能介者惟六二也夫六阴数也二阴位
也阴则为柔何以能如石焉盖下凝于地者皆阴也石
下凝而尤坚者也介之取喻于石也固宜圣人虑悦豫

之过故勉其介也既介矣又虑其道或未之至焉复勉
其知几速改以全乎介也故曰不终日贞吉东汉之独
行传如谯玄李业等凡十二人皆清介者也然未知果
合于易否乎合于易道而不能久于介者亦未尽其道
也石同天地而生终天地而久守介者能坚而久焉斯
则无愧于石然贫而守介善矣苟富而不变塞焉又善
于守介者也豫勉之毋怠

　　畦乐轩记

　　豫章王与龄父居城市中有宅一区出户庭咫尺地南
向折而东者皆圃圃植蔬皆异种畦皆胪列尽与龄手
所治也余来豫章获交与龄余爱其老而好修又聚书
蓄琴以乐宾友殆非老圃者比因数过焉或见其不冠
履钁土泥而齑粉之或见其抱瓮出入瞀瞀然反覆灌
溉靡有遗失余问与龄言曰孟轲氏谓胁肩谄笑病于
夏畦是治畦者为至劳瘁子得无劳且瘁乎与龄曰吾
兹乐而已矣劳与瘁吾乌乎知哉方蔬之芽茁甲拆吾

既乐矣及其叶茂花荣吾又乐焉其生意之无已也吾
舍吾钁坐畦间吟笑自适其心休休然禽鸟之和鸣蜂
蝶之游衍又若以助吾乐者于斯之时视蹑高位食厚
禄劳瘁厥躬而隐忧之瘁于心者相去固霄壤也吾之
乐又何如哉余闻其言矍然起曰子盖隐居城市之贤
者欤然人之所好不同而乐亦异焉惟有道者凡所遭
而乐岂止于畦而已乎孔子之曲肱颜子之陋巷皆有
其乐天地莫非其圃万物莫非其畦夫焉有名言者哉

余知与龄读书穷理非不知是第因其畦而白之云尔

　　农庄记

　　凤阳果园有王先生者博学好修至耒耜亦未尝不手
操也因以农庄名室而求记于余余谓力农者满天下
其憾于劳者恒多其安于劳者恒少安焉者乐憾焉者
忧余略其忧而述其乐可乎方春日载阳仓庚鸣矣修
我良耜爰举我趾适彼南亩既耕且种薅其稂莠长我
嘉苗雨则蓑笠袯襫暑则息于木阴妇馈壶酒酒酣耳

热其歌呜呜然迨乎铚艾其粟满车输官之馀厚养父
母室左右前后桑麻郁然鸡豚错然方社八蜡与井里
长幼醉欢忘礼一室之内琴瑟静好书籍在前暇则坐
庄中从容赋诗宾客至则宴坐谈笑凡履危蹈险可怖
可愕之事举莫知之顾其乐为何如哉君之事此其殆
安焉而乐之者乎夫既可乐矣而孔子独不许樊迟学
稼之请何欤盖当时樊迟必已在位禄足代其耕矣不
得不勖其大者兹居閒之士进不偶时动则违俗又孰

愈于老农者哉然古者仕出于农今圣天子在上又下
诏选孝悌力田之士而大任焉先生尝应乡举三以不
利自晦若先生者必有时而出矣

　　村坞记

　　鄞之李宗善氏静者也即郡城偏所居之室名曰村坞
盖取杜少陵诗贫居类村坞语也就隙地树嘉木花竹
细大杂出或荟或疏弗计也暇则治芜秽时灌溉使生
意流动不息方春风微和时雨新霁之顷枝叶葱茜花

萼绮错其下芳草一碧不假夫禽鸟飞集而野外之意
粲乎吾前吾则从容其间游衍吟咏以适其性曾不知
城之居地之隘也虽车马相属于道货财交积于市足
以倾动乎人斗鸡走狗转丸角抵之戏足以娱悦乎人
举未尝一接乎目而桑者之闲闲考槃之在阿无少异
顾其乐为何如哉间徵文于余余谓董卓筑郿坞蓄金
玉泉货菽粟志富贵也孙权筑濡须坞给馈饟刍萃兵
甲志战争也志战争则废人志富贵则废身其于优游

之趣何有哉宗善乃寄村坞于隙地日与草木伍融物
理冥得丧保身而忘人且无待于此之外者亦庶几矣
乎然村坞之乐固矣苟适于道园游于艺圃进其所未
进则不为限于形迹之小尚勉之哉

　　退亝记

　　人之进退其有恒耶易之文言曰进退无恒果无恒耶
观之六三曰观我生进退是不可必也吾四明薛君原
礼扁其藏修之所曰退亝其有见于此乎余闻造焉而

谂其所谓君曰吾乡也冀仕进以荣显其亲尝窃禄于
郡之象山县庠迨考满归天下兵革方轇轕骏雄奋兴
云蒸龙变焱勇雾合凡偾骄于秦楚齐赵之间取金印
顷刻中者车相击盖相属也吾兹不能甘郤行避舍以
自晦焉今天子既戢定海宇登崇俊良大小毕用而吾
亲老矣又焉敢躐宾兴之行以去吾亲乎幸有越人之
术姑托以为养耳吁君所谓退者若是其贤于人远矣
或曰虫蛇之蛰困于阴也阴竭则必信六鹢之退飞厄

于风也风敛则必进君气锐力强夫岂久于此哉必功
名遂而后退也斯可矣余曰不然系小则失大也君之
所以退者将以进夫德也君朝夕斯处厥修之来月恒
而日升水荐而木渐笃实光辉而罔觉焉可不谓之进
于退扬子谓颜渊以退为进又岂不信耶彼务于前期
驰骤颉颃志逞意得而不知返者虽纤离騄駬日趋千
里宁得以轶君之轸毂也哉

　　九灵山房记

　　金华云林先生以九灵山房图示斯道斯道问其故先
生曰金华多高山西去馀百里有属邑曰浦江其山为
最高又西去馀百里为九灵于诸山为最高蜿蜒扶舆
曲折起伏灵气不泄萃为九峰因以名焉其左右前后
层崖叠巘飞翔奔走绮碧煇焕虽杖履之乐于登涉者
亦莫得其梗槩吾有先人敝庐寔处其中置琴一张书
万卷松篁梅桂之属郁乎苍苍先人之丘陇诸父兄弟
咸在而吾乃宦游淮泗宿留齐鲁之邦值兵乱蹈巨海

而东至于四明阅岁兹久思返乎故庐视桑梓洒扫丘
陇洽诸父兄弟聚子弟教养之暇采山钓水优游歌咏
以终天年而道里犹阻绝未获也吾虽神游故山未尝
不西向兴慨今览是图于寓室庶九灵之山在衽席之
上而吾亦不知其身之客也吾将记是恐䀌于心子为
我记之斯道以金华山水之秀文物之懿冠江左人且
愿游于其间恶有生长悬弧之门而忘情者哉昔王摩
诘治别业辋川必手图之以不忘其胜陈季卿留长安

睹青云寺之寰瀛图则思归江南先生出处固不类乎
二子而览图以致其思也则或几乎似矣然先生抱道
而夷旷者也又岂不知天地万物皆吾有也九灵之山
随所寓而在何必凝滞一隅而漆漆然哉特以礼不忘
乎本焉耳吁礼不忘本仁也非先生其谁欤先生姓戴
氏字叔能云林其别号也

　　二兰斋记

　　邑西去六十里有龙山永乐寺寺有归庵禅师受经其

间禅师善鼓琴梵呗馀鼓猗兰佩兰之曲清壮邈悠变
化恍惚深有得于徽轸之外因扁其斋曰二兰余谓圣
贤之处衰世岂自为哉殆将以变诸俗也苟君不信其
道民不被其泽则忧见乎词孔子辙环诸国莫能容仕
父母之邦且有沮其政者终无所骋惨焉自伤故猗兰
之操作焉后人取其意度而为曲其音悲其思深而孔
子之意未始不显明也屈原忧楚之失道以同姓恐屋
其社抗言曲谏反以被谗见疏终退而自洁著离骚经

故佩兰之词见焉后人取其意度而为曲其音怨其忧
远而屈原之意亦未始不昭晰也禅师自薙落即孤坐
究曹洞宗旨间山行木处访耆硕以质所见虽三据象
筵考钟伐鼓以发聋瞆而所处无一日不云石俱也今
天子闻而嘉之诏使日本宣布圣意日本人首抢地从
化上大悦其往也御制饯章其返也亲赐内馔及对所
问又略不敢恃宠异言朝政而归老焉其迹也其心也
其世也俱非孔子屈原之比何二兰之托欤余意大雄

氏之心愿天地众生皆作佛其见溺苦海踣冥途也必
悽怆恻怛若禅师者岂无大雄氏之心哉有大雄氏之
心得不与孔子同一轨乎奚特二兰之曲取以自适而
已禅师韪余言俾记之于是乎书

　　知归庵记

　　知归庵者董均祥氏之所创也地在金川乡西去慈溪
一舍许至爽垲有鸡鸣虎脾龙山凤凰诸峰或远或近
从迎夹拱殊胜又有上辛无择二梁翼而南乡浦溆潮

汐曲折而至若玦阴阳家以其风气远引潜走至兹地
蓄而不泄可墓可庐均祥因而念曰人之生也有限所
贵其知归乎吾阅岁四十有三自有知至于今日犹信
宿也自今日至于百岁又不为信宿也哉吾百岁后将
以安体魄也必于是乎归且吾之先肇基于此桑梓犹
在逮吾父徙郡之定海吾又侨郡城之西吾百岁后吾
之身得返焉又吾之归也吾子孙之贤否未可知孰若
吾手竁其幽豫穴以待于是即隆起处穴其土二甓而

虚之为夫妇计既成又屋其傍若干楹有祠有堂有燕
休之所门庑庖湢咸具固以垣墉荫以松竹洁静清幽
殆山林若也俟二子长而可传则先于斯老焉庵遂以
知归名工始于某年月日越一岁年月日竣事即走书
永新徵记于余余谓凡憧憧于路者莫夜必归而止息
虽童竖亦知其尔也至若归而能知其此之归者则或
未之知也世有耄而欲就木者且犹广田宅崇货利为
子孙筹谋日夜不少置或以骛名夸世振策长驱惟恐

途之不脩日之不足果知归哉昔公叔文子升于瑕丘
曰乐哉斯丘死则我欲葬焉此知其不可讳而斯以归
于土也太公封于营丘比及五世皆反葬于周此知礼
不忘乎本而必以归于先也今均祥之知归也实兼乎
二公非过人者欤然均祥年未艾复知归于圣人之道
则有得于身之外矣均祥余友也故记之书之屋壁并
以示子孙云

　　曲水庄记

　　曲水庄者胡仲子先生之室也室东去慈溪廿里许在
骠骑山之南川流之上流水左右曲折弯绕因以名四
际皆疏林沃壤石梁小溪隐隐入桃柳间鱼鸟飞跃云
影上下诚地之可乐者也仲子学博才赡始居会稽早
岁尝侍先大夫宦游慈溪知邑有董黯张释之孙之翰
三孝子有倡道者杨文元公民化其风风俗淳厚可以
托而居焉尔后方侨于钱塘值兵乱遂蹈兹土以教授
为职业久之人情稔于会稽若世居然者遂筑室买田

为终老计天朝初被徵说书御前就留宫中授诸王书
寻除仪真令以目疾辞诏许之赐钱并衣巾归田里既
归念曰向趋朝廷不能称塞上意早夜是惧今而后惟
造就小子备国家器而用之则庶几报圣德也自是益
屏迹郡县传业弟子弗懈暇则课童仆治园圃园圃之
隙与宾友觞豆间挟二三子登山憩石访寺僧盘桓终日
或命一小舟出入烟霞中裕如也属余记之余谓古今
室以庄称者岂少哉何寥寥无闻是在人不在室也昔

陶靖节谢彭泽令而归五柳庄人高其风而柳庄之名
著人知五柳庄则知陶靖节也仲子辞仪真令而归曲
水庄追视靖节迹虽不同顾其风亦高于人而曲水庄
之名又不因以传欤人知曲水庄则知仲子也夫岂偶
然哉宜书之以复仲子之命洪武七年甲子秋九月既
望

　　石壁山房记

　　石壁山房者原公道渊法师游息之所也慈溪县治左

掖有阚湖湖上北向有阚峰有寺曰普济盖三国时阚
丞相德润读书处寺僧类因山势凭高架虚构石室石
壁山房亦其一也其室在寺之西庑穷尽处尤亢爽阒
寂室背山石如壁故以名焉石壁之下石洼焉若舟水
停其中碧而味甘虽旱暵弗竭其上皆杂木殊葱茜阴
郁天光日影微坠几席可爱由室北梯而上为小阁窗
户四辟临眺则一邑山水之胜具在眉睫宜公所乐也
公受经邑之东皋福昌院院之创始以接待四方士也

迨今不敢少废先绪公叹曰四方士凡过是访宿硕于
大刹者迨为已也彼皆方袍圆顶吾非其徒欤今老矣
而吾之将迎周旋无虚日其如已何哉于是命子若孙
纲纪院事别构得石壁山房以居吁公知所重欤世有
妻子累者且或远纷就寂治别业以乐衰暮矧公素薙
落以寂静为志者其肯久处要冲而不暇止息也耶公
性粹温少博览经史后听天台教习止观止艮也艮为
山今又面石壁而观史其中益以静心如石壁焉恶乎

不可哉







　　春草斋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