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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百九十五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五
            明賀復徴
記三十六
  王氏祠堂記(明羅玘)
公元1489年
弘治二年十月谿明谷王祠堂成其作自元年之十二月而統其事者廷懋也堂之廣楹六之門如堂之楹而髙殺其四之一東西室四楹器數齊湢庖庫具在礱石為簷除四周如矩虚其中而甓之矢直砥平無興塵泥隂雨若霽闔宗升堂奠位凝肅顧瞻羣主若見若語孝弟心與涕俱生咸嘆曰舊時吾祭不吾興感若是鄉人囂囂者曰甚哉王氏田入之饒成此其易也吾以為不然夫王氏田入之饒孰愈於廟賜之家禄入乎吾遊京師見其藩則拔矣垣則夷矣碑踣而畜室焉者盡賜廟也問之其子孫不入是者幾世矣又其甚者曰是既鬻矣族其盡夷築為他氏之宫也至其大第以居髙軒以遊則殫其禄入焉以與戚幸者争為長雄不少豈其力獨歉於一廟耶葢其先得無貪功之過而濫及非辜乎其不祀可坐而待也獨其子孫之罪哉而此王氏者吾知之實自宋祕閣校理平甫五世彦逺於此平甫荆國公之弟也當熈寜中一時小人皆附公敢行苛政希貴富貴公所柄也豈獨靳於其弟乎而平甫以不顯終其身要其心有切齒於公與小人所為者此寛厚長者之風而為當世所竊笑然不知其固有可久而存者矣而彦逺又歸自京陵故土以居其不忘本根又如此而公之子雱雱之死無聞小人之祀不祀葢亦與貪功多殺者争入於泯滅而已無足論也祠之作庶其在此此天也夫豈牽於力哉鳴呼人亦孰不欲祀安知貪殘苛暴者其不愈急乎而卒愈促觀於此祠亦可少熄矣其族彦斯誠至是始克來請記吾以是為記亦以公為世勸云
  陳靖獻公記(李黙)
公元1375年
昔我太祖髙皇帝御戎締造家邦每以扶植綱常培養士氣為首務故雖殘元遺孽黨桀吠堯猶必曲宥而全貸之以示萬世人臣之義其固以為堅凝基祚奠安元元非此道無繇厥後懿文皇太子髙皇巳有倦勤之意永惟付託重計懐隱左顧右却賴有二三藎臣為之羽翼既而天降禍亂靖難師興鐘虡不移市朝按堵則我太宗文皇帝有再安宗社之功然齊黄諸人自以身受國恩不敢懐貳駢首就殱宣城陳公迪實與焉予在詞垣時讀公事未甞掩巻而悲也按公以洪武乙卯舉于京闈本郡儒學訓導甞為郡草萬夀賀表上覽而異之召拜翰林編修累遷雲南左布政三十一年徴為禮部尚書同受顧命是時兵起國勢臲卼公等力陳計畫南北相持五年事既弗就公益抗節不遜遂并其子丹山六人磔於東市臨刑猶作五噫死節至今讀之使人潸然涙下豈其忠憤感思頑民自待者歟子紏之難忽死而仲請囚人固各有志誠不能以彼易此文皇帝甞曰彼食其禄自盡心耳錢習禮以練氏親黨恒不自安楊文敏公因事諷上上曰使練子寜尚在朕固當用之大聖所以扶植培養之者寜有已哉公死之日子孫孑無噍類百餘年来宣人頗諱其事成化間郡守涂君觀稍祀公於故里尋即罷廢使英爽之氣飄溘而無所依予甚悼焉嘉靖壬辰予以吏部郎謫判是邦亟求其後得公五世孫太學生大林者而問之故乃謀諸前守姚邵君燁具以狀白於巡按御史虞公守愚督學御史聞人公詮請復置祠春秋薦享大司馬溧水齊公故事二公嘉許林亦奉地來獻地當郡學之東公少讀書處也予曰故祠以敝陋速壊今宜為久逺計乃旁購他地益之中為正堂奉公像以居又北為浩然堂各翼以兩廂浩然有方塘塘畔為水央亭其東為井最前為大門門東十餘步為宛陵大節坊凡篚彛庖湢几榻百物畢備嵗給掃除一人維祠據髙臨宏麗瑰傑繼今而往庶幾其無速壊云爾祠成郡中學者咸嗟吁慕嘆相與私愛於公而諡之曰靖獻先生遂因以名祠㑹予有持憲廣東之命乃大㑹郡僚鄉大夫執事中牢詣祠寜神告成嗚呼殷有三仁其志不同心安也故足以獻於先王不然死者復生生者愧矣由斯以觀諸公情事夫又何疑乎
  顯忠祠記(姚淶)
公元1394年
國家興廢之際必有抗節秉志之士潤鼎齒劍視死如歸出於横流烈熖之中以明委質無二之義若此者非求知天下後世顧天下賴名教以立苟有其人為世道慮者豈可向背以為抑揚成敗以為輕重禍福利害以為緩急予奪哉奉川戴公徳彛之死難也幾百四十年里人諱而不稱者奪於國威自入史館始知公之大節訪諸其邑人不能舉其槩求之郡志則逸而不傳科貢考僅列公名而又失其實洪武二十七年及第之首則定海張公信而其第三人則公也公拜官編修侍講而中改御史左拾遺者則繼世更定之制也先皇之所簡拔嗣君之所録用文學風誼己見推於當世北兵南下長江不守公以身殉主禍延宗黨此公死事之迹也作郡志者不知公立大畧尚存國史徒見南雍立石鐫公之名遂用其私臆以贋亂真置鄞人葉宗可於公之次妄題其下曰探花而抑公於是科諸進士之末是果何心哉痛乎忠義之易淪而文獻不足徴也嘉靖戊子奉川邑侯陳君縞至為言公之忠陳君始請於觀風者而祠之學宫未有專祀也越五載壬辰海虞錢君墦繼宰是邑復告之曰發潜顯忠守土職也戴公之祠弗稱君盍圖諸錢君作而言曰某為政思以勸忠善雖小猶將張之以示風教矧邑之嵩岱有如戴公者乎某之往也政無先下車諸生而咨之時則僉諧闢地社學之左為宇三楹額曰顯忠以祠公於甲午祠成錢君率奉川子弟為文而酧之公之英靈洋洋乎不慕赫赫乎罔不肅凄凄乎罔不愴焉自儒流以至於樵夫牧䜿故老以至於婦人稚子皆知誦公之忠烈重嘉錢君之善於表章也夫文皇靖難之師固非常情之所仰測一時諸臣知齒剛舌柔之戒者莫達權通變轉危為安保其榮禄悔吝不及獨公乃若逆天命拂人情至於嚴誅不悔豈昩趨避其間哉葢公守經之士也不可以語於繩墨之外是故有所可必所不可有所能必有所不壬午之死固公之所謂可而亦其自以為能者又安得有他顧哉非獨公則昔者帝王革命仁濟天下英雄用武威震天下無不服者而一節之士顧欲與之較是非危疑之間士各有志何世無之卞随務光之蹈稠水若不悦於湯而伯夷叔齊之入首陽若不悦於武湯武之聖不虧四子之介不貶揆道與義得所安夫豈以相忤為病乎弔伐聖人不免守經議則王蜀周苛龔勝孔融堯君素韓通諸臣之死何怪乎且内難平之後若曹國公李景隆歴城侯盛庸都指揮平安相讐相附而卒不免於罪洪熈之初下詔釋建文諸死事者之家屬昔人娶婦之喻在人者欲其從我在我者欲其詈人夫恤往固所以勸來兹非祖宗微意與此錢君立之義也或曰奉川之有戴公猶緱城之有方公也應之曰二公之死事同其所以當死則異方公寵冠儒臣兵籌國議聴其謀㫁謀人軍師敗則死之謀人邦邑危則亡之方公任謀國之寄而搆難速亡誰當執其咎者所謂不成萬有餘䘮非特義所當死於勢亦不得不戴公則不然以舊君則可以死以同姓可以無死使公而不死則為楊為金為胡為黄贖前愆而責後勞若無不可公徒君臣之經而死非若出於迫與激者此其處死之難誠與方公差嗟乎公軀已糜矣族已殘矣所不可奪者獨公之志耳語有之石可破也而不可奪堅丹可磨也而不可奪赤其公之謂與其公之謂與
  寶慶忠節祠記(羅洪先)
公元1250年
甞觀古之君子豈不欲成天下之事哉天之廢興不可取必時之得失不可强為以其不可强為取必者横於中則顧慮觀望之釁漸生而貞固懇切之誠日損固有假雖死無益言以文其過而逃其譏皆失之於利害之較太深而是非之㫁不早素履而蹈大諱其職此矣是故子寜過於無寜失之巧寜正以敗無寜倖以成寜決性命於萬一不測之虞無寜靦面目以取償嵗月不可希冀㑹非時變也吾之是非其理固然不容解於心也不逆利鈍故能成武侯之忠不必禍福故能大魏公之量然二公之時猶可言也屈平殞身楚王疎斥之餘令女矢志於曹氏盡絶之後不足以圖存不足以蠲憤雖比於自經溝瀆可也何暇計夫成與敗益與否然而君子至今誦之宋至徳譬之垂絶不可捄藥之人四方土崩非有同盟敵愾助也萬里孤臣非有殊知深結之恩也海嶺播遷朝命不通非有重購嚴憲誘迫逺近送款靡沸成風非有單辭微文之譙擿也而寶慶彈丸之地在楚西南之徼泰和曾公通判攝事孤懸無援之壘當乗勝得志之酋畢命遂志與城俱亡其國家創造之始臣主兩得秋果同日語先儒有言曰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難此為不善處死者言之也公豈其人哉公名如驥字徳清淳祐十年進士宜春大冶縣簿夀昌軍判官教授進賢縣改鎮東制江東安撫二司機置文字所在有善不為赫赫之名最後吕文徳薦擢寳慶死事之狀郡史與家之志銘稍異按宋黄裳所為志銘兵將寶慶也公遣弟如駿歸曰吾既以身許國不得先人宗祀矣汝其圖之弟泣與别復取考功印紙題其上曰謹將節義二字結果印紙一宗了却神遊何處澄江明月清風澄江泰和故鄉也事亟矣書舍生取義一章於壁以明已志城將陷左右迎降公叱之登於城投□江死郡人義而殮厝之明年景炎改元太學生上書公功五官敷文閣待制忠愍而郡史所云驅家口七人同死□江志乃不載又二年如龍夫人鍾氏同塟不言死地志銘亦少畧耶公死宋故不為祠弘治丁已巡按御史曾公昻檄郡守馬公自然具奏巡撫都御史沈公暉議戊午合祀參政賀公中春秋行事著為令祠故在郡東門洪武初特祀賀公賀名興隆長沙人甞從總制胡海洋寶慶擒元將唐隆以功授寶慶指揮同知㑹元左丞文貴寶慶賀與力戰中鄉髙皇帝聞而悼之贈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而褒死之詞擬之巡逺榮光昭囘堂廡有秩獨公死異代莫悉其事故次第始末用補郡史之缺余甞悲夫䂓計後利者多忽持身正誼髙談達節者輕決維世大閑因為記而寓私慨焉嗚呼後之饋奠祠下者聞二公死事低徊嚮慕且得其不容解於心者而無復於時勢之變將於是非利害之際其亦尚有辨哉
  峽江練公祠記(羅洪先)
公元1553年
余往讀金川玉屑不勝慨慕練公之為人未詳其生何地也嘉靖癸丑玉笥九僊臺道經穴土人告以練氏先壠徘徊久之不遽信已而永興禪刹老僧自述坐累往往以練氏沒田言且曰繇此南上三里許瀕江有地曰三洲即其故居又南一舍玉峽分為縣公實今峽人也聞之戄然乃令前導至則荒烟衰草中門堂階遺迹隱隱階右數塚皆赦歸之人姓名猶可歴指遂與趙生子不覺痛哭流涕近隣黄氏長幼聚觀者亦皆相向灑泣因道其家世甚悉練本淦東東山人伯尚三洲生公比及第復居淦城洪熈改元赦其家盡復故於是東山三洲仍歸練而以城居畀陳壻諸黄所言如此練故與黎黄三氏著聞黄隣練且世婣受禍獨慘土疆犬牙相入不怨已乃灑泣吐所未聞嗚呼豈有所利而為之乎始錢守琦因峽之請祠公鳳凰山巔淦之人士譁曰公淦人也何與於峽至為詬詈之峽不為是時故老凋䘮未有三洲告者三洲𨽻淦則淦祀𨽻峽則峽祀淦與峽皆公故鄉何擇焉陳喬名系廬陵臨有俎豆六一産於吉水廟食江神不可度知其在彼乎在此乎祭於廟繹於祊兩地交至自古已然淦人又何疑於峽也余獨念淦之争者譬之家寶他攘是懼以公在淦則淦重也峽之争者譬之宗廟執事為榮以公在峽則峽重也夫能為淦與峽重者止一死爾夫人無死公獨以死重淦與峽何哉忠於所事知其不得不然而又能即其心之所安故故知不得不死之心則知淦與峽不得不祀之心推今日不得不祀之心可以前日不得不死之心此不得不死與不得不祀之心公不能要之淦與峽之人淦與峽之人亦不能私於公峽之争也淦固有言矣不謂可以已也而必祀之其心葢曰彼在淦者何與於我哉雖䝉詬詈無避也公之難也人固有辭矣不謂可以已也而必死之其心葢曰彼在人者何與於我哉雖戮妻孥無避也夫是謂之自靖自靖焉者自盡其心而後安也仁人心也盡乎心則求仁得仁夷齊所以見賢夫子而商不亡百世以下者莫不興起宜峽在所必争矣嗚呼淦之祀公得所重矣獨不思吾身亦有重者乎峽之祀公得所安矣獨不思吾心尤有當安者乎夫心之不得不然不臨難有之自言動食息至於綱常倫理日與吾遇者不知凡幾未有能即所安如峽之争祀者亦又何哉即使安之亦倐忽轉移之間耳豈足比於公之一死也哉不是之辨而徒慨慕於公以為重其亦末矣錢之祠曰自靖故事登涉率請主祀之行署通判何公堅行縣病其非禮始議改遷而知縣王君陳䇿濮君相繼成之濮移置山腹制頗湫隘何復捐俸闢其麓併倉址與故刹地廣之下為求仁書院峻磴紆徑直聫之祠朗豁弘深有常度仍亭其巔曰髙山仰止延眺上三洲烟草盡入指顧嗚呼無身與家矣豈計夫人之祀與祀之去三洲逺與近哉然近三洲不祀固益無以慰峽人之心也因記其役偹論之告後之慨慕於公者
  龍塲陽明祠記(羅洪先)
陽明王先生良知之學倡於天下天下人師其説而鼓舞不怠所在之無問曽至其地與否龍塲謫宦處當所居皆手自築樹其栖遲詠歌之跡至今宛然能無思乎葺何陋軒君子亭之腐撓復亭其北龕主以奉之者始於憲副雪山某公某撤亭北壁夷坎剔穢中堂三楹旁翼兩序前為門題曰龍岡書院周垣繚之守以傳人侍御麟陽趙公先生鄉人有氣節而又嗜學故其勤若此成致侍御之命索余記者憲使仰齋胡公堯時增飾未偹親視其役復自為文以祀且遣使速記者今巡撫都御史須野張公鶚翼憲使龍山張公堯年參政楓潭萬公虞愷學憲髙泉謝公東山也余甞考龍塲之事於先生之學有大辨焉夫所謂良知云者本之孩童固有不假於學慮雖匹夫匹婦愚固聖人無異也乃先生自叙則謂困於龍塲三年而後得之固有不易者則又何哉今夫發育之功天地之所固有也然天地不常有其功一氣之斂閉而成冬風露之撼薄霜霰之嚴凝隕穫摧敗生意蕭然可謂寂寞枯槁矣鬱極而軋雷霆奮焉百蟄啓羣卉茁氤氲動盪宇宙間者向之風霆為之也是故藏不深則化不速不固則致不逺屈伸剥復之際天地不能而况人乎先生豪傑之才邁往之志振迅雄偉脱屣故常於是一變為文章冄變而為氣節當其倡言逆瑾蠱政之時撻之朝而不悔憂思懇欵意氣激烈議論鏗訇足以凌駕一時託名後世豈不快哉及其擯斥流離萬里絶域荒煙深箐狸鼯豺虎之區形影立朝夕惴惴無一可騁者而且疾病之與居瘴癘之與親情迫於中忘之有不能限於外去之有不可輾轉煩瞀以成動忍之益葢吾之一身已非吾有而又何有於吾身之外至於而後大夢之醒强者柔浮者實凡平日所挾以自快不惟不可以常恃而實足以增吾之機械盜吾之聰明塊然而生塊然而死與吾獨存而未始加損者則固有良知然則先生之學出之而長晦之而愈光鼓舞天下之人至於今日不怠者非雷霆之震而前日龍場風霰也哉嗟乎今之言良知者莫不曰固有
致知之功亦莫不曰任其固有焉耳亦甞於枯槁寂寞而求之矣乎所謂聰明機械者亦甞有辨中否乎夫良知虚寂無體其速發而善應不啻雷霆之鼓其機而人之憂愉恐喜咈順拘肆之態磊礧出沒胸中不知凡幾不啻一龍塲也然未有之而忍者彼其根株蔓引之潜滋而勉强格禁於既發此雖困頓扼抑之極將亦何益於進退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豈亦有待其人乎葢憂悔而後可以補過天夀而後可以修身大受而不懼者内無所係者也苦難不入者近有所安者也龍塲傳舍先生遇之一以為風霰以為雷霆先生其人荒烟深箐狸鼯豺虎故區而已矣誰為過之誰為祠之世之勢位加於龍塲何限其所至猶傳舍然而人之遇之者亦如逆旅過目吾又未甞不有感於賢愚相逺而嘆先生厚自貽也先生龍塲四十有三年而後有祠須野公持節鎮夷底定顧乃榛莽履幽巉徘徊其地信宿不能舍去果何所慕哉
  三功祠記(鍾芳)
記曰君子鼓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將帥三軍司命國之所繫以為休戚存亡者也嶺南自秦政失馭隔為殊域漢興武帥奮庸前有路伏波博徳後有馬伏波援至宋又有狄武襄公青赫然勲烈百世下秩祀而無替焉博徳當武帝時與樓𦨣將軍楊僕南粤東南摧鋒陷堅而博徳所將僅千餘人多方招徠功顧百之可謂綏逺之仁光武奉命徵側二萬人涉數千里拉枯朽所過繕城郭穿渠利民申明約束駱越奉行馬將軍故事者二十年可謂經畧之宜機敏沈毅宋皇祐間儂賊叛亂嶺表
叠而能以蕃落絶險破之拔身戎行名動華夏可謂折衝勇夫三子克敵功同而所就各異以致義博徳仁以濟威而也政以弘澤要之各有攸當焉儂賊暴已甚不力大事僨矣故貴剛克兵瞬息萬變上首功者或反堅敵慱徳敗粤人因乗其釁而招之此以不殺止殺故貴柔克兵戒戰勝生驕濶畧後事每啟他釁獨不鄙其民而經制之與之更生兼二子之長而又有終也夫不足而後有刑刑不足而後有兵兵已矣以政終焉所以生之也最優矣乎或曰以後事付孫沔不欲專其美博徳綏定事史畧其文二子無愧也理或然梧城東舊有尉遲敬徳太守周任改祀三子名三功祠致仕太守石君邦柱屬芳記芳故繹其實以詔後人俾知三子所以為功匪酷烈多殺之為貴也
  常熟縣二烈祠記(唐順之)
昔人女子從一於夫比於臣從一於君之義自古奸人簒竊而其故臣不幸才見籍録於斯之時彼有棄瑕用讐之圖而我有佯合觀釁之便苟其黨有可攜事有可濟則逞於一擊以誅讐而復國王司徒之於卓段司農之於泚此其勢逆而其事之難以必者也彼有棄瑕用讐之圖而我堅委質䇿名之誼寜死而不二其心寜死而不二其君若豫讓王蠋之説此其勢順而其事之可以必者也二者其所不同而其要於自盡則一也是故生也而無迂身於徼倖之嫌死也而無自經無濟之愧女子之於夫則亦有然者矣甞讀史所載孫翊妻之事而壯之當二兇貪妻之色而殺也妻既見窘逼於是藏機匿哀陽許二兇以婚而緩其期隂結故將為援須二兇以婚入而遂刄之雪不共天之憤於閨闥杯酒之間斯亦可快矣若夫二烈之事則異於是其夫以羈旅浮寄江壖非有可以豫藉之勢環而指者皆兇人之黨也非有肘腋可結之援方張島之誣其夫以盜而沉之於江島遂欲室其婦而島之黨欲室其女於是與其倉惶闔門自刄以死嗚呼可謂烈矣雖然二人豈不欲手揕讐人之胸如孫妻之為以報夫與父哉而勢有不能也則一死而其事辦矣故甞合孫妻與二烈之事論之苟機有可乗而速忿以必死則殺身無益苟事無可濟而濡忍以有俟則危逼而近辱此亦其所不同而其要於自盡則一也二烈死時兇黨裒其尸而焚之其事祕無人能發之者後數巡按陳君詗得其事島與其始伏辜此葢足以見節義之氣有時而必伸淫兇之誅有時而必不能也歟二烈者固不必手揕讐人之胸而後為快矣事既畢於是知縣羅君鴻為之立祠以祀扁之曰二烈而無錫安君如石請余為之記嗚呼義行不特所以勸節其亦深所以懼兇也歟是有闗於世教大矣烈婦某姓其夫某姓而逸其名相傳自通州而徙常熟之某鎮也
  董孝子祠記(沈一貫)
公元1437年
寜波府治南六十步有漢孝子孝子諱黯字叔達江都六世孫鄞人也少孤獨母俱百順咸聚隣人王寄者富而無行董母與王母相見各言其子而寄病之毆董母孝子歸而母方䝉被卧孝子請罪母曰無他也我失言致寄辱也因不起孝子哀毁營塟終不言報讐王母卒且塟手刄寄以祭而自詣官請死事和帝釋弗誅加旌焉又辟為郎中不就卒初孝子母嗜大隱溪水孝子以逺不能徙居之後人以慈溪名縣云而在鄞者即其故居祠之唐大厯間刺史崔殷修之自為記其母像在南郊草堂祥符錢億歸於廟而請於朝賜孝子純徳徴君建炎初林叔豹慶元間朱堂咸修其廟我朝洪武初勑封為董孝子神命有司嵗以六月六日致祭用特正統二年鄭珞修其廟國子祭酒陳敬宗為之記今萬厯間蔡公貴易神母處殿偏非禮謀於周君之基首斥鏹買隣民地而節推張君似渠捐俸拓新之其後海丁公此吕呉公鴻洙呉公安國倅黄君鐘㑹别駕施君朝恩華君士標翁君憲祥相繼成焉一貫為之記記曰昔之祀典甞濫矣明興髙皇帝秩正百神於吾郡獨祀孝子夫孝常徳循陔戀闈無他異表見則莫駭而傳孝子之傳以殺寄異也雖然異焉古人行非其時而偶值其難則異當其時無所事難則常偉而當亦常耳不常可以一時不可以萬世今之偉孝子者偉孝子之處寄母有道矣吾有母人亦有母快吾母而不顧人之母令㷀無所依以死錫類推恩道不如是隱忍以塟人之母而甘心然則寄母孝子養而孝子塟也此所為孝子重者也顧未足以既孝子余謂若孝子可謂當而無瑕矣而世未有明焉夫報仇之説禮雖著之節俠則名之而上者不載於令急私忿而藐其公則下無王曲隣人而置不問則上無王皆瑕徳也若孝子則當而不可何則毆人至死法應死寄之當辟也久矣不檢不可坐而檢非吾忍於是而聽之有司必以疑輕而吾終有不報之寃故寜以身易寄死而毋煩有司非輕其上以為不能為吾殺寄不可以殺寄祁之上故也然則孝子何獨善處寄母尤善處法無憾於親而有辭於君矣是故其赦我也可生其祀我也可葢余少而豔孝子事索之漢史無有時則以為漢如孝子者多而史不暇故焉既讀張敏傳而悟其繇當是時有人侮辱人父者其子殺之朝廷赦其死因定其議以為輕侮法而駁之以為開私殺之路除其令豈以是孝子不傳不知寄有死罪不止侮辱孝子殺死罪人與殺侮辱者異非不願聽之有司而勢不可不為私殺孝不忘君正足傳也和帝用敏議而於孝子且徴之亦可謂無頗無失賞矣史於是乎失書余恐後之人有孝子之心而失其中行輕殺人以快其父母之私而卒不免吏議則謂孝子之事不可否則後世無漢史之厚而不咎其講之不精也故闡之
  二陸先生記(屠隆)
夫賤華貴實惇士之操鞶帨雕蟲太上所不故世鉅人鴻徳厭薄浮躁無所用之然而椎魯之夫亦往往焉乃臧孫氏所稱三不朽不廢立言洪荒而後神聖大賢其所豎立者朗掲六合萬世規苟不託文士素烏能傳之無與天共敝乎即尼父恂恂篤行手定六籍來世五千言文章耶夫老氏豈不冲然玄素不佞仰觀日月之華五星彩雲霞璀燦山川焜燿然後此道之貴也議者謂張司空華不實少文者率藉口焉夫誠使徳超太上功軼三五焉用文為若猶未也奈何奓口而詆天下巨麗之業司空妙識博綜多聞寜獨辨海鳬龍鮓之屬稱神智雄藻哉其大者精忠奮於國家款誠信於幽冥通儒碩望彬彬質有其文故可貴也二陸先生早嵗天才贍逸見賞司空所操管湧於奔泉爛於天星吾固特不論史稱平原伏膺儒術非禮不動即敦龎本實之士奚過焉士龍清識要自偉然或謂周旋昏亂之朝卒與禍㑹為缺知幾之神夫黄鵠遊於汙池祥鸞鎩於棘林葢亦屬有天命由人豈其時若叔夜龍性矯舉富貴絛籠而亦不免文章之過也觀平原臨收白帢從容神色自若此其氣量宏逺其於死生了矣夫學至於死生豈易及哉其生也馳大譽九州而其死也精魂感於二儀鴻麗之文兩先生霍焉競爽至使君苗燒硯蔡公流血呉㑹秀異之氣實發於兩公譬之天鷄始鳴曜靈啟途有功來兹大矣先生華亭人而青浦者故亭西鄙今兩先生實在青浦則今固青浦人不佞来令兹邑既已祀兩先生學宫復為之建祠專祀焉而并考其平生操履使知不佞所願執鞭從事不獨以其文是役也不佞實捐俸首事之者部民陳謨蔡論而祠墓俞孝亷顯卿所捐上田好義有志者得並書
  呉孝子祠堂記(王衡)
公元1455年
孝子者諱璋宫保公父孝子母陸幼孀而貧選入給事諸王府已隨王之饒孝子棄家求母者二十年既得見則毋疾已革矣孝子刲股活之將至邸三日而卒孝子負骨歸塟是生宫保公呉氏以貴顯富厚累世至今嵗丙申之子孫始謀特為祠祀孝子屬予為記予詳次其事而知孝之悳果通於天也今夫介然情欲之感其甚至於夢覺一死生然不得其願而死者何限而以史所載孝子之至囓指而動剖肝而活覔鯉鯉至祝槿槿生則何以若是捷哉天道也有天之天離合應違猶水中之日萑葦障之或驗或不驗而人之天以毛髪肉骨相屬離以精神呼吸召取若燧之於日也豈有感而不應者哉呉孝子事類朱夀昌夀昌不識母日昩昧焉望途而索其所不可知為力難而孝子辛苦丐乞仰鼻息於尊王貴璫之手似易而猶難而其卒皆至於得母顧夀昌之母優游禄養者又數年理不宜溝壑死而陸母之得出也距其死三日耳片息之視若有所待而留者使孝子猶得以肉代糜以申其一日之養天之祚孝子甚怪而巧不可謂不幸也葢昔者唐徳宗天子之尊物色其母四十餘年竟不得徒望祭追號以紓其慕思豈其力有不足天子之意侈而匹夫之誠專天固有至有不至彼其饑寒暴露足繭口吃啽囈而覺呻呼徙倚側息宫牆咫尺之間此其一日足當四十年其可以得母無惑矣今天下太平日久聖明在宥鰥寡孤獨得所父母子女無生離析之憂而世多服牛絡馬射功利四方輕去其親而不及顧者比比豈非人心之天見於迫窮而隱於豐泰歟今呉之子孫方襲榮累富不自詡門世閥閲而能追惟原本艱難困阨時思深哉豈但闡揚先徳而已乎呉之不替也於此觀之矣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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