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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十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十
            明賀復徵
序三十
  抄小集自序(明徐渭)
山雞自愛其羽毎臨水照影甚至溺死弗顧孔雀亦自愛其尾毎棲必先擇置尾處人取其尾者挾刃匿叢篁伺其過急斷之少遲忽一回視則金翠光色盡殞此豈其靳惜之意專致通于神故人不能其所愛而必還之于既去耶此其于麝抉臍蛇剖珠又稍殊異矣余夙學為古文詞晩被少保胡公檄作鹿表已乃百辭而百縻往來幕中五年以此無聊變起閨閤遂下獄諸所戀悉捐矣而猶購録其餘稿散亡并所嘗代公若代人者詩若文為篇者若干所謂死且勿顧奪其所而還之于既去于孔雀山何異昌黎時宰作賀白龜表詞讇附及諫佛骨則直處地然耳人其可以概視哉故余不掩其所代于公于人者雖然自妄羽之而復自妄尾之安能保人之必羽之而必尾之耶誠如是則吾之購之録之也其不見笑于山雞孔雀幾希
  抄代集小序(徐渭)
古人為文章鮮有代人者蓋能文者非顯則隱顯者貴求之不得况令其代隱者得之無由安能使之代于文不幸若馬耕耳而處于不顯不隱之間故人得而代之在不能避其代又今制用時義以故業舉得官者類不為古文詞即有為之者其所送贈賀啟之禮乃百倍于古其勢不得不取諸代而代者必士之微而非隱者也故于代可以觀人可以考世
  調象菴集序(湯顯祖)
萬物當氣厚材猛之時竒迫怪窘不獲與時㑹則必潰而有所出遯而有所之常務以快其慉結過當而後止久而徐以平其勢然也是衝孔動楗而有厲風破隘蹈决而有潼河已而其音泠泠其流紆紆氣往而旋才距而安亦人情大致情致所極可以事道可以忘言而終有所不可忘者存乎詩歌記詞辨之間固聖賢所不能遺而英雄所不能晦也東呉鄒公彦吉調象菴集數十巻以余所好急取其詩而諷之已異焉當其興屬而起澒洞合㳫勃聿琗璨可使霆發電晱魚眺鳥瀾不可得而當也逮其法至而行則復倚儷澹淡切迭稽詣晴雲穆雨堅車駟逝不可得而厭也文則名岳廣川之環其前而通人選賓之駢其後彪炳渙汗要於足傳而大致有動于余衷者蓋公才具高偉于世故亹亹之業開濟有餘而心目太明神骨太峻于貴倨無所可下於夷伍無所可偕用此率意而酬殆非頻頻所了葢自是公之進退無恒天山有筮矣嗟夫高才而鮮貴仕其與能靖者與折節抵巇非公所習則其鬱觸噴迸而雜出於詩歌文記之間雖談世十一譚趣十九而終焉英英沄沄所不能忘者蓋其情也至于今四海人士鮮不引重公者然猶大其才而高其氣則當時嶽嶽一世何如雖然世人為其不可傳者而公為其可傳者噫而風飛怒而河奔世能阨之于彼而不能不縱之于此然公復自號愚公而謂余曰平生道恒以酒廢病廢游廢頃更以事佛廢此殆不然公文字言酒言病言游言佛者纍纍而是公之廢無乃其所為興者與聲音出乎虛意象生於神固有之而不能親逺之而不能去者聞元成本二公當過公所其亦以是諗之爾
  孫鵬初初堂集序(湯顯祖)
漢儒疏五事以水為貌而屬火于言誠不能無慨乎是今木之其所以長潤森好恢瑰曲折大氐水之為也極焉而措之為薪火以傳火木之神明也而言者人之神明言而有以傳傳以久則神明之所際也雖然可以忽貌乎哉人之貌也明暗剛柔成然具文宜然位局有所不可以反置脉理有隧不可以臆屬藉其神明有至不至於其貌也無不可望而知焉國初大儒彜鼎文無所敢論迨夫李獻吉何仲黙二公軒然所謂傳者也大致氣剛而色不能無晦何色明而氣不能無柔神明之際未有能兼者要其于文也瑰如曲如亦可謂有其貌矣世宜有傳者焉間者文士好以神明自擅忽其貌而不修馳趣險仄驅使稗雜以是可傳其中所謂反置而臆屬者尚多有之亂而靡幅盡而寡藴則之以李何其於所謂傳者何如然而世有悦之者華容孫公鵬初憂之嘆曰李何于斯文為有起衰振溺功王元美七子已開弱宋之路日已流遁長此安極且先公四世文林劑量二公為法已久不可以而公又蚤負才志入讀秘籍出視省奏淹于今昔之故隱而益文嘗欲總史傳往畧唐虞以來勝國遷史體為紀傳之書而因以櫽括十三經疏義訂覈收采號曰儒藏嗟夫公蓋通愽偉麗之儒矣至其為文封奏志序記讀歌咏引繩步尺取衷厥體勃益者勢而延豫者情叩切者聲而流蒞者致賅此五者故幅裕而藴深公所以為文也蓋江漢洞庭水淵足以滋演文貌鶉首祝融為火雄精足以顯發神明然則公之文為必傳傳而必久李何七子間有處公
  徐文長文集序(虞淳熈)
元美鱗文苑之南面王文無二王元美獨矣余衣青衿王李于藩李長鬢而修下王短鬢而豐下體貌竒異括囊無遺所不能包者兩人頎偉徐文長小鋭之湯若士也徐自詭江淹遺湯藻筆意欲包湯湯不應徵余牘余亦不應囊空無士而晩乃包瓠肥袁中郎所謂桓譚者矣往余開龍月玉文之舘中郎陶周望偕來啖以餌食楊家中郎染餌其章赤白因問當世文章誰為第一陶睨袁匿笑將無長孺徐文長第一耶袁曰如君言豈第二人耶且讓元美鈍賊第一耶偶諸生耳屬壁衣駭詫稍稍出衣外袁起大索此有賊黨可急逐之令僵死中原白雪中余始知文長囊有此士奉文長居然南面王當是時文東坡臨御東坡天西奎宿也自天墮地分身者四一為元美身得其斗背一為若士身得其燦眉一為文長身得其韵之風流命之磨蝎袁郎晩降得其滑稽之口而已借光壁府散煒布寳四子文章元美得燔豕用膠之法若士得供石作字之法文長得模書雙雕並摶之法而中郎醖釀真乙酒之法取以調劑諸子獨推文長文長遂為第一評選傳真第一無聞駭詫者矣第燒猪元和墨潘衡不甘僵死藉令天屏遮天溷接文長末光亦十六星之分身異日頴出於囊有利無鈍人各媚其主耳不乃有南北朝乎是余之調劑諸子也奎形似隻履不良行文行逺者也
  徐文長三集序(陶望齡)
徐渭文長故有三集行者文長十六巻闕篇十巻藏者櫻桃舘集若干行者板既弗善而没後藏者又寖亡軼予友商景哲及游心許彚刻之及是嘆曰吾曩雖不言然不可心亡者遂購寫而合之屬望齡詮次授諸梓序曰明興經義盛而藝文之學寖衰好古博物之士出於餘力習晩醖薄或未暇究於精微其視古文辭如書者於篆籀蟲鳥略取形似傲然謂能而羣目淺短眩所希見者高相唱引以為凌鍾跨王罷斥不知草𨽻之變蓋久矣夫物相雜文文也者至變者也古之為文者各極其才而盡其變故人有一家之業代有一代之製其窪隆可手模而青黄可目辨古不授今今不蹈古要以屢遷日新常用不可敝然微跡其緒系又如草𨽻變矣而篆籀法具其間非深於書者莫能辨今文人之論則惡變尚同去情而悦貌見事裁已衷以苟附古辭夫廹而吐者不擇言觸而書者不擇擇言則吐不誠擇事則書不備不備不誠則詞成而情事已隱黯然象人之無而上鼓之不韵弘正嘉隆之間作林立古學爛焉修明所謂一家之言一代之製蓋有其人焉而亦鮮矣夫文有常新之用有必敝之術接而不勝遷者情也多而不勝易者事也虛而不勝出者才也饒而不勝取者學也叩虛給饒以抒至遷紀至易故一日之間而供吾文者不可勝用夫安得而窮之吾見有文左國而詩初唐者矣已則人厭之而思去之方其
自喜新竒時而識者已笑其陋此必敝之術也文長老於庠阨於獄一著名幕府其為詩若文往往深於法而畧於貌文類宋唐詩雜入唐中自負甚高于世所稱主文柄者不能出遊其間時方高談秦漢盛唐體格弗合也居又僻在越以故之者少然其文實矩尺詩尤深奥古之窮士盧仝孟郊梅堯臣陳師道之徒所為或未能逺過也其書既侈刻者文取五詩八如文長者於當代不知何如而謂之文長一家之文矣故仍其始名曰文長三集
  曽太史集序(袁宏道)
嘗怪退之論文其觀於人也笑之則以為喜譽之則以為病夫文道之貌也唯恐不式取人嬉笑呵怒以為快及讀公所毛頴傳無甚僻者當時以為譏戲不近人情雖至相習張文昌輩猶有遺訾其歎服以為絶竒不可及者獨栁栁州李肇夫人情譽因而惡創其所習觀曹然好之耳目稍易驚詫頓作安在譽之不為病也余才不逮古人妄意述作一時諸君子所膾炙者謬以為遂欲去同取獨世争笑之而退如曽太史以為近古相印許余與退如非素暱也豈别有氣味耶余之稱與不足道而使退如有譽無鹽之癖世之笑之當有甚於余者也退如清新微婉不以儁傷其氣不以法撓其而余詩多刻露之病其為文高古秀逸力追作者館閣之體主嚴退如則為刁斗樓閣敘記之作主放退如則為江海為雲余文信腕直寄而已以余詩文退如未當一而退如過引若以為同調者此其氣味必有合也昔人與墨有三反徳實同余與退如所同者真而已其為詩異甘苦其直寫性情則一其為文異雅朴其不為浮詞濫語則一此余與退如氣類退如善名一時同志雷何思潛夫函蓋合而水乳契是其中有真臭味文字相也雖然猶龍氏所稱下士聞而笑者其于文一機軸也昔有禪人老衲姍笑羞澁不能一語次日請益老衲汝見登場傀儡乎曰見曰汝不及禪者悚然問故曰渠愛人笑汝畏人笑耳此語與退之互相退如見性命於文章乎抑即文章見性命也俱當於笑中求之
  瀟碧堂叙(雷思霈)
六經之外别有世界䝉莊似易荀卿似書與禮左丘明春秋屈原離騷風雅皆楚人也古之人能於六經之外崛起自為文章今乃求兩漢盛唐一字半句之間何其陋也而道學先生更自酸腐見獨神情之句即推而逺之曰文士家語根極理道之譚輙三讓而避之曰異端家語於乎何其小視六經耶真者精誠之至不精不誠不能動人强笑者不歡强合者不親惟有真人而後真言真者識地絶高才情既富言人之所欲人之所不能言人之所不敢言人所欲有心了了舉似不得其筆之妙與舌之妙令人豁目解頤鼔舞不能所不能言千古未决公案與其不可摹之境難寫之情片言之如風雨千言不竭江河所不敢言則世所幾平忽神聖世所神聖忽作㡬平理不必古所恒有語不必人所經道後世有知其解者人證我也後世有無知其解者吾證我也石公詩云莫把古人來比我同床各夢不相干能作如是語故能作如是詩與文如山之有雲水之有波草木之有華種種色色千變萬態未始有極而莫知其所以然但任吾真率而已昔人先輩質其文曰兩漢也復質其詩曰盛唐也夫兩漢之文而已非我之文也盛唐之詩而已非我之詩也石公文石公自為文也明文石公之詩石公自為詩也明詩也設有一人焉稱之曰子真兩漢子真盛唐人色又復一人焉稱之曰子文一代之文也子詩一代之詩也直超而上之矣其人更喜萬倍由此觀之不能自成一家而藉古人以文其短是强笑强合之類也使其必古之人而後可則號為一代作者遂掩前良何以其喜更倍也石公胸中無塵土氣慷慨大畧玩世涉世以出世經姱節高標超然物外涇渭分明當機沉定有香山眉山之風諸所著作古人所有石公不必有或古人所無石公不必無出兩君子之間而要以性命之學證大智慧具大辯鵝王之測水乳罔象探玄珠則石公獨知之契恐古人不多及也石公楚人也今所刻有瀟碧堂集若干卷倘所謂䝉莊屈宋之外又别立世界者耶
  苧蘿山藁序(王思任)
曩孝立名噪越中予不得面門沈逸少數為予言是文長之後一人庻幾晤言泄雲飛水之間也不意孝立被白玉樓奪去今年長公亢侯出遺藁見示叙之以仲醇復申之以道之而孝立之鬚眉具有生色天寒雲甚煨芋酌魯竟讀其所為藳者則何其縱横佚宕奥衍冲邃之多也世無仙才不得不逃之於鬼世多庸才不得不託之於聖孝立骨有九還之采腹如五色之絲詠古題今攷文徵事悉根於氣識之玄正蓋飄飄乎其欲仙而洞洞乎其將聖也試以向傖父生果凌駕一篇而縮歸一語否使孝立再得俛首十年老其雄魄于純雞伏之後則臣弇奴厯媵嫁眉山未可知而惜乎天欲秘之徒使黄泉繡碧已也是藳也以苧蘿山得名苧蘿山豈獨佳人
  歇菴集序(黄汝亨)
夫人天地心虛而已虛躍而為靈靈通為道道演而為經經散而為文詩賦傳記序述之篇溢矣故文者道之器而虛靈者才之籥也文不明道不發乎虛靈之源即鐫金石爛雲霞垂不朽之業聲施後世才子之文耳矣然而風氣所幟擅才斯霸波流所扇徧理而王故才矜其道者秦漢之文也理掩其才者宋文也我明之有北地信陽厯下瑯琊輩也負秦漢之鼎而霸焉者也其有金華天台毘陵晉江輩也握宋之符而王焉者也大雅哉約竒淫而振靡其孰能軼之雖然虛靈之妙至道之㫖其合離離合不得而定也三代而後其人實難吾于漢得董子焉唐得韓子焉宋得歐陽子蘇子焉吾明得明王焉之數子者吾不謂其吐即經詠即雅然而董之醇韓之剛歐陽之逸蘇子之通而明之悟於道皆殆庶出入於虛與靈無滑也自陽明子文士輩出近亦有壇壝秦漢人而爼豆宋人者然才為才矜理為理掩二者皆譏乃今得之周望陶子陶子於文有史漢騷雅長於其譚道證畧物綜事炯如也于詩為陶為間為長吉而品置泉石嘯吟雲烟超如也其才不敢謂出秦漢諸人上而取理出新不為宋人之掩學陽明子不為辨説得禪之深而一秉鐸於孔氏無跡踐形摹而虛靈之所契追琢成文游戲解結成法篤古而耦時卓乎為陶子文行千載無疑陶子凈寂如處女清瘦如山澤臞靈活之機流露眉宇棲巖十七簪笏十三模楷人倫不為經緯當世而宻其緒臨殁無散物亦無竒特啓手足翛然已矣嗟乎所以陶子所以陶子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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