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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六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十六
            明賀復徴
論諫
公元前653年
  論受鄭子華(左傳僖公七年)
秋盟於寗毋謀鄭故也管仲言於齊曰臣聞之招携以禮懷逺德禮不易無人不懷修禮於諸侯官方物鄭伯使太子聽命會言於齊曰洩氏孔氏子人三族實違君命君若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内臣君亦無所不利焉齊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姦終之毋乃不可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奸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㨗今苟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曰君若綏之以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暇豈敢不懼若總其罪人以臨之鄭有辭矣何懼且夫諸侯崇德也會而列姦何以後嗣夫諸之會其德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姦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德也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太子而求介於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鄭有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齊辭焉子華由是得罪於鄭
公元前641年
  論用人於社(左傳僖公十九年)
公使邾文公用鄫子於次睢之社欲以東夷司馬子魚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用人祭祀以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滛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
  論岀僕(左傳文公十八年)
莒紀公太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岀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寶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出諸竟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太史克對先大夫臧文仲敎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養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逐鳥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盗盗器為奸主藏之名頼奸之用為大㓙有常無赦九刑不忘行父還觀僕莫可則孝敬忠信吉德盗賊藏奸凶德僕則其孝敬弑君父矣則其忠信則竊寶玉矣其人則盗賊也其器則奸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以訓則昏民無則焉不度於善而皆在於凶德是以去之昔高陽氏有才八人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高辛氏有才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十六族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八元使布五敎四方義母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隠賊好行凶德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此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皥氏有不才子毁信廢崇餙惡言靖譛庸囘服讒蒐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竒顓頊氏有不才不可敎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嚚傲狠明德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三族世濟其凶增其惡名以至於堯堯不能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舜臣堯賓四門四凶渾敦窮竒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魑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四㓙也故虞書數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敎也曰納於百揆百揆時序廢事也曰賓於四門四門穆穆凶人也舜有大功二十而為天子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庻㡬免於戾乎
  論代狄(左傳宣公十五年)
潞子嬰児夫人晉景公之姊也酆舒為政而殺之又傷潞子之目晉侯將伐之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三儁不如待後之人伯宗曰必代之狄有五罪儁才雖多何補不祀一也嗜酒二也棄仲章而奪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傷其君目五也怙其儁才不以茂德兹益罪也後之人或者敬奉德義以事神人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討有罪曰將待後後有辭而討焉毋乃不可乎夫恃才與衆亡之道也商紂由之故滅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民反德為亂亂則妖災生故反正乏盡在狄矣晉侯從之六月癸卯晉荀林父赤狄於曲梁辛亥滅潞酆舒奔衛衛人歸諸晉晉人殺之
公元前629年
  論三殆(左傳昭公四年)
許男如楚楚子止之遂止鄭伯復江南許男與焉使椒舉如晉諸侯二君待之椒舉致命寡君使日君惠賜盟於宋曰晉楚之從交相見也以嵗之不易寡人願結驩於二三君使請間若苟四方之虞則願假寵以請於諸晉侯欲勿許司馬侯曰不可王方侈天或者欲逞其心以厚其毒而降之罰未可知也其使能終亦未可知也晉楚唯天所相不可與爭君其許之而修德以待其歸若歸於德吾猶將事之况諸侯乎若適滛虐楚將棄之吾又誰與爭公曰晉有三不殆其何敵之有國險而多馬齊楚多難有是三者何鄉而不濟對曰恃險與馬而虞鄰國之難是三殆四岳三塗陽城大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險也是不一姓冀之北土馬之所生無與國焉恃險與馬不可以為固也從古以然是以先王務修德以亨神人不聞其務險與馬也鄰國之難不可虞也或多難以固其國啓其疆土無難以䘮其國失其守宇若何虞難齊有仲孫之難而獲桓公至今頼之晉有里平之難而獲文公是以盟主衛邢無難敵亦䘮之故人之難不可虞也恃此三者而不修政德亡於不暇又何能濟君其許之滛虐王惠和是以隕周是以興夫豈爭諸侯許楚使使叔向對曰寡君社稷之事是以不獲春秋時諸侯君實有之何辱命椒舉請昏晉侯許之
公元前628年
  論辱晉(左傳昭公五年)
晉韓宣子如楚送女叔向為介鄭子皮大叔勞諸索氏大叔叔向楚王汰侈已甚子其戒之叔向汰侈已甚身之災也焉能及人若奉吾幣帛慎吾威儀守之以信行之以禮敬始而思終終無不復從而不失儀敬而不失威道之以訓辭奉之以舊法考之以先王度之以二國汰侈若我何及楚楚子朝大夫晉吾仇敵苟得志焉無恤其他今其來者上卿上大夫也若吾以韓起為閽以羊舌肸司宫足以晉吾得志矣可乎大夫莫對薳啓疆曰可苟有其備何故不可匹夫不可以無備况耻國乎是以聖王行禮不求耻人朝聘有珪享頫有璋小有述職大有廵功設机而不倚爵盈而不飲宴有好貨飱有陪鼎入有郊勞有贈賄禮之至也國家之敗失之道也則禍亂興城濮之役晉無楚備以敗於邲邲之役楚無晉傋以敗於鄢自鄢以來不失備而加之以禮重之以睦是以楚弗能報而求親焉既獲姻親又欲耻之以召冦讎備之若何誰其重此若有其人耻之可也若其未有君亦圖之晉之事君臣曰可矣求諸侯而糜至求昏女君親送之上卿上大夫致之猶欲耻之君其亦有備矣不然柰何韓起之下趙成中行呉魏舒范鞅知盈羊舌肸之下祁午張趯籍談女齊梁丙張骼輔躒苗賁皇皆諸侯之選韓襄公族大夫韓須受命而使矣箕子羽大家韓賦七邑成縣羊舌四族皆彊家也晉人若䘮韓起楊肸五卿大夫輔韓須楊石因其十家九縣長轂九百其餘四十縣遺守四干奮其武怒以報其大耻伯華謀之中行魏舒帥之其蔑不濟矣君將以親易怨速冦未有備使羣臣徃遺之禽以逞君心何不可之有王曰不糓之過也大夫無辱厚為韓子禮王欲敖叔向其所不知不能亦厚其
公元前625年
  論石言(左傳昭公八年)
公元前592年
八年石言於晉魏晉侯問於師曠何故
對曰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恫於民則非言之物而言今宮室崇侈民力凋盡怨讟並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於是晉侯方築□祁之宮叔向子野之言君子君子之言信而有徴故怨逺於其身小人之言僣而無徴故怨咎及之詩曰哀哉不能言匪古是出唯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處休其是之謂乎是宮也成諸侯必叛君必有咎夫子知之矣
公元前576年
  論城陳蔡不羮(左傳昭公十一年)
子城陳蔡不羮使棄疾為蔡公王問於申無宇棄疾在蔡何如對曰擇子莫如擇臣莫如鄭荘公城櫟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齊桓公城糓而寘管仲至於今頼之臣聞五大不在五細不在庭親不在外覊不在内今棄疾在外鄭丹在内君其少戒王曰國有大城何如對曰鄭京櫟實殺曼伯宋蕭亳實殺子游渠丘實殺無知蒲戚實出獻公由是觀之則害於國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公元前568年
  論與呉(左傳哀公元年)
呉之入楚也使召陳懷公懷公朝國人而問焉曰欲與楚者右欲與呉者左陳人從田無田從黨逢滑當公而進曰臣聞國之興也以福其亡也以禍今呉未有福楚未有禍楚未可棄呉未可從而盟主也若以晉辭呉若何公國勝君亡非禍而何對曰國之有是多矣何必不復小國猶復况大國乎臣聞國之興也視民如傷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楚雖無德亦不艾殺其民呉日敝於兵暴骨如莽而未見德焉天其或者正訓楚也禍之適呉其何日之有陳侯從之
  論傅太子(國語)
文公問於胥臣曰吾欲使陽處父傅讙也而敎誨之其能善之乎對曰是在讙也籧篨不可使俛戚施不可使仰僬僥不可使舉侏儒不可使援矇𥉡不可使視嚚瘖不可使言聾瞶不可使聽僮昏不可使謀質將善而
賢良賛之則濟可竢也若有違質敎將不入何善為臣昔者太任文王不變少溲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文王在母不憂在傅弗勤處師弗煩事王不怒敬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於太姒於諸弟詩云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於是乎四方賢良及其即位也詢於八虞而咨於二虢度於閎天而謀於南宮諏於蔡原而訪於辛尹重之以周召畢榮億寧百神柔龢萬民故詩曰惠於宗公神罔時恫是則文王非專敎誨之力也公曰然則無益乎對曰胡為文益其質故人生而學非學不入公曰八疾何對曰官師之所材也戚施直鏄籧篨䝉璆侏儒扶盧矇𥉡修聲讋瞶司火僮昏嚚瘖僬僥官師所不材也以實裔土夫敎者因體能質而利之者若川然有原以卭浦而後
  論傅太子(國語)
莊王使士亹傅太子葴辭曰臣不材無能益焉王曰頼子善善之也對曰夫善在太子太子善善人將至若不欲善善則不用故堯有丹朱舜有商均啓有五觀湯有太甲文王管蔡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姦子夫豈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煩敎訓蠻夷戎翟不賓久矣中國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問於申叔時叔時曰敎之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焉以戒勸其心敎之世而為之昭明德而廢幽昏焉以怵懼其動敎之詩而為之道廣顯德耀明其志敎之禮使知上下之則敎之樂以疏其穢而鎮其浮敎之令使訪物官敎之語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務用明德於民也敎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敎之訓典使知族類比義若是不從動而不悛文詠物以行之求賢良以翼之悛而不攝則身勤之訓典刑以納之務慎敦篤以固之攝而不徹則明施舍以道之忠明久長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義明等級以道之禮明恭儉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慈愛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精意以道之罰明正德以道之賞齊肅以耀之臨若是不濟不可為且夫誦詩輔相威儀以先後之體貌左右明行宣翼制節義以動行恭敬監臨勤勉以勸之孝順以納之忠信以發之德音以揚之敎備而不從非人也其可興乎夫子踐位則退自退則敬不則
  論章華之臺(國語)
靈王為章華之臺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對曰臣聞國君服寵以為安民以為聽德以為致逺以為明不聞其以土木崇高彤鏤為美而以金石匏竹昌大囂庻為樂不聞其以觀大視滛色以為明而以察清濁也先莊王匏居臺高不過望國大不過宴豆不妨守備不煩官府不廢務官不易朝常問誰宴焉則宋公鄭伯問誰相禮則華元駟騑問誰賛事陳侯蔡侯許男頓子其大夫侍之先君是以除亂克敵無惡於諸侯今君為此臺也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糓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數年乃成願得諸侯與始升焉諸侯皆距無有至者而後使太宰啓疆請於魯侯懼之以蜀之役而僅得以來使富都那𥪡贊焉而使長鬛之士相焉臣不知其美也夫也者上下外内小大逺邇無害焉故曰美若目觀則美縮於財用則匱是聚民利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夫君國者將民之與處民實瘠矣君安得且夫私欲弘侈德義鮮少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逺者距違天子之貴也唯其公侯為官而以伯子男為師旅其有美名唯其施令德於逺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斂民利以成其私欲使民蒿焉忘其安樂而有逺心其為惡也甚矣安用目觀先王之為臺榭也榭不過軍實不過望氛故榭度於大卒之居臺度於臨觀之高其所不奪穡地其為不匱財用其事不煩官業其日不廢時務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城守之木於是乎之官寮之暇於是乎臨之四時之隙於是乎成之故周詩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庻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庻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夫為臺榭將以敎民利也不知其以匱之也若君謂此臺而為之正楚其殆矣
  諷齊王納諫(齊鄒忌)
公元前592年
鄒忌八尺有餘而形貌昳麗朝服衣冠窺鏡謂其妻曰吾孰與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城北徐公齊國美麗者也自信而復問其妾曰吾孰與徐公美妾曰徐公何能及君也旦日客從外來坐談問之吾與徐公孰美客曰徐公不若君之美也明日公來熟視之自以為不如窺鏡自視弗如逺甚暮寢而思之曰吾妻之美我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於是入朝威王曰臣誠知不如徐公美臣之妻私臣臣之妾畏臣臣之客欲有求於臣皆以美於徐公今齊地方千里百二十城宮婦左右莫不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求於王由此觀之王之蔽甚矣王曰善下令羣臣吏民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上書寡人受中賞能謗議市朝寡人之耳者受下賞令初下羣臣進諫門庭若市數月之内時時而間進朞年之後雖欲言無可進者燕趙韓魏聞之皆朝於齊此所謂戰勝朝廷
  論好士(王斗)
先生王斗造門而見齊宣王宣王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社稷先生直言正諫不諱王斗對曰王聞過斗生於亂世亂君焉敢直言正諫宣王忿然作色説有王斗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五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子授籍立為太伯今王有四宣王説曰寡人愚陋齊國唯恐夫抎(失也)之焉能有四王斗先君好馬王亦好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而王不好宣王當今之世無士寡人何好王斗曰世無騏驎騄耳王之駟已備矣世無東郭逡盧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矣世無毛嬙西施王宫已充矣王亦不好士也何患士宣王謝寡人有罪國家於是士五人任官齊國大
  論幸臣亡國(楚莊辛)
莊辛楚襄王君王左州侯右夏侯輦從鄢陵君與壽陵君專滛逸侈靡不顧國政郢都危矣襄王先生老悖乎將以為楚國妖祥莊辛曰臣誠見其必然者也非敢以為國妖祥也君王卒幸四子不衰楚國必亡矣臣請避於趙淹留以觀之莊辛去之趙留五月秦果鄢郢上蔡陳之地襄王揜於成陽於是使人發騶徴莊辛於趙莊辛曰諾莊辛襄王寡人不能先生之言今事至於此為之柰何莊辛對曰臣聞鄙語曰見兎而顧犬未為晩也亡羊補牢未為遲也臣聞昔湯武百里桀紂天下亡今楚國雖小絶長續短猶以數千里豈特百里哉王獨不見蜻蛉六足四翼飛翔天地之間俛啄蚉䖟而食之仰承甘露而飲之自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不知五尺童子方將調飴膠絲加已乎四仞之上而下螻蟻也夫蜻蛉其小者也黄雀因是以俯噣白粒仰棲茂樹鼔翅奮翼以為無患與人無爭不知公子王孫
挾彈攝丸將加已乎十仞之上以其類為招晝游茂樹夕調酸醎倐忽之間墮於公子之手夫黄雀其小者也黄鵠因是以遊乎江海淹乎大沼俯噣鱔鯉仰齧陵衡奮其六翮而凌清風飄揺高翔以為無患與人無争不知夫射者方將修其碆盧治其矰繳將加已乎百仞之上被㔋磻引微繳清風而抎矣故晝游江河夕調鼎鼐黄鵠其小者也蔡靈侯事因是以南游高陂北臨巫山飲茹溪流湘波之魚左抱㓜妾右擁嬖女與之馳騁高蔡之中而不以國家為事不知夫子發方受命靈王繫已以朱絲而見之也蔡靈侯之事其小者也君王事因是以左州侯右夏侯輦從鄢陵君與壽靈君封禄而載方府之金與之馳騁雲夢之中而不以天下國家為事不知夫穰侯方受命秦王黽塞之内而投已乎黽塞之外襄王聞之顔色變作身體戰慄於是乃以執珪而授之為陽陵君淮北之地
  論講得失(趙虞卿)
公元前591年
秦攻趙於長平大破之引兵歸因使人六城於趙而講趙計未定樓緩新從秦來趙王樓緩之曰與秦城何如不與何如樓緩辭讓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王曰雖然試言公之私樓緩曰王亦聞夫公甫文伯母乎公甫文伯於魯病死婦人為之自殺房中者二八其母聞之不肯哭也相室曰焉有子死而不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賢人也逐於魯是人不隨今死而婦人死者十六人若是者其於長者薄而於婦人厚故從母言之為賢母也從婦言之必不免妬婦也故其言一也言者異則人心變矣今臣新從秦來而言勿與則非計也言與之則恐王以臣之為秦也故不敢使臣得為王計不如予之王曰諾虞卿聞之入見王王以樓緩言告虞卿曰此餙説也王曰何謂虞卿曰秦之攻趙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進愛王而不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攻而資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復攻王王無以救矣王以虞卿言告樓緩樓緩虞卿能盡知秦力之所至乎誠不知秦力之所至彈丸之地猶不予也令
秦來年復攻王得無其内而講乎王曰誠聽子割矣子能必來年秦之不復攻我乎樓緩對曰此非臣之所敢任昔者三晉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釋韓魏獨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韓魏也今臣為足下解負親之攻啓關通幣齊交韓魏來年而王獨不取秦王所以事秦者必在韓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王以樓緩言告虞卿虞卿樓緩言不講來年秦復攻王得無更割其内而講今講樓緩不能必秦之不復攻也雖割何益來年復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講也此自盡之術也不如無講秦雖善攻不能六城趙雖不能守亦不至六城秦倦而歸兵必罷我以六城天下以攻罷秦是我失之於天下取償於秦也吾國尚利孰與坐而割地自弱以强秦今樓緩秦善韓魏而攻趙者必王之事秦不如韓魏也是使王嵗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地盡來年秦復求割地王將予之乎不予則是前資而挑秦禍也與之則無地而給之語曰强者攻而弱者不能自守今坐而聽秦秦兵不敝而多得地是强秦而弱趙也以益强之秦而割愈弱之趙其不止矣且秦虎狼之國無禮義之心其求無已而王之地有盡以有盡之地給無已之求其勢必無趙矣故曰此餙説王必勿與王曰諾樓緩聞之入見於王王又以虞卿言告樓緩不然虞卿知其一未知其二也夫秦趙搆難而天下皆説何也曰我將因强而乘弱今趙兵困於秦天下之賀戰勝者則在于秦矣故不若割地求和以疑天下慰秦心不然天下將因秦之怒乘趙之敝而瓜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王以此斷之勿復虞卿聞之又入見王曰危矣子之為秦也夫趙兵困於秦又割地為和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心哉不亦大示天下弱乎且臣曰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王以六城賂齊齊秦深讐也得六城并力西擊秦也齊之聽王不待辭之畢也是王失於齊而取償於秦一舉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趙王曰善因發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反秦之使者已在趙矣樓緩聞之逃去
  論建信君(魏公子牟)
建信君貴趙魏子牟趙趙王迎之顧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為冠工見客來也因避趙王公子乃驅後車幸以臨寡人願聞所以天下魏牟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帛則王之國大治趙王不説形於顔色先王不知寡人不肖使奉社稷豈敢輕國若此魏牟曰王無怒請為王説之曰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王曰郎中不知為冠魏牟曰為冠而敗之奚虧於王之國王必待工而後乃使之今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虛戾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與㓜艾且王之先帝犀首而驂馬服以與秦角逐當時避其鋒今王憧憧乃輦建信以與强秦角逐臣恐秦折王之輢也
  論建信君(趙闕名)
客見趙王曰臣聞王之使人買馬也有之乎王曰有之何故至今不遣王曰未得買馬之工也對曰王何不遣建信君乎王曰建信君有國事不知相馬王何不遣紀姬乎王曰紀姬婦人不知相馬對曰買馬而善何補國王無補於國買馬而惡何危於國王無危於國對曰然則買馬善而若惡皆無危補於國然而王之買馬也必將待工今治天舉錯非也國家虛戾社稷不血食然而不待工而與建信君何也趙王未之應也客曰燕郭之法有所謂桑雍者王知之乎王曰未之聞也所謂桑雍便辟左右之人及夫優愛孺子也此皆能乘王之醉昏而求所欲於王者也是得之内則大臣為之枉法於外矣故日月暉於外其賊在於謹備其所憎而禍在於所愛
  論取成臯(韓段䂓)
三晉已破智氏將分其地段䂓韓王分地必取成臯韓王成臯石溜之池也寡人無所用之段䂓不然臣聞百里之厚而動千里之權者地利千人之衆而破三軍不意王用臣言則韓必取鄭矣王曰善果取成臯至韓之取也果從成臯始大
  論事君不諭左右(周蘇代)
公元前586年
蘇代燕昭王曰今有人於此孝如曽參孝已信如尾生高亷鮑焦史鰌兼此三行以事王奚如王曰如是足矣對曰足下以為足則臣不事足下矣臣且處無為之事歸耕乎周之上地耕而食之織而衣之王曰何故也對曰孝如曽參孝已則不過養其親耳信如尾生則不不欺人耳亷如鮑焦史鰌則不過不竊人之財耳今臣為進取者也臣以為不與身俱達義不與俱立仁義自完之道也非進取之術也王曰自憂不足乎對曰以自憂為足則秦不出殽函不出營丘不出疏章三王代位五伯改政皆以不自憂故也若自憂而足則臣亦周之負籠耳何為大王之廷耶昔者楚取章武諸侯北面而朝秦取西山諸侯西面而朝曩者使燕母去周室上則諸侯不為别馬而朝矣臣聞之善為事者先量其國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强弱功可成而名可立不能為事者不先量其國之大小不揆其兵之强弱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今主有東嚮伐齊之心而愚臣知之王曰子何以知之對曰矜㦸砥劒登丘東嚮而歎是以愚臣知之今夫烏獲千鈞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故齊雖强國西勞於宋南罷於楚則齊軍可敗而河間可取燕王曰善吾請拜子為上卿子車百乘以此寡人東游於齊何如對曰足下愛之故與何不愛子諸舅叔父負床之孫不得而乃以與亡能之臣何也王之論臣何如人哉今臣之所以足下忠信也恐以忠信之故見辠左右王曰安有為人臣盡其力竭其能而得罪者乎對曰臣請為王譬昔周之上地嘗有之其丈夫三年不歸其妻愛人其所愛者子之丈夫則且奈何乎其妻曰勿憂也吾已為藥酒而待其來矣已而丈夫果來於是令其妾酌藥酒而進之其妾知之半道而立慮曰吾以此飲吾主父則殺吾主父以此事告吾主父則逐吾主母與殺吾主父逐吾主母者寧佯躓而覆之於是且佯僵而仆之其妻曰為子之逺行來之故為美酒今妾奉而仆之其丈夫不知縳其妾而笞之故妾所以笞者忠信也今臣為足下使於齊恐忠信不諭於左右也臣聞之曰萬乘之主不制人臣十乘之家不制衆人匹夫徒歩之士不制妻妾而又况於當時賢主乎臣請行矣願足下之無制於羣臣也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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