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东林列传卷十五
　　　　　　　　　　　　江阴　陈鼎　撰
　明
　　郭正域传
郭正域字美命湖广江夏人万历十一年进士选庶吉
士授编修才气高朗博览群书与宁波沈一贯相左功
名遂以坎壈终一贯者正域馆师也正域服阕补原官

不复执弟子礼衔之又一贯之戚仝中允为曹给事所
纠一贯疑机发于正域东事起用师三年上遣郎中丁
应泰视师发一贯私书应泰正域所善也其疑益深时
正域充东宫讲官升中允历谕德庶子五年不离讲幄
一贯平迁为南京国子监祭酒居二年升詹事府詹事
储讲如故寻升礼部右侍郎掌翰林院篆踰年回部摄
部事正域在部谙典故惜名器坚执持敢諌诤不贷错
胥吏不假权郎曹部务为之肃然时归德沈鲤为次相

声望实出首揆上正域与鲤交相善也一贯愈恨之然
正域在部每事与一贯忤孟夏朔日食值庙祀正域言
礼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终礼者四日食其一也当祭
而日食牲未杀则废宜以朔日专救日翼日庙享又封
益王使者将发而王薨则断以聘仪遭丧入境则遂也
诸侯相聘必致主命况天子之于臣耶卒遣使行又夏
至陪祀诸臣托疾不至则言祀事不虔由上久不躬祀
所致宜下诏敕励群臣日食之占曰日从上食君知佞

臣安心用之以亡其国一贯怒召钦天监台官骂曰若
妄言当参正域曰宰相忧盛危明顾不若瞽史乎彼能
参我能救毋恐一贯闻之而止两淮税监鲁保请专敕
关防兼督浙江织造鲤持不可而一贯拟票兼予之正
域曰改造矿税别名也保得关防是总督四省也敕可
与关防不可与也上顾司礼太监曰保不要关防也罢
郭侍郎是好官一贯疑有内援益比而孽之矣秦王为
其庶子请封世子正域坚执不予又请封郡王又不肯

覆一贯使大珰以上怒胁之不应榜示部门曰秦王由
中尉进封次子不得封郡王母妃年未五十其庶子不
得封世子毋得违条例告扰于是秦府所推金钱皆不
效而恨之者刺骨矣谥议起故大学士吕本名在议中
一贯与朱赓曰吾在谁敢夺正域曰敢夺者我也援笔
判曰如黄光升当谥是海瑞当杀也如许论当谥是沈
鍊当杀也如吕本当谥是鄢懋卿赵文华皆名臣不当
削夺也疏上竟格不下而谥议不果行正域之与一贯

相枝拄者大端如此而其他未可悉数也楚宗人华越
上书告楚王非恭王子有邾灭鄫之嫌王大惧辇金走
阙下使人私于正域幸毋穷楚事愿以馈首辅者馈公
正域怒挥之去而持楚事益急楚宗人口语啧啧谓郭
侍郎为王地则须其归以铁椎椎其首热其庐耳正域
诣一贯请勘一贯以体访固拒之及楚中勘疏至假王
颇有端正域持议益侃侃诸为楚者疾其梗已也又患
其知楚贿而轧已也嗾王飞章论之正域抗疏申辩以

王馈金上闻且向人极言楚藩行贿状移病疏四上乃
得允舟泊杨村而妖书狱起妖书者为东宫作危语而
波及一贯不知谁何笔也上初得之谓牵连宫禁惎间
骨肉愤懑不能食下诏大索一贯私人聚族谋曰楚事
方殷而妖书踵作可一网尽也以楚事附致妖书则妖
书之人可悬购而以妖书证明楚事则楚狱可立解于
是一贯从容为上言是书也非他人必臣下相倾为此
微引其端以挑动上怒而御史康丕扬奏曰妖书楚事

事不相侔实一根柢给事中钱梦皋奏曰首相一贯不
主楚书则妖书不出矣次相赓不上楚揭则妖书不出
矣妖书实出郭某而沈鲤为乱臣贼子实与同谋一贯
乃拟旨穷治务得真贼并勒正域以楚事听勘初荆门
州故同知胡化恨州官阮明卿诬告妖书实出其手事
下刑部梦皋等喜急告尚书萧大亨胡化与正域同举
于乡正域在杨村尚私至鲤邸其机不可失也大亨谳
化使引二人化大呼曰郭举进士后二十年音驿不通

何谓同作妖书我亦不知谁为沈鲤公等但为蜀犬杀
人媚人即斩胡化之头亦不能诬人蜀犬者斥梦皋也
刑部郎王述古如其言具谳上曰诬也尽释之而东厂
捕得妖人皦生光上意即以此定狱一贯意未厌揭请
详鞫丕扬抗章讼生光枉请少缓则贼之父子兄弟可
授首阙下所谓兄弟者指正域与其兄国子监丞正位
也上怒谓丕扬阿庇反贼而狱益急于是丕扬与提督
陈汝忠捕布衣沈令誉名僧达观且搒且死卒无状又

以风影牵连刑部郎中于玉立吏部郎中王士骐皆削
籍次相与监丞之门逻卒周徼户阖不敢昼启杨村并
岸重围击柝嚣呼彻昼夜喧传上遣缇骑逮正域迫使
自裁正域笑曰大臣有罪当伏法死都市何为自屏草
莽意豁如也汝忠又尽械正域仆𨽻□拷竟无所得及
会审生光以针刺其妻妾指爪令引正域皆不肯生光
坐箯舆中瞠目视丕扬梦皋骂曰死则死耳千刀万磔
自当之奈何使我奉沈相意陷郭侍郎左都御史温纯

礼部侍郎李廷机越席起曰谳狱者苦不承安有既承
而反相抵者乎御史牛应元汤兆京沈裕皆力争东厂
太监陈矩叹曰朝廷有人遂具谳上大狱乃得解正域
既去御史史学迁勘楚事其冤大白一贯卒不为清议
所容乃拉次辅鲤同去而楚宗与王相搆不已至于劫
王人杀巡抚三十馀人骈首就戮然后知正域当日之
力请行勘非刻也先是楚勘疏入诏廷臣会议人持一
牍李廷机在部为撮略以进而诸人谓正域匿议单不

上正域不辩廷机奏曰臣为之也言者乃止妖书狱急
一贯意甚锐翰林唐文献杨道宾周应宾陶望龄等正
告一贯郭侍郎将不免人谓公有意杀之一贯挥杯茗
酬地以子孙为誓文献复进曰亦知公无意杀之台省
方希风下石而公不早结此狱似有意瓜蔓何以对天
下后世一贯色沮狱渐解而萧大亨欲脱生光而坐正
域也手削爰书授王述古述古抵其藁于地曰此狱若
成刑部诸郎尽当抵偿不独明公也大亨默然而止顺

天通判孙许面折户部尚书赵世卿奈何附权相以害
正人世卿力言于一贯一贯亦为心动当是时权相之
势焰薰天障日而词臣散僚引据名义岳岳不稍鲠避
如此则正域之不死者天也正域貌不踰中人然英气
勃发有胆智敢言任事在讲幄皇太子午夜出讲天寒
炉无宿火正域大言曰无论皇太子玉体柔脆不耐寒
冻即我辈三四措大承乏禁廷亦何忍其霜天雪夜肤
僵口噤以死乎翼日语传禁中炉火郁然矣及为祭酒

条上监规七事请仿司马光十科胡瑗二斋以罗真才
请罢纳贡毋以明经之选等于鬻爵李都督者宁远之
孙魏国之婿也骑而过文庙门学录李维极执而抶之
侯家奴数百蹋邸门思逞而宁远魏国盛气愬正域正
域曰以学录抶都督诚过虽然公侯子入学习礼亦国
子生耳安得亵衣走马横绝先师庙门以先师抶国子
生非以学录抶都督也即上奏曲有所归不若两平之
令诣门交谢而罢留都公卿制于台諌之口台諌所善

即恣肆无敢问太学生李文政为陈御史幕客以收责
系司徒役人数十于兵马指挥狱中立取而置之法其
在礼部回彝以王市而不得直长跪泣道旁正域疏奏
上遽命承运库予之阐化王遣僧入贡例予钞市猾昂
钞之直彝人病之传语主客即以钱易钞而远人欢常
熟诸生试郡以小忿辱郡守或言人众法所不及正域
曰恃众犯法长此安穷尽勒一县诸生不得预试而倡
乱者尽以三尺从事其长于政事又如此归田后尝乘

小舟往来东林以十三经补注商于顾宪成昆季而得
程朱主敬之学遂视富贵如浮云与两京权贵不通一
字焉然望益重海内冀其旦夕柄用万历四十年卒后
四年赠礼部尚书天启初奉光宗遗诏加恩旧学加赠
太子少保荫一子中书舍人谥文毅五年逆珰以正域
为东林党矫旨削夺思陵初乃复其赠谥所著有黄离
集皇明典礼志武昌江夏郡县志楚书妖书始末十三
经补注凡若干卷

外史氏曰闻之父老云万历中天下丰稔斗粟值钱三
十文凡民间日用布帛食货其值甚低弗昂也四方太
平兆庶富足子弟皆知向学及东林讲学兴而四民皆
重名节尚礼义士大夫以廉洁为高虽奸臣如沈一贯
张位朱赓之徒嗜利好货鼠窃狗偷然有郭侍郎辈忠
良在朝惟恐其或知之清流之议即随于后也呜呼端
人直士朝廷岂可一日少哉夫通判佐贰之卑员也敢
于面折尚书可以想见当年气象矣

　　孙丕扬传
孙丕扬字叔孝陜西富平人举嘉靖三十五年进士授
行人擢浙江道监察御史出视居庸关复巡按顺天景
王之国中官倚势为奸沿途绎骚用术钳制之暴珰屏
迹严嵩子世蕃伏法诏丕扬往籍其家再巡按庐凤淮
扬奏释无辜藩王于高墙势豪杀人莫敢谁何一讯得
其情悯其无子令娶狱中生子后竟致法焉人服其丰
采莫敢犯也隆庆元年引疾归再起原官掌河南道主

朝觐考察再掌京畿道刷卷时大学士高拱复起当国
专而横疏纠之拱怒拟旨切责时丕扬已迁大理右丞
矣给事中程文摘其巡按顺天时事诬以罪回籍听勘
丕扬慷慨语曰世无百年不死之宰相亦无一日不白
之是非何须乃尔罗织然希拱意竟夺官万历元年起
原官寻以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齮龁丕扬者时犹为
井陉兵备跼蹐无以自容丕扬笑曰无恐有善政吾仍
荐汝其人感激自奋后竟荐之丕扬以拱故濒死然见

拱所行大政未尝不心折与诸属吏言称高先生而不
字也其虚平若此居官严厉雷动风行郡长吏惴惴畏
法争为廉洁以自售居任三年增紫荆关沿边砖楼三
百六十座石墙一千九百馀里以功升右副都御史先
是张居正欲使丕扬为大珰冯保建坊丕扬曰内官有
何功德因峻拒之由是忤居正意给事中陈三谟劾之
有旨南京别衙门用旋丁父忧家居十年起应天府尹
南都风俗华靡诸曹郎侈为宴会闻丕扬至皆减驺从

屏音乐人以方之杨绾寻升大理寺卿历户部左右侍
郎以不合于时力求南转升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中
途引疾归十九年冬起刑部尚书甫之官即请清理天
下冤狱又上约束郡县省刑疏是岁减天下系囚之三
刘东旸哱拜作乱上入蜚语逮治总督尚书魏学曾丕
扬力辩其诬又奏减左通政穆来辅兵备随府等罪又
白庆府受害之由与庆妃死节之苦公论韪之内珰项
龙杀人惧罪逃入大内丕扬曰我所司者法也朝廷不

得而移法自上立乃自上失可乎遂特捕龙上降旨委
曲命以龙侄为首丕扬仍戍龙不少假借上闻亦叹曰
孙丕扬忠臣二十一年冬改都察院左都御史上不视
朝台章陵替丕扬上疏釐正台规其略曰天下之澄清
治法与治人而已御史者分任澄清之人都御史者总
持澄清之法者也故四方体统欲正宜首革台班之因
循以为天下先百僚法纪欲齐宜先釐台规之参差以
为百僚倡臣不敢远举如今掌河南道御史风纪总会

也相习为乍长乍更矣巡按御史省直具瞻也相习为
重内轻外矣巡视御史畿内首善也相习为季易月昜
矣欲望澄清畴其任之臣旧台臣也犹能记忆旧章大
约掌道之任使宜专巡按之旧贯宜仍巡视之责成宜
久三者行使在内者不敢以养望循资之地傅舍其职
业而不讲在外者皆知为耳目民社之托拮挶其心力
而不辞则十三道之体正而后可以正人十三道之法
齐而后可以齐众其于澄清吏治可渐睹矣时上向用

之意专丕扬又高自标置不苟言笑诸御史入谒莫不
洒然变色易容者明年秋陈有年罢遂改吏部尚书先
是大选外官竞为请托丕扬创为掣签之法分签为四
隅东北则北京山东为主而以河南之汝彰归南京之
庐凤淮扬附之东南则南京浙江福建江西广东为主
而以广西之梧州平乐桂林附之西北则陜西山西为
主而以河南之怀庆开封河南南阳湖广之郧阳附之
西南则以湖广四川云南贵州为主而广西之柳州南

宁庆远浔州太平附之至于起复调简地僻缺孤或人
浮于缺又借附近之地以通签法之穷者为令吏部之
有掣签自丕扬始也又申会推之法上曰用人卿职也
自今以后科道官职司弹劾不得会举若列卿推举不
当者即与纠正毋徇私罔丕扬受命益得行其志无所
屈挠明年外计人服其公初沈思道迫欲佐铨阁臣张
位复怂恿之丕扬不应于是大拂张沈意嗾御史赵文
炳论劾文选郎蒋时馨觊以撼丕扬丕扬疏争又御史丁

此吕向以建言得名左迁山东参政在任不职有揭其
罪于丕扬者按籍黜之而此吕之党恶丕扬丕扬以原
揭进上大怒逮此吕付诏狱戍边于是江右官于朝者
恶丕扬沈思孝浙人也素持论与丕扬左浙人亦恶丕
扬张位与此吕同邑庇其乡人亦恶丕扬于是恚曰恶
我者位主之也乃抗章求去并纠位弄权结党上右位
而绌丕扬遂以太子少保引疾归林居十四年复起为
太子太保吏部尚书年已八十矣白首出山天下想望

丰采然性少容过于戆直入朝首荐吕坤为都御史不
报以去就争亦不报时内外缺官丕扬受事两月推上
数十人皆留中乃具疏言臣以八十之年岂复营求富
贵感陛下知遇欲尽忠万一今朝署俱空叩阍无路国
家亦安所用臣乞仍赐放还以遂首丘之愿大学士叶
向高亦代为请上报曰铨臣公清端亮董率百僚国家
多事岂可引疾求去补官诸疏当即检发丕扬复起视
事时部所推选既不能即邀上旨而诸臣候命动淹岁

时曹事尽废乃以便宜使外吏俸深者尽署诸曹借俸
办事中外称便上闻亦不罪也万历三十九年大计京
官丕扬主察佐之者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掌院事
王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许弘纲吏科都给事中曹于
汴掌河南道御史汤兆京等当是时宣浙结党相攻东
林有必不并立之势攻东林则以顾宪成李三才王图
为首攻之者金明时秦聚奎王绍徽刘国缙也方察典
未举史纪事有大乱将作直发群奸逆谋一疏已为党

人侧目及察事既行御史金明时居官不职意逃察典
特疏攻图及其子淑抃而誉丕扬与王国以间之于是
于汴兆京投揭吏部谓明时要挟丕扬遽闻于上然所
谓要挟者不过前疏所云未尝诬丕扬也秦聚奎有舍
死报国之疏为明时称冤力攻秦人举朝大哗弘纲意
主调停众又谓其首鼠两端失大臣体及明时疏三上
再犯御讳削籍聚奎閒住而丕扬所黜汤宾尹徐大化
刘国缙张嘉言皆赃私显著王绍徽乔应甲乐和声等

以党魁皆出为外吏于是攻东林与秦人者并起为难
迨察典毕而王图去丕扬与弘纲累疏乞归不听明年
二月丕扬挂冠径去叶向高力言于上乃降温旨驰驿
回籍丕扬去而群奸用事丁巳之察东林尽逐国事愈
不可为矣四十二年丕扬卒年八十三踰四年给祭葬
赠太保天启二年谥恭介既魏忠贤指为东林党人削
其籍崇祯初诏复之
外史氏曰叔孝先生以老成持重之贤立于朝廷众小

虽欲戕贼忠良犹有所惮也及先生去而小人炽矣于
是攻东林逐东林杀东林者无虚日而国事大坏廊庙
空虚矣悲哉余读山左王氏村颖录载丁此吕参政山
东时多不法丕扬去之人皆称快考此吕居言路时颇
称伉直其党不察反恶先生辅臣张位又以此吕故从
而忮之以故宣浙党人散谤载道遂成市虎然先生实
清流之主宰也
　　冯𤦺传

冯琦字用韫山东临朐县人幼颖异绝伦嗜学甚苦尝
翳灯帷中默诵竟夜凡古今掌故经济事宜无不通其
条贯年十九登万历五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直史
馆纂修大明会典寻编纂六曹章奏兼起居注会典成
升侍讲掌文臣诰敇以尔雅重一时寻补日讲官故事
经筵多献替之言日讲衍其义耳琦与交河余继登私
计谓上久不御讲讲臣无所献其忠乃援古谊傅时政
冀有所感动升左春坊左谕德二十年升少詹掌翰林

院事年未四十请假归三王并封议起移书大学士王
锡爵谓长不可为而嫡可为万一册妃为后则嫡庶难
伦引世宗方皇后事为证锡爵悟以三误自劾事乃寝
明年假满补原官再升礼部右侍郎时矿税事方殷而
灾异叠见太白太阴同见于午又狄道县山崩平地涌
大小山五座琦乃劝上谨天戒悯人穷以保治安略曰
自矿使出而百姓之苦更甚于兵税使出而百姓之苦
更甚于矿皇上欲爱民而彼专欲害民皇上欲通商而

彼专欲困商皇上戒勿信拨置而拨置愈多皇上责其
不许骚扰而骚扰愈甚皇上之心但欲裕国不欲病民
群小之心必先瘠民方能肥已天心仁爱明示咎徵诚
欲皇上翻然改悟坐弥祸乱乃礼部修省之章未蒙批
发而奸民搜括之奏又见允行即所云遍解天下无碍
官银无碍云者不过支剩羡馀近日征调太繁正额钱
粮尚多拖欠羡馀支剩何从得之此令一出不但指有
碍为无碍亦将指无银为有银必将正项公银半充进

献及至公用无措又𣲖民间库藏虚空闾阎凋敝又如
仇世亨奏徐鼐掘坟亦当先下抚按覈勘虚实先正其
掘坟之罪而后以物入官未有罪状未白而先入货财
者也片纸朝入严旨夕传此风一倡谁不效尤臣等方
欲陈奏而高时夏戴君恩之奏又得旨矣五日之内搜
取天下公私金银已百万奸内生奸例外成例臣等前
日犹望其日减今日乃患其日增不致民穷财尽酿成
大乱不止疏入不报以病归旋丁父忧起补原官纂修

起居注改吏部右侍郎兼官如故转左侍郎主外计人
服其公又辩魏允贞之诬每月揭官俸最深者于壁以
次推补即才地不同就一月中低昂前后者不得踰营
求之门遂杜𤦺在吏部知无不言其请而得报者如增
浮躁之条与降调郎中王允光议处饶州通判沈榜及
请建储行冠婚礼他如救顾宪成赵南星荐邹元标冯
从吾等诸疏即不得报而事因以正者多也又如中使
诬抚臣魏允贞高寀妄荐陈性学为巡抚皆和悦而诤

亡何文选郎以推钦降官触上怒琦摄太宰具疏谢罪
乞令该司落职供事上报可十年以来圣怒发而复霁
吏部之得请者仅此是年升礼部尚书时册立诏下期
迫司设传经费不给琦曰今日礼为重不可与争会其
弟冯瑗辇辽饷四万出都即追回给司设而册礼成圣
躬不宁谕停矿税已复欲必行琦与同列合奏谓圣躬
由病而复安臣等所同喜也圣德已光而复晦臣等所
共惜也臣愿省思虑以养神平喜怒以养性尽罢矿税

布恩惠于天下以养福又奏皇上御极三十馀载青宫
与朱邸同开太子与四王并冠此古帝王难并之完福
也惟天为能降福人主受天之福无可酬答惟有一将
一享必躬必亲乃所谓报耳乞亲行郊祀于以受天祉
祜陜西黄河竭琦请修省尽撤矿税召回中使又言今
天下最为民害者辽东高淮淮上陈增广东李凤陜西
梁永云南杨荣五人之恶皆不减陈奉乞照奉例将五
人撤回其原管事务并就近内臣廉慎者理之又中使

邢隆请给关防敕书琦奏一事辄用一印恐印文愈多
稽查愈难适以召奸窦而滋扰也执奏甚力上不能难
至以御前牙关防给之秦王由中尉继国统令甲惟嫡
子得袭馀子当仍中尉王以嫡久未生请先封庶长子
郡王以待嫡琦执谓此滥觞不可启屡奉旨趍议报终
持不上又士子艺文诡异不经臣下章奏冗滥无法乃
疏正文体不得杂用释氏语章疏不得妄引浮词诏从
之宁夏卒讧琦语征西诸将无苦攻城无轻决水苟善

用间贼当自溃卒如其言寻病笃十六疏乞休不允卒
于官遗疏发章奏补缺官孚群臣收人心而又终之曰
前代欲为尧舜者在累积其所不足陛下欲为尧舜者
在克治其所有馀陛下奈何惮一日之发愤不以成一
世之业立万世之名乎疏奏上为哀悼赠太子少保谥
文敏琦操守清正不自炫耀有清畏人知之意持论最
为和平忌矫激殁后至天启朝逆珰魏忠贤肆虐谓其
专与中官为怼削籍追夺入东林榜中昭示天下崇祯

改元乃复其赠谥所著有通鉴分解经济类编两朝大
政纪及北海集四十六卷
外史氏曰尝稽之史册凡国家好利及用佥人族类未
有不亡者也他朝姑置勿论如元之末年所用多非读
书人罔然不知廉耻为何物其问人讨钱各有名目下
属始参曰见面钱无事白要曰撒花钱逢节索贡曰追
节钱上元曰花灯钱端阳曰蒲粽钱中秋曰月饼钱重
阳曰萸糕钱冬至曰馄饨钱除夕曰压岁钱每事需索

曰常例钱出巡而经其道曰过山钱下郡县曰长夫钱
初到任曰垫衙钱勾追曰赍发钱狱讼曰公事钱坐衙
审断曰铺堂钱吏胥需索曰东道钱轿马钱舟楫钱饭
食钱供应钱开手曰纸笔钱管家曰帮衬钱转桶曰利
市钱觅得钱多曰得手除得缺美曰好地分补得职肥
曰好窝子漫不知忠君爱国之为何事盖此辈既不读
书而性又最贪末年多用之故坏也至于明末则用内
官如矿使税使监军之类出则惟钱是索诚如先生所

言朝廷欲爱民而彼专欲害民欲通商而彼专欲困商
戒勿拨置而拨置愈多不许骚扰而骚扰愈甚也有天
下者其思之哉慎之哉戒之哉毋惑乎小人而好利也
　
　
　
　
　

　
　
　
　
　
　
　
　东林列传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