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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一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一
           明楊士竒等撰
  聽言
衞侯言計非是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孔伋居衞乃言於衛侯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公曰何故有由然焉君出言自以為是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為是士庶莫敢矯其非君臣旣自賢矣臣下同聲賢之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祻如此則善安從生詩曰具曰予智誰知烏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齊景公至自田晏子侍於遄臺于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乎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亦然君所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無争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旣戒旣平鬷嘏無言時靡有争先王之濟五味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相成清濁小大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出入周疏相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德和故詩曰徳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如是
景公正晝被髪六馬婦人以出正閨刖跪擊其馬而反之曰爾非吾君也公慙而不朝晏子睹裔敖而問曰君何故不朝對曰昔者正晝被髪六馬婦人正閨刖跪撃其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公慙而反不果是以不朝晏子入見公曰昔者寡人有罪被髪六馬以出正閨刖跪撃其馬而反之曰尔非吾君也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賜得率百姓守宗今見戮於刖跪以辱社稷猶可以齊於諸侯乎晏子對曰君無惡焉臣聞之下無直辭上無隱君民多諱言君有驕行古者明君在上下有直辭君上好善無諱言今君失行刖跪直辭是君之福也故臣來慶請賞之以明君好善禮之以明君之受諫公笑曰可乎晏子曰可於是刖跪倍資無正時朝無事
晏子於景公曰朝居嚴乎公曰朝居嚴則曷害於治國家哉晏子對曰朝居嚴則下無言下無言則上無聞矣下無言則謂之喑上無聞則謂之聾聾喑則非害國家如何也且合菽粟之㣲以滿倉廩合疏縷之緯以成幃幙太山之高非一石也累卑然後也夫治天下者非一士之言也固有受而不用惡有距而不入者哉
楚靈王白公子張驟諌王患之謂史老曰吾欲已子張之諫若何對曰用之實難已之易矣若諌君則曰余左執鬼中右執殤宫(中身禮記退然夭死曰殤殤宫殤之居也執謂把其錄籍制服其身知其居處也)凡百箴諫吾盡聞之矣寜聞他言白公又諌王如史老言對曰昔殷武丁能聳其德至于神明
公元前1272年
以入于河自河徂亳於是乎三年黙以思道卿士患之曰王言出令若不無所禀令武丁於是作書曰以余正四方余恐德之不類兹故不言如是而又使以象旁求四方賢聖傅說以來以為公而使朝夕規諫曰若金用汝作礪若濟川汝作舟楫若大旱用汝作霖雨乃心沃朕心若不瞑眩厥疾不瘳若跣不視地厥足用傷若武丁神明也其聖之叡廣也其知之不疚也猶謂未乂故三年黙以思道得道不敢制使以象旁求聖人得以為輔又恐其荒失遺忘故使朝夕規誨箴諫曰必交脩余無余棄也今君或者未及武丁而惡規諫不亦難乎齊桓晉文皆非嗣也還軫諸侯不敢滛佚心類德音以得有國近臣遠臣輿人誦以自誥也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備一同至於畿甸以屬諸侯至於今為令君桓文皆然不度憂於二令君而欲自逸無乃不可周詩有曰弗躬弗親庶民信臣懼民之不信君也故不敢不言不然何急其以取罪也王病之曰子復語不穀不能用吾慭寘之耳對曰賴君之用也故不然巴浦之犀犛兕象其可盡乎其又以規為瑱也遂趨而退歸莊王立為君三年不聽朝乃令於國曰寡人為人臣而遽諫其君者今寡人國家立社有諫則死無赦蘇從曰處君之髙爵食君之厚祿愛其死而不諫其君則非忠臣也乃入諫莊王鼓鐘之間左伏楊姬右擁越姬裯衽朝服曰吾鐘鼓不暇何諫之聽蘇從曰臣聞之好道者多資好樂者多迷好道者多糧好樂者多亡荆國無日死臣敢以告王王曰善左執蘇從右抽隂刀刎鐘鼓之懸明日蘇從為相
莊王層臺延石千里延壤百里士有反三月之糧者大臣諫者七十二人皆死矣有諸御已者違楚百里而耕謂其耦曰吾將入見於王其耦曰以身乎吾聞之人主者皆閒暇之人也然且至而死矣今子特草茅之人耳諸御曰若與予同耕則比力也至於人主不與比智矣委其耕而入見莊王莊王謂之曰諸御已來汝將諫邪諸御已曰君有義之用有法行且已聞之土負水者平木負繩者正君受諫者聖君層臺延石千里延壤百里民之釁咎血成於通途然且未敢也已何敢諫乎顧臣愚竊聞昔者不用宫之竒而晉并之陳不用子家羈而楚并之曹不用僖負羈宋并之莱不用子猛而齊并之吳不用子胥而越并之秦人不用蹇叔而秦國危桀殺關龍逄而湯得之王子比干而武王得之宣王杜伯周室卑此三天子六諸侯不能尊賢辯士故身死而國亡遂趨而出楚王遽而追之曰己子反矣吾將用之諫先日寡人者其不足以寡人之心又危加諸寡人故皆至而死今子之足以寡人之心又不危加諸寡人故吾將用子之諌明日令曰有能入諫者吾將與為兄弟遂觧層臺罷民楚人歌之曰薪乎莱乎無諸御已訖無子乎莱乎薪乎無諸御已訖無人
晉平公好樂多其賦斂下治城郭曰敢有諫死國人憂之有咎犯者見門大夫曰臣聞主君好樂故以樂見門大夫曰晉人咎犯欲以樂見平公内之坐殿上則出鐘竽瑟有頃平公客子為樂咎犯對曰臣不能為樂臣善隠平公隠士十二人咎犯曰隠臣竊願昧死平公曰諾咎犯伸其左臂而詘五指平公問扵隠官占之為何隠官皆曰不知平公曰歸之咎犯則伸其一指曰是一也便游赭盡而峻城闕二也柱梁衣繡士民無褐三也侏儒有餘酒而死士渇四也民有飢色而馬有粟秩五也近臣不敢逺臣不得平公曰善乃屏鐘鼓竽瑟遂與咎犯治國
魏文侯時師經鼓琴文侯起儛賦曰使我而無見違師經援琴而撞文侯不中中旒潰之文侯左右為人臣而撞其君其罪如何左右曰罪當烹提師經下堂一等師經曰臣可一言而死乎文侯曰可師經曰昔堯舜之為君也唯恐而人不違桀紂之為君也唯恐人違之臣撞桀紂非撞吾君也文侯曰釋之是寡人之過也懸琴城門以為寡人不補以為寡人文侯士大夫坐問曰寡人何如君也群臣皆曰君仁君也次至翟黄曰君非仁君也曰子何以之對曰君伐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長子以此知君之非仁君文侯怒而逐翟黄起而出次任座文侯寡人何如君也任座對曰君仁君也曰子何以之對曰臣聞之其君仁者其臣直向者翟黄直臣是以知君仁君文侯曰善復召翟黄入拜為上卿
魏王將起中天臺令曰敢諫者死許綰負畚挿入曰聞大王將起中天臺臣加一力王曰子何力有加曰雖無力能商臺王曰若何曰臣聞天與地相去萬五千里今王因而半之當起七千五百里之臺髙如是其趾須方八千里盡王之地而足以臺趾古者堯舜諸侯地方五千里王必起此臺先以兵伐諸侯盡有其地猶不足又伐四夷得方八千里乃足以臺趾材木之積人徒之衆倉廩之儲數以萬億度八千里之外當定農畝地足奉給王之臺者臺具以備乃可以作魏王黙無以應乃罷起臺
秦孝文王太后扵雍下令敢諫者死諌而死者二十七人齊客茅蕉請諫王大怒趣召鑊欲烹之蕉徐行至前再拜而諫曰臣聞有生不諱死有國者不諱諱死不可以得生諱亡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聖主所欲急聞陛下欲聞之乎王曰何謂也對曰陛下狂悖之行不自知車裂假父囊撲二弟遷母于雍殘戮諫士桀紂之行不至扵是矣令天下聞之皆瓦觧無向秦者臣切為陛下危之臣言已矣觧衣伏質王下殿手接之爵以上卿
西漢景帝時吳楚反以誅晁錯為名帝從袁盎請斬錯東市謁者僕射鄧公校尉言事見帝帝問曰道軍所來聞鼂錯吳楚罷否鄧公吳王為反數十年矣發怒削地誅錯為名其意非在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復言也帝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諸侯强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口外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帝黙然良久公言善吾亦恨之
公元前60年
宣帝神爵二年司𨽻校尉盖寛饒坐上不道諫大夫鄭昌上言曰臣聞山猛獸藜藿為之不采國有忠臣奸邪為之不起寛饒居不求安食不求飽進有憂國之心退有死節之義上無許史屬下金張之託直道而行多仇少與上書陳事有司劾以大辟幸得大夫之後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
公元前53年
甘露元年帝祭宗廟便門欲御樓船薛廣德免冠諫曰宜從橋帝曰大夫廣德陛下不聽臣言臣自刎血汙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帝不悅先驅張猛進曰臣聞主聖則臣直乘船危就橋安聖不乘危御史大夫可聽帝曰曉人不當如是邪遂從橋
公元前20年
成帝鴻嘉元年南昌尉梅福上奏曰臣聞箕子佯狂於殷而為周陳洪範叔孫通遁秦歸漢制作儀品叔孫非不忠也箕子非疏其家而畔親也不可以為言也昔高祖納善若不從諫轉圜聽言不求其能舉功不考其素陳平起於亡命而為謀主韓信㧞於行陣而建上將天下之士雲合歸漢争進竒異知者竭其䇿愚者盡其慮勇士極其怯夫勉其死合天下之知并天下之威是以舉秦如鴻毛取楚若拾遺髙祖所以無敵於天下孝文皇帝起於代谷非有周召之師伊吕之佐也循髙祖之加以恭儉當此之時天下由是言之循高祖之法則治不循則亂何者秦為亡道仲尼迹滅周公之軌壊井田五等禮廢樂崩王道不通故欲行王道者莫能致其功也孝武皇帝忠諫至言出爵不待廉茂慶賜不須顯功是以天下布衣厲志竭精赴闕自衒鬻者不可勝數漢家得賢扵此盛使孝武皇帝聽用其計升平可致於是積尸暴骨快心胡越淮南王安縁間而起所以計慮不成謀議泄者以衆賢聚於本朝故其大臣埶陵不敢和從方今布衣廼窺國家之隙見間而起者蜀郡是也山陽亡徒蘇令之羣蹈籍名都大郡黨與隨和亡逃匿之意此皆輕量大臣所畏國家權輕匹夫欲與上争衡也士者國之重器士則重失士則輕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寜廟堂之議非草茅當言也臣誠恐身塗野草尸并卒伍故數上書求見報罷臣聞齊桓之世有以九九見者桓公不逆欲以大也今臣所言非特九九也陛下距臣者三矣此天下士所以不至也昔秦武王好力任鄙叩關自鬻公行伯繇余歸徳今欲致天下士民上書求見者輙使詣尚書其所言言采取者秩以升斗之祿賜以一束之帛若此則天下之士發憤懣吐忠言嘉謀日聞上天下條國家表裏爛然可睹矣夫以四海之廣士民之數能言之𩔖至衆多也然其俊傑指世陳政言成文章質之先聖不繆施之當世合時若此者亦亡㡬人故爵祿束帛天下底石髙祖所以厲世摩鈍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至秦則不然張誹謗之罔以為敺除倒持泰阿授楚其柄故誠能勿失其柄者天下雖有不順莫敢觸其鋒此孝武皇帝所以辟地建功為漢世宗也今不循伯者之道乃欲以三代選舉之法取當世之士猶察伯樂之圖求騏驥於市而不可得亦已明矣故髙祖陳平之過而獲其謀晉文天王齊桓用其讐無益扵時不顧逆順所謂道者一色成體謂之醇白雜合謂之駁欲以承平法治暴秦之緒猶以鄉飲酒之禮理軍市也今陛下既不納天下又加戮焉夫䳒鵲遭害仁鳥増逝愚者蒙戮則知士深退間者愚民上䟽多觸不急之法或下廷尉死者衆自陽朔以來天下以言為諱朝廷尤甚羣臣皆承順上指莫有執正何以其然取民所上陛下所善試下之廷尉廷尉必曰非所大不敬以此十之一矣故京兆尹王章資質忠直面引廷争孝元皇帝擢之以厲具臣而矯曲朝及至陛下戮及妻子惡惡止其身王章非有反畔之辜而殃及家折直士之節結諫臣之舌群臣皆知其非然不敢争天下以言為戒國家大患也願陛下髙祖之亡秦路數十月之歌留意亡逸戒除不急之法下亡諱之詔博覧兼聽謀及䟽賤令深者不隠逺者不塞所謂四門明四目也且不急之法誹謗之㣲者也徃者不可及来者猶可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外戚之權日以益盛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影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三倍春秋水灾無與比數隂盛陽㣲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霍上官母后之家也親親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廼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孫慮權臣世則危書曰毋若火始庸庸勢隆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無及已
公元前12年
元延元年槐里朱雲上言今朝大臣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飱孔子所謂夫不可與事君苟患失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上方劍佞臣一人以厲其餘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大怒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雲下雲攀殿檻折呼曰臣得下從比干龍逄游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左將軍辛慶忌叩頭諌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不可誅其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争意觧及後當治檻曰勿易因而輯之以旌直臣
成帝欲立趙偼伃為后下詔偼伃父臨為列侯諫大夫劉輔争之掖庭祕獄羣臣莫知其故左將軍辛慶忌上書諫曰臣聞明王垂寛容之聽崇諫争之官廣開忠直之路不罪狂狷之言然後百僚在位竭忠盡謀不懼後患朝廷諂諛之士元首無失道之諐竊見諫大夫劉輔前以縣令求見擢為諫大夫此其必有卓詭切至聖心者故得拔至於旬日之間収下祕獄臣等愚以為輔幸得公族親在諫臣之列親從下土未知朝廷體獨觸忌不足深過小罪隠忍而已如有大惡宜暴治理官與衆共之昔趙簡子殺其大夫鳴犢孔子臨河而還今天心未豫灾異降水旱迭臻方當寛廣問褒直盡下之時也而行慘急之誅於諫争之臣震驚羣下忠直假令不坐直言所坐不著天下不可戸曉同姓近臣本以顯其於治親養忠義誠不宜幽囚掖庭獄公卿以下陛下進用亟而折傷暴人有懼心精銷耎莫敢盡節正言非所以昭有虞之聽廣德美之風也臣等竊深傷之唯陛下留神省察
後漢章帝時大將軍竇憲尚書僕射郅夀以罪下吏當誅侍御史何敞上䟽理之曰臣聞聖王闢四門四聰直言之路下不諱之詔立敢諫之旗聽歌謡於路争臣七人自鑒照考知政違失人心改更之故天人並應傳福無窮臣伏尚書僕射郅夀坐於臺上與諸尚書論擊匈奴言議過差上書請買公田繋獄考劾大不敬臣愚以為機宻近臣匡救為職若懐黙不言其罪當誅今違衆正議安宗豈其私邪臺閣平事分争可否唐虞之隆三代之盛猶謂諤諤以昌不以誹謗為罪請買公田人情細過可裁隠忍若被誅臣恐天下以為國家横罪忠直傷和氣忤逆隂陽所以敢犯嚴威不避夷滅觸死瞽言非為忠臣盡節以死為歸臣雖不知度其甘心安之誠不欲聖朝誹謗之誅以傷晏平之化杜塞忠直無窮臣謬豫機宻所不罪名白當牢獄僵仆萬死有餘書奏減死
安帝時河間男子趙騰詣闕上書指陳得失帝怒詔獄結以罔上不道太尉楊震上奏曰臣聞堯舜之世諫鼓謗木立之於朝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所以達聰明開不諱博采負薪盡極下情也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蒭蕘輿人不省司空張皓上奏曰臣聞堯舜立敢諫之鼓三王樹誹謗之木春秋採善書惡聖主不罪芻蕘騰等雖干上犯法所本欲盡忠正諌如當誅戮天下杜口諫諍之源非所昭德示後也帝乃悟騰得減死
時連有灾異公卿百僚上封尚書陳忠詔書旣開諫諍言事者必多激切或致不能容乃上䟽豫通帝意曰臣聞仁君山藪之大納切直之謀忠臣謇諤之節不畏逆耳之害是以髙祖周昌桀紂之譬孝文袁盎人豕之譏武帝東方朔宣室之正元帝薛廣德自刎之切昔晉平公問於叔向國家之患孰為大對大臣重祿不極小臣畏罪不敢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曰善於是下令曰吾欲進善有遏而不通至死明詔崇髙宗之德推宋景之引咎克躬諮訪羣吏言事者見杜根成翊世等新蒙表錄顯列二臺承風響應争為切直嘉謀異䇿宜輙納用如其管穴妄有譏刺苦口逆耳不得事實優游寛容以示聖朝無諱之美若有道之士對問高者宜垂省覽特遷一等以廣直言之路
公元234年
桓帝時馬令李雲言事下獄大鴻臚陳蕃上奏李雲不識禁忌上逆㫖其意歸忠國而已髙祖周昌不諱之諫成帝朱雲腰領之誅今日殺雲臣恐剖心之譏復議於世矣故敢觸龍鱗冒昧以請魏明帝青龍二年高堂隆數以宫室切諫不悅侍中盧毓進曰臣聞君明則臣直古之聖王恐不聞其過故有敢諫之鼓近臣進規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諸生名為狂直陛下宜容之
景初中嘗問祕書監王肅漢桓帝時馬令李雲上書者諦也是欲不諦當何得不死肅對曰但為言逆順之節原其本意皆欲盡心念輔國者之威過於雷霆一匹無異螻蟻寛而宥之可以容受切言廣德宇於天下故臣以為殺之未必是也
公元266年
吳烏程侯寳鼎元年左丞相陸凱上奏曰臣聞惡不可積過不可積惡長過喪亂之源也是古人懼不聞非故設進善之旍立敢諌之鼓武公九十思聞警戒詩美其德士恱其行臣察陛下無思警戒之義而有積惡之漸臣深憂之此禍兆見矣故畧陳其要冩盡愚陛下宜克已復禮述脩前德不可捐棄而放奢意意奢情至吏日欺民民則上不信下下當疑上骨肉相克公子相奔臣雖愚闇於天命以心審之敗不過二十稔也臣常忿亡國之人夏桀殷紂不可使後人復忿陛下也臣國恩朝三世復以餘年值遇陛下不能循俗與衆沈浮比干伍員以忠見戮以正見疑自謂畢足無所餘恨灰身泉壤無負先帝陛下九思社稷存焉
公元282年
晉武帝太康三年問司𨽻校尉劉毅曰朕可方漢對曰桓靈何至於此對曰桓靈賣官入官陛下賣官入私以此之殆不如大笑桓靈不聞此朕有直臣固為勝之
漢主劉聰陳元達曰卿當畏朕反使朕畏卿元達叩頭謝曰臣聞師臣王友臣者霸臣誠愚無可採也幸邀陛下垂齊桓納九九之義故使㣲臣盡愚忠昔世宗遥可汲黯之奏故能恢隆漢道桀紂誅諫幽厲弭謗是以三代之亡也忽焉陛下大聖應期不世量能捐商覆國之弊近模孝武光漢之美則天下幸甚
僭位劉娥右貴嬪甚寵之俄拜為后將起䳨儀殿以居之其廷尉陳元達切諌大怒將斬之在後堂私勅左右停刑手䟽啓曰伏聞將為妾營殿今昭德足居䳨儀非急四海未一祻難猶繁動人力資財尤宜慎之廷尉之言國家大政忠臣之諌豈為身哉帝王拒之亦非顧身也妾仰謂陛下上尋明君納諌之昌下忿闇主拒諌之祻宜賞廷尉美爵廷尉列土如何不惟不納而反欲誅之陛下此怒由妾而起廷尉之祻由妾而招人怨國疲咎歸扵拒諫害忠亦妾之由自敗國䘮家未始不由婦人者也妾每覽古事忿之忘食何意今日自為之後人之觀妾亦猶妾之視前人也復何面目侍巾櫛歸死此堂以塞陛下誤惑之過覽之色變謂其羣下曰朕比得風疾喜怒過常元達忠臣也朕甚愧之以表示元達外輔如公內輔如此后朕無憂
後魏孝明帝神龜中沙汰郎官史中尉東平王元匡輿棺諫諍尚書令任城王澄大不敬詔恕死為民三公辛雄上奏竊惟白衣元匡歴奉三朝每蒙寵遇謇諤之性簡自帝心鷹鸇之志形扵在昔高祖錫之以陛下任之彈糾至若茹皓昇輦宜下之言髙肇當政擅權之表剛毅忠欵羣臣莫及骨鯁之跡朝野共知髙肇之時造棺致諌主聖臣直卒以無咎假欲重造先帝已容之扵前陛下亦宜寛之扵後况其元列由緒與罪按不同也脫終貶黜不在朝廷杜忠臣之口塞諌者之心乖琴瑟至和鹽梅相濟祁奚叔向賢可十世不免其身實可嗟
隋文帝開皇初嘗怒一郎殿前之諫大夫劉行本諌曰其人素清其過又小願少寛之不聽行本前曰陛下不以不肖置臣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聽若非當置之於理豈得輕臣而不顧也因置笏於地而退斂容謝之
唐髙祖武徳初萬年縣法曹孫伏伽上言三事一臣聞天子有争臣雖無道不失其天下隋失天下何不聞其過也方自謂功徳五帝三王窮侈極欲使天下士肝腦塗地戸口殫耗盗賊日滋當時非無直言之臣卒不聞悟者君不受諫而臣不敢告之也向使不諱之路官賢授能賞罰時當人人樂業誰能搖亂者乎陛下舉晉陽天響應不旋跬大業以成勿以得天下之易而忘隋失之不難天子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凡蒐獵當順四時不可妄動陛下即位明日有獻鷂者不郤而受此前世弊事何行之相國參軍事盧牟子獻琵琶長安張安道弓矢竝被賚賞率土之富何索不致豈少此物哉其二百戲散樂本非正聲隋末始見崇用此謂滛風不得不變近太常假民裙𥜗五百稱以衣妓工待玄武門游戲以為非貽子孫之謀傳曰放鄭聲逺佞人散妓者匪韶匪請竝廢之以復雅正三臣性相近習逺今皇太子諸王右執事不可不大抵不義無賴馳騁射獵歌舞聲色慢游之人止可悅耳目備驅馳拾遺補闕决不能也汎觀前世子姓不克兄弟不克莫不左右亂之願選賢才澄僚友之選大悅即詔曰周隋之晚忠臣結舌是謂一言䘮邦者朕惟寡德不能與天道然冀弼諧以輔不逮羣公卿士進直伏伽至誠慷慨據義懇切指朕失無所諱其以伏伽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
李綱太子詹事太子失徳屢諌不聽乞骸骨髙祖罵曰卿為潘仁長史而羞朕尚書頓首潘仁賊也志殘殺然每諌輙止為其長史無愧陛下功成自伐臣言如持水内石敢久為尚書乎且臣事宫東宫又與臣忤是以上印謝曰知公直士幸卒輔吾兒
公元627年
太宗貞觀元年尚書杜淹白太宗懐道可用問状懷道隋時吏部主事方煬江都羣臣迎阿獨懐道執不可曰卿時何云對曰臣與衆帝折曰事君有犯無隱卿直懷道者何不讜言謝曰臣位下又顧諌不從徒死無益曰内以君不足諫尚何仕食隋忘隋事忠乎因顧羣臣公等謂何王珪比干諫而死孔子泄冶諌亦死則曰民之多僻自立祿重責深從古則然笑曰卿在隋不諫宜置世充親任胡不對曰固嘗言不見曰世充愎諌飾非若何而免辭窮不得勉曰今任卿已可有諫未答曰願死無隠
公元628年
二年太宗使太常少卿祖孝孫樂律宫中音家伎不進數被讓侍中王珪温彦博同進孝孫脩謹陛下使教女樂又責譙之天下其以士為輕乎怒曰卿皆我腹心附下㒺上為人游說彥博謝罪不謝曰臣本事前宫罪當死陛下矜其性命引置樞宻責以忠効疑臣以私是陛下臣臣不負陛下黙然慙遂罷明日房玄齡曰昔武王不用齊宣王杜伯古帝王納諫固難矣朕夙夜庶㡬前聖昨責等痛自悔公等勿懲是不進諫
公元629年
三年太宗嘗問魏徴人主何為而明何為而暗對曰君之所以明者兼聽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詩曰先人有言詢于芻蕘堯舜世闢四門明四目四聦是以無不照故共鯀之徒不能塞也静言庸違不能惑也秦二世隠藏其身捐隔踈賤偏信趙髙天下潰叛不得聞也梁武帝偏信朱异侯景舉兵向闕竟不得知隋煬帝偏信虞世基而諸賊攻城割邑亦不得知也故人兼聽納下貴臣不得壅蔽而下得以上通太宗甚嘉其言
有人尚書右丞魏徴阿黨戚太宗使御史大夫温彥博之無彦博為人所道雖在無私亦有可責彦博曰尔諌正我數百條以此小事便損衆美自今已後不得不形迹居數日太宗昨來在外有何不是事正色前日彦博宣勅語臣云因何不作形迹此言大不是臣聞君臣同契義皆一體未聞不存公道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則邦國之興䘮或未可矍然改容前發此語尋已悔之實大不是公亦不得遂懐隠避乃拜而言曰臣以身許國直道而行不敢有所欺負但願陛下使臣良臣使臣忠臣忠良稷契臯陶君臣協心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世福祿無疆龍逄比干面折廷諍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並䘮獨有以此而言相去逺矣曰君但莫違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計乃賜絹二百匹
公元632年
六年太宗置酒丹霄樓中長孫無忌魏徴王珪事隠太子巢刺王時誠可惡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每諫我不從發言不卽何哉曰臣以事有不可故諫若不從輙應恐遂行曰第即應須陳論顧不得曰昔舜戒羣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面從方别陳論此乃後言非稷卨所以堯舜大笑人言舉動踈慢我但見其嫵媚再拜陛下臣使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數批逆鱗
公元633年
七年太宗侍臣曰朕見胡裴始畢上書西蕃事意頗有情理與共非常戰懼今奏一事人亦應如此魏徴對曰天顔俯臨豈得不懼臣見在諸司奏事者先三五日反覆尋思及其臨奏三分不能得一尋常易事尚難如此况争諌之人出言皆是觸忤陛下假之顏色豈敢盡其情哉由是接羣臣愈温且曰隋煬帝多猜忌對羣臣多不語則不君臣相親如一體耳
公元634年
八年太宗房玄齡等曰昨皇甫徳叅上書言朕修營洛州宫殿勞人也収地租厚斂俗尚髙髻當是宫中所作也此人欲使國家不役一丁不収一租宫人皆無髻乃稱其意耳事旣訕謗當須論罪魏徴進諌曰賈誼漢文時上書云可為痛哭者三可為長太息者五自古上書率多激切若不激切則不起人主心激切卽似訕謗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在陛下裁察不可責也曰朕初欲責此人若責之則誰敢言者賜絹二十匹
公元637年
十一年太宗魏徴比來所行得失政化何如徃前曰若恩威所加逺夷朝貢比於貞觀之始不可等級而言若德義潜通民心悅服比於貞觀之初相去又甚逺夷來服應由德義所加徃前功業何因益大昔者四方未定常以德義為心旋以海内無虞漸加驕奢自溢所以功業雖盛終不如徃初曰朕今所行以徃何為對曰貞觀之初恐人不言導之使諌三年已後見人諫恱而從之一二年來不恱人諌雖黽勉聽受而意終不平諒有難也於何如此對曰即位之初處元律師死罪孫伏伽諌曰法不至無容濫加酷罰遂賜以蘭陵公主直錢百萬人或曰所言乃常而所賞太厚答曰我卽位未有諫者所以賞之此導之使言也徐州司戸雄於隋資妄加階級人有告之者陛下令其自首不首與罪遂固言是實竟不肯首大理推得其偽將處雄死罪少卿戴冑奏法止合徒陛下曰我已與其斷當訖但當與死罪冑曰陛下不然即付臣法司不合不可酷濫陛下作色遣殺胄執之不已至於四五然後赦之乃謂法司曰但能為我如此守法豈畏濫有誅夷此則恱以從諫徃年陜縣皇甫徳叅上書有忤聖㫖陛下以為訕謗臣奏稱上書激切不能起人主意激切卽似訕謗于時從臣賞物二十段意甚不平難於受諫也曰誠如公言非公無能此者人皆苦不自覺公向未道時都自謂所行不變及見公論說過失堪驚公但存此心朕終不違公語
太宗侍臣曰朕昨徃懷州上封事者云何為恒差山東衆丁於苑内營造即日徭役不下隋時懷洛以東殘人不堪其命而畋獵猶數驕逸之主也今者復來懐州畋獵忠諫不復洛陽四時蒐田旣是帝王常禮今者懐州秋毫不干百姓上書諫正自有常准臣貴有詞主貴能改如斯詆毁有似呪咀侍中魏徴奏曰國家直言之路所以上封事者尤多陛下親自披閲或冀臣言可取所以僥倖之士得肆其醜臣諌其君甚須折衷從容諷諫漢元帝嘗以酎祭髙廟便門樓船御史大夫薛廣徳乘輿免冠曰宜從橋陛下不聽臣言臣自刎頸血車輪陛下不得入廟矣元帝不悅光祿張猛進曰臣聞主聖臣直乘船危就橋安聖不乘廣徳可聽元帝曉人不當如是耶乃從橋以此而言張猛可謂直臣諫君也大恱
公元638年
十二年太宗侍臣上封事者皆言朕游獵太頻今天無事武備不可忘朕時與左右獵扵後苑一事民夫亦何魏徴先王惟恐不聞其過陛下旣使之上封得恣其陳述苟其言可取固有益於國若其無取亦無所損公言是也皆勞而遣之
公元644年
十八年太宗長孫無忌等曰夫人臣之對帝王順從而不逆甘言取容朕今發問不得有隠宜以次言朕過失無忌等咸曰陛下化道太平以臣觀之不見其失黄門侍郎劉洎對曰陛下撥亂造化功髙萬古誠如無忌等言然頃有人上書辭理不稱者或對而窮詰無不慚退恐非奬進言者曰此言是也當為卿改之
太宗嘗怒苑西監穆裕命於朝堂斬之時髙宗皇太子犯顔進諫太宗意乃觧長孫無忌曰自古太子之諫承間從容而言今陛下天威之怒太子申犯顏之諫斯誠古今未有夫人相與自然染習自朕御天虛心正直即有魏徴朝夕進諫云亡劉洎岑文本馬周褚遂良等繼之大子幼在朕膝前每見朕心恱諫者因染以成性故有今日之諫
太宗嘗問諫議大夫禇遂良曰昔舜造漆器禹雕其爼當諫舜禹十有餘人食器之間何須苦諫遂良雕琢農事纂組女工首創奢淫危亡之漸漆器不已必金為之金器不已必玉為之所以諍臣必諫漸及滿盈無所復諫太宗曰卿言是也所為事若有不當或在其漸或已將終皆宜進諫見前或有人臣諫事遂答云業已為之或道業已許之竟不為停改此則危亡之禍可反手而待
太宗時權貴魏徴每言於太宗魏徴凡所諫争委曲反覆不從不止意以陛下幼主不同於長君太宗曰朕少不學問唯好弓馬至於起義卽有大功旣封為王偏蒙偏愛理道政術不留心及為太子初入東宫思安天下欲克已為政唯魏徴王珪導我以禮弘我以道勉彊從之大覺利益遂力行不息以致太平魏徴等之所以特加禮重每事聴從非私之也言者乃慙而出
太宗又謂房玄齡等曰今天百姓藉我撫養先須令我安穏今上封者唯道九成徃來百姓辛苦魏徴對曰陛下容納許其進言妄處不妨時有可錄陛下所有短長此人多不肯隠但容納之亦是善事
太宗侍臣曰朕每閒居静坐則自内省恒恐上不稱天心下為百姓所怨但思正匡諫欲令耳目外通下無寃滯又比見人奏事者多有怖慴言語失次尋常奏事猶如此况欲諫諍必當畏犯龍鱗所以有諫者縱不合朕心亦不以為忤若即嗔責深恐人懷豈敢更言又謂房玄齡自知明信為難矣如屬文之士伎巧之徒皆自謂已長他人不及名工文匠商畧詆訶蕪詞拙跡扵是乃見由此言之人君須得匡諌之臣舉其愆過一日萬幾一人聽斷雖復憂勞安能盡善常念魏徴隨事諫正朕失如明鏡鑑美惡必見且自古帝王任情喜怒喜則濫賞無功怒則濫殺無罪以是天下䘮亂莫不由此朕今夙夜未嘗不以此為心恒欲公等盡情極諫公等亦須受人諫豈得人言不同已意便卽䕶短不納若不能受諌安能諌人玄齡陛下之言是也
太宗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杜正倫秘書少監虞世南著作郎姚思廉上封稱㫖召而謂曰朕歴觀自古人臣立忠之事若值明主便得盡誠規諫至如龍逢比干竟不免孥戮為君不易為臣極難朕又聞龍可擾而馴之然頷下有逆鱗觸之則殺人人主亦然卿等遂不避犯觸進封事常能如此朕豈慮社稷傾敗每思卿等此意不能暫忘故詔卿等設宴為樂賜帛有差太常卿韋挺上章得失太宗賜書得所上書意見極是讜言辭理可觀以為若齊桓之難夷吾射鈎之罪蒲城之役勃鞮斬袂之仇而小白不以為重耳待之若舊豈非各吠其主志在無二卿之深誠見扵斯矣若能克全此節則保令名如其怠之可不惜也勉勵終始垂範將來當使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不亦美乎朕比不聞其過未覩其闕賴竭忠懇數進嘉言用沃朕懐一何可道
公元646年
太宗侍臣曰朕觀前代讒佞之徒皆國之蟊賊也或巧言令色朋黨比周若暗主庸君莫不以之迷惑忠臣孝子所以泣血衘寃叢蘭欲茂秋風敗之王者欲明讒人蔽之此事著於史籍不能具道至於齊隋間讒譛耳目所接者略與公等言之斛律明月齊朝良將威震敵國周家每嵗斵汾河氷慮齊兵之西渡明月祖孝徴讒構伏誅人始有吞齊之心髙熲經國大才隋文帝贊成霸業國政者二十餘載天下賴以康寜文帝婦言是聽特令擯斥及為煬帝所殺刑政由是衰壊又太子撫軍監國二十年固亦早有定分楊素欺主㒺上賊害良善使父子道一朝滅扵天性逆亂源自此開矣隋文旣淆混嫡庶竟禍及其身社稷尋亦覆敗古人云代亂則讒勝誠非妄言朕每防萌杜漸用絶讒構之端猶恐心力所不至或不能覺悟前史猛獸山林藜藿為之不採直臣立朝奸邪為之寢謀此實朕所望羣公魏徴曰禮云戒慎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詩云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孔子利口覆邦家盖為此也臣嘗觀自古有國有家者若曲受讒譛妄害忠良邱墟市朝霜露矣願陛下慎之
太宗侍臣君臣本同治亂安危若主納忠諫臣進直言斯故君合契古來所重若君自賢臣不匡正欲不危亡不可得也君失其國臣不能獨全其家至於隋煬帝暴虐天下鉗口卒令不聞其過遂至滅亡虞世基等尋亦誅死前事不遠朕與卿等何得慎無為後世所嗤又曰治國養病無異病人愈彌須將䕶若有觸犯必至殞命治國亦然天下稍安尤須兢慎若便驕逸必至喪敗今天下安危繫之於朕故日慎一日雖休勿休耳目股肱寄在卿軰既義均一體宜協力同心事有不安極言無隠君臣相疑不能備盡肝膈實為治國大害左右陛下之言及此社稷之福也
長樂公文徳皇后所生將出降勅所司資送於長公魏徴奏曰昔漢明帝欲封其子曰朕子豈得同於先帝子乎可半楚淮陽前史以為美談天子姊妹長公主天子之女為公主旣加長字良以尊於公主也情雖有踈義無等别若令公主之禮有過長公主理恐不可實願陛下思之稱善乃以其言退而告后后歎曰嘗聞陛下敬重魏徴殊未知其故而今聞其諫乃能以義制人主之情可謂正直社稷臣矣妾與陛下結髪夫妻曲蒙禮敬情義深重每將有言必候顏色不敢輕犯威嚴况在臣下情踈禮隔故韓非謂之說難東方朔稱其不易良有以也忠言逆耳利於有國有家者深所要急納之則世治杜之則政亂誠願陛下詳之則天幸甚
太宗九成宫近臣長孫無忌王珪魏徴徃事息隱臣見之若讎不謂今日又同此宴太宗魏徴徃者我所讎但其盡心所事足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慚古烈犯顏切諫不許為非我所以重之也且拜曰陛下臣使言臣所以敢言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犯龍鱗觸忌諱也太宗大悅賜錢十五萬累封鄭國公尋以疾請為散官太宗曰朕拔卿于讎虜之中任卿樞要之職見朕之未嘗不諫公獨不見金之在鑛何足貴哉良冶鍛而為器便為人所寳朕方自比扵金以卿為良工卿雖有疾未為衰老豈得便尔耶乃止後以誕皇孫詔公卿極歡侍臣貞觀以前從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玄齡之功無所與讓貞觀之後盡心扵我獻納忠讜安國利人成我功業天下所稱者魏徴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於是觧佩刀以賜之又嘗謂隋煬帝文帝業海殷阜若能常據關中豈有傾敗不顧百姓行幸無期徑徃江都不納董純崔象諫争身戮國滅為天下雖復祚長短委以玄天福善禍淫由人事朕每思之若欲君臣長久無危敗君有違失臣須極諫朕聞卿等規諫不能當時卽從再三思審必擇而用及太宗親臨慟哭自製碑文賜其家食實封九百戸且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以古為鏡可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得失朕嘗保此三鏡以防已過今魏徴殂逝遂亡一鏡矣因泣下久之曰昔惟魏徴每顯余過自其逝也雖過莫彰朕豈獨徃時皆是於兹日故亦庶僚苟順觸龍鱗者歟所以虚已外求披迷内省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誰之責也自斯以後各悉乃誠若有是非直言無隠羣臣皆稱善太宗黄門侍郎王珪中書所出詔勅頗有意見不同或兼錯失而相正以否元置中書門下本以相防過誤人之意見每或不同所是為公或有䕶已之短忌聞其失有是有以為或有苟避私隙相惜顏面知非正事遂卽施行難違一官小情頓為萬人之大弊此實亡國政卿輩特須在意防也隋日内外庶官政依違而致禍亂人多不能深思理當時皆謂禍不及面從背言不以為後至大亂一起家國俱䘮雖有脫身之人縱不遭刑戮辛苦僅免甚為時論貶黜卿等須滅私狥公守直庶事啓沃上下雷同也又謂侍臣中書門下機要之司擢才而居委任實重詔勅如有不稳便皆須執論比來唯覺阿㫖順情唯唯苟過遂無一諫諍者豈是道理若惟署詔勅行文書而已人誰不堪何煩簡擇以相委付自今詔勅疑有不稳便執言毋得妄有畏懼知而寢黙上封切諫太宗謂曰卿所論朕皆中朕之失自古人君莫不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祗為不聞已過或聞而不能改也今朕有所失卿能直言朕復聞過能改何謂社稷不安乎又曰卿若常居諫官朕必永無過對曰臣等敢不奉命
太宗侍臣古人危而不持顛而不扶焉用彼相君臣之義得不盡忠匡救乎朕嘗讀書見桀殺關龍逢誅鼂錯未嘗不廢嘆息公等但能正詞直諫裨益政敎終不以犯顏忤㫖妄有誅責比來臨朝斷决亦有乖于律令者公等以為小事遂不執言大事皆起於小事小事不論大事又將不可社稷傾危莫不由此隋主殘暴身死匹夫之手率土蒼生罕聞嗟痛等為朕思隋氏滅亡之事朕為公等思龍逢鼂錯之誅君臣保全豈不美也又謂侍臣曰朕觀古來帝王驕矜而取敗者不可勝數不能述古如晉武平吳隋文伐陳以後心逾驕奢自矜諸已臣下不敢復言政道因兹弛紊朕自平突厥髙麗以後兼并鐵勒席卷沙漠以為州縣邊陲逺服聲教朕恐懐驕矜恒自抑折日旰食坐以待晨每思臣下讜言直諫可以施於政教者當拭目師友待之如此庶㡬於時道泰左右皆曰誠如陛下之言
太宗威儀嚴肅百僚進見者皆失其舉措太宗知其若此每見人奏事假借顏色冀聞規諫嘗謂公卿人欲自照必須明鏡主欲知過必藉忠臣主若自賢臣不匡正欲不危敗豈可得也故君失其國臣不能獨全其家至若隋煬帝暴虐臣下鉗口卒令不聞其過遂至滅亡虞世基等尋亦誅死前事遠公等每㸔事有利於人必須直言規諫又謂房玄齡杜如晦曰朕聞自古帝王上合天心以致太平者皆股肱之力朕比開直言之路者庶知寃抑欲聞規諌所有上封事人告訐百官無可採朕厯選前王但有君疑於臣則下情不能上達欲求盡忠極慮何可得哉而無識之人務行讒毁交亂君臣殊非益國自今以後上書訐人小惡者以讒人之罪罪之又曰朕因暇日每與虞世南商㩁古今朕有一言之善世南未嘗不悅一言之失未嘗悵恨懇誠若此用嘉焉群臣忠皆若世南天下何憂不理及卒太宗哭之甚慟手勅魏王泰虞世南於我猶一體拾遺補闕無日暫忘實當世名臣人倫準的吾有小善必將順成之吾有小失犯顏而諫之今其云亡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群臣皆曰然
公元644年
玄宗初立収還綱權銳於决事羣臣畏伏起居郎呉競慮果而不及精乃上奏自古人臣不諌則國危諫則身危臣愚陛下祿不敢身危之禍比見上封事者言有可采但賜束帛而己未嘗蒙召見㧞擢其忤㫖則朝堂决杖傳送本州或死於流貶由是臣下不敢進諌古者誹謗木欲聞已過今封事謗木比也使所言是有益於國使所言非無累於朝陛下何遽斥逐杜塞言道流傳相視怪愕漢髙帝周昌桀紂之對晉武帝劉毅桓靈之譏况陛下豁達大度不能容此狂直夫人主居尊極之位顓生殺之權其為威嚴峻矣開情抱納諌諍下猶懼不敢奈何以為罪且上有所失下必知之故鄭人欲鄉校子産不聽陛下卽位猶有褚無量張廷珪韓思復辛替否栁澤袁楚客等數上䟽争時得失自頃上封徃徃得罪諫者頓少是雀巢覆而鳳不至理之然也臣誠恐天下骨鯁士以讜言為戒就曲斵方為圓偷合苟容不復盡節忘身納君於道矣夫帝王之德莫盛於納諫故曰木從繩正后從諫則聖又曰朝有諷諫猶髪之有梳猛虎山林藜藿為之不采忠誎之有益如此自古上聖之君恐不聞已過故堯設諫鼓拜昌不肖之主自謂聖智拒諌害忠桀殺關龍逢而滅於湯殺其王子比干而滅于周此其驗也夫與治同道不興與亂同道罔不亡人將疾必先不甘魚肉之味國將必先不甘忠諫之說嗚呼陛下深監于兹隋煬帝驕矜自負以為堯舜已若諱亡憎諫乃曰有諫我者當時不殺必殺大臣蘇威欲開一言不敢發因五月五日古文尚書以為訕已卽除名蕭瑀諫無伐遼出為河西郡董純諫無幸江都就獄賜死自是蹇諤之士去而不顧外雖有變朝臣鉗口不知也身死人子孫勦絶天下太宗皇帝好恱至言時有魏徴王珪虞世南李大亮岑文本劉洎馬周褚遂良杜正倫髙季輔咸以切諫引居要職嘗謂宰相自知為難文人巧工自謂已長若使達者大匠詆訶略則辭拙跡見矣天下萬機一人聽斷雖甚憂勞不能盡善魏徴隨事諫正多中朕失如明鑑照美惡畢見當是時有上書益於政者皆黏寢殿之壁坐望卧觀雖狂瞽逆意不以為忤外事必聞刑戮㡬措禮義大行陛下何不此道聖祖繼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綜萬方之政明有所不燭智有所不上心未諭扵下下未達於上伏惟虛受博覽兼聴使深者不隠逺者不塞所謂四門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諫不避死亡之誅者特加寵榮以不次則失之東隅得之
代宗時宰相元載多引私黨畏羣臣論奏乃紿曰羣臣奏事多狹讒毁請每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以白宰相宰相可否以聞檢校刑部尚書顏真卿上奏諸司長官達官也皆得專達天子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出使天下事無細大得失皆俾訪察還以聞此古明四目四聰也今陛下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望焉詩曰營營青蠅止于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疾之故曰取彼譖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昔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讒人陛下惡之宜矣胡不回神省察其言虛誣讒人也宜誅殛之其言不誣正人也宜奬勵之捨此不為使衆人陛下不能省察倦聽以是辭臣竊惜之昔太宗勤勞庶政司門式曰無門籍者有急奏令監司與㐲家引對不得關礙擁蔽也置立仗馬二須乘者聽此其平治天下天寳李林甫得君羣臣不先咨宰相奏事者託以他事中傷之猶不敢明約司使關白閹人袁思藝日宣詔中書天子動静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請驚喜若神故權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不上達此權臣蔽主不遵太宗之法也凌夷至於今天下之敝皆萃陛下其所從來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竭太平之治猶可致而李輔國權宰相用事逓為姑息三司反側使餘賊潰將北走党項裒哺不逞更相驚恐思明危懼相挻而反東都䧟没先帝由是憂勤損夀臣每思之痛心切骨今天瘡痏未平干戈日滋陛下豈得博聞讜言視聽塞絶忠諫陛下在陜時奏事不限貴賤羣臣以為太宗之治可跂而待君子難進易退朝廷不諱之路猶恐不言况懐厭怠宰相進止御史臺條目不得直進從此人不奏事陛下聞見止於數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便為無事可論豈知懼而不敢進卽林甫國忠復起矣臣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林甫國忠不敢公為之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悔無及
公元1132年
德宗時翰林學士陸贄上奏曰臣某言賊朱泚逋誅尚穴宮禁陛下思念宗廟痛傷黎元仁孝交感至於憤激猥以急務下詢㣲臣臣雖鄙懦尊慕仁義陛下知已之遇感陛下思理誠愚所懐承問輙發不以淺深自揆不以喜怒上虞誠缺於周承順之規是亦忠扵陛下一至之分也前奉詔問尋具上陳請延羣臣稍與親接咨訪之路開諫諍之門通壅欝之情宏採㧞之道自獻答奏迨兹彌旬不聞施行不賜酬詰未審宸㫖以為何如昧於忖量但務竭盡恐由辭理蹇拙不能暢達事情慺慺血誠敢願披瀝頻煩凟冒豈不慙惶犬馬感恩思效之心睠睠不能自止者也臣聞立國之本在乎得衆得衆之要在乎見情仲尼以謂人情聖王之田言理道所由也是則時之否泰事之損益萬化所繫必因人情情有通塞否泰生情薄厚損益通天下之情者莫智扵聖人聖人之心者莫深於易象其别卦也乾下坤上則曰泰坤下乾上則曰否其取象損上益下則曰益損下益上則為損乾為天為君坤為地為臣在下地處上於位乖矣而反謂之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處下扵義順矣而反謂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氣不交則庶物不育情不交則萬邦不和天氣下降地氣上騰然後嵗功成君下流臣誠上達然後道立損益之義亦由是上約已而裕於人人必恱而奉上豈不謂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諸已人必怨而叛上矣豈不謂之損乎然則上下交而泰不交而否自損者人益自益者人損情之得失豈容易哉故喻君為舟喻人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舟卽君道水卽人情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沒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是以先聖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從天下之心而不敢天下人從其欲乃至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夫㡬者事之㣲也以聖人之德天子之尊且猶慎事之㣲乃至一日萬慮豈不居上接下懼失其情歟書曰人心惟危道心微微萬㡬之慮不得不精也危則覆舟之戒不得不也夫揆物以意宣意言言或是莫若考扵有跡跡或成敗莫若驗於已行自昔王業盛衰君道得失史冊盡在粲然可徴與衆同欲不興違衆自用不廢從善納諌靡不固逺賢耻過靡不危故詩書稱堯徳則曰稽于衆捨已從人數舜之功則曰明四目四聰言務同欲也序禹之所由興則曰益贊于禹禹拜昌言述湯之所以王則曰用人惟已改過不恡言能納諌也歌文王作周則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寜美武王剋殷則曰亂臣十人同心同德言皆從善堯舜禹湯文武六君天下盛王莫不從諌以輔徳詢衆以成功是則德益盛者慮益㣲功愈高者意愈下及代之衰也則道亦反焉故書億兆夷人離心離德違衆也詩曰汝炰烋中國斂怨以為不明徳時無背無側爾徳不明以無陪無卿又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曽是莫聽大命以傾言逺賢也書曰謂人莫已若者亡詩曰惟彼不慎自獨俾臧自有肺暘俾人卒狂言自用前史桀紂之惡曰强足以拒諫足以飾非耻過也考得失於已行之迹鑒盛衰於已驗之符孰失道不衰得理而不盛報應以𩔖影響不差可不則而象之敬而畏之乎粤自秦漢暨于周其間將厯千祀代興非一姓繼覆者非一君雖所遇殊時所為異迹失衆必敗得衆必成堯舜禹湯同務者必興與桀紂幽厲同趣者必覆全失衆則全敗全得衆則全成多同於善則功多甚同於惡則禍甚善惡從𩔖端如貫珠成敗象行明若觀火歴代之元龜也尚恐議者曰時異事異臣請復為陛下粗舉近效之尤章章者以辯焉太宗文皇帝天縱之才有神器之重武定禍亂文致太平威行如雷明照日月英略施於百勝聖功被於九歌固非庶品之所度量常情之所鑚仰然猶兢兢畏慎失人心每戒臣下獻規恒以危亡為慮夙興聽理日旰忘勞公卿趨庭庶務評議得失與衆共之下無滯情上無私退朝之暇宴接侍諮訪謀猷詢求過闕或諭徃古成敗或問人間事情每言及暗主亂朝則省懼自戒言賢君理代企竦思齊稼穡艱難則上下相匡務遵勤儉閭閻疾苦君臣同慮議息征徭懋徳懲違觸𩔖滋長尚恐過言謬舉旣徃難追每召宰相平章必遣諌官俱入小有頗失隨卽箴規得一善必遽命甄昇聽一諫必明加褒錫得時闕事人樂輸誠又引文學之流更直宿内署講求典禮諷誦詩書每至夜分情忘厭倦夫以太宗德美貞觀之理且猶得人心若此是則人心之於理道一日不接髙宗始年亦親聽納故當翕然歸美以為貞觀之風兼賴遺澤在人先範垂裕幸無改作俗以阜康數十年間天下無事承平之業滋久倦勤之意頗彰燕居益深接下彌簡前哲耿光浸逺中宫威柄潜移卒有嗣聖臨朝天授革命豈不經邦之道闕疇咨於大猷宴安之懷溺偏信近狎馴致變㡬將傾邦雖亂匪自他然其失一也弊俗靡餘風遂流訖神龍景雲之間皆嬖亂朝聰明不達玄宗躬定大難手振宏綱開懐納忠剋已從諌尊用舊老採㧞羣才大臣不敢下情私昵不敢公議朝清道泰垂三十年謂化已行謂安可耳目之娯憂勤之志稍衰侈心一萌邪道並進貪權竊柄者則曰德如堯舜矣焉用勞神承意趣媚者則曰時已太平胡不為樂深謀逺慮者謂之迂誕衆有讜言切諫者謂之誹謗邀名至尊収視於穆上宰養威廊廟議曹頌美奉職法吏以識㫖為當司府厚斂為公權門以多賂為問望外寵持竊國之勢内寵廻天之謡禍機熾然燄燄滋甚天下居積薪之上人人懼焚朝廷相蒙曽莫之省日務逰宴方謂有無疆之休大盗一興至今為梗豈不以忽於戒備逸於居安忠鯁之怫心甘諛詐之從欲漸漬不聞其失以至於大失者乎肅宗懲致寇之由藴撥亂之略虛受廣納同符太宗招延詢謀輟食廢寢洞啓誠腑推心與人豁披胷襟忘已應物故得來蘇之望允塞配天之業勃興先皇繼守恭勤而益之以和惠惠則有感和則有親雖時繼艱屯而衆不離析理寛大因循而重作為然於紫宸聽朝常限三人奏事宣諭德令課責侍臣或賞其盡規或讓以容黙性本仁恕多含弘諫雖未從不深忤情苟有阻終獲上通故君相安而人亦小息陛下英姿逸辯邁絶人倫武略雄圖牢籠物表慣習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臨法制斷流弊自久浚源深逺驚疑阻命逃死之亂作近者畏懾偷容避罪之態生君臣意乖上下情隔君務致理而下誅夷臣將納忠又上慮欺誕睿誠不布於羣物物不達睿聰臣於徃年曾任御史獲奉朝謁僅欲半年陛下嚴䆳髙居未嘗降㫖臨問羣臣跼蹐趨退亦不列事奏陳軒墀之間且未相諭宇宙何由雖復例對使臣宰輔殊私錫且異公言行者則戒以樞宻勿論行者又謂之遂事不諫漸生拘礙動渉猜嫌由是人各隠情以言為諱至於變亂將起億兆同憂陛下恬然不知方謂太平可致陛下今日之所覩驗徃時所聞孰真孰虛何得何失則事之通塞備詳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列聖升降之效歴歴如彼當今理亂之由昭昭如此未有不興得衆殆於失人裕於僉諧蔽於偏信濟美因乎納諫虧徳由乎自賢善始本乎憂勤全萌乎安泰陛下將欲悔禍邀福去危從安若不太宗創業規襲肅宗中興理鑒天寳致亂所以懲今者遷幸所由何以聖懐令聞遠邇之聽歸反側之心乎前承徳訪及庸鄙敢縁斯議輙以獻聞自邇以來反覆千慮愚智有分信非可移至今拳拳猶滯所見不勝愚誠懇欵謹復布露以聞
陸贄上奏朝隠奉宣聖㫖頻覽卿表状勸朕數對羣臣兼許令論事辭理懇切深表盡忠本心甚好推誠亦能納諌但縁上封事及奏對少有忠良多是論人長短或探朕意㫖朕雖不受讒譛出外謾生是非以為威福徃日將謂君臣一體不隄防推誠不疑多被奸人賣弄所致患害朕思亦無他故却是推誠又諌官論事少能慎宻自矜歸過於朕以自取名朕從卽位以來奏對論事甚多大都皆是雷同道聽塗說試加質問卽便辭窮若有竒才異能在朕豈惜拔擢朕見從前已來事秖如此所以近來不多取次對人亦不是倦於接納卿宜深悉此意者聖徳廣大如天包容俯矜狂愚仍賜奬諭嘉臣以懇切目臣以盡忠雖甚庸駑懐感勵夫知無不言之謂盡事君以義之謂忠臣夙心久以自誓以此奉上之道以此為報主之資幸逄休明獲展臣願旣免罪戾又蒙襃稱庶奉周旋不敢失墜陛下此道施及萬方咸奬矜愚各錄長而捨短人之欲善誰不如臣自然聖徳益彰羣心盡達愚衷懇懇實在於斯睿眷特深縷宻㫖備該物理曲盡人情其於慮逺防㣲固非常識所逮然臣竊謂天子之道與天同方不以地有惡木而廢發生天子不以時有小人而廢聽納帝王之盛莫盛於堯雖四凶在朝僉議靡輟故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是知人有邪賢愚在處各得其所而已不可以忠良者少而闕於詢謀獻納之道也昔人有因噎而廢食者又有懼溺而自沈者其為矯枉防患之慮豈不過哉願陛下取鑒於兹勿以小虞而妨大道也臣聞人之所助在乎信信之所立由乎誠循誠於中然後俾衆無惑存信於已可以教人不欺唯信與誠有無補一不誠則心莫之保一不信莫之行故聖人重焉以為食可去而信不可也又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物者事也不誠則無復有事匹夫不誠無復有事王者賴人之誠以自固可不誠於人乎陛下所謂誠信以致患害者臣竊以斯言為過矣孔子曰可與不與失人不可而與之言智不失人亦不失由此論之陛下可審其所不可不慎信其所與而不可不海禽至㣲猶識情偽含靈之𩔖固必難誣前志所謂衆庶者至愚而神盖蚩蚩之徒或昬或鄙此其似於愚也然而上之得失靡不辯上之好惡不知上之所秘靡不傳上之所為不効此其𩔖於神也故馭之以智則人詐示之以疑則人偷接不以禮則狥義之意輕撫不以則効忠之情薄上行之則下從上施之則下報之若響應聲若影從表表枉則影曲聲淫則響邪懐鄙詐而求顏色不形顏色形而求觀者之不辯觀者辯而求衆庶不惑衆庶惑而求叛亂之不生自古及今未之得也故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若不盡於已而望盡於人衆必紿而不從矣不誠於前而曰誠於後衆必疑而不信矣今方岳有不誠於國者陛下興師以伐之臣庶有虧信於上者陛下出令以誅之有司順命誅伐不敢縱捨者盖以陛下所有責彼之所無故向若陛下不誠於物不信人人有辭何以致討是知誠信之道不可斯須去身願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為悔者也臣聞春秋傳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莫大焉易曰日新之謂盛德禮記曰德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商書仲虺成湯之德曰用人惟已改過不吝周詩吉甫宣王之功曰衮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夫禮易春秋百代不刋之典也皆不以無過為美而謂大善盛德在於改過日新成湯聖君仲虺聖輔也以聖輔而賛揚聖君不稱無過而稱其改過中興賢主吉甫文武賢臣也以賢臣歌誦賢主不美其無闕而補闕是則聖賢之意較然著明唯以改過能不無過為貴盖為人之行已必有過上智下愚所不智者改過遷善愚者恥過遂非遷善則其德日新是為君子遂非則其惡彌積斯謂小人聞義能徙者常情所難從諫勿咈者聖人之所尚至於贊揚君徳歌述主功或以改過不吝為言或以有闕能補為美中古已降淳風浸㣲臣旣尚諛君亦自聖掩盛徳而行小道於是有入則造膝出則詭辭之態興矣姦由此滋善由此帝王之意由此惑譛臣之罪由此媚道一行為害斯甚太宗文皇帝挺秀千古清明在躬再恢聖謨一變流弊虛受為理本以直言為國華有面折廷争者必為霽雷霆之威而明奬納有上封獻議者必為黜心意之欲而手勅褒揚故得有過必知知而必改存致雍熙之化沒齊堯舜之名向若太宗中主常情習俗之凡見聞過則羞已之短納諌又畏人之知雖有求理之心必無濟代之効雖有悔過意必無從諌之名此則聽納之實不殊隠見之情小異其扵損益之際已有若此相懸又况不及中才師心自用肆于人上遂非拒諌孰有不危者乎且以太宗經緯天地之文有底禍亂之武有躬行仁義之徳有理太平之功其為休烈耿光可謂盛極矣然而人到于今稱詠以為道冠前古澤被無窮者則從諌改過為其首焉是知諌而能從過而能改帝王莫大於斯陛下所謂諌官論事少能慎宻自矜歸過於朕者臣以為不宻自矜信非忠厚其於聖徳固亦無虧陛下若納不違則傳之實足增美陛下若違諌不納又安能禁之勿傳伏願貞觀故事楷模使太宗風烈重光聖代不可謂此為歸過阻絶之路也臣聞虞舜邇言故能成聖化晉文輿誦故能恢霸功大雅詢于蒭蕘洪範謀及庶人之議是則聖賢為理務詢衆心不敢細㣲不敢鰥寡侈言無驗不必質言當理不必違遜于志者不必然逆于心者不必否異於人者不必是同於衆不必非辭拙而効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是皆考之以實慮之以終其用無他唯善所在可以天下之理見天下之心夫人之常情能無大抵蔽於所信阻於所疑忽於所輕溺於所欲信既偏則聽言而不考其實由是有過當之疑旣甚則雖實而不聽於是失實之聽輕其人則遺其可重之事欲其事則存其可棄之人斯並苟縱私懐不稽皇極于以虧天下之理于以天下之心故常情之所輕乃聖人之所重圖逺者先驗近務大者必慎於㣲將在博採而審用其中不在慕髙而好異陛下所謂比見奏對論事皆是雷同道聽塗說者臣竊以衆多之議足見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不宜一槩輕侮而莫之省納陛下又謂試加質問卽便辭窮者臣但以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盡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何以其然臣每讀史書見亂多理少因懐感嘗試思之竊謂為下者莫不願忠為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兩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願達於上上之情莫不求知於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難達上恒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眩聰明威嚴恣彊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諂諛顧望畏愞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勝必甘於佞辭上恥過必忌於如是則下之諂諛順㫖忠實之語不聞矣上騁辯勦說而折人以上眩明必臆度虞人以詐如是下顧望者自便切磨之辭不盡上厲威必不能降情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如是則下之畏愞者避辜而情理之說不申矣夫以區域大生靈之衆多宫闕重深髙卑限隔黎獻而上獲覩至尊光景者踰億兆而無一焉就獲覩之中得言議者又千萬不一幸而得接者猶有九弊其間則上下之情所鮮矣上情不通於下則人惑下情不通上則君疑疑則不納其誠惑則不從其令誠而不見納則應之以悖令而不見從則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敗何待是使亂多理少從古以然考其初心不必淫暴在乎兩情相阻馴致以至于艱難者焉昔龍逢誅而比干剖而殷滅宮竒去而虞敗屈原放而楚衰臣謂夏殷虞楚之君若知四子盡忠必不勦棄若知四子之可用必不拒違以至於忍害而捨絶者盖謂其不足行心不足保故也四子旣去四君危然之固難聽不易趙武呐呐而為晉賢臣絳侯木訥而為漢元輔公孫弘上書論事使難十䇿不得一及宰相卒有能名周昌進諫其君病吃不能對詔乃曰臣口雖不能心知不可然則口給者事或非信辭屈者理或未窮人之難知堯舜所病胡可以一詶一詰而謂盡其能哉以此天下之情固多失實以此天下之士必有遺才臣是以竊慮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良有以也古之王者眀四目四聰盖欲幽抑之必且求聞已之過也垂旒於前黈纊於側盖惡視聽之太察唯恐彰人之非也降及末代則反於斯聰明不務物情視聽秪以伺罪釁與衆違欲與乖方於是相尚相示以智相冒以詐而君臣義薄矣以陛下含仁聖意雍熙而使至道未孚臣竊為陛下懐愧前哲古人所以有恥不如堯舜者故亦以是為心乎夫欲理天下而不務於得人心則天下固不可理矣務得人心不勤接下人心不可得矣務接下而不辯君子小人則下固不可接矣務辨君子小人而惡其過悅其順已君子小人不可辨矣趣和求媚人之甚利存焉犯顏取怨人之甚害存焉居上者易其害而以美利利之猶懼忠告之不蔇况有踈隔而勿接又有猜忌加損者乎天生烝人以為國人有口不能無言人之有心不能無欲不宣上則怨讟下欲不歸於善則湊集於邪聖人知衆之不可以力制也故植謗木陳諌鼓列争臣位置采詩之官尊禮義安信厚賢能之賞功利之途以歸其欲使上不至於亢下不至於窮則人心安得離亂何從而起古之無為而理者其率用此歟苟有理之之意而不知其方苟知其方而心守不一得失相半天下理亂未可知也其又違道師心弃人而任已謂欲可逞謂衆可誣謂專斷無傷詢謀無益諛說忠順獻替為妄愚謂進善為比周謂嫉惡為嫌多疑為御下之術深察照物之明理道全乖國家顛危可立待也理亂之戒前哲備言之矣安危之效歴代嘗試之矣舊典盡在殷鑒足徴其於措置施為陛下明識所擇耳伏願接下之道開奬善之門宏納諌之懐勵推誠接下待之以禮煦之以和虛心以盡其端意以詳其理不禦人以給不自眩以明不以先覺能不臆度為智不形好惡以招諂不大聲色示威權衡之懸不作輕重輕重辨無從而詐也如水鏡之設無意妍蚩妍蚩自彰莫得而怨也有犯顏讜直者奬而親之有利口讒佞者踈而斤之自然物無壅不苟君子之道浸長小人之態日消何憂乎少忠良何有作威福何患乎妄說是非如此接下之要備矣其奬善也求之若不及用之懼不周梓人之任曲直當分如滄海之歸水洪㳙必小事則處之以小官大勞則報之以大利不忌不避親不抉瑕不求備不以廢舉不以格人聞其才必試以事能其事乃進以班自然無不用之才亦無不實之舉如此則奬善之道得矣其納諌也以補過以求過為急以能改其過為善以得聞其過為明故諫者多表我之能好諌者示我之能賢諫者之狂誣明我之能恕諌者之漏泄我之能從有一于斯皆為盛德是則人君之與諌者交相益之道也諌者有爵賞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諌者得獻替之名君亦得採納之名然猶諫者有失中而君無不唯恐讜言不切天下之不聞如此則納諌之徳光矣其推誠也在彰信在任彰信不務於盡言所貴乎出言則可復任不可以無擇所貴乎已擇則不而必誠然可以求人聽命任而勿貳然可以責人之成功誠信一虧則百無不紕繆疑貳一起羣下莫不憂虞是故乖宜引過以改其不可苟也任或乖當可求賢以代其任而不可疑也如此推誠之義孚矣㣲臣所以屢屢塵黷不能自抑者盖以陛下有拯亂之志而多難未平有務理之誠而庶績未乂有堯舜聰明之徳而未光宅天下覆載含宏之量而未翕受於衆情故臣每中夜静思無不竊歎而深惜也向若陛下有其位而無必行之志有其志而無可致之資則臣固已從俗浮沈何苦汲汲如是陛下詳省所闕亟行所歸天下之中興之業此臣之願也億兆之福也宗社無疆之休
上奏曰右欽溆奉宣聖㫖安公主䘮亡不可向此遷厝權令造一塔安置収復京城即擬將歸以禮葬送所造塔役功費用亦甚㣲小不合宰相所論之事姜公輔忽有表奏都無道理但欲指朕過失自取名朕本㧞擢將為腹心却如豈不負朕至深卿商量如何稳便公輔頃在翰林與臣久同職任臣據理則渉於私黨之嫌希㫖順承則違於匡輔之義渉嫌止貽於身患違義實玷君恩狥身忘君臣之耻也别嫌義主之明也臣今不敢冒行所耻亦賴陛下眀聖而鑒焉古語有之順㫖者愛所由逆意者惡所從故人臣皆争順㫖而避逆意忘家為國捐身成君者誰能犯顏觸忌諱建一言一說是以哲后興王知其若此求諫如不及納善轉圓諒直嘉之訐犯者義之愚淺者恕之狂誕者容之仍慮驕汰之易滋而忠實之不聞也於是置敢諌之鼓植告善之旌懸慎之鞀立司過之士猶懼其未也又設官制以言為常由是有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傳言庶人謗尚恐其怠也每嵗孟春遒人木鐸狥于路而振警之官師相規工執蓺事以諫其或不恭有常刑然非明智不能聖徳不能過行則其智彌大求過則其徳彌光唯其衰亂之朝闇惑主則必諱其過行忿其言以阿諛納忠諫争為揚惡怨讟溢於下國而耳不欲聞腥德達上天不求寤迨乎顛覆未知非情之昬迷乃至於是明者廣納成徳闇者獨用而敗身成敗之途千古相襲敗同轍者罔不覆與成同軌者㒺不昌陛下日月之明江海之量自當夏癸殷辛拒諫飾非之慝協大禹成湯拜言改過之誠矧又時運方屯物情猶欝乃是陛下握髪吐哺之日而宵衣肝食之辰士無賢愚咸宜錄用大小皆務招延不可復有忤逆之嫌甘辛之忌也夫君人者以衆智為智以衆心為心一夫不盡情一不得其理孜孜訪納唯善是求豈但從諌不咈而已乃至謗言輿誦葑菲不以下體不採英華靡遺芻蕘不以賤品而不詢故幽隠必達公輔官在諫議任居宰衡獻替彌綸乃其職分比於芻蕘葑菲豈不而且重哉此理之常奚足恠也縱使引喻非當不猶愈於輿誦矯激過深不猶愈於謗言晉文輿人之誦而霸業虞舜誹謗之木徳廣斯實聖賢髙躅陛下何疾焉聖㫖又以造塔役費㣲小宰相所論之事下臣愚戇不然問理是非論事大小若造塔為是役雖大而作之何傷若造塔為非費雖小而言者何罪夫小者大之漸㣲者著之萌故君慎初聖人知㡬者所貴乎不逺復制理者必在於未亂之前本立輔臣置之左右朝夕納誨意在防㣲微而弼之乃其職也㳙涓不遏終變桑田燄燄靡除卒燎原野流已甚禍災已成雖欲救之固無及矣書曰不矜細行終累大徳易曰小人小善無益不為也以小惡無傷不去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然則小之不可不慎也如此陛下安得使之勿論虞書咎繇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兢兢慎也業業危也㡬者動之微也唐虞之際主聖臣賢庶績咸熙萬邦已協而猶上下相戒既慎且危慮事之微日至萬數然則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陛下安可忽而勿念乎之為君始作漆器羣臣固争咸非宜漆器之為用也甚堅其為費也盖寡然猶相繼諷諫豈不欲杜其漸而慎其初歟是知君臣之間義同一體事罔大小相須而成故舜命其臣曰作朕股肱耳目股肱奉元不以煩細而闕於運行耳目之助於心靈不以么㣲而廢於視聴是以臣子之於君父也盡其敬而敬焉盡其愛而愛焉敬則願極於尊榮愛則懼䧟於過惡萬邦黎獻莫不皆然而况位列朝廷任當輔弼主辱與辱主安與安此而不言誰復言者曰近而不諌則尸利也若宰相可謂近矣事或乖悞得無諫乎武丁賢君傅說賢相也而武丁金作礪以命其相說諭木從䋲以戒其君是則輔弼之任匡救攸屬巨細之事悉宜盡規陛下役費㣲小宰相所論之事又指朕過失自取名此誠異乎愚臣所聞是以願披肺腸不敢自黙者也若以諫争為指過則剖心之主不宜見罪哲王若以諌争為取名匪躬之臣不應垂訓聖典獻替列職竟使奚為左右有人復將焉用臣過以不如改過見稱進諫取名不如納諌之為美假有意將指過諫以取名但能聞善而遷見諌不逆則所指者適足陛下莫大之善所取者適足以資陛下無疆之休因而利焉所獲多矣儻或怒其指過而不改則陛下招惡直之譏黜其取名不容陛下違諫之謗是乃掩已過而過彌著損彼名而名益果而行之所大矣一𫉬一失可不慎乎伏願嘉忤㫖之忠祛逆耳之吝積憤之氣弭逆詐之情然後試以愚言反覆叅校臻至理且亮㣲忱
上奏曰右欽溆奉宣聖㫖省卿所奏姜公輔事宜雖甚知卿盡忠然似未㑹朕意朕意以公輔才行宰相不相當在奉天時早欲停罷後因公輔辭退朕已對面許訖尋屬懐背叛遂且因循到山南公知朕必擬移改所以固論造塔事賣直取名據此用心豈是良善所以惆悵者秪縁如此卿今疑朕不能納諫殊乖本意者臣以戇執務朴忠推理有懐必盡睿意玄妙非凡所窺如臣懵昧之材且無希伺之志奏報失㫖宜其固然所冀錄㣲欵而矜至愚實天下幸甚古人有言曰明主者可以理奪又曰主聖則臣陛下天縱之才明聖之資臣若抱理莫伸守直不固上虧至化罪莫大焉輙復據直道而理其前言陛下留意幸察臣竊以領覽萬機必先虛其心鑑鏡羣情必先誠其意盖以不虛則物或見阻意不誠則人皆可疑阻於物者物亦阻焉疑於人者人亦疑焉萬物阻之兆人疑之將欲感人致於和平盡物理使無紕繆是由却行而求及前人無乃愈踈乎孔子不遷不億不信豈非懼於肆情逞憾以至於失中道者哉臣之區區志欲匡輔是以前者奏䟽陛下積憤之氣弭逆詐之情然後試以愚言反覆叅校臻至理且亮㣲誠陛下素欲廢罷公輔其所行皆非良善則是遷怒積憤之氣未平陛下公輔知必移改意而其所皆欲取名則是不信逆詐之情未弭也逆詐之弭積憤未平固宜公輔獲戾蓄疑下臣見尤於乖意謂至當則或不然夫臣之言以助理也君之求諫以弼違助理何必以人而廢言諫弼違何必意而拒諫若彼無足用意雖善而奚為諌有可從人雖咎而寜捨古先聖王所以採葑詢芻謗言仇怨急於聽納乃至於斯其意無他惟義所在陛下不以憎嫌而遺其片善務精察而謂之大明忠言者利於行而惴於情唯計慮至熟能無忤幸紆宸鑒更審所宜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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