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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巻二十八
           明楊士竒等撰
  治道
公元608年
唐肅宗時元結被召亰師自以始見軒陛拘忌諱恐言不悉情乃上時三篇一曰議者問往年逆賊東窮海南淮漢西抵函秦北徹幽都醜徒狼扈四方者幾百萬當時之禍可謂劇而人心危矣天子獨以匹馬靈武合弱鉏彊寇師及渭西曽不踰時摧銳攘凶復兩京河南州縣何其易邪乃今河北姦逆不盡山林江湖亡命尚多盜賊數犯州縣百姓轉徙踵繫不絶将士臨敵而奔賢人君子遁逃不出陛下往在靈武鳳翔無今日勝兵而能殺敵無今日財用百姓不流今日爵賞而士不散無今日朝廷而賢者思仕何哉天子能以危為安而忍以未安忘危邪對曰此非難之前日天子恨愧陵廟為羯逆傷汙憤悵上皇南幸巴蜀隠悼宗戚見誅側身勤勞不憚親撫士卒與人權位信而不疑渴聞忠直過弗諱改此以弱制强以危取安之繇也今天重城深宫燕和而居凝冕大昕纓佩而朝太官具味視時而太常備樂和聲以薦國機軍務叅籌乃敢進百姓疾苦時有不聞廏芻良馬宫籍美女輿服禮物休符瑞諜日月充備朝廷歌頌盛徳大業聴而不厭四方貢賦争上尤異諧臣顐官怡愉天顔文武大臣至於庶官皆權賞踰望此所以不能强制弱以未安忘危若陛下今日安能靈武時何寇盜强弱可言哉其二曰議者曰吾聞士人共自謀昔我奉天子拒凶逆勝則國家兩全不勝兩亡生死決于戰是非極于諫今吾名位財貨足爵賞厚勤勞巳極外無仇讐害我内無窮賤迫我何苦當鋒刃以近死忤人主以近禍乎又聞曰吾州里有病父老母孤兄寡婦力役乞丐凍餒不足況於死者人誰哀之又聞曰天下殘破蒼生危窘受賦與役者皆寡弱貧獨流亡死徙悲憂道路葢亦極矣天下安我等豈無畎畝自處若不安我不復忠義仁信方直死矣人且如此柰何對曰國家非欲其然葢失於太明太信耳夫太明則見其内情将藏内情㒺惑生下能令必信信可必矣而太信之中至姦尤惡之如此遂使朝廷公直天下忠信蒼生寃結将欲治之能無端由吾等於野何所及其三曰議者曰陛下思安蒼生姦逆太平勞心精於四年說者異之何哉對曰如天子所思說者所異非不知之凡有詔令丁寧事皆不行空言一再頗𩔖諧戲今有仁卹之令憂勤之誥人皆族立黨語指而議之天子不知其然以為言雖不行足以勸彼但勸在乎明審均當而必行也天子能言巳行之令必将來之法雜徭弊制拘忌令一蠲蕩任天下賢屏斥小人然後仁信威令謹行不惑帝王常何為不及帝恱曰卿能破朕憂擢右金吾兵曹叅軍
代宗時左拾遺獨孤及上䟽陳政陛下發徳音使左右侍臣直言極諫壬辰詔書裴晃等十有三人集賢殿待制備詢問此五帝盛徳也然頃者陛下雖容其不録其言所上封皆寢不報有容下之名而無聴諌之實遂使諫者稍稍鉗口飽食相招禄仕忠鯁之人所以竊歎而臣亦耻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朝廷之大卿大夫之衆陛下選授之精歟假令不能文王多士其中豈不温故知新可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陛下議政之際曽不採其一說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耶昔堯設謗木五達之衢孔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聖人之心也願陛下堯孔心為心日降清問不可者罷之可者議於朝與執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君臣無私朝廷無私陛下以此可否獻替建太平之階可也師興不息十年矣人之生産空於杼軸擁兵第館街陌奴婢酒肉貧人羸餓就役剥膚及髓長安城中白椎剽不敢詰官亂職廢将墯卒暴百揆墮刺如沸粥紛麻民不敢訴於有司有司不敢陛下茹毒飲痛窮而無告今其心顒顒獨恃於不登易子齩骨矣陛下不以此時厲精更始所以救之之術忍令宗累卵之危萬姓悼心失圖臣實懼焉去年十一月丁巳夜星隕如雨清明降霜三月苦熱錯繆顛倒莫大焉此下陵上替怨讟之氣取之也天意丁寧譴戒以警陛下反躬罪已旁求賢良者而師友之黜貪佞不肖者下哀痛之詔去天下疾苦無用之官不急之費禁止暴兵節用愛人兢兢乾乾徼福上下必能使天感神應妖灾和氣
徳宗時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陸贄奏曰前日顧少連奉諭宻㫖每於延英對卿縁有諸人不得中間卿所奏去冬薦人實縁對趙憬執論所以有言相拒亦不是阻卿之意若有要便事但依前意㫖手䟽宻封進來卿又頻與苗粲進官朕未放過恐卿未知朕意此人即苗晉卿子晉往年攝政曽有不臣之言又諸子皆與古帝王同名意甚不善縁諸子之過不欲明行斥逐終是不合在朝廷卿宜宻知此意苗粲兄弟並改與在外閑僻䖏官仍不得令近兵馬猥䝉天慈屢降深㫖慰眷稠疊誨諭周詳骨肉之恩無以加此士感知已尚合捐軀臣雖孱微能不激勵至於彌綸庶績督課羣官始終不渝夙夜匪懈是皆常分曷足酬恩自揣凡庸之才又無竒崛之効唯當輸罄忠節輔聖衆人所難言臣必無隠常情所易溺臣必不回固然貞心以上報此愚夫一至不易者也惟明主矜亮而保容之頃以去冬薦頻於街衢披訴既是准制許集理合量才授官進擬再三未䝉允許慮事淹滯所以因對奏陳懵於忖量推理輙發以趙憬與臣並命俱掌樞衡參奉謀猷事當無間不知避忌輕黷宸嚴陛下特宥惷愚曲加奨導寵遇踰等恩私倍常顧惟何人叨幸若此偶有所見敢不盡言是彰無隠之誠以申上報之分臣聞王者之道坦然著明奉三無私以勞天下平平蕩蕩無側無偏所謂三無私者如天之無私覆也如地之無私載如日之無私照也其或有過如日月之有蝕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日月不疾於蔽虧人君不吝過失虧而能復無損於明過而能改不累於徳昨者臣所奏惟有趙憬得聞陛下以至勞神委曲防護是於心膂之内尚有形迹之拘職同事殊鮮克以濟恐爽無私之徳且傷不吝之明夫元首股肱義實同體諮詢獻納一日萬機宣之使言猶未盡意言若有阻意何由通啓沃既難機務斯壅雖綢繆之顧實増曠廢之憂仰希聖聦更賜裁處苗粲少以門子登朝班歴拾遺補闕起居貟外郎中前後二十餘年温恭有加恪慎無怠端敏足以守職文學足以飾身器能堪處近侍陛下以粲先父有過名子之方又乖義𩔖不忍明加斥黜但令改授外官伏以理國化人在於一善使天下為善者勸罰一惡使天下之為惡者懲是以爵人必於朝刑人必於市惟恐衆之不覩事不彰君上之無愧心兆庶之無疑議受賞之無怍色當刑之無怨言聖王所以宣明典章與天下公共者也奨而不言其善斯謂曲貸罰而不書其惡斯謂中傷曲貸授受不明而恩倖之門啓中傷枉直莫辨而讒間道行此柄一虧為害大凡譛愬之軰多非信實之言利於中傷懼於公辯或云嵗月已乆不可究尋或云事體有妨須為隠忍或云惡跡未露宜假他事為名或云但棄其人何必言責辱詞皆近於情理意實苞於矯誣傷善售姦莫斯為甚伏惟聖鑒之下必無浸潤之流然於稱毀之言不可不賞罰之典不可不陛下若以晉卿跡實姦邪粲等法應坐累則當公議典憲豈令隂受播遷陛下若察晉卿見誣又知粲等非罪則合隨手奨用不宜降意猜訪今忽不示端由但加斥逐謂之掄材失序謂之行罰無名徒使粲等受錮於聖朝晉卿銜憤幽壤以臣蔽滯未見其宜夫聽訟辯䜛貴於明恕明者在驗之以迹恕者在求之以情跡可責而情可矜聖王懼疑似之陷非辜不之責也情可責而跡可宥聖王逆詐之濫無罪不之責也惟情見跡具詞服理窮者然後加刑罰焉是以下無寃人上無謬聽苛慝不作教化以興晉卿自文致位台輔能以謙柔自處故為三朝所推當諒闇之辰攝冢宰之任是将備禮豈是擅權安肯露不臣之言招覆族之釁雖甚狂險猶應不為矧伊老臣寜忍及此假有忍人之意其如言發禍随求之以情既無端驗之以跡又無兆宜䝉昭恕理在不疑又自陛下御極已來兄丕皆歴清近若以舊事為累豈復含容至今有無良之徒増嫉丕粲兄弟構成飛語務欲挫傷大抵任重勢疑易生嫌謗以周公之聖不免流言霍光之忠亦遭告訐向非成王覺寤昭帝保明二主徳美不傳二臣寃誣莫辯陛下追懐往事得失豈不相逺哉後之視今固亦如此凡所舉措可不伏願少留睿思特加省察斯實羣臣庶免於戾豈唯苗氏一族存歿幸賴而巳乎少連又向臣說云聖㫖察臣孤直猶謂清慎太過都絶諸道饋遺却恐事情不通不能納諸財物至如鞭靴之𩔖受亦無妨者伏以貨賄之利耳目之娛人間常情孰不貪恱況臣性實凡鄙寧忘顧私家本窶貧能無所以自刻慎勉脩廉隅者葢由負戴厚恩尸竊大任不克導揚風教致俗清淳又未能減息征徭濟人窮困若無恥懼更啓賄門忘憂國之誠仍速焚身之禍由是苟行特操杜絶交私誠知無補大猷所冀免貽深累陛下責臣以清謹太過斯謂皇明陛下慮事不通有乖理道或恐貪惏之輩務逞無厭之求巧陳異端惑亂聖聽稽諸事實則不然夫以胥吏末流苞苴微貺苟或違道臣猶知慙況乎公卿大臣之間方岳連帥之任豈資納賄然後致誠若因財利交歡是以姑息為事既乖直道有過求遂之則法度浸墮阻之則觖望彌甚為害如此何賴髙祖太宗著法垂制監臨受賄盈尺有刑陛下發徳音敷宥下土大辟之屬皆䝉滌除唯於犯贓往往不赦豈不貪饕為弊殘蠧最深至於士吏之微尚嚴禁居風化之首反可通行凡上之所為以導下也上所不為以檢下也上所不而下或為之然後可以設峻防寘明辟若上為之而下亦為之固其理也又可禁乎今吏有受監臨之賄者則以為不可朝廷之制四方所監臨也而宰司公受其賄是亦無恥而不恕者歟孔子大臣不可不也是人之表也邇臣不可不也是人之道也表傾則影曲道僻則行邪若大邇臣可以受財則庶長宷寮孰為不可朝廷取之於方鎮方鎮復取之於州州取之於縣縣取之於鄉鄉将取哉是皆出於疲人肝腦筋髓自大猾夏耗斁生人天下常屯百萬之師坐受衣食農夫蠶婦凍而織餒而殫力忍死以供十倍之賦日日引頸望覩昇平之化恵恤之恩凡四十九年矣洊屬多故有加無瘳持利權厚祿者當憂隠忸怩憫愧黎庶而又交通私賄貪風是令巳困之甿重遭過分之擾陛下以為鞭靴之𩔖受亦無妨若使天下納賂唯有二三宰臣四方誅求止於鞭靴細物行之不足以傷化絶之不足以利人則臣固巳微抑私心将順睿㫖若使國家致理資饋通情辭之足以天下之心受之足以天下之務則臣固亦不避汙行助我聖功矣臣所以未敢奉詔冒昧塵煩審知此道不唯無益有甚損故也亦冀陛下詳察其理普澄其源弘清浄無欲之風守慈儉不貪之寳是将感人心而天下何有事情不通之患乎夫貨賄上行賞罰之柄失貪求下布廉恥之道衰何者善惡不分功過無辯貨賄多少課績重輕守道闕供或時致怨招累求得當可以釋罪賈榮忍行刻剥見謂公忠巧飾玩好者獲稱才智此謂賞罰之柄失也上好利則下思聚斂上求賄則下肆侵蟊不懐愧心逞私遞相企効習以成風閭閻日殘紀綱日壊不可以禮義不可以刑法懲此由廉恥之道衰也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其弊斯亂利於小者必害於大易於始者必悔於終賄道一開展滋甚鞭靴不巳必衣裘衣裘不巳必幣帛幣帛不巳必車輿車輿不巳必璧日可欲何能自窒于心巳與交私固難中絶其意是以涓流不止谿壑成災毫末既差丘山聚釁自昔國家敗亡多矣何曽有以約失之者乎臣竊料郡府不願行賄朝廷鄉閭不願輸貨郡府也但以行之者有利不行有虞故為安身保位之謀不得不行耳夫豈樂而行之哉假如四方俱賂於朝廷朝廷受其三而却其一有所受有所却二端相反則遇却者或有意疑乎見拒而不通四方俱賂於朝廷朝廷俱辭而不受則咸知不受者乃朝廷常理適所以服其心而誘其善復何嫌阻之有乎陛下若謂問遺可以通物絜矩不足理化則自建中以來股肱耳目之間葢常有交利行私者矣乃其所也陛下何尤焉陛下嗣位之初躬行節儉郡國無來朝廷無私行李黷貨之人邇臣無受賂之事四方風動幾致清平旋以刑峻賦繁兵連禍結理功中否至化未凝大憝殱夷皇運興復征伐之役頗息於前時清約之風亦虧於往日此則雖革一弊亦喪一美焉曩興師徒人暴賦今罷征伐人困私求是乃殘瘁之餘永無蘇息之望使萬方黎獻陛下休明之代不登富夀不洽雍熙追懐前脩用心熱而議者反以納賂通情之理以惑陛下不亦誣上行私甚者乎夫天下公器王綱大權也執大權不任小數公器不徇私情小數而御大權忿戾之禍徇私情以持公器則姦亂之釁生故春秋傳曰在上位者洒濯其心以待之而後可以理人言私曲之不可以莅衆庶也又曰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徳寵賂彰也君人者将昭徳塞違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不敢紀律言賄利之不可以百官也又曰長國家非無賄之難無令名之難諸侯之賄聚於公室諸侯貳言貪欲不可以諸侯也古之諸侯者葢有其道矣唯不務賄然後得之禮記云凡為天下九經一曰理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諸侯也是懐撫之道貴徳賤財於往也則厚其贈送之資於來也則薄其贄幣禮訓人以尊讓示人以不貪始於朝廷行於郡國廉節之風漸廣侵漁之害不萌里閭獲安郡國斯乂朝廷益尊所謂化自上流理由下濟近者恱服而逺者歸懐是皆無賄之致也及夫王綱浸壊徳化陵夷然後公議徇私情盛誅求而崇饋獻禮記天子諸侯於是相覿以貨相賂以利而天下之禮亂矣是知傷風害禮莫甚於暴物殘人莫大於賂利於絶私去賄者莫先於君主務於愛人助理者莫切於輔臣然則君主輔臣之間固不可私賄矣況又躬行乎臣以受恩深志巨細裨補疑慮不敢因循亦賴遭逢聖明庶得竭盡愚直所以毎事獻替不以犯忤虞意懇詞繁伏用慚悚謹奏
公元806年
憲宗元和元年校書郎元稹才識茂明體用對策曰臣方病近古之策不行陛下幸及之是天下人人之福也微臣其敢忍意而不言乎且臣聞之古者以言賦納豈虛美哉葢用之也是以益賛禹班師說復王而作命斯皆用言之大略也洎漢文帝不若堯舜始以策求士乃天下郡國賢良之貢入焉塞詔者眺錯而巳至武帝然後董仲舒然而不能選用條對施之天下夫用其策不棄其人以其利於也得其人而棄其策又何為若此徒設試言之科而不得用言之實矣降魏晉朝成而暮敗之不暇又惡足言其策哉我唐列聖君臨天下之士者多矣異時莫不光揚名聲寵綏爵禄然而曽不聞天下之人曰某日天子降某問得某士行某策濟某功抑不知直言之詔屢下而直言之士不出耶亦不知直言之士屢出而直言之策不用耶今陛下臨海内務黎元求斥已之至言責著明之確論實命說代言盛意微臣何足奉承之然臣所以上愚對皆以指病陳術典要不以舉凡體論而飾詞事苟便人雖繁必獻言苟詣理雖鄙必書固不足以陛下懇惻之誠庶可微臣體用之目伏願陛下以臣此策委之有司苟或可觀施之天下使天下之人曰惜哉漢文雖以策求士迨我明天子然後能以策濟人則臣始終之碩畢矣如或不適用策不便時則有瞽聖欺天之罪将寘於典刑陛下不得宥之矣亦臣之所甘心臣伏聖䇿乃見陛下禮樂寖微黎人重困責復盛濟艱之推恩寓令之宜斯皆當今急病微臣敢不别白而書之昔我髙祖武皇帝撥去亂政太宗文皇帝鞬櫜干戈被之以仁風潤之膏露天下之役而天下人安天下之刑而天下人夀通天下之志而天下氣和天下之賢而天下衆理理故敬讓之節著和故懽愛之教行是以三王之所因兼六代盡美至徳者舉文皇以代堯舜異事哉有誠信以将之也明皇即位實號中興方其任姚宋右賢能也雖禹湯文武之俗不能過焉四十年間刑罰不試人用滋殖四海太和於是升中告禪之儀則泰山而秩嵩華嵗巡時邁典則去咸鎬而朝洛陽禮既畢行物亦隨耗天寳之後徭戍漸興氣盛微理固然曩時乳哺而有之者一朝為兵殱之兵興巳來至今為梗兵興則戸減戸減地荒地荒則賦重賦重則人貧人貧則逋役逃征之罪多而𣙜管權宜之法用矣今陛下躬親本務首問羣儒念禮樂不興升平之未復斯誠天下之人将絶復完之日也微臣何幸對揚微臣以為将欲興禮樂必在富黎人将欲黎人必在息兵息兵臣請兩言之夫古之所謂銷兵革者非謂幅裂旗章鑠鍊其鋒刃而巳也葢誠信著於上則忠孝行於下富夀立於内則夷狄和於外夷狄和則邊鄙之兵息富夀立則爭奪之患銷爭奪之患銷則和順之心作和順之心作則禮樂之道興矣此先王脩政戢兵興禮樂富黎人大略陛下必欲責臣以詳究臣又請指事以明之夫食力不充神農天下不能餒殍之人矣是以古之不農而食之者四而巳吏有斷察之明則食之軍有臨敵之勇則食之工有便人之巧則食之商有通物之志則食之是四者率皆明者勇者巧者智者之事也百天下之人無一二焉苟不能於此不農則不得食不績則不得衣人之情迫食於中則作業興於外是以游食寡而務本多豈强之哉彼易安而此難及也今之是事則不吏理考課之明卒伍簡稽之實百貨淫巧之工列肆并兼之賈加以浮圖者無去華絶俗之真而有抗役逃刑之寵假戎服者無超乗挽强之勇而有横擊詬吏之驕是以十天下之人九為逰食朴愚不能自遷者而後依於農此又非他彼逸而易安此勞而難處也是游惰之戸嵗増耕桑之賦愈重曩時十室共輸而猶不給今且聚之於一夫矣雖有慈恵之長仁隠之吏尚不能存若憯斷擊搏之則将轉移溝壑矣今之課吏者以賦斂逋負上第以臣觀之足陛下之賦者誠所以陛下之人耳若此農桑之用既如是游惰之衆又如此耕桑之賦重則戀本之心薄逰惰之戸衆富庶之道乖此必然之理也今陛下誠能考課之法減冗食之徒絶雕蟲不急之工罷商賈并兼之業潔浮圖之行峻簡稽之書薄農桑之征興耕戰游惰之戸盡歸而戀本之心固矣戀本之心固則富庶之教興而貞觀開元之盛復矣若此既往之失由前将來之虞由後在陛下懲之戒之慎之乆之而已至於主父偃七國併吞之後分裂而矯推恩管夷吾諸侯爭奪之時先詐力而行寓令皆一時之權豈可明白四達日月而懸於聖朝哉臣雖賤庸不敢陳王道帝皇之日況權術乎此臣之所以甚羞也故不及詳究言之臣伏聖策又見陛下以為執契羣下用情躬親庶官無黨以漢元尚儒學而衰盛業光武課吏職而昧通方以臣思之皆不然也夫委之於下而用其情葢考績之科廢而清濁之流濫矣尚儒術而衰盛業章句之學興經緯之文喪也課吏職而昧通方苛察法行㑹計之期速也臣請條列而言之夫神農之斵耒耜教闢耨所以良田而殖嘉榖然而不能稂莠之滋焉其所待之芟夷之而已堯之闢朝廷百揆所以舜禹而種臯陶然而不能共工驩兠之逆焉其所以辨之者放棄殛誅之而神農不以稂莠滋而廢耒耜用故能存用器之方唐堯不以四罪進而舜禹之任故能終任賢之道若此陛下之所顧如何豈可任之不可至於考績之科廢章句之學興經緯之道衰㑹計之期速皆當今極弊也幸陛下漢元之事臣請據數以終之今國家所謂儒術豈不以有通經文字之科乎其所通經不過覆射數字明義者纔至於辨析章條是以中第者嵗盈百數通經之士蔑然以是通經通經若是乎哉至於工文自試者又不過於雕詞鏤句之才搜摘離之苟或於此者則公卿可坐至郎署可俯求崇樹風聲不由殿最連科者進速累㨗者位髙擯嘿因循者為清流行法莅官者為俗吏以是為儒儒術若是乎哉其所課吏職者豈不朝廷遷次進拔之用乎臣切觀今之備朝選不由文字百無一二焉夫施衆網以加一禽尚不能得況張一目以羅萬品而望其飛者走者大者小者盡出乎其間其可得乎哉以此察羣吏羣吏又可察乎哉苟或不可察又可任之而絶其私乎哉所以陛下執契而歎用情垂衣而懼不理葢臣所謂課察之道不明也陛下誠能使禮部兩科求士凡自唐禮六典律令國家制度之書者用至於九經歴代史能專其一者悉得謂之學士鐶貫大義道合符者為上第習文理者次之詩賦判論以文自試者皆得謂之文士經緯今古理中是非者為上第藻繢雅麗次之凡自布衣達於末𨽻在朝者悉得以兩科求仕禮部其髙下歸吏部寵秩若此儒術之道興而經緯之文盛矣吏部書判身言之選設三式任人一曰校能之式毎嵗以朝右崇重一人吏部郎天下羣吏之理最在第一第三者定日據其功状登進牧宰字人之官籍之為理者則上賞行焉若此遷次道明遲速分定矣二曰紀功之式毎嵗羣吏之理最在第四者籍而書之滿嵗吏部㑹集而授署之若此殿最之道存而清濁之流異矣三曰任賢之式每嵗内僕射至於羣有司之正長外至㢘問節制者各舉備朝選一人自牧守内至于百執事之立於朝者各舉吏郡縣一人其所舉而授任之辨其考績賞罰不舉賢為不精不精不察罪同若此保任法行而賢不肖之位殊矣四曰叙常之式其有業不通於學才不應文政不登於最行不加於人則限以停年課資之格而役任之若此叙用之式尺寸之才無所棄矣兩科立則羣才四式行則庶官陛下又執左契以御之握樞以正之委庶官如心目之運支體支體運而無効心目乎察羣才明鏡之形美惡美惡形而逃隠明鑑然後陛下四門使可言路通明四目天下目視四聦天下之耳聽不私其心以百姓心為心端拱巖廊髙居深視以冕旒自蔽秋毫必察以黈纊塞耳動必聞則彼漢元章句之儒光武督責又惡足繁為陛下言之哉且臣聞之聖人在上不夭札若臣者生未及壮戴陛下為君仁夀歡康未始有極何忽自苦肝膽而言天下之事乎誠以國家兵興以來天下之人憯怛悲愁五十年矣自陛下陟位之後戴白之老莫不泣血而話開元臣恐此輩不及陛下功成理定之化而先沒恨於窮泉此臣之所以汲汲私心陛下能不憐察其意乎謹對
公元812年
七年延英奏對因問國朝故事上甚恱宰臣李吉甫希意奏言陛下威徳布洽華夷瞻戴時巳太平可事歡樂上大李絳奏曰昔太宗之理天下房玄齡杜如晦輔相聖徳魏徴王珪規諌闕失温彦愽戴胄彌縫政事李靖李勣訓整戎旅夷狄畏服寰宇大安天下之人仰戴聖徳孜孜而求理開導直言旰食宵衣不敢漏溢豈復當時務於自逸陛下今日何如漢文時上敢望漢文哉且文帝是漢之明主恭儉節用身衣皁綈清净為理刑措不用戎狄面内致干戈偃戢賈誼上言猶以當時如措火積薪之下火未然以為安其憂危如此中夏河南申奏有五十餘州法令所不徳澤所未加兼西戎侵盜近以涇隴靈寕等州為界去京城逺者不過千里近者數百里烽燧相接邊界屢警此方是陛下燋心涸慮廢寢忘飡之時豈可髙枕而卧加以頃年水旱廪藏尚虚陛下憂勞頻軫聖念誠延訪智略之士揀拔賢良之臣精求濟時之規光大中興之業又可事歡樂自縱伏惟陛下誡之上欣然曰誠如卿言朕所以一錢不敢妄費一日不敢懈怠者祇為此也卿言正當朕意當與卿等之上退朝顧謂左右中官適來吉甫奏言時巳太平勸我為樂李絳屢陳今古言事宜是憂危之事吉甫諂佞恱我顔色李絳忠正骨鯁言必逺大真宰相中人皆賀
公元818年
十三年王府諮議參軍分司東都李勃上言至徳以來天下思致治平訖今不稱者人倦而不知變天變通之運遺陛下陛下順而革之則悠乆宜乗平蔡之勢以徳羈服無不濟則恩威暢矣昔舜禹匹夫四海其烈如彼今以五聖太平其難如此臣恐宰相羣臣藴晦術略啓沃有所未盡使陛下翹然思文禹湯不獲宜正六官九疇王制月令崇孝弟敦九族諫路選舉俊造四民省抑佛老明刑行令治兵禦戎碩下宰相卿大夫博引海内名儒大開學館與羣臣叅講據經稽古應時便俗者使切磋周詳作制度合宣父繼周之言
公元631年
史館脩撰李翺言臣素陋幸得守職史官紀録是非為事夫通前古治亂安危大本者實史臣大本也臣雖愚敢懐畏罪之心而不脩其職竊見陛下即位以來招懐不廷之臣誅寇賊十餘事刷五聖憤恥為後代之根本自古中興之盛孰有及者自臣得奉詔朝謁以來親見聖徳之所不可及亦巳多矣至如淄青生口夏侯澄等四十七人所宜誅斬者也陛下逆賊逼脅質其父母妻子而驅之使戰其陷惡逆非其本心赦而不誅因詔田弘正随材任使其欲歸妻子父母者縱而不禁臣竊聞夏侯澄等既得生淄青賊兵聞之莫不陛下好生寛恵之徳而遂無拒戰官軍之心矣劉悟所以一夕而擒斬師道者三軍之心皆以苦師道而思陛下之徳故能不費日而成大功也此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一也今嵗闗中夏麥甚盛陛下哀民之窮困特下明詔夏稅約十萬石朝相顧皆有喜色百姓歌樂遍於草野此謂聖徳不可及者二也韓弘女樂陛下不受却又賜之昔者魯用孔子齊人恐懼遺之女樂季桓子受之君臣共觀三日不朝孔子去魯陛下超然獨見遂以歸之此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三也出李宗奭妻女掖廷以荘宅却賜沈遵師聖明寛恕億兆欣感不可備紀若下出令一一皆𩔖於此武徳貞觀不難太平反掌而致矣臣以為禍亂武功也能復制度興太平文徳也非武功不能以定禍亂文徳不能以致太平陛下既以武功禍亂定海能為其難者矣若革去弊事髙祖太宗舊制忠正不疑邪佞而不近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絶進獻以寛百姓稅租之重則下不困厚邊兵以息蕃戎侵掠之患則天下安引見待制官問以時事以通壅蔽之路則下情凡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所興陛下既已能行其難者矣又何惜不速其易為者乎以臣伏陛下上聖之姿也如不惑近習容恱之詞選用骨鯁正直之臣與之脩復故事而行之以興太平可不勞而功成也若一日不以為事臣恐大功之後易生逸樂而羣臣進言者必曰天下既以太平陛下可以髙枕而為宴樂若如此則髙祖太宗制度不可以復矣制度不復太平未可以遽至矣臣竊惜陛下聖質當可興之時而謙讓未為也臣謹條䟽興復太平大略六事别白於後若行此六者五年不變臣必知百姓樂康蕃虜入侍天垂景星地澧泉鳳凰鳴于山林麟逰苑囿無他和氣之所感也先人有言詢于芻蕘伏惟陛下聖思博聞天下之事以助政理故臣敢忘其愞愚而盡忠無任感恩激切之至謹奉表以聞
 其一曰忠正臣聞國之所以興者主能信任大臣臣能以忠正輔主忠正百行之宗也大臣忠正小臣莫敢不為正矣小臣莫敢不為正則天下後進士皆樂行忠正之道矣後進士皆樂行忠正之道是王化之本太平之事也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堯舜所難焉得忠正之人而用之邪臣以為忠正之人葢有術焉能盡言憂國不希恩容者此忠正之徒也夫忠正之人亦各自有黨𩔖邪臣嫉而讒之而以為相朋黨矣夫舜禹稷契相稱賛也不為顔閔之相往也不為黨皆在於講道徳仁義而巳邪人嫉而讒之且以為朋黨用以惑時主聽從以來皆有之矣故蕭望之周堪劉向謀退許史竟為邪臣所勝漢元帝不能辨而終任用邪臣漢室之衰始於元帝不可不察也故聽其言能數逆於耳者忠正之臣也雖任之雜以邪佞之臣則太平不能成矣故孔子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者焉故忠信之人不難有也在陛下辨而用之各以其𩔖進之而巳臣故曰用忠正不疑則功徳成
 其二曰屏姦佞臣聞孔子佞人不可以為國也凡自古姦佞之人可辨也皆不知大體懐逺慮務於利巳貪富貴榮寵而巳矣必好甘言諂辭以希人主之欲主之所貴因而賢之主之所怒因而罪之主好利則獻畜聚斂剥之計主好聲色則開妖艷鄭衛之路主好神仙則通燒煉變化之術望主之色希主之意順主之言而奉承人主恱其不違因而親之以至於事失怨生而不聞也若事失怨生而不聞其危也深矣自古奸邪之人未有不如此者然則堯舜為君稷契為臣而雜之以奸邪之人則太平不可興而危事潛生所謂奸邪之臣者榮夷公費無極太宰嚭王子王鳳張禹許敬宗楊再思李義李林甫盧杞裴延齡比是姦邪之臣信用大則亡國小則壊法度而亂生矣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堯舜所難焉得知其邪佞而去之耶臣以為姦佞之人亦有術焉主之所欲皆順不違又從而承奉先後之者姦佞之人也不去之雖用稷契為相不能以致太平故人之任姦佞耳目壅蔽耳目壅蔽則過不聞而忠正不進矣臣故曰屏姦佞而不近則視聽聦明
公元780年
 其三曰改稅法以為建中元年初定兩稅至今四十年矣當時一匹為錢四千米一斗為錢二百稅戸之輸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矣稅額如故粟帛日賤錢益加重一匹不過八百米一斗不過五十稅戸之輸十千者為絹十有二匹然後可況又督其錢使之賤賣者耶假令官雜虚估以受之尚猶為絹八匹僅可滿十千之數是為比建中之初為稅加三倍矣雖明詔屢下哀恤元元不改其法終無所救然物極宜變正斯時推本弊同錢重而督之於百姓所生也錢者官司所鑄粟帛者農之所出今乃使農人賤賣粟帛易錢入官豈非顛倒而取其無者耶由是豪家大商皆多積錢以逐輕重農人日困末業日増一年水旱百姓菜色家無滿嵗之食況有三年之畜百姓三年之積而望太平之興亦未可也今若詔天下不問逺近一切令不督見錢納布帛凡官司出納布帛為準幅廣不得一尺九寸不過四十尺比兩稅之初猶為加一尺然百姓自重得輕必樂而易輸不敢復望如建中之初矣行之三五年臣必知農人漸有畜積雖有一年水旱未有菜色父母夫婦相保矣若稅法如舊不速改更神農后稷復生教人耕織不失時亦不能躋於充足故臣曰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則百姓足
 其四曰絶進獻臣以為建中以來稅法不更百姓之困巳備於前篇矣今節度觀察使進獻必曰軍府羨餘不取百姓且供軍及留州錢各有定額若非兵士闕數不填及減刻所給則錢帛非天之所雨也非如泉之可涌而生也不取百姓将安取之哉故有官店以居商賈者有釀酒官沽其它雜率巧設名號是皆奪百姓之利虧三代之法公託進獻因得自成其私甚非太平之事也比年天下皆厚留度支錢蓄兵士者以中原有寇賊也今吳元濟李師道梟斬中原無虞而蓄兵如故以耗百姓以為非是也若選達吏事之臣三五人往諸道與其節度使團練使言每道要留兵數以備鎮守責其兵士見在實數因使其逃亡不補自可毎年十銷一矣告之以中原無事蕃夷可虞道宜配兵若干人取其衣糧以賜邊兵而召戰士使邊兵實則蕃夷不足慮也夫錢帛國家錢帛明法以取之是也若使通達吏事之臣往使焉雖其将帥之不誠盡者亦不敢有所隠矣今受進獻則節度使團練使多方刻下以為蓄聚自為私者三分其所進獻一分也是豈非兩稅之外又加稅焉百姓所不樂其業而父子夫婦或有不能相養矣父子夫婦不能相養而望太平之興雖婦人女子皆知未可也臣故曰絶進獻以寛百姓稅租則下不困
 其五曰厚邊兵以為方今中原無事其慮者蕃戎北虜而巳議者以為邊備尚虚皆可憂矣兵法有之曰不恃敵之不來恃此之不可勝今國家威武達于四夷不敢犯邊為寇雖巳明矣然蕃戎不可測也安識禮義而必其不為寇哉且去嵗犯邊足以明矣臣以為使縁邊節度使特共召戰士十萬人毎嵗不過費錢一百萬貫則邊備實矣邊上有召戰士之聲達於四夷四夷心服不敢為盜矣四夷不敢盜邉鄙之人得無兵戰之苦則京師髙枕而視矣
 其六曰數引見待制官問以時事(原本闕)
穆宗時甞問貞觀開元治道最盛何致而然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崔植太宗上聖民間百姓疾苦厲精思治又以房玄齡杜如晦魏徴王珪為之佐君明臣忠聖賢相維平固宜也玄宗天后時身踐憂患即位姚崇宋璟二人蚤夜孜孜納君於道手寫尚書無逸為圖以獻勸帝出入觀省自戒其後朽暗乃代以山水圖稍怠于勤左右不復箴規姦臣日用以致于敗昔徳宗甞問先臣祐甫開元天寳事先具道治亂所以然童丱記其說今碩陛下無逸元龜則天幸甚
中書舍人柳公權與六學士便殿帝稱漢文帝恭儉因舉袂曰此三澣學士皆賀公權無言問之對曰人主進賢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澣濯之衣此小節耳非有益治道者異日周墀對論不阿惴恐公權益不奪徐曰卿有諍臣風可屈居諫議大夫乃自舍人下遷仍為學士知制誥
公元828年
文宗太和二年劉蕡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䇿曰朕聞古先哲王治也玄黙無為端拱司契甿心居簡日用不宰厚下立本推誠建中繇是天人隂陽和俗躋仁夀無疵癘噫盛徳之所臻夐乎不可及三代令王質文迭救百氏滋熾風流寖微自漢以降足言葢寡朕顧唯昧道丕構奉若謨訓不敢怠荒任賢惕厲宵衣旰食詎追三五之遐軌庶紹祖宗洪緒而心有未達行有未孚由中外闕政斯廣是以不率化氣堙阨災旱竟嵗播植愆時國廪罕蓄乏九年儲吏多端三載之績京師諸夏之本也将以觀治豪猾踰檢太學明教之源也期於變風生徒惰業列郡在乎頒條干禁或未絶百工在乎按度而淫巧未息俗恬風靡積訛成蠧擇官濟治聽人以言則枝葉難辨御下以法則恥格不形阜財發號也生之寡而食之衆煩於令而鮮於治思所以究此繆盭致之治平兹心浩然若涉淵水前詔有司博延羣彦佇啓宿懵冀臻時雍子大夫識達古今志在康濟造廷待問副朕虚懐必當箴治之闕辨政之疵明綱條之致紊稽庶富之所急何施革於前弊何澤恵於下土何脩而古治可近何道和氣克充推之本源著於條對至若夷吾輕重之權孰輔於治嚴尤底定之䇿孰叶於時元凱考課何先叔子克平何務惟此龜鑑擇乎中庸斯在洽聞朕将親覽進士劉蕡對曰臣誠不佞有正致君之術無位不得行有犯顔敢諫之心無路而不得懐憤欝抑有時而發常欲與庶人議于道商賈謗于市得通上聽一悟主心雖被祅言之罪無所悔況逢陛下詢求過闕咨訪嘉謀制詔中外直言極諌臣辱斯舉專承大問敢不悉意以言至於上所忌時所禁權幸諱惡有司所與臣愚不識伏惟陛下少加優容不使聖時讜言受戮天下之幸也謹昧死以對伏以聖䇿有思古先之治念玄黙之化将欲通天地以濟俗和隂陽以煦物陛下慮道之深也臣以為哲王之治其則不逺惟致之之道何如耳伏以聖䇿有祗丕構不敢荒寧奉若謨訓而㒺有怠忽陛下憂勞之至也若夫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絀左右纎佞進股肱之大臣若夫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興亡當代成敗心有未達以下情蔽而不得上通行有未孚以上壅而不得下浹欲人之化在脩以先之欲氣之和在遂性以導之救災旱在致精廣播殖在視食力國廪罕畜本乎冗食尚繁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豪猾踰檢繇中外之法殊生徒惰業繇學校之官列郡干禁授任非人百工淫巧制度不立伏以聖䇿擇官濟治之心阜財發號之歎見陛下教化之本也且進人以行則枝葉安有難辨乎防下以禮則恥格安有不形念生寡而食衆可罷斥惰游念令煩而治鮮要察其行否博延羣彦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小臣安敢愛死伏以聖䇿求賢箴闕之言審政辨疵之令見陛下咨訪之勤也遂小臣姦豪之志則弊革于前守陛下康濟之心則恵敷于下邪正道分治古可近禮樂之方著而和氣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皇王之權嚴尤所陳無最上之䇿元凱之所先不若唐堯考績叔子之所務不若虞舜舞干且非大徳之中上聖龜鑑何足陛下道之哉或有以繋安危機兆存亡之變者臣請披肝膽陛下别白重言之臣前所哲王之治其則不逺者在陛下慎思力行始終不懈而已謹按春秋元者氣之始也者嵗之元春秋以元加於嵗以加於王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始也又舉時終嵗舉月以終時春秋雖無事必書首月以存時明王者當奉承天之道以謹其終也王者動作始終必法於天者以其運行不息陛下能謹其始又能謹其終懋而脩之勤而行之則執契居簡無為不宰立本大業崇建中盛徳安有三代循環之弊百偽滋熾之漸乎臣故曰唯致之之道何如耳臣前所若夫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絀左右纎佞進股肱之大臣實以陛下憂勞之至也臣聞不宜憂而憂者國必衰宜憂而不憂者國必危陛下不以國家存亡社稷安危之䇿而降清問未知陛下布衣之臣不足與定大計耶或萬機之勤有所未至也不然何宜憂而不憂乎臣以為陛下所先憂者宫闈将變社稷危天下将傾四海将亂此四者國家巳然之兆故臣聖慮先及之夫帝業艱難而成之固不可容易而守之太祖肇其基髙祖勤其績太宗定其業玄宗繼其至於陛下二百餘載其間聖明相因擾亂繼作未有不用賢士近正人而能興者或一不念顛覆大器宗廟之恥萬古為恨臣謹按春秋人君之道在體元居正董仲舒漢武帝言之畧矣有未盡者臣得為陛下備論之夫繼故不書即位所以正其始也終必書所終之地所以正其終也故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正道所居正位所近必正人春秋閽弑呉子餘祭書其名譏䟽逺賢士刑人不君之道伏惟陛下祖宗開國之勤念春秋繼故之誡法度之端則發正言履正道杜篡弑之漸則居正近正人逺刀鋸之殘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顓其任庶寮得以守其官何以䙝近五六人天下大政外專陛下之命内竊陛下權威朝廷勢傾海内羣臣莫敢指其状天子不得制其心禍稔蕭墻姦生帷幄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日此宫闈将變也臣按春秋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春秋以為先君不得正其終則後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無正也今忠賢腹心之寄閽寺廢立之權陷先帝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況太子未立郊祀未脩将相之職不歸名器不定社稷将危也臣謹按春秋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春秋之義兩不相不書此書者重其專王命也夫天之所授者在命君之所存者在令操其命而失之者不君也侵其命而專之者不臣也君不君不臣天下所以将傾也臣按春秋晉趙鞅晉陽之兵叛入于晉書其歸者能逐君側之惡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今威柄陵夷藩臣䟦扈不達人臣大節首亂者將以安君為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以逐惡為義則典刑不繇天子征伐自諸侯此海内之将亂也故樊噲排闥雪涕袁盎當車而抗辭京房發憤殞身竇武不顧畢命此皆陛下明知之矣臣謹按春秋晉狐射姑陽處父襄公之者以其君漏言襄公不能固隂重之機處父所以殘賊之禍故春秋非之夫上漏其情則下不敢盡意上泄其事則下不敢
公元前48年
盡言故傳有造膝詭辭之文易有失身害成之戒今公卿大臣非不欲為陛下言之慮陛下不能用也忽而不用必泄其言臣下既言而不行必嬰其禍適足鉗直臣之口而重姦臣之威是以欲盡其言則有失身之懼欲盡其有害成之憂裴囬欝塞以須陛下感悟然後盡其啓沃陛下何不聽朝餘時御便殿當世賢相老臣訪持變扶危謀求定傾捄亂之術塞隂邪之路屏䙝狎臣制侵陵迫脅之心復門户掃除之役戒其所戒憂其所憂既不得治其前當治其後不得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䖍奉典謨克承丕構任賢之效無宵旰之憂矣臣前所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前古興亡當時成敗者臣聞堯禹之為君而天下大治者以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舉不貳其業不侵其職居官唯其左右唯其元凱在下雖微而必舉四凶在朝雖强而必誅考其安危取舍秦二世元成咸碩措國如唐致身堯舜而終敗亡者以其不見安危之機不知取捨之道不任大臣不辨姦人不親忠良不逺讒佞伏惟陛下唐虞所以興而景行前鑒秦漢之所以亡而戒懼於後陛下無謂廟堂賢相庶官賢士綱紀絶典猶在人誰不欲致身王臣時為升平陛下忽而不用邪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賢惡如四凶詐如趙髙姦如恭顯陛下何憚而不去神器固有歸天固有祖宗固有忠臣固有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於彊暴漢之亡也失於微弱彊暴則姦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則彊臣竊權而震主臣伏見敬宗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軫亡漢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洪業可紹三五之遐軌可追矣臣前所陛下心有所未達以下情塞而不能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壅而不得下浹百姓塗炭之苦陛下無由而知陛下子恵之心百姓無由信臣謹按春秋書梁亡不書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慮昏而耳目塞上出惡政人寇盜不知其所以終自取滅亡也臣聞國君所以尊者重其社稷社稷所以重者存其百姓也苟百姓不存則雖社稷不得固其重社稷不重人君不得保其尊故治天下者不可不百姓情夫百姓陛下赤子陛下令慈仁者視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師之教導故人之於上也恭之如神明愛之父母今或不然陛下親近貴倖分曹建補除卒吏召致賔客因其貨賄假以聲勢大者統藩方小者為守牧居上清恵之政而有饕餮之害居下無忠誠有姦欺之罪故人之於上也畏之如豺狼之如讎敵海内困窮䖏䖏流散飢者不得寒者不得鰥寡孤獨不得存老疾病不得加以國權兵柄顓於左右貪臣聚斂固寵姦吏因縁弄法寃痛之聲上達九天下入九泉鬼神為之怨怒隂陽為之愆錯君門萬重不得告訴士人無所歸化百姓無所歸命亂人盜賊並起土崩之勢憂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病癘繼之以凶荒陳勝呉廣不獨起於秦赤眉黄巾不獨生於漢臣所以陛下發憤扼腕痛心泣血如此則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何繇而知之乎陛下子恵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達其然也臣聞漢元帝即位初更制七十餘事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紀綱日紊國祚日衰姦宄日彊黎元日困不能擇賢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即位憂勤兆庶降徳四海之内莫不抗首長息自喜復生死亡之中也伏惟陛下慎終如始以塞四方之望誠能國柄歸于相持兵柄歸于将去貪臣聚斂之政除姦因縁之害惟忠賢是近惟正直是用内寵便僻無所聽焉選清之官仁恵之長敏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導之以徳義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萬國懽康兆庶蘇息即心無不達而行無不孚矣臣前所謂欲人之化也在脩以先之臣聞徳以脩巳教以導人脩之也則不勸自立導之也則人不教而率從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從化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從化立教之㫖未盡其方邪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明臣以正時為忠知人任賢去邪時則固本而守法賢不任重賞不足以勸善不去嚴刑不足以禁非不固人流不守則政散而欲教之必至化之必行不可得陛下能斥姦邪不私左右不遺䟽逺化浹朝廷愛人敦本分職奉法脩其身以及人始於中而成於外則化行天下矣臣前所謂欲氣之和也在遂其性以導之者當納人於仁夀也夫欲人之仁夀也在立制脩教化夫制度立則財用財用省則賦斂輕賦斂輕則人富矣教化脩則爭競爭競刑罰刑罰清則人安矣既富矣則仁義興焉既安矣則夀考至焉仁義心感於下和平氣應於上故災害不作休祥洊臻四方底寕萬物咸遂矣臣前所捄災在乎致精誠者臣謹按春秋魯僖公一年之中三書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文公三年中一書不雨者以其人君無閔人之心也故僖致誠而旱不害文無卹閔變則成災陛下有閔人之志則無成災之變矣臣前所播殖在乎食力者臣謹按春秋君人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力則功築罕人勤於財則貢賦少人勤於食則百事廢今財食與力皆勤矣碩陛下百事之用以三時之務則播殖不愆矣臣前所國廪罕蓄冗食尚繁者臣謹按春秋臧孫辰告糴于齊春秋譏其無九年之蓄一年不登百姓飢臣碩斥游惰之人以篤耕殖不急之費以贍黎元則廪蓄不乏矣臣前所吏道多端選用失當者繇國家取人不盡其材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用人也求其聲而不求其實故人趨進也務其末而不務其臣碩覈考課之實定遷叙制則多端之吏矣臣前所豪猾踰檢繇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謹按春秋齊桓公諸侯不日葵丘之盟特以日者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備而書之然則官者五帝三王之所也法者髙祖太宗之所制也法畫一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貟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於南則亡命於北或刑於外則破律於中法出多門無所措由兵農勢異而中外法殊也臣聞古者井田制軍賦間農事以脩武備提封卒乘數命将在公卿之列故兵農一致文武同方保乂邦家式遏亂畧太宗府兵臺省軍衛文武參掌閒嵗則櫜弓力穡有事釋耒所以脩復古制不廢舊物則不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六軍不主武事止於養階勲軍容中官之政戎律内臣之職首一戴武弁文吏仇讎足一蹈軍門農夫草芥不足以剪除姦兇而詐足以抑揚威福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害閭里羈紲藩臣干陵宰輔隳裂王度亂朝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蔵姦觀釁之心無伏節死難之誼豈先王經文緯武之㫖邪臣陛下文武之道均兵農之功貴賤之名一中外之法還軍衛之職脩省之官近崇貞觀風逺成周之制自邦畿形下國始天子而達諸侯可以制猾姦之彊無踰檢之患矣臣前所生徒惰業繇學校之官廢者葢國家貴其禄賤其能先其事後其行故庶官通經之學諸生脩業之心矣臣前所列郡干禁授任非人者臣以為刺史之任治亂根本繫焉朝廷法制在焉權可以御豪彊恩可以孤寡可以姦冦可以移風俗其将校曽更戰陣功臣子弟隨宜酬賞無治人之術者不當任此官即絶干禁之患矣臣前所百工淫巧制度不立者臣請以官位禄秩制其器用車服禁以金銀珠玉錦繡雕鏤不蓄於私室則無蕩心之巧矣臣前所謂辨枝葉者繇巧言以詢行也臣前所謂形于恥格者繇道徳而齊禮也臣前所念生寡而食衆可罷斥游惰者巳備於前矣臣前所謂令煩而治鮮要察其行否者臣聞號令治國之具也君審而出之臣奉而行之或虧益止留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煩而治鮮得非之者蔽欺乎臣前所博延羣彦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小臣其敢愛死者昔眺錯為漢削諸侯非不知禍之将至忠臣之心壮夫苟利社稷無悔焉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僇葢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悔豈忍姑息時忌陛下一命之寵哉昔龍逢死而啓商比干死而啓韓非死而啓漢陳蕃死而啓魏今臣之來也有司不敢薦臣之言陛下無以察臣之心退必戮於權臣之手臣幸得四子游於地下固臣之碩也所不知殺臣者臣死之後将孰為啓之哉至如人主闕政教之疵前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下土之恵脩近古之治而致和平者在陛下之而巳然上之所陳者實以臣親承聖問敢不條對雖臣之愚以為未極教化大端皇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廟教人孝養髙年教人悌長字百姓教人慈幼調元氣以煦育太和仁夀可以逍遥無為垂拱成化至若陶鈞之道在擇宰相任之使權造化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擇将帥任之使脩閫外之寄百度之未正在擇庶官任之使顓職業之守念百姓怨痛在擇良吏任之使恵養之術自然足以天下動足以為天下仁足勸善義足以禁何必宵衣旰食勞神惕慮然後致治
公元836年
李石給事中累進戸部侍郎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度支它日紫宸殿宰相進及陛喟然而歎進曰陛下之歎臣固未諭敢問所從曰朕歎治之難也且朕即位十年不能治本前嵗有疾今兹震擾自取之夫託億兆之上不能美利百姓焉得乆無事乎陛下罪巳當然責治太早雖十年孜孜養徳適成爾天下治不治要自今觀之且人之氣志賢聖猶有優劣仲尼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陛下春秋起人間也而知人情偽自視何如即位時有間曰古之聖賢觀書考察往行然後治功陛下十年盛徳日新然尚所以疾戾震驚者天其固陛下之志乎誠務脩将來之政視太宗昇平之期猶不為曰行之得至乎今四海夷一唯登拔才良使小大各任其職愛人節用國有餘力下不加太平之術也于時大臣族死嵗苦外情不安人心未舒何也刑殺太甚則致隂沴鄭注多募鳳翔至今誅索不已臣恐縁以生變下詔慰安曰善又問何致太平之難鄭覃曰欲天下治莫若恤人即賛曰恤之得術尚何太平之難陛下用度冗食簿最不得措其姦則百司治百司治天下安戚然我思貞觀開元時以視今日即氣拂吾膺曰治道本於上而下敢不不然張元昌為左街副使用金唾壺比坐事誅之吾聞禁中金鳥錦袍二昔玄宗温泉楊貴妃衣之今富人時時有之毛玠清徳魏尚書而人不敢鮮衣美食天子不可為法乎是時宰相吏卒因内變多死詔江西湖南索募直助召士力石建言宰相左右天子教化若徇忘私宗廟神靈猶當祐之雖有盜無害有如挾姦自欺權黨正直雖加之防鬼得以無所事於召募請直以金吾為衛
 
 
 
 
 
 
 
 
 
 
 
 
 
 歴代名臣奏議巻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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