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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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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经济类编卷六十九
           明 冯琦冯瑗 撰
 边塞类二
  禦夷
隋恭帝时突厥遣其柱国康鞘利等送马千匹诣李渊
为互市许𤼵兵送渊入关渊拜受书择其马之善者止
市其半义士请以私钱市其馀渊曰突厥饶马贪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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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将不已恐汝不能市也吾所以少取者示贪且不以
为急故尔当为汝贳之不足为汝费也渊命刘文静使
于突厥以请兵私谓文静曰突厥入中国生民之大患
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刘武周引之共为边患突厥马
行牧不费刍粟聊欲藉之以为声势耳数百人之外无
所用之
唐高祖时西突厥统叶护可汗遣使请昏高祖谓裴矩
曰西突厥道远缓急不能相助今求昏何如对曰今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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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方强为国家今日计且当远交而近攻臣谓宜许其
昏以威颉利俟数年之后中国完实足抗北夷然后徐
思其宜高祖从之遣高平王道立至其国统叶护大喜
道立上之从子也
突厥进寇高陵泾州道行军总管尉迟敬德与突厥战
于泾阳大破之颉利可汗进至渭水便桥之北遣其腹
心执失思力入见以观虚实思力盛称颉利突利二可
汗将兵百万今至矣太宗让之曰吾与汝可汗面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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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赠遗金帛前后无算汝可汗自负盟约引兵深入于
我无愧汝亦含生负性之辈何得全忘大恩自誇强盛
我今先斩汝矣思力惧而请命萧瑀封德彝请礼遣之
太宗曰我今遣还彼谓我畏之愈肆凭陵乃囚思力于
门下省太宗自出玄武门与高士廉房玄龄等六骑径
诣渭水太宗与颉利隔水而语责以负约突厥大惊皆
下马罗拜俄而诸军继至旌甲蔽野颉利见执失思力
不返而太宗挺身轻出军容甚盛有惧色太宗麾诸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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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却而布陈独留与颉利语萧瑀以太宗轻适叩马固
諌太宗曰吾筹之已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倾国而
来直抵郊甸者以我国内有难朕新即位谓我不能抗
禦故也我若示之以弱闭门拒守彼必放兵大掠不可
复制故朕轻骑独出示若轻之又震曜军容使知必战
出其不意使之失图敌入我地既深必有惧心故与战
则克与和则固矣制服突厥在此一举卿第观之是日
颉利来请和诏许之太宗即日还宫又幸城西斩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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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颉利盟于便桥之上突厥引兵退萧瑀请于太宗曰
突厥未和之时诸将争战陛下不许臣等亦以为疑既
而敌自退其策安在太宗曰吾观突厥之众虽多而不
整君臣之志唯贿是求当其请和之时可汗独在水西
达官皆来谒我我若醉而縳之因袭击其众势如拉朽
又命长孙无忌李靖伏兵于幽州以待之彼若奔归伏
兵邀其前大军蹑其后覆之如反掌耳所以不战者吾
即位日浅国家未安百姓未富且当静以抚之一与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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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所损甚多彼结怨既深惧而修备则吾未可以得志
矣故卷甲韬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理当自退志意
骄惰不复设备然后养威俟衅一举可灭也将欲取之
必固与之此之谓矣卿知之乎瑀再拜曰非所及也
鸿胪卿郑元璹使突厥还言于太宗曰北国兴衰专以
羊马为候今突厥民饥畜瘦此将亡之兆也不过三年
太宗然之群臣多劝上乘间击突厥太宗曰新与人盟
而背之不信利人之灾不仁乘人之危以取胜不武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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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种落尽叛六畜无馀朕终不击必待有罪然后讨

突厥寇边朝臣请修古长城𤼵民乘堡鄣太宗曰突厥
灾异相仍颉利不惧而修德暴虐滋甚骨肉相攻亡在
朝夕朕方扫清沙漠安用劳民远修鄣塞乎
代州都督张公谨言突厥可取之状以为颉利纵欲逞
暴诛忠良匿奸佞一也延陀诸郡皆叛二也突利拓设
欲谷设皆得罪无所自容三也塞北霜早糇粮乏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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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颉利疏其族类亲委诸军北人反覆大军一临必生
内变五也华人入北其众甚多比闻所在啸聚保据山
险大军出塞自然响应六也太宗以颉利可汗既请和
亲复援梁师都命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讨之以
李世绩为通汉道行军总管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
柴绍为金河道行军总管薛万彻为畅武道行军总管
众合十馀万皆受李靖节度分道出击突厥任城王道
宗击突厥于灵州破之突利可汗入朝太宗谓侍臣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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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称臣于突厥朕常痛心今单
于稽颡庶几可雪前耻䍪羯遣使入贡太宗曰靺羯远
来盖突厥已服之故也昔人谓禦戎无上策朕今治安
中国而四夷自服岂非上策乎 突厥颉利可汗至长
安太宗御顺天楼盛陈文物引见颉利数之曰汝藉父
兄之业纵淫虐以取亡罪一也数与我盟而背之二也
恃强好战暴骨如莽三也蹂我稼穑掠我子女四也我
宥汝罪存汝社稷而迁延不来五也然自便桥以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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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大入为寇以是得不死耳颉利哭谢而退诏馆于太
仆厚廪食之上皇闻擒颉利叹曰汉高祖困白登不能
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 突厥既
亡其部落或北附薛延陀或西奔西域其降唐者尚十
万口诏群臣议区处之宜朝士多言北狄自古为中国
患今幸而破亡宜悉徙之河南兖豫之间分其种落散
居州县教之耕织可以化亡卒为农民永空塞北之地
中书侍郎颜师古请皆寘之河北分立酋长领其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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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永永无患矣礼部侍郎李百药以为突厥虽云一国
然其种类区分各有酋帅今宜因其离散各即本部署
为君长不相臣属国分则弱而易制势敌则难相吞灭
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国仍请于定襄置都护府为
其节度此安边之长策也夏州都督窦静以为置之中
国有损无益莫若因其破亡之馀假之王侯之号妻以
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
制可使常为藩臣永保边塞温彦博请准汉建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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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降匈奴于塞下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
使为中国捍蔽策之善者也魏徵以为突厥世为寇盗
百姓之雠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
纵之使还故土不可留之中国夫突厥反覆无定弱则
请服强则叛国固其常性今降者众近十万数年之后
蕃息倍多必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晋初诸胡与民杂
居中国郭钦江统皆劝武帝驱出塞外以绝乱阶武帝
不从后二十馀年伊洛之间遂为毡裘之域此前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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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鉴也彦博曰王者之于万物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
突厥穷来归我奈何弃之而不受乎孔子曰有教无类
若救其死亡授以生业教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
选其酋长使入宿卫畏威怀德何后患之有太宗卒用
彦博策处突厥降众东自幽州西至灵州分突厥故所
统之地置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为六州左置定
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众其馀酋长至者
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馀人殆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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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相半因而入居长安者近万家
高昌既平岁𤼵兵千馀人戍守其地褚遂良上疏以为
圣王为治先华夏而后夷狄陛下兴兵取高昌数郡萧
然累年不复岁调千馀人屯戍远去乡里破产办装又
谪徙罪人皆无赖子弟适足骚扰边鄙岂能有益行陈
所遣多复逃亡徒烦追捕加以道涂所经沙碛千里冬
风如割夏风如焚行人往来遇之多死设使张掖酒泉
有烽燧之警陛下岂得高昌一夫斗粟之用终当废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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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诸州兵食以赴之耳然则河西者中国之心腹高昌
者它人之手足奈何糜弊本根以事无用之土乎且陛
下得突厥吐谷浑皆不有其地为之立君长以抚之高
昌独不得与为比乎叛而执之服而封之刑莫威焉德
莫厚焉愿更择高昌子弟可立者使君其国子子孙孙
负荷大恩永为唐室藩辅内安外宁不亦善乎太宗弗
听及西突厥入寇太宗悔之曰魏徵褚遂良劝我复立
高昌吾不用其言今方自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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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俟利苾可汗北渡河薛延陀恶之数相攻俟利苾
有众十万不能抚御其众悉南渡河请处于胜夏之间
太宗许之群臣皆曰陛下方远征辽左而置突厥于河
南距京师不远岂得不为后虑愿留镇洛阳遣诸将东
征太宗曰夷狄亦人耳其情与中夏不殊以德治之则
可使如一家且彼不北走薛延陀而南归我其情可见
矣俟利苾既失众轻骑入朝上以为右武卫将军
薛延陀真珠可汗闻太宗将东封曰天子封泰山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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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虚我以此时取思摩如拉朽耳乃命其子大度设𤼵
诸部兵合二十万击突厥思摩不能禦帅部落入长城
保朔州遣使告急诏遣世绩等分道击之诸将辞行上
戒曰薛延陀恃其强盛踰漠而南行数千里马已疲瘦
见利不能速进不利不能速退吾已敇思摩烧薙秋草
彼粮糗日尽野无所获卿等俟其将退与思摩一时奋
击破之必矣世绩败薛延陀于诺真水斩首三千馀级
捕虏五万馀人大度设脱身走值大雪人畜冻死者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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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世绩还军定襄
太宗谓侍臣曰薛延陀屈强漠北今御之止有二策苟
非𤼵兵殄灭之则与之婚姻以抚之耳二者何从房玄
龄对曰中国新定兵凶战危臣以为和亲便太宗曰然朕
为民父母苟可利之何爱一女先是左领军将军契苾
何力母姑臧夫人及弟贺兰州都督沙门皆在凉州太
宗遣何力归觐且抚其部落时薛延陀方强契苾部落
皆欲归之何力大惊曰主上厚恩如是奈何遽为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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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徒曰夫人都督先已诣彼若之何不往何力曰沙门
孝于亲我忠于君必不汝从其徒执之诣薛延陀寘真
珠牙帐前何力箕踞拔佩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唐烈士
而受屈边庭天地日月愿知我心因割左耳以自誓真
珠欲杀之其妻諌而止太宗闻契苾叛曰必非何力之
意左右曰若辈气类相亲何力入薛延陀犹鱼趋水耳
太宗曰不然何力心如铁石必不叛我会有使者自薛
延陀来具言其状太宗为之下泣谓左右曰何力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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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即命兵部侍郎崔敦礼持节薛延陀以新兴公主妻
之以求何力何力由是得还拜右骁卫大将军
薛延陀真珠可汗使其侄来纳币献羊马契苾何力上
言薛延陀不可与昏太宗曰吾许之矣可食言乎何力
对曰愿且迁延敇夷男使亲迎彼必不敢来则绝之有
名矣上从之乃诏幸灵州召真珠可汗会礼真珠欲行
其臣曰不可往必不返真珠曰天子圣明远近朝服今
亲幸灵州以爱主妻我我得见天子死不恨矣薛延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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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患无君又多以羊马为聘经沙碛道死过半乃责以
聘礼不备绝之褚遂良上疏曰往者夷夏咸言陛下欲
安百姓不爱一女莫不怀德今一朝忽有改悔之心得
少失多臣窃为国家惜之嫌隙既生必搆边患彼国蓄
见欺之怒此民怀负约之惭恐非所以服远人训戎士
也夫龙沙以北部落无算中国诛之终不能尽当怀之
以德使为恶者在敌不在我失信者在彼不在此耳
薛仁贵破高丽于金山乘势将攻扶馀城诸将以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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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止之仁贵曰兵不必多顾用之何如耳遂为前锋以
进与高丽战大破之杀获万馀人遂拔扶馀城扶馀川
中四十馀城皆望风请服侍御史贾言忠奉使自辽东
还高宗问以军事言忠对曰隋炀帝东征而不克者人
心离怨也先帝东征而不克者高丽未有衅也今高藏
微弱男生兄弟相攻饥馑连年妖异屡降其亡可翘足
待也上又问诸将孰贤对曰薛仁贵勇冠三军庞同善
待军严整高侃忠果有谋契苾何力况毅能断然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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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忘身忧国皆莫及李绩也绩等进攻大行城拔之
诸军皆会进至鸭绿栅破之围平壤月馀高丽王藏遣
泉男产诣绩降男建犹闭门拒守以军事委僧信诚信
诚开门绩纵兵登城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丽悉平
中宗时突骑施乌质勒卒子娑葛自立为可汗故将阙
啜忠节不服数相攻击总管郭元振奏追忠节入朝宿
卫忠节行至播仙城经略使周以悌说曰国家不爱高
官显爵以待君者以君有部落之众故也今脱身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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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老胡耳岂惟不能保宠禄死生亦制于人手今宰相
宗楚客纪处讷用事不若厚赂二公请留不行发安西
兵及引吐蕃以击娑葛求阿史那献为可汗以招十姓
使郭虔瓘𤼵拔汗那兵以自助既不失部落又得报雠
比于入朝岂可同日语哉虔瓘时为西边将忠节然其
言遣间使赂楚客处讷如以悌之策元振闻其谋上疏
曰往岁吐蕃所以犯边正为求十姓四镇之地不获故
耳比以国多内难故且屈志请和其心岂能忘十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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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哉今如忠节之计恐四镇危机将从此始吐蕃得志
则忠节在其掌握岂得复事唐也往年吐蕃无恩于中
国犹欲求地今若有功请分于阗疏勒不知何以抑之
是以古之智者皆不愿受夷狄之惠盖预忧其求请无
厌终为后患故也阿史那献父叔兄弟皆尝立为可汗
使招十姓卒不能致寻自破灭何则此属非有过人之
才虽复可汗旧业众心终不能附况献又疏远于其父
兄乎虔瓘前此已尝与忠节擅入拔汗那𤼵兵不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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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片甲匹马徒致侵扰今此行必不能得志徒与虏结
隙令四镇不安实为非计
突厥默啜寇边中宗命内外官各进平突厥之策右补
阙卢辅上疏以为郤榖悦礼乐敦诗书为晋元帅杜预
射不穿札建平吴之勋是知中权制谋不取一夫之勇
如沙吒忠义骁将之材本不足以当大任又鸣沙之役
主将先逃宜正邦宪赏罚既明敌无不服又边州刺史
宜精择其人使之蒐卒乘积资粮来则禦之去则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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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四方旱灾未易兴师当理内以及外绥近以来远
俟仓廪实士卒练然后大举以讨之中宗善之
吐蕃复遣使请和亲天后遣右武卫胄曹参军郭元振
往察其宜吐蕃将论钦陵请罢安西四镇戍兵并求分
十姓突厥之地元振曰四镇十姓与吐蕃种类本殊今
请罢唐兵岂非有兼并之志乎钦陵曰吐蕃苟贪土地
欲为边患则东侵甘凉岂肯规利于万里之外邪乃遣
使者随元振入请之朝廷疑未决元振上疏以为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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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罢兵割地此乃利害之机诚不可轻举措也今若直
拒其善意则为边患必深四镇之利远甘凉之害近不
可不深图也宜以计缓之使其和望未绝则善矣彼四
镇十姓吐蕃之所甚欲也而青海吐谷浑亦国家之要
地也今报之宜曰四镇十姓之地本无用于中国所以
遣兵戍之欲以镇抚西域分吐蕃之势使不得并力东
侵也今若果无东侵之志当归我吐谷浑诸部及青海
故地则五俟斥部亦当以归吐蕃如此则足以塞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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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口而亦未与之绝也若钦陵小有乖违则曲在彼矣
且四镇十姓款附岁久今未察其情之向背事之利害
遥割而弃之恐伤诸国之心非所以御四夷也天后从
之元振又上言吐蕃百姓疲于徭役早愿和亲钦陵利
于统兵专制独不欲归款若国家岁𤼵和亲使而钦陵
常不从命则彼国之人怨钦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
大举其徒固亦难矣斯亦离间之渐可使其上下猜阻
祸乱内兴矣天后深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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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知微田归道同使突厥册默啜为可汗初咸亨中突
厥有降者皆处之丰胜灵夏朔代六州至是默啜求六
州降户及单于都护府之地并榖种缯帛农器铁天后
不许默啜怒言辞悖慢姚璹杨再思以契丹未平请依
默啜所求给之麟台少监知凤阁侍郎赞皇李峤曰戎
狄贪而无信此所谓借寇兵资盗粮也不如治兵以备
之璹再思固请与之乃悉驱六州降户数千帐以与默
啜并给榖种四万斛杂䌽五万段农器三千事铁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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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并许其昏默啜由是益强田归道始得还与阎知微
争论于天后前归道以为默啜必负约不可恃和亲宜
为之备知微以为和亲必可保
吐蕃兵数败而惧乃求和亲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
从容言和亲之利明皇曰赞普尝遗吾书悖慢此何可
舍对曰赞普当开元之初年尚幼稚安能为此书殆边
将诈为之欲以激怒陛下耳夫边境有事则将吏得以
因缘盗匿官物妄述功状以取勋爵此皆奸臣之利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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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之福也兵连不解日费千金河西陇右由兹困敝
陛下诚命一使往视公主因与赞普面相约结使之稽
颡称臣永息边患岂非御夷狄之长策乎明皇悦命惟
明与内侍张元方使于吐蕃赞普大喜悉出贞观以来
所得敇书以示惟明遣其大臣论名悉猎随惟明入贡
表称甥世尚公主义同一家中间张玄表等先兴兵寇
钞遂使二境交恶甥深识尊卑安敢失礼正为边将交
搆致获罪于舅屡遣使者入朝皆为边将所遏今蒙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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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使臣来视公主甥不胜喜荷倘使复修旧好死无所
恨自是吐蕃复款附
鸿胪卿崔琳使于吐蕃吐蕃使者称公主求毛诗春秋
礼记正字于休烈上疏以为东平王汉之懿亲求史记
诸子汉犹不与况吐蕃国之寇雠今资之以书使知用
兵权略愈生变诈非中国之利也事下中书门下议之
裴光庭等奏吐蕃聋昩顽嚚久叛新服因其有请赐以
诗书庶使之渐陶声教化流无外休烈徒知书有权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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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诈之语不知忠信礼义皆从书出也明皇曰善遂与

唐自武德以来开拓边境地连西域皆置都督府开元
中置朔方陇右河西安西北庭诸节度使以统之岁𤼵
山东丁壮为戍卒缯帛为军资开屯田供糗粮设监牧
畜马牛军城戍逻万里相望及安禄山反边兵精锐者
皆徵发入援谓之行营留兵单弱数年之间苦被蚕食
自凤翔以西邠州以北皆为左衽矣至是吐蕃入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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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陷兰郭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尽取河西陇右之地
边将告急程元振皆不以闻敌至泾州刺史高晖降之
为之乡导既过汾州代宗始闻之至奉天武功京师震
骇诏以雍王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副之出镇咸阳以
禦之子仪閒废日久部曲杂散至是召募得二十骑而
行至咸阳吐蕃率吐谷浑党项氐羌二十馀万众渡渭
循山而东子仪使判官王延昌入奏请益兵程元振遏
之竟不召见吐蕃渡便桥上仓猝不知所为出幸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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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吏六军逃散子仪闻之遂自咸阳归长安射生将王
献忠拥四百骑胁丰王珙等十王西迎吐蕃遇子仪子
仪叱之献忠曰今社稷无主令公为元帅废立在一言
耳子仪责之以兵送行在赐珙死吐蕃入长安立广武
王承宏为帝纵兵焚掠长安中萧然一空苗晋卿病卧
家舆入胁之晋卿闭口不言虏不敢杀子仪引三十骑
自御宿川循山而东谓王延昌曰六军逃溃多在商州
速往收之延昌径入商州抚谕之诸将方纵兵暴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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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仪至皆大喜听命得四千人军势稍振子仪乃泣谕
将士以共雪国耻取长安皆感激受约束上恐吐蕃出
潼关徵子仪诣行在子仪表曰臣不收京城无以见陛
下若兵出蓝田虏亦不敢东向上许之鄜坊节度判官
段秀实说曰孝德引兵赴难孝德即日大举南趣京畿
与蒲陜商华合势进击子仪使羽林大将军长孙全绪
将二百骑出蓝田又令宝应军使张知节将兵继之全
绪至韩公堆昼则击鼓张旗帜夜则多燃火以疑吐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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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惧百姓又绐之曰郭令公自商州将大军至矣吐
蕃惶骇悉众遁去高晖东走潼关守将李日越擒杀之
诏以子仪为西京留守王甫自称京兆尹聚众二千馀
人暴横长安中子仪至浐水引三十骑徐进召甫斩之
白孝德与邠宁节度使张蕴琦将兵屯畿县子仪召之
入城京畿遂安吐蕃还围凤翔镇西节度使马璘将精
骑千馀人赴难转斗至城下持满外向突入城中不解
甲出战单骑奋击俘斩千计明日敌复请战璘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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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之敌引退曰此将军不惜死宜避之遂去
仆固怀恩中途遇暴疾卒大将范志诚领其众怀恩拒
命三年再引边寇为国大患代宗犹为之隐曰怀恩不
反为左右所误耳吐蕃十万至奉天始立营朔方兵马
使浑瑊帅骁骑二百冲之敌众披靡瑊手挟一将跃马
而还士气大振夜复引兵袭之杀千馀人京师闻军过
奉天召郭子仪使屯泾阳上自将六军屯苑中下制亲
征会大雨旬日敌不能进吐蕃大掠而去所过焚庐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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蹂禾稼殆尽同华节度使周智光引兵邀击破之遂北
至鄜州杀刺史张麟焚坊州三千馀家吐蕃退至邠州
遇回纥复相与入寇合兵围泾阳子仪严备不战时二
敌闻怀恩死已争长不相睦子仪使牙将李光瓒说回
纥欲与共击吐蕃回纥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见乎光
瓒还报子仪曰今众寡不敌难以力胜昔与回纥契约
甚厚不若挺身说之可不战而下也诸将请选铁骑五
百卫从子仪曰此适足为害耳郭晞扣马諌曰大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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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元帅奈何以身为敌饵子仪曰今战则父子俱死而
国家危往以至诚与之言或幸而见从则四海之福也
不然则身没而家全以鞭击其手曰去遂与数骑出使
人传呼曰令公来回纥大惊大帅药葛罗执弓注矢立
于阵前子仪免胄释甲投鎗而进诸酋长相顾曰是也
皆下马罗拜子仪亦下马执药葛罗手让之曰汝回纥
有大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奈何负约入吾地弃前
功结后怨背恩德而助叛臣乎且怀恩叛君弃母于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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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有今吾挺身而来听汝杀之我之将士必致死与汝
战矣药葛罗曰怀恩欺我言天可汗已晏驾令公亦捐
馆中国无主我是以来今皆不然怀恩又为天所杀我
曹岂肯与令公战乎子仪因说之曰吐蕃无道所掠之
财不可胜载马牛杂畜长数百里此天之赐汝也全师
而继好破敌以取富为汝之计孰便于此不可失也药
葛罗曰吾为怀恩所误负公诚深今请为公尽力以谢
过然怀恩之子可敦兄弟也愿勿杀之子仪许之回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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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者为两翼稍前子仪麾下亦进子仪挥手郤之因取
酒与其酋长共饮药葛罗使子仪先执酒为誓子仪酹
地曰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亦万岁两国将相亦万
岁有负约者身陨阵前家族灭绝杯至药葛罗亦酹地
曰如令公誓于是诸酋长大喜曰军中巫言此行安稳
不与唐战见一大人而还吐蕃闻之夜遁回纥遣其酋
长入见天子药葛罗帅众追吐蕃子仪使白元光帅精
骑与之俱战于灵台西原大破吐蕃杀获万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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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纥合骨咄禄可汗屡求和亲德宗未之许会边将告
乏马李泌言于上曰臣有愚策可使马贱十倍上问之
对曰愿陛下推至公之心屈巳徇人为社稷计臣乃敢
言上曰何故泌曰臣愿陛下北和回纥南通云南西结
大食天竺如此则吐蕃自困而马亦易致矣上曰三国
当如卿言至于回纥则不可泌曰臣固知陛下如此所
以不敢早言然今日之计回纥为先三国差缓且陛下
所以不可岂非以陜州之耻乎上曰然韦少华等以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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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故受辱而死朕岂能忘之泌曰害少华等乃牟羽可
汗后复入寇为今可汗所杀然则今可汗乃有功于陛
下又何怨耶是后凡十五对反复论之上终不许泌乃
乞骸骨上曰朕不惮屈己但不能负少华辈耳泌曰以
臣观之少华辈负陛下非陛下负之也上曰何故对曰
昔叶护将兵助国肃宗止令臣宴劳之亦不许至其营
及大军将𤼵先帝始与相见盖戎狄豺狼不得不过为
之防耳陛下在陜富于春秋少华辈不能深虑以万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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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子径造其营又不先与之议相见之仪使彼得肆其
桀骜岂非少华辈负陛下耶且香积之捷叶护欲掠长
安先帝亲拜于马前以止之当时观者十万馀人皆叹
息曰广平王真华夷主也然则先帝所屈者少所伸者
多矣况牟羽身为可汗举国赴难当是之时臣不敢言
其他若留陛下于营中欢饮十日天下岂得不寒心哉
以此二事观之则屈己为是乎不屈己为是乎上谓李
晟马燧曰朕素怨回纥今闻泌言自觉少理卿以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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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皆对曰诚如泌言泌曰臣以为回纥不足怨向来宰
相乃可怨耳回纥再复京城今可汗又杀牟羽复有何
罪吐蕃幸国之灾陷河陇数千里之地又入京城使先
帝蒙尘于陜此乃百代必报之雠为可怨耳上曰朕与
之为怨已久今往与之和得无复拒我为回纥之笑乎
对曰臣请以书与之约为臣子每来不过二百人印马
不过千匹无得携中国之人及商贾出塞五者皆能如
约则主上必许和亲如此威加北荒旁詟吐蕃足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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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平昔之心矣上从之既而回纥可汗遣使上表听
命上大喜谓泌曰回纥何畏服卿如此对曰此乃陛下
威灵臣何力焉上因问招云南大食天竺之计对曰回
纥和则吐蕃已不敢轻犯塞矣云南苦吐蕃赋役未尝
一日不思复为唐臣也大食在西域为最强与天竺皆
慕中国代与吐蕃为雠臣固知其可招也遂遣其使者
归许以公主妻之
河陇既没于吐蕃安西北庭及西域使人在长安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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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阻绝皆仰给于度支李泌知贾客皆有妻子买田宅
安居不欲归命停其给凡四千人皆诣政府诉之泌曰
此皆从来宰相之过岂有外国使者留京师数十年不
听归乎今当假道回纥各遣归国不愿者当于鸿胪自
陈授以职位给俸禄人生当乘时展用岂可终身客死
乎于是贾客无一人愿归者泌皆分𨽻神策两军禁旅
益壮岁省五十万缗
武宗时天德军使田牟欲击回鹘以求功奏称回鹘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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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嗢没斯等侵逼塞下请自出兵驱逐上命朝臣议之
议者以为击之便李德裕曰穷鸟入怀犹当活之况回
鹘屡建大功今为邻国所破远依天子未尝犯塞奈何
乘其困而击之宜遣使者镇抚赐以粮食此汉宣帝所
以服呼韩邪也陈夷行曰此所谓借寇兵资盗粮也不
如击之德裕曰今天德城兵才千馀若战不利城陷必
矣不若以恩义抚而安之必不为患上问德裕嗢没斯
降可保信乎对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况敢保数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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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戎狄之心乎然嗢没斯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
月乌介始立自无君臣之分岂可谓之叛将愿且诏河
东振武严兵保境以备之仍诏田牟毋得邀功生事从

嗢没斯以赤心桀黠难知先告田牟云赤心谋犯塞乃
诱杀之那颉啜收众东走田牟奏回鹘侵扰不已已出
兵拒之李德裕曰田牟殊不知兵回鹘长于野战短于
攻城牟但应坚守以待诸道兵集今全军出战万一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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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空虚何以自固望急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锋即诏
塞下羌浑各出兵奋击而诏田牟招诱降者转致太原
嗢没斯诚伪虽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赏令诸蕃知但责
可汗犯顺非尽欲灭回鹘石雄善战无敌请以为天德
副使佐田牟用兵武宗皆从之嗢没斯帅其众三千馀
人来降
那颉啜南趣雄武军窥幽州张仲武遣兵迎击大破之
降七千帐那颉啜走乌介杀之乌介众尚十万驻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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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军北表求粮食牛羊且请执送嗢没斯等诏报粮食
听于振武籴三千石牛稼穑之资中国禁人屠宰羊出
于北边杂虏国家未尝科调嗢没斯自本国初破先投
塞下已受其降难亏信义前可汗正以猜虐无亲致内
离外叛今可汗失地远客尤宜深矫前非若复骨肉相
残则左右谁敢自保
回鹘遣使入贡请𤼵兵赴难昭宗命翰林学士承旨韩
偓荅书许之偓上言回鹘贪诈不可倚信彼见国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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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华靡而城邑荒残甲兵彫弊必有轻中国之心启其
贪婪且自会昌以来回鹘为国家所破恐其乘危复怨
所赐可汗书宜谕以小小寇窃不须赴难虚愧其意实
沮其谋
后梁时燕人苦刘守光残虐军士多亡归契丹契丹日
益强大契丹王阿保机自称皇帝国人谓之天皇王妻
述律氏为皇后述律后勇决多权变阿保机行兵御众
述律后常预其谋晋王方经营河北欲结契丹为援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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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叔父事阿保机以叔母事述律后刘守光末年衰困
遣参军韩延徽求援于契丹契丹主怒其不拜留之使
牧马于野延徽有智略颇知属文述律后言于契丹主
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之贤者奈何辱以牧围宜礼
而用之契丹主召延徽与语悦之遂以为谋主举动访
焉延徽始教契丹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
使各有配耦垦蓺荒田由是汉人各有生业逃亡者益
少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助焉顷之延徽逃奔晋阳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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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欲置之幕府掌书记王缄绝之延徽复诣契丹契丹
主待之益厚以延徽为相累迁至中书令晋王遣使至
契丹延徽寓书于晋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恋
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谗耳因以老
母为托且曰延徽在此契丹必不南牧故终梁世契丹
不深入为寇延徽之力也
后唐时契丹舍利前刺与惕隐皆为赵德钧所擒契丹
屡遣使请之明年谋于群臣德钧等皆曰契丹所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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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不犯边数求和者以此辈在南故也纵之则边患复
生冀州刺史杨檀亦曰前刺契丹之骁将在朝廷数年
知中国虚实若得归为患必深恐悔之无及既而契丹
使者辞归明宗曰朕志在安边不可不少副其求乃遣
前骨舍利与之俱归
后晋安重荣耻臣契丹见其使者必箕踞慢骂或潜遣
人杀之契丹以为让晋主为之逊谢重荣执契丹使拽
刺遣轻骑掠幽州南境上表称吐谷浑两突厥契苾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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陁各帅部众归附党项等亦纳契丹告牒言为敌所侵
暴愿自备十万众与晋共击契丹陛下屡敇臣承奉契
丹勿自起衅端其如天道人心难以违拒愿早决计表
数千言大抵斥晋主父事契丹竭中国以媚无厌之敌
又为书遗朝贵及移藩镇云已勒兵必与契丹决战晋
主患之时邺都留守刘知远在大梁泰宁节度使桑维
翰密上疏曰陛下免于晋阳之难而有天下皆契丹之
功不可负也今重荣恃勇轻敌吐浑假手报雠皆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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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之利不可听也臣观契丹士马精强战胜攻取其君
智勇过人其臣上下辑睦牛马蕃息国无天灾此未可
与为敌也且中国新败士气彫沮又和亲既绝则当𤼵
兵守塞兵少则不可以待寇兵多则馈运无以继之我
出则彼归我归则彼至臣恐禁卫之士疲于奔命镇定
之地无复遗民今天下粗安烝民困弊静而守之犹惧
不济其可妄动乎契丹与国家恩义非轻信誓甚著彼
无间隙而自启衅端就使克之彼患愈重万一不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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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去矣议者以岁输缯帛谓之耗蠹有所卑逊谓之屈
辱殊不知兵连祸结财力将匮耗蠹孰甚焉武吏功臣
过求姑息屈辱孰大焉臣愿陛下训农习战养兵息民
俟国无内忧民有馀力然后观衅而动则动必有成矣
又邺都富盛国家屏藩今主帅赴阙军府无人乞陛下
略加巡幸以杜奸谋晋主谓使者曰朕比日以来烦懑
不决今见卿奏如醉醒矣
宋真宗时王继忠为契丹言和好之利契丹以为然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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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以继忠书及密表诣莫州部署石普议和普以闻
于朝朝臣莫敢如何毕士安请羁縻之渐许其平帝曰
敌悍如此恐不可保士安曰臣尝得契丹降人言其虽
深入屡挫不得志阴欲引去又耻无名且彼宁不畏人
乘虚覆其巢穴此请殆不妄于是诏谕继忠许其通和
继忠复附奏乞先遣使帝乃遣曹利用诣契丹军帝语
之曰契丹南来不求地则邀赂尔关南地归中国已久
不可许汉以玉帛赐单于有故事利用愤契丹色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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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曰彼若妄有所求臣不敢生还帝壮其言
仁宗时契丹主宗真来求御容会卒乃已至是洪基复
遣使来求欲成先志帝遣张昪报聘且谕之曰昔文成
弟也弟先面兄于礼为顺今南方乃伯父之尊当先致
恭于是复使其臣萧扈来致其象胡宿奉御容如契丹
契丹主具仪仗迎谒及瞻视惊肃再拜谓左右曰我若
生中国不过与之执鞭持盖一都虞侯耳
契丹主有南侵意会元昊反欲乘衅取瓦桥关以南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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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地乃集群臣议南院枢密使萧惠曰宋人西征有年
师老民疲陛下亲帅六军临之其胜必矣北院枢密使
萧孝穆曰我先朝与宋和好无罪伐之其曲在我况胜
负未可逆料愿熟察之契丹主从惠言乃遣南院宣徽
使萧特默翰林学士刘六符来致书取故地且问兴师
伐夏及沿边疏浚水泽增益兵戍之故特默至吕夷简
奏富弼为接伴使与中使迎劳之特默托疾不拜富弼
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起今中使至而子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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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特默等矍然起拜弼开怀与语特默感悦亦不复
隐其情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且曰可从从之不然以
一事塞之弼具以闻仁宗唯许增岁币或以宗室女嫁
其子且令夷简择报聘者夷简不悦弼因荐之集贤校
理欧阳修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请留之不报弼得命
即入对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帝为动色进
弼枢密直学士弼辞曰国家有急义不惮劳奈何遂以
官爵赂之遂往弼至契丹见契丹主宗真言曰两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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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一旦求割地何也契丹主曰南
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将以何为群臣
请举兵而南吾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
弼曰北朝忘章圣皇帝之大德乎澶渊之役苟从诸将
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
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
劝用兵者皆为身谋耳契丹主惊曰何谓也弼曰晋高
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乱土宇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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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独克然掳获金币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
大半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脩明上下一心
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
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
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雁门者
备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脩旧
民兵亦补阙非违约也契丹主曰微卿言吾不知其详
虽然吾祖宗故地当见还也弼曰晋以卢龙赂契丹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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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复取关南地皆异代事若各求地岂北朝之利哉
既退刘六符曰吾主耻受金币坚欲十县何如弼曰本
朝皇帝尝言为祖宗守国岂可妄以土地与人北朝所
欲不过租赋耳朕不忍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己增币以
代之若必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辞耳澶渊之盟
天地鬼神实临之北朝首𤼵兵端过不在我天地鬼神
其可欺乎六符谓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当
共奏使两主意通明日契丹主召弼同猎引弼马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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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曰得地则欢好可久弼反覆陈其不可状且言北朝
既以得地为荣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使
一荣一辱哉猎罢六符曰吾主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感
悟今惟有结昏可议尔弼曰结昏易生嫌隙本朝长公
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利哉契丹
主谕弼使还曰俟卿再至当择一事受之卿其遂以誓
书来弼还具以白帝帝复使弼持和亲增币二议及誓
书往契丹且命受口传之词于政府既行次乐寿谓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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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张茂实曰吾为使者而不见国书脱书词与口传异吾
事败矣启视果不同驰还都以晡时入见曰政府故为
此以陷臣臣死不足惜如国事何帝以问晏殊殊曰吕
夷简决不为此诚恐误尔弼曰晏殊奸邪党夷简以欺
陛下遂易书而行弼至契丹不复议昏专欲增币且曰
南朝既增我岁币其遗我之辞当曰献弼曰南朝为兄
岂有兄献于弟乎契丹主曰然则为纳字弼曰亦不可
契丹主曰南朝既以厚币遗我是惧我矣于一字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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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拥兵而南得无悔乎弼曰本朝兼爱南北之民故
屈己增币何名为惧或不得已而用兵则当以曲直为
胜负非使臣之所知也契丹主曰卿勿固执古有之矣
弼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突厥当时赠遗或称献纳然
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声色俱厉契丹主
知不可夺乃曰吾当自遣人议之乃留增币誓书而使
其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及刘六符持誓书与弼偕
来且议献纳二字弼至入对曰二字臣以死拒之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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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矣可勿许也帝用晏殊议竟以纳字许之于是岁增
银绢各十万匹两送至白沟仍遣知制诰梁适持誓书
与仁先如契丹报之契丹亦遣使再致誓书来报撤兵
自是通好如故
辽以河东路沿边增脩戍垒起铺舍侵入蔚应朔三州
界内使林牙萧禧来言乞行毁彻别立界至禧归神宗
面谕以三州地界俟遣官与北朝官即境上议之遂诏
刘忱如辽辽遣枢密副使萧素会忱于代州境上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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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议且手诏判相州韩琦司空富弼判河南府文
彦博判永兴军曾公亮条代北事宜以闻琦言臣观近
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彼见形生疑必谓我有
复燕之意故引先𤼵制人之说造为衅端所以致疑其
事有七招高丽朝贡一也取吐蕃之地建熙河二也植
榆柳于西山以制蕃骑三也刱保甲四也筑河北城池
五也置都作院颁弓矢新式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将七
也契丹素为敌国因事起疑不得不然臣尝窃计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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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谋者必曰治国之本当先聚财积榖募兵于农则
可以驾驭中外故散青苗钱为免役法置市易务次第
取钱新制日下更改无常而监司督责以刻为明今农
怨于畎亩商叹于道路长吏不安其职陛下不尽知也
夫欲攘斥边徼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众心离怨
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臣今为陛下计宜遣报使
具言向来兴作乃脩备之常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
持此造端以隳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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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去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使天下悦服边备日充若
其果自败盟则可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朝之宿愤
矣弼彦博公亮亦皆有言大抵度上以敌为忧故深指
时事云 刘忱等与萧素会于大黄平三议不能决敌
初指蔚朔应三州分水岭土垄为界及忱与之行视无
土垄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敌意至时
可以罔取也相持久之至是辽主复遣萧禧来致图书
以忱等迁延为言乃命韩缜代忱等与辽使议缜与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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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辩或至夜分禧执分水岭之说不变留馆不肯辞曰
必得请而后反帝不得已先遣知制诰沈括报聘括诣
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石长城为分界
今所争乃黄嵬山相远三十馀里表论之帝喜曰大臣
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乃赐括白金千两使行括至辽
辽相杨益戒与议不能屈谩曰数里之地不忍而轻绝
好乎括曰师直为壮曲为老今北朝弃先君之大信以
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会竟不可夺乃还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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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图其山川险易迂直风俗淳庞人情向背为使契
丹图上之
韩琦论西夏请和 臣闻赵元昊将纳和来人已称六
宅使伊州刺史命官之意欲与朝廷抗礼臣等谓元昊
如大言过望不改僣号之请则不可许卑词厚礼从兀
率之称亦有大可防者臣等观朝廷信赏必罚今已明
白帅臣奉诏已得便宜又旧将渐去新将渐升前弊稍
除将责实效约束将佐不令轻出训练军马率多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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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极塞城寨或未坚牢新集之兵未可大战若贼今
春便来以臣等计之尚可忧虞然大军持重奇兵夜击
宜无定川之负也如俟秋而来则城寨多固军马已练
或坚壁而守或据险而战无足畏矣臣等已议于一二
年间训兵三四万使号令齐一阵伍精熟又使熟户蕃
兵与正军参用则横山一𢃄族帐可以图之降我者使
之纳质而厚其官赏各令安居籍为熟户拒我者以精
兵加之不从则戮我军鼓行山界不为朝去暮还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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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闻之若举国而来我则退守边寨足以困彼之众
若遣偏师而来我则据险以待之蕃兵无粮不能久聚
退散之后我兵复进使彼复业每岁三五出元昊诸厢
之兵多在河外频来应敌疲于奔命则山界蕃部势穷
援弱且近于我自来内附因选酋豪以镇之足以断元
昊之手足矣然乞朝廷以平定大计为意当军行之时
不以小胜小衄黜陟将帅则三五年间可集大功仍诏
中外臣僚不得辄言边事以沮永图我太祖太宗统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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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创万世之基业今以三五年之劳再定西陲岂以
为晚耶契丹闻国家深长之谋必惧而保盟不复轻动
然后中国有太平之期矣臣等所以言彼贼非礼之求
不必从者盖有此议也臣等早蒙圣奖擢预清班西事
以来供国粗使三年塞下日劳月忧岂不愿闻纳和少
图休息非乐职于矢石之间盖见西戎强梗未衰挟以
变诈若朝廷处置失宜他时悖乱为中原大祸岂止今
日之边患哉臣等是以不敢念身世之安忘国家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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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罄刍荛少期补助望于纳和禦侮之间慎其处置为
圣朝长久之虑
刘敞治戎论 请问治戎奈何曰王者之于天下言败
而不言敌荆蛮之于中国言入而不言胜中国之于荆
蛮言胜而不言战三者在春秋失大本也然则是何也
王者之于天下言败而不言敌其义犹曰王者则固无
敌云尔夫王者既已处太极之位立万物之上矣其严
如天帝其动如神明四海之内小大之属莫不委性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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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焉是其贵者无敌也苟天之所长地之所养毕入府
廪以为贡赋是其富者无敌也自生齿以上食土之毛
者皆有任职失职不任则死及之是其众无敌也𤼵号
施令东至日出西至日入南至交趾北至孤竹善得以
赏恶得以罚君臣待以固父子待以亲夫妇待以安师
友待以成是其顺者无敌也据无敌之形而善持用之
以拟天下是故以其至贵拟至贱则贱不亢矣必胜之
势也以其至富拟至贫则贫不亢矣必胜之势也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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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众拟至寡则寡不亢矣必胜之势也以其至顺拟至
逆则逆不亢矣必胜之势也据无敌之形四操必胜之
势四然而犹有败焉者则是非至贱至贫至寡至逆之
能使然矣吾必不善持吾贵也吾必不善用吾富也吾
必不善壹吾众也吾必不善明吾顺也是故春秋探其
情而反之曰王师败绩于茅戎非有能败王之师者也
王自墯也故曰躬自厚而已矣是故昔者先王之御天
下诸侯时朝其适有逆命未讨也脩其志意脩其名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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脩其文告序成而后震之以威一物不先则胜不可必
此春秋所以显言败而隐言敌者非讳也罪不主于敌
显言败也非不耻也自吾有以取之也然夫太极之贵
无訾之富亿兆之众至正之顺虽有猖狂乱惑之臣谁
能惮之外域之于中国言入而不言胜是何也凡以义
却之也十二公之事二百四十二年之久天下之广兵
革之变兵革之患甚众然而有言入中国者矣未有言
败中国者也非无其事而不言盖有其事而不书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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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有其事而不书则春秋非传信之书乎非也春秋者
大一统者也大一统者不使贱加贵不使乱加治不使
使不肖加有义是故外患之来寇适不幸而不胜春秋
不书败适幸而胜虽有其功不得有其名故言其入而
不言胜其义犹曰可以有入中国不可以有胜中国云
尔其名犹远之况其实乎其言犹恶之况其书乎此春
秋之指也问者曰其恶一耳春秋恶其胜不恶其入何
也曰非不恶其入也入非彼力之所能制凡在我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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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与不也其禦之具素脩则虽强不能入其禦之具不
素脩则无不入然而所谓禦之者非至而禦之之谓也
先其未至也先其未至者非城郭完甲兵足之谓也政
而已矣故春秋之禦戎也外而不内疏而不狎毋示之
色以动其目毋示之声以动其耳毋示之货以动其欲
毋示之侈以动其俗毋示之怠以动其体动之端见则
兆之至矣夫并列覆载其血气亦同耳是故谨吾色毋
出于礼以示不可以淫纵为也谨吾声毋出于雅以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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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污懢入也谨吾货毋出于义以示不可以贪婪
有也谨吾俗毋入于侈以示不可以荒悖服也谨吾体
毋入于怠以示不可以媮惰居也彼其还观我国则若
金城之固汤池之限虽有攫拿之心者知不可往焉而
止矣故圣王服之而非战也禦之而非抗也春秋患人
之莫能知义故顺其理而著之曰公追戎于济西夫不
言其来而言其追犹曰噫嘻千乘之国万夫之长亦大
也已矣不能使之勿来而顾以追之为功乎此其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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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春秋虽甚爱鲁国而不讳其入责中国也虽甚责
中国而犹没其败者重内外也外域之败中国唯姜戎
达于经非姜戎贤也晋襄公帅而与之俱也夫知圣人
者患其不学学之患其不思思之者患其不广思而广
之安有不得哉
苏洵审敌策 中国内也四裔外也忧在内者本也忧
在外者末也夫天下无内忧必有外惧本既固矣盍释
其末以息肩乎曰未也古者之患忧在外今者之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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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释其末可也而愚不识方今在外之忧为末也古
者匈奴之势大弱则臣小弱则遁大盛则侵小盛则掠
吾兵良而食足将贤而士勇则患不在中原如是而曰
外忧可也今之匈奴姑无望其臣与遁求其志止于侵
掠而不可得也北方骄恣为日久矣岁邀金缯以数十
万计曩者幸吾有西羌之变出不逊之语以撼中国天
子不忍使边民重困于锋镝是以彼日益骄而贿日益
增迨今凡数十百万而尤慊然未满其欲视中国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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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然则其势又何止数十百万也夫贿益多则赋敛不
得不重赋敛重则民不得不残故虽名为息民而其实
爱其死而残其生也名为外忧而其实忧在内也外忧
之不去圣人尤且耻之内忧而不为之计愚不知天下
之所以久安而无变也古者匈奴之强不过冒顿当暴
秦刻剥刘项战夺之后中国溘然矣以今度之彼宜遂
入践中原如决大河溃㙿壤然卒不能越其疆以有吾
尺寸之地何则中原之疆固百倍于匈奴虽积衰新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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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犹足以制之也五代之际中原无君晋唐苟一时之
利以子行事匈奴割幽燕之地以资其强大孺子继立
大臣外叛匈奴扫境来寇兵不血刅而京师不守天下
被其祸匈奴自是始有轻中原之心以为可得而取矣
及吾宋景德中大举来寇章圣皇帝一战而却之遂与
之盟以和夫人之情胜则狃狃则败败则惩惩则胜匈
奴狃石晋之胜而有景德之败惩景德之败而愚未知
其所胜甚可惧也虽然数十年之间能以无大变者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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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匈奴之谋必曰我百战而胜人人虽屈而我亦劳驰
一介入中国以形凌之以势邀之岁得金钱数十百万
如此数十岁我益数百千万而中国损数百千万吾日
以富中国日以贫然后足以有为也天生丐奴使之僻
处边隅各守疆界非必预伏之衅也今则不然边境之
上岂无可乘之衅使之来寇大足以夺一郡小亦足以
杀掠数千人而彼不以动其心者此其志非小也将以
蓄其锐而伺吾隙以伸其所大欲故不忍以小利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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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远谋古人有言曰为虺勿摧为蛇奈何匈奴之势日
长炎炎今也柔而养之以冀其卒无大变其亦惑矣且
今中国之所以竭生民之力以奉其所欲而犹恐恐然
惧一物之不称其意者非谓中国之力不足以支其怒
也然以愚度之当今中国虽万万无有如石晋可乘之
势者匈奴之力虽足以犯边然今十数年间吾可以必
无犯边之忧何也非畏吾也其志不止犯边也其志不
止犯边而力犹未足以成其所欲为则其心惟恐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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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绝其好以失吾之厚赂也然而骄傲不肯少屈者
何也其意曰邀之而后固也鸷鸟将击必匿其形昔者
冒顿欲攻汉汉使至辄匿其壮士健马故兵法曰辞卑
者进也辞强者退也今匈奴之君臣莫不张形势以夸
我此其志不欲战明矣阖庐之入楚也因唐蔡勾践之
入吴也因齐晋匈奴诚欲与吾战耶曩者陜西有元昊
之叛河朔有王则之变岭南有智高之乱此亦可乘之
势然终以不动则其志之不欲战又明矣吁彼不欲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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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遂不与战则彼既得其志矣兵法曰用其所欲行
其所能废其所不能于敌反是今无乃与此异乎且匈
奴之力既未足以伸其所大欲而夺一郡杀掠数千人
之利彼又不以动其心则我勿赂而已勿赂而彼以为
辞则对曰尔何功于吾岁欲吾赂吾有战而已赂不可
得也虽然天下之人必曰此愚人之计也天下孰不知
赂之为害而勿赂之为利顾势不可耳愚以为不然当
今北方之势如汉七国之势昔者高祖急于灭项籍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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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数千里之地以王诸将项籍死天下定而诸将之地
因遂不可削当是时非刘氏而王者八国高祖惧其且
为变故大封吴楚齐赵同姓之国以制之既而信越绾
布皆死而吴楚齐赵之强反无以制当是时诸侯王虽
名为臣而其心实莫不有帝制之心胶东胶西济南又
从而和之于是擅爵人赦死罪戴黄屋刺客公行匕首
交于京师罪至彰也势至逼也然当时之人尤且徜徉
容与若不足虑月不图岁朝不计夕循循而摩之喣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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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吹之幸而无大变以及于孝景之世有谋臣曰晁错
始议削诸侯地以损其权天下皆曰诸侯必且反错曰
固也削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则反疾而祸小不削则反
迟而祸大吾惧其不及今反也天下皆曰晁错愚吁七
国之祸期于不免与其𤼵于远而祸大不若𤼵于近而
祸小以小祸易大祸虽三尺童子皆知其当然而其所
以不与错者彼皆不知其势将有远祸与知其势将有
远祸而度已不及见谓可以寄之后人以苟免吾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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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则错为一身谋则愚而为天下谋则智人君又安
可舍天下之谋而用一身之谋哉今者匈奴之强不减
于七国而天下之人又用当时之议因循维持以至于
今方且以为无事而愚以为天下之大计不如勿赂则
变疾而祸小赂之则变迟而祸大畏其疾也不若畏其
大乐其迟也不若乐其小天下之势如坐弊船之中骎
骎乎将入于深渊不及其尚浅也舍之而求所以自生
之道而以濡足为解者是固夫覆溺之道也圣人除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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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未萌然后能转祸而为福今也不幸养之以至此而
近忧小患又惮而不决则是远忧大患终不可去也赤
壁之战惟周瑜吕蒙知其胜伐吴之役惟羊祜张华以
为是然则宏远深切之谋固不能合庸人之意此晁错
所以为愚也虽然错之谋犹有遗憾何者错知七国必
反而不为备反之计山东变起而关内骚动今者匈奴
之祸又不若七国之难制七国反中原半为敌国匈奴
叛中国以全制其后此又易为谋也然则谋之奈何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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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之计不过三一曰声二曰形三曰实匈奴谓中国
怯久矣以吾为终不敢与之抗且其心常欲固前好而
得厚赂以养其力今也遽绝之彼必曰战而胜不若坐
而得赂之为利也华人怯吾可以先声胁之彼将复赂
我于是宣言于远近我将以某日围某所以某日攻某
所如此谓之声命边郡休士卒偃旗鼓寂然若不闻其
声声既不能动则彼之计将出于形除道剪棘多为疑兵
以临吾城如此谓之形深沟固垒清野以待寂然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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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其形形又不能动则技止此矣将遂练兵秣马以出
于实实而与之战破之易耳彼之计必先出于声与形
而后出于实者出于声与形期我惧而以重赂请和也
出于实不得已而与我战以幸一时之胜也夫勇者可
以施之于怯不可以施之于智今夫叫呼跳踉以气先
者世之所谓善斗者也虽然蓄全力以待之则未始不
胜彼叫呼者声也跳踉者形也无以待之则声与形者
亦足以乘人于卒不然徒自弊其力于无用之地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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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胜也韩许公节度宣武军李师古忌公严整使来
告曰吾将假道伐滑公曰尔能越吾界为盗耶有以相
待无为虚言滑师告急公使谓曰吾在此公安无恐或
告除道剪棘兵且至矣公曰兵来不除道也师古诈穷
迁延以遁愚故曰彼计出于声与形而不能动则技止
此矣与之战破之易耳方今匈奴之君有内难新立意
其必易与邻国之难霸王之资也且天与不取将受其
弊贾谊曰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传相方握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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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数年之后大抵皆冠血气方刚汉之传相以病而赐
罢当是之时而欲为安虽尧舜不能呜呼是七国之势

苏轼策略二 天下无事久矣以天子之仁圣其欲有
所立以为子孙万世之计至切也特以为𤼵而不中节
则天下或受其病当宁而太息者几年于此矣盖自近
岁始柄用二三大臣而天下皆洗心涤虑以听朝廷之
所为然而数年之间卒未有以大慰天下之望此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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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西北之大忧未去而天下之治终不可为也闻之
师曰应敌不暇不可以自完自完不暇不可以有所立
自古创业之君皆有敌国相持之忧命将出师兵交于
外而中不失其所以为国者故其兵可败而其国不可
动其力可屈而其气不可夺今天下一家西北且未动
也而吾君吾相终日皇皇焉应接之不暇亦窃为执事
者不取也昔者大臣之议不为久长之计而用最下之
策是以岁出金缯数十百万以资强敌此其既往之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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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追之悔也而议者方将深罪当时之失而不求后
日之计亦无益矣臣虽不肖窃论当今之弊盖古之为
国者不患有所费而患费之无名不患费之无名而患
事之不立今一岁而费千万是千万而已事之不立四
海且不可保而奚千万之足云哉今者彼军不折一矢
不遗一镞走一介之使驰数乘之传所过骚然居人为
之不宁大抵皆有非常之辞无厌之求难塞之请以观
吾之所荅于是朝廷汹然大臣会议既而去未数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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陲且复告至矣由此观之西北之使未绝则中国未知
息肩之所而况能有所立哉臣故曰西北之大忧未去
则天下之治终不可为也中书者王政之所由出天子
之所与宰相论道经邦而不知其他者也非至逸无以
待天下之劳非至静无以制天下之动是故古之圣人
虽有大兵役大兴作百官奔走各执其事而中书之务
不至于纷纭今者曾不得岁月之暇则夫礼乐刑政教
化之源所以使天下回心而向道者何时而议也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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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家久而不治使贩夫竖子皆得执劵以诛其所负苟
一朝发愤倾囷倒廪以偿之然后更为之计则一日之
资亦足以富何遽至于皇皇哉臣尝读吴越世家观勾
践困于会稽之上而行成于吴凡金玉女子所以为赂
者不可胜计既反国而吴之百役无不从者使大夫女
女于大夫士女女于士春秋贡献不绝于吴府尝窃怪
其以蛮夷之国承败亡之后救死扶伤之馀而赂遗费
耗则不可胜计如此然卒以灭吴则为国之患果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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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也彼其内外不相扰是以能有所立使范蠡大夫种
二人分国而制之范蠡曰四封之外种不如蠡使蠡主
之凡四封之外所以待吴者种不知也四封之内蠡不
如种使种主之凡四封之内所以强国富民者蠡不知
也二人者各专其能各致其力是以不劳而灭吴其所
以赂遗于吴者甚厚而有节也是以财不匮其所以听
役于吴者甚劳而有时也是以本不摇然后勾践得以
安意肆志焉而吴国固在其指掌中矣今以天下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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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中书常有蛮夷之忧宜其内治有不办者故臣以为
治天下不若清中书之务中书之务清则天下之事不
足办也今夫天下之财举归之司农天下之狱举归之
廷尉天下之兵举归之枢密而宰相特持其大纲听其
治要而责成焉耳夫此三者岂少于蛮夷哉诚以为不
足以累中书也今之所以待西北者失在于过重古者
有行人之官掌四方宾客之政当周之盛时诸侯四朝
蛮夷戎狄莫不来享故行人之官治其登降揖让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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牲刍委积之数而已至于周衰诸侯争强而行人之职
为难且重春秋时秦聘于晋叔向命召行人子员子朱
曰朱也当御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
秦晋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其后楚伍员奔吴为吴行人
以谋楚而卒以入郢西刘之兴有典属国故贾谊曰陛
下试以臣为属国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
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惟上所令今若依仿行人属
国特建一官重任而后责之使宰相于两制之中举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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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用者而勿夺其权使大司农以每岁所以馈于二虏
者限其常数而预为之备其馀者朝廷不与知也凡吾
所以遣使于虏与吾所以馆其使者皆得以自择而其
非常之辞无厌之求难塞之请亦得以自荅使其议不
及于朝廷而其閒暇则收罗天下之俊才治其攻战守
禦之策兼听博采以周知敌国之虚实凡事之关于境
外者皆以付之如此则天子与宰相特因其能否而定
其黜陟其实不亦甚简欤今自宰相以下百官汎汎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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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任其责今举一人而授之使日夜思所以待二虏宜
无不济者然后得以安居静虑求天下之大计唯所欲
为将无不可者
策断三首 西北为中国患至深远也天下谋臣猛将
豪杰之士欲有所逞于西北者久矣闻之兵法曰先为
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向者臣愚以为西北虽有可胜
之形而中国未有不可胜之备故窃尝以为可特设一
官使独任其责而执政之臣得以专治内事苟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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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莫不尽去纪纲修明食足而兵强百姓乐业知爱其
君卓然有不可胜之备如此则臣固将备论而极言之
夫天下将兴其积必有源天下将亡其𤼵必有门圣人
者唯知其门而塞之古之亡天下者四而天子无道不
与焉盖有以诸侯强偪而至于亡者周唐是也有以匹
夫横行而至于亡者秦是也有以大臣执权而至于亡
者汉魏是也有以蛮夷内侵而至于亡者二晋是也使
此七代之君皆能逆知其所由亡之门而塞之则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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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可以不废唯其讳亡而不为之备或备之而不得其
门故祸𤼵而不救夫天子之势蟠于天下而结于民心
者甚厚故其亡也必有大隙焉而日溃之其窥之甚难
其取之甚密旷日持久然后可得而间盖非有一日卒
然不救之患也是故圣人必于其全盛之时而塞其所
由亡之门盖臣以为当今之患外之可畏者西夏契丹
而内之可畏者天子之民也西夏契丹不足以为中国
之大忧而其动也有以召内之祸内之民实执存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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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而不能独起其发也必将待外之变先之以戎狄而
继之以吾民臣之所谓可畏者在此而已昔者敌国之
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供者有倦而求者无厌以有倦供
无厌而能久安于无事者天下未尝有也故夫二虏之
患特有远近耳而要以必至于战敢问今之所以战者
何也其毋乃出于仓卒而备于一时乎且夫兵不素定
而出于一时当其危疑扰攘之间而吾不能自必则权
在敌国权在敌国则吾欲战不能欲休不可进不能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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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退不能休则其计将出于求和求和而自我则其所
以为媾者必重军旅之后而继之以重媾则国用不足
国用不足则加赋于民加赋而不已则凡暴取豪夺之
法不得不施于今之世矣天下一动变生无方国之大
忧将必在此盖尝闻之用兵有权权之所在其国乃胜
是故国无大小兵无强弱有小国弱兵而见畏于天下
者权在焉耳千钧之牛制于三尺之童弥耳而下之曾
不如狙猿之奋掷于山林此其故何也权在人也我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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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战不欲则守战则天下莫能支守则天下莫能窥昔
者秦尝用此矣开关出兵以攻诸侯则诸侯莫不愿割
地而求和诸侯割地而求和于秦秦人未尝急于割地
之利若不得已而后应故诸侯尝欲和而秦尝欲战如
此则权固在秦矣且秦非能强于天下之诸侯秦惟能
自必而诸侯不能是以天下百变而卒归于秦诸侯之
利固在从也朝闻陈轸之说而合为从暮闻张仪之计
而散为横秦则不然横人之欲为横从人之欲为从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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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自择而审处之诸侯相顾而终莫能自必则权之
在秦也不亦宜乎向者宝元庆历之间河西之役可以
见矣其始也不得已而后战其终也逆探其意而与之
和又从而厚馈之惟恐其一日复战也如此则贼常欲
战而我常欲和贼非能常战也特持其欲战之形以乘
吾欲和之势屡用而屡得志是以中国之大而权不在
焉欲天下之安则莫若使权在中国欲权之在中国则
莫若先𤼵而后罢示之以不惮形之以好战而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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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权有所归矣今夫庸人之论则曰勿为祸始古之英
雄之君岂其乐祸而好杀唐太宗既平天下而又岁岁
出师以从事于夷狄盖晚而不倦暴露于千里之外亲
击高丽者再焉凡此者皆所以争先而处强也当时群
臣不能深明其意以为敌国无衅而我则𤼵之夫为国
者使人备已则权在我而使已备人则权在人当太宗
之时四裔狼顾以备中国故中国之权重苟不先之则
彼或以执其权矣而我又鳃鳃焉恶战而乐罢使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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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吾之所忌而以是取必于吾如此则虽有天下吾安
得而为之唐之衰也惟其厌兵而畏战一有败衄则兢
兢焉缩首而去之是故奸臣执其权以要天子及至宪
宗奋而不顾虽小挫而不为之沮当此之时天子之权
在于朝廷伐之则足以为威舍之则足以为恩臣故曰
先发而后罢则权在我矣 臣闻用兵有可以逆为数
十年之计者有朝不可以谋夕者攻守之方战斗之术
一日百变犹以为拙若此者朝不可以谋夕者也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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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谋人之国者必有一定之计勾践之取吴秦之取诸
侯高祖之取项籍皆得其至计而固执之是故有利有
不利有进有退百变而不同而其一定之计未始易也
勾践之取吴是骄之而已秦之取诸侯是散其从而已
高祖之取项籍是间疏其君臣而已此其至计不可易
者虽百年可知也今天下晏然未有用兵之形而臣以
为必至于战则其攻守之方战斗之术固未可以豫论
而臆断也然至于用兵之大计所以固执而不变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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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得以豫言之夫西夏契丹皆为中国之患而西夏之
患小契丹之患大此天下之所明知也管仲曰攻坚则
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故二者皆所以为忧而臣以为
兵之所加宜先于西故先论所以制禦西戎之大略今
夫邹与鲁战则天下莫不以为鲁胜大小之势异也然
而势有所激则大者失其所以为大而小者忘其所以
为小故有以邹胜鲁者矣夫大有所短小有所长地广
而备多备多而力分小国聚而大国分则强弱之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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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反大国之人譬如千金之子自重而多疑小国之
人计穷而无所恃则致死而不顾是以小国常勇而大
国常怯恃大而不戒则轻战而屡败知小而自畏则深
谋而必克此又其理然也夫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
去者以其君臣上下欢欣相得之际也国大则君尊而
上下不交将军贵而吏士不亲法令繁而民无所措其
手足若夫小国之民截然其若一家也有忧则相恤有
急则相赴凡此数者是小国之所长而大国之所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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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而不用其所长使小国常出于其所短虽百战而
百屈岂足怪哉且夫大国则固有所长矣长于战而不
长于守夫守者出于不足而已譬之于物大而不用则
易以腐败故凡击搏进取所以用大也孙武之法十则
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
若则能避之自敌以上者未尝有不战也自敌以上而
不战则是以有馀而用不足之计固已失其所长矣凡
大国之所恃吾能分兵而彼不能分吾能数出而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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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应譬如千金之家日出其财以罔市利而贩夫小民
终莫能与之竞者非智不若其财少也是故贩夫小民
虽有桀黠之才过人之智而其势不得不折而入于千
金之家何则其所长者不可以与较也西戎之于中国
可谓小国矣向者惟不用其所长是以聚兵连年而终
莫能服今欲用吾之所长则莫若数出数出莫若分兵
臣之所谓分兵者非分屯之谓也分其居者与行者而
已今河西之戍卒惟患其多而莫之适用故其便莫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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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兵使其十一而行则一岁可以十出十二而行则一
岁可以五出十一而十出十二而五出则是一人而岁
一出也吾一岁而一出彼一岁而十被兵焉则众寡之
不侔劳逸之不敌亦已明矣夫用兵必出于敌人之所
不能我大而敌小是故我能分而彼不能此吴之所以
肄楚而隋之所以狃陈欤夫御戎之术不可以逆知其
详而其大略臣未见有过此者也
王伦至金金主以其右司侍郎张通古签书宣徽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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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哲为江南诏谕使许归河南陜西地与伦偕来通古
至泗州要所过州迎以臣礼知平江府向子諲不肯拜
且上言和议之非遂乞致仕通古至临安要高宗待以
客礼秦桧未见国书疑为封册欲帝屈己以受之帝曰
朕嗣守太祖太宗基业岂可受金人封册于是朝论籍
籍杨沂中解潜韩世良相率见桧曰军民汹汹若之何
退又白之台諌中丞勾龙如渊诣都堂与桧议召伦责
之曰公为使通两国好凡事当于彼中反覆论定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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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使至而后议者伦泣曰伦涉万死一生往来虎口者
数四今日中丞乃责伦如此桧等共解之曰中丞无他
亦欲激公了此事耳伦曰此则不敢不勉如渊谓桧曰
但取金书纳之禁中则礼不行而事定给事中楼炤亦
举谅阴三年事以告桧遂以桧摄冢宰诣馆受书而伦
亦以计说通古通古从之桧至馆见通古受其书通古
欲百官备礼桧使省吏朝服导从以书纳于禁中人情
始安通古入见言先归河南陜西地徐议馀事先是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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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金从赵鼎受使指鼎言问礼数则荅以君臣之分已
定问地界则荅以大河为界二事使者之大指或不从
则已伦受命而行至是伦还有诏谕江南之名帝叹息
谓王庶曰使五日前得此报赵鼎岂可去邪初桧主和
议命韩世忠移屯镇江世忠言金人诡诈恐以计缓我
师乞留此军蔽遮江淮因力论和议之非愿效死节率
先迎敌若不胜从之未晚章数上皆慷慨激切且请单
骑诣阙面奏帝不许及张通古来以诏谕为名世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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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疏言不可从愿举兵决战兵势最重处臣请当之且
言金人欲以刘豫相待举国士大夫尽为陪臣恐人心
离散士气凋沮不报及通古还世忠伏兵洪泽镇将邀
杀之以坏和议不克而罢
孝宗时金使者至捧书升殿北面立榻前跪进帝降榻
受书以授内侍金主初立使者至陈康伯令伴使取书
以进及汤思退当国复循绍兴故事帝意悔之故令范
成大口以为请成大至金密草奏具言受书式怀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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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进国书辞气慷慨金君臣方倾听成大忽奏曰两国
共为叔侄而受书礼未称臣有疏搢笏出之金主大骇
曰此岂献书处邪左右以笏摽起之成大屹不动必欲
书达既而归馆所金庭纷然其太子允恭欲杀成大或
劝止之竟得全节而归其复书略云和好再成界河山
而如旧缄音遽至指巩洛以为言既云废祀欲伸追远
之怀止可奉迁即俟刻期之报至若未归之旅榇亦当
并𤼵于行涂抑闻附请之辞欲变受书之礼于尊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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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何如顾信誓之诚安在于是二事皆无成功初议遣
使祈请陵寝士大夫有忧其无备而召兵者辄斥去之
起居郎张栻入对帝曰卿知敌国事乎栻对曰不知也
帝曰金国饥馑连年盗贼四起栻曰金人之事臣虽未
知境内之事则知之矣帝曰何也栻曰臣窃见比年诸
道多水旱民贫日甚而国家兵弱财匮官吏诞谩不足
倚赖正使彼实可图臣惧我之未足以图彼也帝默然
久之栻复奏曰臣窃谓陵寝隔绝诚人子不忍言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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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然今日未能奉辞以讨之又不能正名以绝之乃欲
卑辞厚礼以求于彼则于大义已为未尽而或犹以为
忧者盖见我未有必胜之形故也夫必胜之形当在于
早正素定之时而不在于两阵决机之日今日但当下
哀痛之诏明复雠之义显绝金人不与通使然后脩德
立政用贤养民选将练兵以内脩外攘进战退守通为
一事必治其实而不为虚文则必胜之形隐然可见虽
有浅陋畏怯之人亦且奋跃而争先矣帝深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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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济类编卷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