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古廉文集卷九
　　　　　　　　　　　明　李时勉　撰
　传
　　刑部尚书魏公传
　姓魏名源字文渊其先世居南昌奉新曾祖闻卿祖
庭郁元季避兵至南康建昌温汤遂居温汤父伯恭尚
德乐施公生而颖敏自幼即嗜学年十四吟桂花诗语

惊人既为邑庠生岁乙酉以书经领乡荐明年第进士
敕还家绩学以待用召授福建道监察御史适松江民
有讼知府黄子威擅修桥梁者时工役禁最切命公与
御史朱福往按之至则召耆老诘曰黄知府修桥于民
便乎曰便公顾福曰此事何如福曰擅用人夫自有例
公悟即问耆老木石之费出于官乎出于民乎曰出于
民所用人力知府召役之乎民自趋之也曰民自趋之
即如是是民自修桥也何预知府事而民讼之众曰民

以修桥事白知府听之而使吏督其工此人健讼者常
抱握官府以济其奸知府至不得逞故以此诬之耳公
曰民自修桥知府第不应使吏督之遂以是断之知府
卒无事而桥遂以成浙东河泊吏濒海民千馀户造船
入海捕鱼私出外境经月不回者命公往理之比至召
民询之曰汝等造船下海捕鱼乎曰海中有鱼非船不
可得鱼鱼课何从出公曰入海捕鱼常业也何缘私出
外境经月不回乎曰濒海之民贫苦朝不谋夕经月不

回妻子何由存活且巡海官军不知而吏乃言之公直
其言遂验无籍者绳之以法馀皆释不问民大欢悦岁
己丑召诣行在会边将奏西安三辅诸郡民罹疾疫诏
公巡抚公入关多市药物选良医分布郡邑救疗之躬
祷华山诸神祠疫疹殄息大驾亲征沙漠凉州达民亦
令真巴等知边卫守备寡弱乘虚作耗边报至公与三
司集议调兵剿捕众皆难之此宜驰奏擅调官军于律
有禁万一失利奈何公曰若候报发兵贼必大掠而城

池陷矣城陷与擅调罪孰轻重违律调军罪在御史无
预公等遂移檄发兵仍驰驿奏启即率师往兰州料机
处置皇太子得公启命都督费瓛总兵来太宗皇帝得
公奏亦命都指挥史昭来总兵而贼已散遁公上奏两
将总兵权不归一太宗听之命费瓛镇守馀悉罢遣之
关中饥民多为盗公先发廪赈之而后以闻盗遂息明
年大饥丐食者众奏来报公以廪米作粥给行丐者令
有司簿记足食之家人给丐者二俾饲之及奏报遣归

赈济凡活数十万人丁太夫人忧起复改广西道又以
外艰去夺情起复改贵州道秩满将赴行在会有言扬
子江盗贼劫掠舟楫不通者皇太子命襄城伯等择有
智识往捕之或荐公襄城伯等强留之领兵众以往贼
敛遁不见踪迹公闻安港巡检司有所获盗遽往问之
群盗何在曰彼闻官兵来俱往常熟矣乃委官舟驰至
镇得民舟三十艘令军士俱为商贾状直诣常熟先遣
三镇抚往觇贼势者来报云贼聚众欲入海遂兼程进

至常熟悉擒获送京师江上自是无盗贼之警以考绩最
升浙江按察司副使督运至临清时刑部侍郎缺有荐
公者宣宗曰是往日署都堂魏御史乎曰然遂驿召至
命署刑部右侍郎事河南饥民逃者众诏工部侍郎许
廓往抚之廓奏民逃不能止愿得贤能足为郡县表率
者为布政使则可矣于是以公为河南左布政使至则
奏蠲逋负罢不急之务禁切有司为害民者于是逃民
悉已来归参议宋献没于京理其丧事归其妻子丁继

母夫人忧河南连岁荒歉盗贼窃发民多流亡诏起复
公公至河南先时久旱公即祷于坛庙约三日雨沾足
军民皆欢呼相庆曰此我公带来雨也时职刑部者或
失于宽缓召公还仍署刑部左侍郎事食从二品禄明
年实授江右有相聚为盗者众至千馀人诏以都督任
礼为总兵公参赞军务领兵千馀人先行招抚公昼夜
兼行直抵贼巢穴宣布朝廷宽贷之恩又备榜编告其
党开谕之贼相率降附取渠魁十四人械送京师馀悉

放遣归业任公至欲尽取降者杀之曰彼去而复为盗
将若何公曰此则魏某之罪也乃止明年今上皇帝即
位升刑部尚书明年丙辰上临轩策士命公为读卷官
劳以羊酒又明年命公整饬边务公至赤城先是有敕
令游击将军杨洪与署都督李谦同总边务总兵官都
督谭广忌洪功出已右谓勿与同判署由是二人有隙
都指挥杜衡诬奏洪所为多不法命公察其实果诬而
广扬言洪有反谋遣人让广非所宜言广无以复遂檄

谦移镇独石与洪同判署如敕旨乃上言杜衡奸邪谪
广西行视边塞有卫所屯堡地方隔间不便守禦者有
统兵备禦相离阔远不能相援者量地便宜添设卫所
分置堡塞有警则合兵策应无警则各守分地其总兵
官及将帅者贪暴老弱不任事者罢黜之有智勇才略
达于兵政者振举之其军士羸老罢弱者汰去之由是
将帅奋励士卒壮勇边禦肃然及还命同成国公等整
理兵政得壮士二十馀万人以进上大嘉奖

　　赠文林郎四川道监察御史欧阳永端墓表
予与前礼部主事西昌欧阳永俊为同年因识其兄国
子助教永贤其后又识云南按察副使永和与今浙江
按察佥事广哲刑部主事广荡监察御史洙皆以科第
发身致位荣显有以见欧阳氏之多贤也洙既膺荐拜
四川按察副使悲其尊府御史君先弃养欲表其德善
于墓而以文属予予观御史君之为人又有以见副使
之所以成其德达其才之有所自也故不辞而为文之

曰御史君讳正字永端幼孤母孺人教育之辄能承训
无违甘辛苦以维持门户致家业将替而复振事母极
孝养恨不及养其父时祭悲痛如初丧以前母孺人葬
不吉卜吉改葬哀感如生已者其尽为人子之道如此
诸子既知学延明师教之务其成家庭之训惟孝弟诚
信仁义道德不及时事洙第进士为御史戒以守已竭
忠其尽为人父之道如此持身恭慎不慕荣利不轻至
城府佳时暇日与族兄昆季登临山水以相娱乐与人

未尝有争竞者多就之质平焉自奉甚薄而待族人宾
客恩意周备性嗜奕客至即出以相款延虽累日不厌
其处已待人接物又如此宣德庚戌某月某日以疾卒
卒之后八年为正统二年以子贵赠文林郎四川道监
察御史享年五十有六配王氏子男四人长即洙墓在
其乡某山之原呜呼君之没已久矣而乡人犹思念之
传曰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盖亦以其行于家之道
可推也今君之道行于家善周于一乡如此既卒以不

得试以没又不及见其子之贵显以食其报此所以人
不能忘也而况于其子耶予为书之刻之石树之墓上
垂之将来所以泄乡人之思而舒其子之哀也
　　行人曾君惟珍墓表
正统二年四月十六日行人司行人曾君惟珍没于陜
西韦州之公馆讣至北京翰林侍读学士钱公托其友
之使陜西者为经理其丧以来明年二月旅榇至自韦
州而其子践修亦自其家来迎将奉以归葬于其乡西

山之原学士公又为其铭之而践修复求予表其墓按
曾氏郕国宗圣公之裔至西汉末十八世孙不仕新莽
举族二千馀人渡江而南避地豫章庐陵之吉阳乡其
后益繁衍抚虔交广俱有曾氏皆自庐陵徙也宋初有
讳酆者自虔之兴国徙吉水之泸江酆之五世孙华生
三子曰卿儒勋分为上下车石壁三族儒为石壁之祖
而惟珍则石壁之十三世孙也生而聪敏弱冠游邑庠
从先生习举进士为业辄异于人永乐庚子贡入大学

太学诸生皆敬让之癸卯以书经入试秋闱中其选明
年擢进士第奉诏还其乡绩学以待用宣德己丑召入
朝授行人司行人君质直简静奉法守职无所避就在
任九年无岁不使于外从容閒雅礼度不失君命不辱
亦可谓贤也矣至是使韦州没韦州去京师数千里其
没也翛然不以介意非其贤能之乎曾祖仲贤祖存远
父仕勉皆业儒而隐配旷氏继萧氏子男四人长即践
修次践猷早卒次践实践行女二人刘嘉祥罗斐咺其

婿也孙男六人女一人呜呼以惟珍之贤而为行人之职
人固已惜之于其没也又皆为之恸悼不已何也盖国
朝最重行人之选自太祖高皇帝以来尝以进士为之
及满辄超擢以方面之任至于今日往往去为大官而
惟珍独不幸不及见其显融而忽焉以死也岂非其命
也耶岂不可恸也耶予遂表诸其墓使后人知其贤而
其所可恸者在此也
　　马主事父墓表

工部主事马铭踵门请曰不肖孤愚昩无庸忝职地官
属以齿列士大夫之林实赖先人之训有以致然也窃
自喜幸际明时资禄以为养而先人不幸婴疾以没痛
毒何可言于时得今右春坊右庶子周公为翰林侍读
时为铭其墓不肖孤奉归丧事服阕还朝改任工部幸
以年劳获膺褒宠之命得推恩赠先人承德郎工部营
缮清吏司主事荣遇至矣然犹惧先人之德善不暴白
于世以传永久欲具石表诸其墓愿先生赐之文将刻

而树之庶以慰先灵地下而不肖孤不孝之罪亦或可
以少释万一焉予闻其言而悲之因念铭举进士时予
为秋官主事已与之相识已二十馀年盖旧人也其请
不可辞于是询其世马氏本南海望族君字子立自少
颖悟过人既长又补县庠弟子员力务学不懈以父母
老图所以终养者退而家居不复有仕进意事亲以孝
闻乡党称之既而曰吾老矣不能有所为矣笃意教诸
子以举进士为业及铭果第进士为户部主事喜语人

曰可以不负吾志矣享年六十有二以永乐戊戌殁于
正寝妻宋氏有贤行子男二人长即铭次谅女四人皆
适士族君淳重笃厚其言行为乡人所信服有忿怒不
平不之官府率求正于君徐以理谕解之莫不欢然以
去由是改行不敢为非义者尤众也呜呼君之才可以
用世君之德可以善俗乃自韬晦不获一展以殁予为
表之使人知君之贤而所以食其报于身者不止此也
　　息斋王处士墓表

永乐癸卯冬十有一月廿日章之龙溪处士王公没时
年已八十矣有子男二人长升由进士为安福罗田二
县令入为大理评事用荐抚州太守所至皆以廉能名
次寓居乡以善行见称女二人皆嫁为士人妻孙男几
人皆读书世其家人曰此处士积善之所致也处士少
丧父能奋自树立以绍先业其行事必据理守正不苟
且以徇人而利已其事亲孝谨尝痛其父不逮养时节
祠祀必哀恸焉母没葬祭遵文公家礼不用浮屠乡邻

多取则焉乐道人之善有不善者辄不与相接有死丧
患难贫乏不能自存者量轻重缓急以周之里中饥有
以衣衾易粟者谓曰汝留以禦冬吾贷汝粟偿不偿不
汝计也津渡舟梁废坏者掇已赀修复之所居之南有
大溪一日自外归飓风大作见一舟飘荡中流失楫几
覆者再亟令强力仆数辈挐小舟往救一舟之人得免
元末兵乱奔窜从兄嫂苏氏埋银一合桑园中事平归
失记其处公一日行园中脚踏穴空银合见徐取土掩

之呼兄嫂取视果然嫂欲少分以报其德坚辞不受洪
武中郡举孝廉不就曰吾老矣尽力畎亩以自给暇则
教子读书学道庶几有能报国家者我则无能为于是
作一室于其居之偏号曰息耕人故以息耕处士呼之
处士讳举字宗礼没之后廿年其嗣子太守公来考绩
京师求予表其墓古之士有一善之称者辄传播于人
而名后世处士之善行如此可使之无传耶
　　赠奉训大夫户部郎中杨公墓表

地官郎中杨公谌奉户部主事湘川王信所为其尊府
行状来请曰先人没已若干年矣初葬镇原及老母没
命不肖兄弟曰华亭去镇原五百馀里祭扫为艰我死
必葬我华亭得与汝父同窆尤幸也不肖兄弟于是启
先人之墓迁柩与老母合葬于华亭今又若干年矣大
恨二亲之德善泯泯无闻也欲具石表诸其墓未有为
之者敢以请于先生予曰谌未相交而相知者以其笃
厚慎重练达识时之士故不辞而为之文曰公讳思道

字承辅其先华阴人六世祖时中元平凉府尹始由华
阴徙居咸阳时中卒于平凉葬镇原子孙留居之平凉
生大元护军都尉公之曾大父也都尉生圭安西王相
公之大父也王相生国英开城路经历公之父也公自
幼端重不妄言笑既长从州先生习举子业累试有司
不第后为知者荐授甘肃省宣事寻选副总帅时元政
已不纲天下骚动李思齐据凤翔张思道据镇原公外
禦寇攘内抚流离设奇应敌据关守险贼不得肆然城

守日久内无储蓄外无应援告急于朝为用事者所沮
公知事不可为辄弃官归隐于华亭洞山之阳有问者
则曰吾晦迹以待天下之清耳及太祖高皇帝平一海
内欣然曰圣人在位可以出矣遂占籍华亭洪武初诏
天下郡县皆设学召经明行修之士为学官乃膺荐分
教华亭典教襄陵有成人之绩以年老予告归洪武甲
戌七月七日以疾没享年六十有四配王氏元万户高
平王某之女有贤德宣德癸丑正月廿有二日没寿八

十四子男三人长三次宏次即谌女六孙男十三女七
人谌以乡贡进士擢户部主事累升郎中推恩加赠公
奉义大夫秩事部郎中王氏加宜人公有行谊其于财
利泊如也在华亭尝出郭道拾一遗橐仆请发之不许
立马少憩遗橐者还寻取以归之在襄陵次子出得一
金耳珰以归言于公后有僧云陈丙之子妇所遗者亟
命还之呜呼公之出处进退取舍之际其贤于人远矣
而卒不施于用世或惜之虽然以其学成就后进见用

于时者不少其所以利于国家也岂不大矣乎故为表
彰之使过者诵公之利国者大也
　　容膝先生墓表
先生讳根字古清姓彭氏曾祖宋国子上舍讳六有精
于书法祖筑岩父芳远皆不仕芳远素落魄不事生产
贫无资往依妇翁任氏故先生自幼鞠于外家性颖敏
志气不群尝见上舍与晋唐人所书曰独不可学与闭
户临习不数年下笔辄出人意表尤善大书然人不易

得至今惟县额三大字存焉事亲孝朝夕极甘旨之养
而自奉泊如也兄弟间友爱甚笃一日以诖误当逮至
京季弟复安力请代行事既白而卒每语及必流涕里
大姓周氏国叟者无子有二女欲择婿得先生留赘于
家命长女事焉悉属以家事事外父如所生及没葬祭
宜于礼兄弟四人父没各分财产先生既居周氏族之
尊行有欲夺其产者辄举以让之不较后其人没家日
消落悉售其产倾已资与赎又始终给其家令弟复岩

继其后周人之急惟恐不及有假贷不能偿者焚其劵
晚乃有二子既老搆一斋于其所居之池上曰容膝尝
诵陶渊明之辞于其中曰吾虽非渊明之匹由其辞以
求其乐则无不同也遂因以为号焉客至辄相与倾倒
极醉而后罢暇则肩舆访旧或杖屦逍遥于山水间休
休然有自得之意其于纷华市利漠如也一日疾作前
期悉邀尝所往还者与诀别无一语及家事明日遂卒
洪武癸亥三月七日享年六十有五葬灌桥社背之原

配周氏有淑德后先生二十五年没二子长曰钦务威
次曰鉴务伦四女刘子复夏敏刘成昌刘宾礼其婿也
孙男十三人琇瑮琚琉戊戌进士球瑜瓛璧乡贡琮璨
理珑琏女二人适士族曾孙男二十二人女二十七人
玄孙男五人先生既没五十有三年琉自翰林编修迁
广东按察佥事始状先生行实请予表其阡闻之先大
夫云先生刚毅正直仁厚士也尝客游岭南至南华寺
后有阁尝夜见怪人莫敢登先生携客同登宿其上群

怪侮客并榻移置阁下先生连三宿皆漠然不敢动先
生盖刚正之气足以慑鬼神而况于人乎夜有盗入其
室为家人所获慰谕而遣之终不言其人退悔不为盗
乡邻族党有争竞者辄举先生让产事自愧罪罢争者
甚众呜呼以此移之官理其功烈岂少哉而卒不及试
浮沉闾里以没独不可惜也耶予时谨识之今因琉之
请质诸其状不诬遂并书使归刻焉过者读之其亦有
感发者乎

　　古愚戴先生墓表
古愚先生予友也予尝与同游县庠先生长余九年予
以兄礼事之洪武中先生贡入成均擢五军断事官左
司稽礼未几罢官归而予犹未出仕先生竟坐稽礼时
事发觉谪戍大同之安东卫军帅待以师礼甚尊重之
然终以不乐得代而还惟以游乐山水为务洪熙中监
察御史胡启先以才贤荐之先生本无仕进意县官迫
遣之不得已入朝既至诏下考试之不对复遣赴安东

时安东废入混元居混元数越月即复归谓所亲曰今
而后人不复留意于我而我亦得以优游林下无虞矣
宣德六年九月二十六日年六十六以疾卒既葬嗣子
难求今太子少保吏部尚书泰和王公为礼部侍郎时
铭其墓暨予致仕归又求予为其墓表先生既故人而
难又尝从予游义不得辞遂为其文曰先生讳审字诚
问古愚其别号也既老又号曰惯穷老人姓戴氏其先
丹阳人自叔伦仕唐为御史刺抚州子孙因家抚之金

溪八世至利华南唐招讨使又镇安福遂家邑西之郭
村宋刑部员外郎之邵以军功著闻于时潭州通判特
立梧州太守重熙开州通判中行彭泽令累世皆以科
第致身荣显彭泽从曾孙端元道州教授道州生顺翁
顺翁生常州教授起潜起潜从弟有源先生有源仲子
也起潜无子有源以先生后之貌甚雄伟美髭髯自少
好尚不群而襟度潇洒议论慷慨耻与庸众人语所交
必故家大族儒雅清修有节槩者其崛强粗鄙放旷不

检之徒未尝一接识至于敬礼先辈老成惴惴焉惟恐
一毫拂其意岁壬午乡里恶暴子相聚劫质人欲为乱
先生曰此风不可长也与众谋捕送县官不数日四邻
劫杀盗起环境独晏然故人舒伯庸年老以幼子相嘱
伯庸死教育其子成人又经营田宅以居之而妻之以
女见人有不给者则倾廪周之不吝工为诗得唐人体
制在混元时广灵王闻其名求与相见辞却之简书数
至盖欲与论诗法也终不往晚年益肆力于诗诗多可

传其所著有古愚先生集行于世娶杨氏有懿行子男
三人长即难次位次冰冰早卒女四人刘伟献周孜谷
刘宪高舒弥极其婿也孙男八人量威用善中已会(阙/)
曾孙男五人墓在顺安乡江浦之原与其弟诚辨合葬
焉先生孝于父母和于兄弟孝弟之行乡邦则之平生
未尝以非礼加人亦未尝为非礼事其才可以用世知
世之不能用也故每每退托而归卒以隐约终其身呜
呼若先生者乌可使之泯泯而无传哉因难之请姑书

其大槩使勒之墓道之石云
　　前礼部郎中陈君墓表
陈氏世居苏之吴县君讳贵字遵道少孤能自力学入
郡庠为弟子员贡成均居上舍初授兵部职方主事时
选幼军随侍宣宗皇帝部以诿君君整治有条纪上官
嘉之既三载调刑部河南司主事先是狱有以避嫌被
逮者众久不决君至曰以嫌疑断狱于已既惑枉直何
由辨遂原其情定其罪人心慑服而诬逮者皆得释秩

满升礼部郎中坐累左迁睢州吏目睢民不知学而惰
于耕君下车告于其长曰学校风化之原农桑衣食之
本有司首务乃相与兴起学舍而作新之巡行乡邑见
家居有桑枣垦辟者召至州优礼而奖进之由是人知
向学惰农争勤于树艺黄河支流冲激为患害及三邑
力白所司堰其上流其患乃息廨有空宇妖狐据之扃
户莫敢启巫因之以射利为妖妄语以惑众君命撤其
室适同官看病者巫言祟在狐君闻置巫于法其怪遂

绝盗罗皮诈称朝使下郡录囚因出系囚胁从之其党
段乙潜鬻物于市君过而见之曰彼非商何得有此执
讯具其情兴民利去民害多类此故民咸归心焉正统
五年八月考绩上京师卒于北京之寓馆享年五十有
七曾祖某祖某皆不仕考讳福以君贵赠承德郎刑部
河南司主事母夏氏赠安人配唐氏封安人子男四祥
祐祺礼孙男女二人没之后一年祥来以丧归葬因助
教李先生请予表于墓呜呼遵道之生虽不得志于时

而有惠利及人人感思之死而不忘夫能使人感思之
死而不忘犹不死也遵道又何憾焉予是以为之文俾
归勒之石表于墓上而又为之铭曰其进之难世或不
知其没之哀民莫不思人虽云远其名则垂匪名之垂
惟惠之徽青山绿水其墓在兹后来不知徵此铭碑
　行状墓碣
　　翰林修撰彭君汝器行状
君讳琏字汝器以字行姓彭氏吉之安成人其先出唐

广陵节度使德夫之后子孙来居邑东之石阳宋时有
曰嗣邦嗣兴联中童子科曰孟舒以文章驰名于乡郡
历元世弗耀曾祖某祖某父文郁宽厚长者母郭氏君
自幼时已崭然出众宗族乡人皆异之谓君将大其门
既长县令邝公闻其聪颖遣补县学弟子员永乐初元
以易经中江西第三人次年对策大廷登上第遭逢皇
上崇儒重道选授翰林庶吉士与二十八人留秘阁学
古为文章不预政事五年升翰林修撰六年以母忧去

官时天子将以明年春二月巡狩北京前期选诸廷臣
扈从以行于是召君及家未三月而诏起君至赐以良
马扈跸而行至北京一日上至馆阁召秘阁诸吉士讯
以韩柳文惟君背诵如流上大奇之赏赍而罢留行在
者二年竟以疾殁于北京万宝坊之官舍八年九月三
日也享年三十有三君为人沉静简重状貌薾然若不
胜衣而勇于为义平居落魄无检而处事则有条纪好
读书幼时父遣入社学数年一日忽言于父曰比与童

竖伍诵书倍文不过指行数字无益也今将违膝下择
所从游父曰童子何用如是且宜识字无妄言乃固请
以行往即乡先生刘澄清之门先生学广而才高素轻
慢士闻君在门呼以入问所从来即授以书君授书即
问大义所在数月已能自讲说探索不烦于师下笔习
举子业粲然可观先生大奇之进之于诸生之上诸生
多年长于君咸易之曰童子耳乃得于先生如是吾辈
反出其下乎约为诗使和以穷之君应声为和若宿构

然如是者数四卒莫能困于是众皆伏其难曰先生不
妄与人也十四五时家有役事其父将自往君曰有我
兄弟岂宜使长者自当官乎即请自往父喜曰稚子亦
能了公家事矣伯兄汝舟由洪武甲戌进士为闽清令
君往省焉泊然以居不为纨绮骄贵之习唯寻访儒生
以相从议论文章为事暇则登览山川赋咏以自适兄
既以事役作京师君从之极力相助兄殁负骨以归葬
于乡而有司以倒取其户人𨽻戍伍仲兄以次当行君

白其父曰有弟岂可使兄从军乎即奋然以往后卒以
赦免与人交往未尝大声厉色然亦无媚悦意博学强
记于书无所不读及在翰林每承顾问皆引答称旨其
为文不蹈袭前人亦不甚经意洒然成章尤好为诗清
丽富雅遭逢圣天子在位风厉学者以复于古君于时
优游馆阁涵而蓄之畅而发之君山积而水涌莫可禦
止其文章固已贵重于时使其不死而进进不已则岂
止如是而已哉故其死也朝之大夫士与夫在外之人

识与不识皆为之悲伤涕泣且曰斯人岂可死也夫娶
某氏再娶胡氏子二人曰某曰魁女一人皆胡氏出也
君尝患痎疾凡四年不愈而诗书笔砚不废或劝其饮
酒则辞以疾有索其文与诗者未尝或以疾辞予每止
之则曰人之求予文岂以为贵哉求之他而不得则求
之我亦图其易得耳吾乌乎拒之疾革时持卷轴者犹
在门徘徊弗忍去殁之前数日予宿其第见其终日回
旋室中不得一就枕而未尝有叹息声是日及暮忽执

予手就床坐曰吾顷刻间耳便当与君别独恨不得见
吾父而死也为我谢诸公其必归我骨故乡不然则葬
我于斯甚无焚我也时侍讲曾君子启与君比屋而居
曾君来视之曰吾疾如此凡事在不言中耳又谓予寄
语启先无负平生言讫垂首而睡曰甚佳毋惊我及夜
静一鼓复呼之顾予曰与汝说话不得从容我去矣复
连呼曾君至已不能言矣须臾遂绝予既与诸君哭之
甚哀明日交游之士数十人皆来会哭合所赙赠得钱

数万缗以具棺敛翰林学士胡公以言之上上叹息久
之且曰此其秀而文者乃命吏部遣其族之兄孚询护
以归将以年月日葬于某乡之原有遗文若干篇诗若
干篇予所收录皆可传也予久辱与君交悲君之贤而
位不及大显年未及中寿以死死时谓余必得学士铭
我目瞑矣故当揆撰次其行之始终以请铭焉所以成
君之志也谨状
　　处士彭敷宽墓碣

君讳性字敷宽姓彭氏吉之安成人其先世居清江祖
龟年宋乾道进士来为安福丞兼连岭铁冶事既去留
孙沂居于县邑之葛州葛州连岭之傍近地也遂为安
成彭氏曾祖某祖父某父敬宗皆不仕母王氏君兄弟
三人长兄敷文早卒兄嫂誓不他适君事之甚谨次兄
敷恂以文学荐入朝君没后四年始为礼部主事尝叹
恨其不之见也君倜傥俊迈有志尚读书识道理善议
论喜饮酒其所言与其所行务欲尚于人不肯屈已在

人下见人之卑鄙猥琐者侧目视之欲与语望望然去
曰我不欲见此等人也人有急求之赴之不计利害贫
穷饿殍者济之惟恐不及君性躁直于人无少容其为
不善者必斥之不为讳有相争事曲直不辨者君以直
言断其是非无不詟服而其兄宽和温厚尝不喜君所
为戒之曰礼以和为贵未闻如此处乡人也孔子居乡
党尚恂恂然况众人乎君则曰与其和而得人爱莫若
直而使人敬爱则至于慢敬则畏而不敢为不善使一

乡之人不敢为不善则是我亦一乡之善士也其好高
议论皆类此虽与其兄性不同而言不合然于友爱之
情甚笃故其兄至今一语之辄流涕也初娶周氏其夫
君喜宾客有过之者必尽欢乃罢至累日不厌或仓卒
无所具周氏必竭力营办务遂其意然后已及其兄之
来京也乃作修省堂求名人贤士作为诗文置之其壁
间欲励行以自修省敷恂闻而喜之永乐甲午十月十
日竟以疾卒于家距其生洪武己酉十一月得年四十

有六后娶刘氏亦有贤德如周氏子男二大经大纶女
三人长适梅林刘氏周氏出也馀二人在室者刘氏出
也以某年月日葬里之对门山后七年主事君谓予曰
亡弟尝慨然有功名之志不幸死矣欲求名于当代之
名能文者追藏之墓中子与吾兄弟交厚也而亡弟之
行子知之愿为之碣予因记忆往年家居时君以公事
来县中途暴雨至舍皆小家不欲止冒雨行数里人呼
曰独(阙/)

　
　
　
　
　哀挽
　　安庆张通判哀辞
(阙/)

　
　
　
　
　
　
　
　

此可以观公之为政矣永乐丁酉以诖误来北京既得
直适当营建新都留督工于房山庚子三月十七日竟
以疾卒于房山公学问充裕操行正直居家孝弟与人
交意度豁如平生不苟取与故居官多不给孔子曰仁
者寿孟子曰仁者宜在高位若公者非所谓仁者与而
贵不及大显年不及上寿以死又何与彼之纡青拖紫
而在贵显之位岂必皆仁者耶而安荣富厚终其身无
虞是果何理哉观彼有馀视此不足得不可哀也耶然

而俯仰无愧名于当世传于后世而垂无穷以彼较此
是又可哀也耶且公之死也大官达人四方贤俊之士
洎官司小吏作徒𨽻之人在房山莫不闻而哀之至于
临吊哭送视殡葬者以千数呜呼非其贤能若是乎诚
使得其年与位焉其治效又将大著俾世之蒙其惠者
众而吾党之士皆得见其成为之奈何卒不遂而止于
斯其又岂可不哀也耶哀之不已而又重之以辞者见
吾之所以哀公者有非众人与夫在房山者岂所为哀

而已也其辞曰嗟惟贤明兮学醇德茂位处宜崇兮福
锡宜厚贵不及显兮而年又天有丰厥付兮而啬其祐
天惟福善兮终莫能究怀慝蒙秽兮峨峨组绶淫荡踰
检兮怡怡黄耇视自有馀兮而人则否彼忽以泯兮我
贻不朽虽死犹存兮又何必寿是奚足哀兮胡疾若疚
假之以年兮大展厥负俾惠施溥兮庆及于后光昭前
烈兮乐我朋友曷我峨冠兮止于再就我悲可任兮泪
如悬溜苍茫无端兮卒亡无咎辞以志哀兮遗于永久

　　绍兴太守彭公哀辞
绍兴太守彭公乐善先生既没之二十四年其孙今翰
林庶吉士麟应始登进士以天台王公俊华所为先生
墓铭其事未备也乃摭拾遗行自为状欲求当代名人
表诸墓然予于先生之始终独得其详焉因记洪武中
先生应诏起于有司所礼予时为邑庠生与县大夫饯
送先生于城南门外见先生魁岸奇伟容貌端重衣冠
整饰而言论简直不事矫伪县大夫亦改容敬之时行

者凡数人独与先生握手行众中数十步致语道殷勤
意既别去极望而后返及先生至京师奉旨出守绍兴
有善政然后知县大夫之所以致敬者有以也吾族叔
父思涣严毅方正廉介而有为以才荐入朝适先生没
继守绍兴其治大抵循先生之旧而治效亦大著其后
罢官归与予历历道先生时事观于铭文而不诬呜呼
先生可谓贤太守也已虽古循良吏不过是也吾尝以
为先生之善行多矣至若僚友同知李某者先以事役

作京师先生乃能敛俸之馀积及公堂之所收遣人时
赍以资之尤人所难者使人皆先生也则善化岂有不
行风俗岂有不厚哉吾窃感焉思先生而不可见不能
已于言故为辞以纾其哀云其辞曰伟先生其可尚兮
老耽志乎诗书粤抱道以自珍兮终林泉以为娱时维
遭夫圣朝兮乃幡然而改图爰拂衣以就徵兮憺吾驾
夫安车望天门以陈辞兮陋公孙之曲学皇昭揆于茂
德兮宠专城之显擢知岂弟以为政兮徒𨽻耻其鞭朴

仁义孚而诚感兮蔼歌谣于郊郭拟隆秩之是臻兮岂
徒媲乎龚黄何舆情之未副兮朅奄忽以沦亡遗厥爱
于会稽兮民流涕兮淋浪嗟后来之宦达兮骋巧智以
为良藉污秽而不蠲兮被文绣其扬扬触吾目而不能
睹兮慨薄俗之可伤彼泯灭而无闻兮跋先生之耿光
托微辞以志哀兮踰千祀其能忘
　　三衢吴处士哀辞
三衢有处士曰吴公伯恭者孝敬仁爱之士也少丧其

父哀毁不胜其母尝遘疾医弗效遂自究精于医学卒
愈其母疾因以济于人不计利又能以其所有施与贫
乏无复顾惜教训子弟必以忠孝为先晚年构亭于金
陵之上以花竹自娱年六十一而卒呜呼世有不孝于
于其亲而贪冒鄙吝不顾人之是非者闻处士之风亦
可以少愧哉而不愧者是不悔而自弃也虽死其谁哀
之故余特为辞以哀处士于既没廿馀年之后者固宜
也然余非独哀处士也所以为世劝也其辞曰嗟稚龄

而失怙兮聊娱志于诗书托清风于畎亩兮端遐轨于
广途世既莫予知兮甘澹泊其晏如知孝养于慈母兮
岂独效夫甘旨曰疾病之在躬兮虑庸医之靡靡慕轩
岐以究心兮果余衷之获遂匪子职之独宜兮于涂人
其有济念饥羸而无归兮掇饮食以饲之贷不足而莫
偿兮立焚劵以乞之敦礼义以为训兮蕴道德以日裕
娱晚节于林皋兮日优游于杖屦彼勃戾而污浊兮偭
先人之举措岂狭斜之是循兮骋坚良于通路嗟纷揉

而莫究兮于先生其可伤粤薄俗之可敦兮感潜德之
幽芳慨音容之已远兮惟馀韵其难忘
　　胡参政哀辞
洪熙绍位之年工部给事中广德胡公廙字致恭九载
任满升交阯按察佥事陛辞帝曰汝竟往耶公稽颡而
退明日诏吏部迁都御史公居台端未几复有福建参
政之命正统初秩满至京恳乞骸骨得致仕归五年以
疾终嗣子英方弱冠走京师谒公卿大夫求为铭诔碑

文哀挽之辞以显扬其亲夫以公之壮也受知先帝未
能久于其位以去及其衰也欲教其子未及见其成以
没是皆可哀也遂为辞以哀之辞曰先皇践祚欲隆至
治简选贤德列于庶位公于其时实受主知佥宪外台
行且陛辞帝曰卿往我心弗豫命公且留陟之显位曾
几何时鼎湖云兴迁佐大藩遂以南行既老悬舆以娱
晚节笃意教子期绍先烈朔风飒然吹彼霜林萧萧乔
树忽闻哀音公则已矣而有令器亟图不朽以垂来裔

埋墓有铭表墓有碑不泯在兹庶泄予哀
　　萧处士挽诗序
泰和有处士萧其姓鹏汉其字者没已二十馀年矣其
从子镃为翰林编修始疏其德善求诸士大夫作为歌
诗以哀之既积成帙以来告于予曰先叔孝于亲友于
兄弟见于礼部侍郎王先生志其墓者不诬也先人尝
为山东盐运副使先叔径往省之留数月而后归谓家
人曰吾得尽吾情乐也好学工于诗尤笃于教子必延

致贤者为之师今侍讲致仕余先生监察御史任先生
鲁府纪善梁先生皆尝宾其西塾镃幼失恃召令入塾
凡奉师之礼饮膳之费皆其所给尝指镃谓先生曰此
吾从兄子也孤且贫而性质可教幸为我成就之庶以
慰先兄之灵地下先生感其言教诲之益力镃之所以
幸而成立沗窃科目以有今日先叔之力也呜呼先叔
视镃犹子也镃不得致养之犹父也私心之痛其可胜
言先叔才学行义可以致于用而不得试寿止六十有

二而客死于外此其尤可哀也皆见于诸公之所咏歌
愿先生为序之昔有王基者少孤叔父翁拊育之甚笃
厥后仕至豫州刺史以功当封乞分爵封叔子以酬其
德魏史书之垂耀至今编修君欲报处士之恩无所用
其情念惟文字可以托之久远使人歌而思慕之不忘
其意岂异也哉呜呼父子相亲兄弟相友此彝伦之懿
也古人修之于家行之于国而无不达者由此道也而
后世乃有父子兄弟相视如涂人者亦独何哉礼教不

明而乡无善俗也萧氏本诗礼之裔吾闻孝弟之义见
于父祖子孙三世矣岂非其乡俗之善者乎孔子曰诗
可以兴善者可以感发人之善心然则是编之存非独
使人讽诵之而有以见萧氏世德之美殆必将有感发
而兴起是亦善俗之一端也故特为之序云
　　罗侍郎哀挽诗序
正统四年冬致仕工部侍郎罗公没于家明年讣至北
京士大夫莫不哀之而形于言又明年其侄孝感令勉

学以考绩来天官求少宗伯临川王先生为志其墓辑
诸公哀挽之辞得若干篇为一帙徵予序公名萧字汝
敬以字行聪明慷慨学问该博智识胆略过人其所为
有人所不能及者尝奉命往使交阯抚谕蛮夷召镇将
还京比至广西黎贼已据交阯城镇将与中国士民皆
送出境众谓公不可往副使者亦不欲行公曰吾与君
受命往使交阯未有诏止君而留此可乎镇将数以言
撼公意沮公行公曰汝受朝廷厚恩镇抚一方既不能

以死守又不待诏命私与贼和辱国辱身如此犹欲对
人言语是无廉耻人也我岂效汝为哉即日率众长驱
至关关吏莫敢拒黎利错愕出迎奉纸笔诣前曰夷俗
不晓礼节公援笔具仪注数百言授之蛮人环视大惊
既入城颁布诏命谕以朝廷恩意开示祸福黎利率众
拜俯呼万岁欢声雷动遣使奉表入朝谢罪又尝奉命
巡抚陜西多行宽大之政惠利及人甚广时西边用兵
将士恒苦食不继公以为部运者怠于事自往督之先

后缓急秩有条纪方渡河至庄浪遇群寇无兵援为流
矢所中坠马寇退舆入驿舍出其镞卧护部领者务督
运至边无有散亡者由是边饷给足将士得有所恃以
成禦攘之功公预有力焉呜呼是皆人所难能者宜乎
士大夫哀之之至也如此予与公同年进士同入翰林
同为讲读官同出为御史其后予复入翰林为学士而
公则超拜冬官侍郎虽势位不同而其心之相契则无
不同也公致仕家居予以祭扫还朝过公公时已有疾

杖而候于门曰先生来吾疾亦愈矣辄呼酒笑谈如往
昔时无少惓临别谓予曰文水泸溪山川相属舟楫杖
屦相与游从乎其间盖有待也予曰此吾志也呜呼安
知其别未三月而公竟至如此耶然则予心之所感又
有甚于士大夫之所哀者焉往往有使自西来者云西
人思念公不忘言之辄堕泪曰安得有如公者来抚我
耶如使其闻公之没则其哀感之意又有甚于予者予
是以序之使读是编者知人之所以哀公者不止此也

　　周长史哀挽序
周君孟简予同年友也始与其兄今庶子崇述同登进
士第同入翰林为编修又与予廿八人者同读书中秘
学日益进而仕又不迁凡廿馀年然后得升詹事府丞
继升周王府长史王素知其名得之甚喜所以待之之
意加厚君在王前小心慎密言论归于正处事必揆于
理不为诡随不事浮诞王深嘉之王好学于六经义理
精粹古今人贤否得失所以咨问于君者无虚日君响

应无遗王尤敬爱之宣德七年壬子正月朔旦以疾卒
卒之日无以为殡殓具所以殡殓之归其丧葬之费皆出
于王王哀之恸讣至京师交游之士亦莫不哀之不已
至形于言者众也庶子君辑之成编徵予序君为人宽
和简静学问优裕为文辞力追古作者勇于为义不计
利害交朋友以信有欺负之者亦不与较求之同时之
士若君者不多见而仕止于是寿止于是呜呼岂其命
也耶未卒之先尝以公事至京师人见其羸然若不胜

衣面少颜采步趋舒徐言语气翕翕若不续皆为之忧
予以为君素孱弱今之来也忧愁思虑道路风霜侵迫
有以致然耳呜呼亦安知其果若人言也耶虽然世有
富贵显荣气燄赫然动人者及其没影灭响绝人无得
而称之而君之没士大夫歌咏之不忘如此岂不贤于
彼哉然则是编之传亦可以观矣
　　都督曹公夫人李氏挽册序
(阙/)　前将军都督曹公之夫人李氏没其子璘自辽(阙/)

奉其丧还京求少保礼部尚书南郡杨先生为志其墓
葬于玉河乡之原先茔之次于是士大夫皆知夫人之
贤而有哀挽之作璘辑为一帙求少宗伯临川王先生
为之引璘来省墓求予序其后惟挽诗之作必其人有
可哀者然后情发乎中而形于言非无所为而为之者
夫人生长富贵之门归于富贵之家膺褒爵之荣有子
有孙当太平盛治之世安享福禄五十有八年而殁于
正寝亦何所不足而士大夫哀之至如此耶盖夫人居

事父母以孝闻既归曹氏为妇为母咸尽其道独太夫
人未尽终养其心岂无恨耶将军自掌京卫出任都帅
入居督府奉命镇抚东北随所遇得尽心所事以勤劳
国家致声望之隆者以有夫人主中馈而无内顾之忧
也一旦遽失所助是其心亦岂无所憾也耶夫人在时
一家之间以养以教衣服饮食百物之需莫不足给内
外熙然今而已矣为子为妇为僮驭者遽失依归又独
能无所憾也耶夫如是则士大夫哀挽之作不能自已

者岂勉强而为之哉虽然女妇之善不出闺闼若无贤
子孙以图不朽谁将知之今夫人之行美矣而璘又能
拳拳焉思所以彰之而欲其传远也夫人可谓有子虽
死犹不死也予安得不为之序之以副其意耶
　祭文
　　祭柴尚书文
维某年月日翰林学士李时勉以清酒时果致祭于亡
友兵部尚书柴公叔舆之灵曰悲不见公三月之久慨

想音容在吾左右恍如梦寐忽焉无有呜呼哀哉公之
为人襟度洒然发言处事无徇无偏识者相亲不识忌
焉其属司马守官如素不为势附于人无怨于时或忤
乃承恩命出佐大藩清誉播闻湖山之间虽在朋游不
敢妄干惟岳政弊民几不保公来守之四郊熙皞洽于
茕孤苏此枯槁爰陟卿位羽仪朝端席不暇暖奉使往
还竭诚效职事集民安西北不靖命将守备以公廉正
参其军事公往临之一辅以义西师桓桓待哺嗷嗷或

失抚摩不服其劳公饱其饥振惰为骁士饱而骁可以
击寇寇来在边攻不待诏贾勇争先惟恐或后赏功酬
劳无有所私彼或私之我为正之孰是孰非罔敢或欺
公之将至行正言峻上下諠譊欲相挤摈公执不移久
而自信信著边鄙名重朝廷敕赐骈罗旌此勤诚复陟
崇班八座之荣召还暂休偏承恩遇乃得上请归省坟
墓还朝疾作犹眷西路皇乃命医日望复常久而弗瘳
俾归其乡治任未发遽尔云亡呜呼哀哉我昔与公遘

迍罹狱系再更冬实同爨宿尝以有馀周我不足自是
以来契好益深我知公性公知我心言论无猜是规是
箴呜呼感念畴昔能不恸哭而今而后谁我忠告霜林
衰朽孤立畴依辅仁何望下流之归瞻仰不及有此勋
烈光耀穹苍辉映日月炳炳琅琅其犹未及愧我尚存
厚德莫酬抚棺临祖零泪交流残年一别万古千秋
　　祭聪孙文
维某年月日祖父遣家僮祭于第二孙聪之灵我自归

省坟墓见汝于诸孙中独可人意及还朝携汝以来汝
亦欣然相随比至京师遣汝从汝姑父编修吴先生学
日夜勤励不怠姑夫亦爱汝聪慧过人笃意教汝忽遘
疾成痞更数医而愈往学如初既而疾复作医以为旧
疾仍旧法治而疾益剧最后医来始谓内痈生于肺期
三日效三日果效盖六月廿有九日也七月朔旦我朝
回见汝自起坐床前对案啜粥窃自喜甚明日外痈发
于胸胁间一日夜疼绕腹背医亦莫知其然竟以是不

复起呜呼痛哉方疾殆时汝见我忧愁之意形于颜面
曰死生有命公之高年无为我戚戚也我悲不能言颔
之而已汝又数令所亲致宽譬语呜呼言犹在耳而汝
不可见也吾安能以不悲乡人有善星命来言汝今岁
凶煞相并无吉援终凶若公行善则可以庇祐之呜呼
安知其果如术者言我之不德卒不能庇祐于汝使汝
未冠而天不及见其成吾又安能以不悲今年春遣汝
叔南还汝亦欲往我命留汝前月遣家累南还汝又欲

往我又留汝前之留汝者欲汝成就所学取功名于当
时以绍前人之迹后之留汝者欲汝便于医药务愈汝
疾以玉汝于成呜呼安知其返以祸使汝至此极也吾
又安能以不悲吾老矣独居数千万里外所恃者有汝
在侧今汝又弃我而往萧然一室之内举目无亲灾患
疾苦其扶视我者谁耶愁忧无那其慰藉我者谁耶脱
有不讳其为我哀者谁耶兴言及此吾又安能以不悲
初携汝来时汝父母欢然送汝以为此行读书学问必

底于成所以期待顾望于汝者为何如亦安知其至于
此今以汝丧归汝父母哭汝而汝不知也呼汝而汝不
闻也欲如往昔欢笑话言而汝不可作也所以怀愤怨
恨于我者何如呜呼我实为之其又何尤虽悲苦困惫
其谁恤哉我今行年六十有八十数年来哭汝伯祖父
母哭汝伯叔兄弟今又哭汝凡十有四丧心摧肝裂泪
尽眼枯谅非久于人世者祖孙相见可期汝闻我言其
亦悲乎不悲乎韩子所谓死而有知其几何离使其无

知悲不几时而不悲者无穷期矣呜呼痛哉兹有便舟
遣家人显政扶汝丧归于故乡择善地葬汝江湖舟楫
风波震动汝其安处以往毋惊毋惧尚飨
　　祭章侍郎文
人之有生孰不有死死而不朽斯以为美惟公之生颖
敏笃诚明经掇科蚤已成名茂膺睿选绩学中秘勤慎
不懈卓然伟异遂承宠擢作属秋官推谳详明人以不
冤累升正郎转职吏部考绩司封益有嘉誉先皇垂眷

迁贰春卿副典邦礼惟寅惟清夙夜之间竭诚殚虑曾
几何时百政具举皇念交阯夷氓蚩蚩宜付其酋为我
抚之公乃奉使覃敷恩泽远人詟服一心归德亲藩既
复上章有言诏下三司莫解其棼上以命公持节往理
片言既出判然而弭公之为政可谓曰能馀三十载福
禄宜增宜享寿考以永厥世云胡一疾溘焉倾逝某等
同朝入出亦既相知忽闻讣音能不伤悲惟殽既馨惟
酒既旨奠以告哀灵其鉴只

　　祭杨少保文
呜呼士之生也莫不欲成名于世而或不遂所期惟公
以簪缨之胄业诗书蕴道德为湘汉之瑰奇士之出也
莫不欲有为于世而或不遇其时惟公以仁义之学掇
高科登显仕为廊庙之宏材历累朝而不离于馆阁佐
圣主而默赞于枢机大阐皇猷惟其所辅深恤民隐惟
其所施见于外者名愈重心愈下而于礼节无顷刻之
或违行于已者年愈高志愈笃而于操行极始终之不

移当朝之公孤鼎峙而辅弼者实文真文敏与公三人
之是资慨先后以沦没独公与与蹇蹇竭诚以论思责
任愈重而宠眷不衰政务益勤而纤悉不遗非惟使贤
才布列纲纪振肃而治致于雍熙抑且使礼乐明备声
教洋溢而化及于四夷从容乎三公八座之间而优游
于论道经邦之宜固当与国同休享寿期颐如何厌世
溘然长辞启圣心之闵悼罢朝会以舒悲呜呼死生昼
夜公其自知神游八表其乐怡怡痛斯文之慨慕徒感

叹而歔欷匍匐往吊魄散神驰一觞永诀诔以此词灵
爽不昧尚其格斯
　　祭永怀知州文
呜呼永怀吾知其为人清慎端恪厉志不群其居也读
书学问不与游侠而为伍其出也循规蹈矩不与奔竞
而为伦文章可以掇科而终不预其选才艺可以大授
而终任于牧民呜呼此非可哀也耶惟仁惟德宜在高
位彼何行义而富且贵繄我永怀乃止于此天耶命耶

莫究其理呜呼翘企前闻龚黄邵杜寥寥千载谁继其
武清誉茂勋高视前古瞻望不及独立谁与少纾予哀
以写中愫
　　祭国子监丞李君文
呜呼朋友之死哭之以情临君之丧情有不胜昔君嗜
学游于庠序既捷秋闱声誉益著职教内外成德达才
清名硕望亦何盛哉待物以诚处心忠厚恭领监政洁
廉自守督厉学者无有重轻一任公正士心以宁众论

所归宜跻显贵云胡一蹶竟至不起同寅士子莫不伤
心感念畴昔有泪盈襟白发慈闱哭君曷已惟其幸者
君多有子愁云黯惨丹旐飞扬灵车载驾返于故乡故
乡伊迩将正丘首曰惟荣名垂于永久临俎致奠有酒
盈杯一日之别万古之悲
　
　
　古廉文集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