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四百三十一　　　馀姚黄宗羲编
　　墓文三
　　　文苑
　　俞润夫墓铭(庄昶/)
番阳俞润夫既葬之二十年其子锡始以其遗命持姑
苏君邱先生书来曰愿有铭予于润夫止相识成化丁
亥予自翰林得罪黜为南京行人司副润夫以成均上

舍来历事润夫仪观举止伟然一儒予意其必蔚然有
文者也亟询之润夫出所业举子文字视予其顿挫布
置若柳子厚樊宗师家数者屡屡视今所谓时文殆五
陵年少而衣以深衣大带其安于体者虽殊而所以待
夫人者则已厚矣既又出枫落稿诗一帙其不得志者
类郊岛其理到之语视山谷后山少减其鬯达而茂者
又皆出入简斋若所谓钝如茶山易如放翁亦瞠乎其
润夫后也由是姑苏沈仲律绍兴徐大华嘉兴沈元节

诸公莫不与为文字交而润夫之名隐然起京师间矣
居数月润夫以代去谒选天官有自京师来者皆曰润
夫死矣识润夫者以其不得一第而死莫不为之痛惜
为之延访以为其真死否也方未定润夫以痴儿事了
归其乡过南京别予予见之惊曰君何自而至哉岂传
之者误也君曰非误自非纳言刘先生深于医厚于戚
璠登鬼录久矣而今得先生见者幸也予与润夫一时
相对如在梦寐言毕润夫抗手去且顾曰天不死我我

当熟五经往拜白沙先生而学焉归而就正其是非于
先生矣时润夫去甚急予不得更以一言入盖成化庚
寅也润夫去未三载润夫与某御史救张同知书传至
矣未几病灼艾答族兄某诗又传至矣未几属纩之言
乞墓铭于予者又传至矣方润夫以书与御史争张同
知事其气何壮曾几何时灼艾属纩之言相继而出亦
独何耶呜呼岂润夫之死昔固非真而今固亦非真耶
抑误润夫者乃复误耶临决之言一何琅琅乃若是耶

而润夫乃真死耶非耶润夫之可与言不特区区文字
之间而己其寡默其谨肃已可入于君子使其未死得
舍所学以周旋于白沙之门润夫未可量也而江门品
第岂在陈秉常下哉虽上下林南川无恧己惜乎天不
假年而为圣贤糟粕也名之闻与不闻第之得与不得
直润夫之浮云者耳恶足为润夫惜哉润夫之曾祖讳
可载祖讳杌斋父讳思诚娶于徐氏男三人长男某次
某次即锡邑庠生女一适刘生宣德庚戌七月十四日

生成化壬辰十月十八日卒葬古城山予与润夫非泛
然朋友比而锡之来也抱其遗言又重以邱公之恳锡
可无铭于润夫于邱得无铭润夫哉铭曰
道以口者噪道以心者了其噪其了润夫亦早有拜润
夫墓者将亦知其千万古之抱耶
　　吴静观墓碑(林俊/)
文章汉刘扬班马而下唐二家宋四家其间负豪树勇
与之角要皆一时翘楚国朝文明以止昭回下饰潜溪

东里嗣照而联声迨天顺甲申十八庶吉士之选盛矣
莆与者陈常卿愧斋吴学士静观愧斋温纯尔雅公瑰
奇跌荡限韵命题即席联句动辄数百言豪词警语如
壮涛激浪飞雪走雷云触山而电迸发同时文正公西
涯峰回海立公直欲相长雄无畏风棱孤峻不屑取同
俗当其意略分忘年间有未惬意气衰冷言语为之无
味以故躐收巧化率无公衔名官几三十年仅一与实
录金绮之锡由检讨而修撰谕德皆九载后迁又三年

朝论滞淹以久始侍读学士署而南君子以为得立官
之介公虽文字职业而决择内定宿所知与无间贱贫
每长篇短章伸纸立付自他时有干购必覈事是非人
望实可否不为势隆赫仪币丰腆易素君子以为植己
之严其修实录也要人子寇某赂优其父半词公曰苟
为是负所学负朝廷他日何以见董狐地下君子以为
得持论之公两领会试同考所得多名士会元储公殖
庵其尤者也讳衍字希贤以字行更字汝贤吴自沈坡

徙鳌峰又徙东井父讳熊有乡行封检讨再封南京侍
读学士母黄有内懿与配朱俱封至宜人公事亲孝敬
而友其弟希亨以厚尝一乞归省岁时致俸金文绮食
品之奇犹惴惴然属心曲于弟以为亲慰顷之肉未寒
而家遽落平生无他嗜好书卷不释手有惠本必阅之
尽然犹酒未忘情予乡国特爱尝有忠告公为予止三
月竟以知旧复劝劝复饮弘治戊申予赴滇南公载饯
我于龙湾舟次泪油油若弗胜呜呼谓竟是诀耶乙酉

五月二十八日也寿仅五十三讣闻孝宗念儒学之臣
优以祭既之二亲亦长逝谷清蔡山之葬子彰符彰武
彰宪强为力今惟彰宪乎在二孙正谊正宗二曾孙某
某复始锡类将有泣中书之石而著绍训之书者矣呜
呼公文章为莆立帜名家落落擅响者谁与假之年又
可知也昔人论退之元宾之志谓不在寿夭之间夫元
宾之才其谁则限之使公而在文正将不怗怗于文宗
之席惜公亦为莆山川灵气惜也位遇诣极其将谁计

哉序而文之碑铭曰
莆始自唐文昌发祥日杲星寒有晔其光豹跃龙翔鸾
鹄停峙公起词垣嫡宗是祀兰台芸阁疲神役精奏彼
金石群喧寂鸣公时旧学亦古良史侍直帝旁妒生于
美物不尚全才名忌盛并收兼容天子之圣维世孔缩
维名孔修维生以弗酬维后之收
　　凌溪墓志铭(李梦阳/)
嘉靖五年十二月乙丑中奉大夫云南左参政凌溪先

生卒于家越明年十二月庚申葬郭东三里官庄原先
是讣至大梁其友人梦阳既为位哭将絮酒束刍使使
往奠之会其弟应辰以书状来徵铭曰先生天下士也
先兄固雅善公敢以铭请而厥子藩致恳辞更苦读之
令人泪簌簌下曰凌溪以文崇其身所谓世人皆欲杀
之者乃天亦忌之使弗延耶夫人者顾子诔之备矣乃
其心康之文足白之矣而予复奚言者志曰凌溪先生
姓朱氏名应登字升之扬之宝应人也生而荦奇童时

即解声律谙词章十五尽通经史百家言其父江陵公
者异之然惧其踰也约之古凌溪悟乃著申臆赋以见
志而力殚于渊学于是饫醇探脔程猷经用喷英摛华
树声艺林矣年二十举进士时顾华玉璘刘元瑞麟徐
昌谷祯卿号江东三才凌溪乃与并奋竞骋吴楚之间
歘为俊国一时笃古之士争慕向往乐与之交而执政
者顾不之喜抑之北人朴耻之黼黻以经学自文曰后
生不务实即诗到李杜亦酒徒耳而柄文者承弊袭常

方工雕浮靡丽之词取媚时眼见凌溪等古文词愈恶
抑之曰是卖平天冠者于是凡号称文学士率不获列
于清衔乃凌溪则拜南京户部主事阴欲困之凌溪剸
棼断错乃顾亨于官而其学愈渊居无何升延平知府
意州郡吏必难乃凌溪为之愈益亨乃于是升陜西按
察副使使提学凌溪辟正学院集秦士高等于中置官
设徒丰饩严约谈经讲道至者且数千指风教大行文
自韩欧来学者无所师承迷昧显则我明既兴隆本虽

切然要奥未闻也及凌溪等出创睹骇疑大不容于人
人各以所不胜相压而凌溪性挺直不解假词色于人
更多憎口恨不即阱之幸例谪荒裔往禦魑魅寻升参
政卒罢去凌溪归潜伏草莽中温绎前业期十年读书偿
所愿而今亡矣噫嗟嗟悲乎悲乎人忌之天亦忌之邪
夫蛾眉胎祸才美秧毁顺往逆来孰非尔者然英人志
士每甘心穷约而不悔者徒以人者难必而天者足恃
也十年之内徐何载沦凌溪胥殁天实忌之矣人何尤

哉噫嗟嗟悲乎悲乎凌溪生成化十三年正月己未得
年五十医旨曰先富后贫病从内生言浅狭之易折也
凌溪廓落易直憎口日哆而听之如苍蝇过耳斯其量
可与伈伈伣伣者道哉退研精肫推订律历运数雠史
质经底诠名实流览今古横睨宇宙视轩驷直刍狗耳
大命中夺赍志长毕非天忌之而谁忌耶卒之日适邑
官来谒揖让而气绝斯病内生之旨否邪噫嗟嗟悲乎
悲乎凌溪他所奇节隐行与凡历履宦业忠孝友义言

动细小莫之具述第述其生死大槩关运数者如此诗
文则自有集行于世江陵公讳讷封南京户部主事配
范氏封安人江陵父瓘以处士州郡徵之不应尝与修
英庙实录处士父宗泰宗泰父彦明往会凌溪面咨其
家世赵宋间名之修者居于吴为学官宋季北徙徐名
宝臣者元初为将军元季徙宝应我朝名鼎者通判耀
州后谪戍为京卫兵然莫详其系次凌溪娶于陶亦封
安人生子一曰藩孙子女各一藩笃古世其家学朱氏

弗衰矣铭曰
陆有时洋湖有时桑不崩者人于惟其文凌溪子坟
　　礼曹郎杨君生圹碑(杨循吉/)
堪舆上下元化处中是生万物予得为人其所居距大
海十舍许盖宇内东南之陋夫也今则素餐于世八十
五年行将奄归玄宅返乎大初相彼庐右有邱焉我之
永归庶几在是恐一旦先朝露无人纪述乃自为文琢
石而镌之君姓杨氏名循吉字君谦弘农郡望族周宣

王子杨侯之后汉太尉震之远裔也唐丞相绾清德著
闻宋学士亿文辞盖世至于国朝三内阁文贞敏定名
彰华夏门阀盛矣君世家昆山元末云扰来居吴城西
市坊高祖子中性忠勇策名天府战死妣陶守节嫠居
洪武中选为内庭姥姥供职事末年放归今先茔首穴
配葬衣冠者是已陶生子五人曾祖考居长以富民填
实京师供亿有年仲氏商闽尤富廛屋跨里叔亦眉寿
从居同称淑士最幼二季由母故得官御用少监及神

乐观提点虽非显融亦不下贱考府君封承德郎母刘
封安人安人之兄擢解元于正统间官至三品杨业儒
自此始君少习易弱冠登科又七年宪祖御天成化甲
辰科幸叨黄榜擢拜仪曹为京官末职幞简青袍入参
朔望荷人生之极荣弘治初逮事孝庙时五王册封备
员执事获从堂官拜华盖殿得觐龙颜事竣赐宴直房
弁赏罗绮福薄命蹇痞癖内攻日食米止三合恐旷职
致尤上奏乞换校官不果遂乞归蒙恩准放次年貤封

典下郡诸侯具彩舆迎赐二亲冀报劬劳之万一矣自
惟受官无补己未岁清宁宫灾下求直言不揣应诏上
疏请复建文君尊号以礼文事分所当言用是塞责帝
衷欲允大宗伯以事体重大弗敢覆存为文案传闻收
入太史氏未知然否既而谨厚大臣远贻如瓶之戒一
向守默性偶好书结庐天峰院折松枝为筹课麟葩经
稍通章句傍涉子史百家又及千卷时或归省从郡使
君游或为文章吐言亦未名家正德初严慈既殁寝苫

先陇倾赀修筑糜千金既毕大事每岁率持斋诵经一
百日不出以报如此十三年庚辰岁武宗在南都蒙呼
试乐府三次扈驾凡九易蓂荚告归是冬复取如京莫
辞趋命岁斋不废明年夏南归别筑室支硎山下修葺
旧闻名云峰广要检书既多稍谙典故然以笔耕度日
不作生业有负郭田百亩悉卖不存如此又十年皇上
龙飞嘉靖十五年田野间乐闻盛事时则恭逢九庙肇
兴上颂文一篇蒙颁史馆薄表葵藿之敬谅无补益也

外华阳求嗣斋仪十卷同进亦蒙嘉纳金枝应祷庆洽
普天而有日精射稿之祥屡见于室奇哉山农共睹非
敢妄道是年冬自西山还归故村埋头隐伏终日惟与
古圣贤相对轮蹄断迹亦不尤人自是年益老耳聩目
昏龙钟彊步起拜必俟扶自知去死不远昔李白一子
远游不归不幸类之君配赵生子二一从北上仆仆于
外未归一丧京口舟中今停柩在殡所庶生二胤尚幼
颇赖应门不得肄学书无绍焉有坟自筑前溪后城亦

足偃卧文集方斟酌未定书三四种有完有未完愧无
寸长不欲劳他人之笔所贵以自述为不诬故撰其碑
云尔诔曰
上古人淳寿常百许今兹耋年久寄逆旅归休何时宜
有告语凡人之生口体为主如何到予无一克举彼炫
文绣浣衣我处彼富仓箱我之朝黍静言思之不乃自
取有官不作此身日卑无财可悦亲友益离古之高行
岂汝能追弗蒙其享但招寒饥原宪长贫李广数奇命

也奈何莫为而为抑别有道非时所知景公千驷民称
伯夷念昔辞官常虞早萎岂意还存雪鬓霜髭一寿侥
倖他从缺遗人之墓也期千百年我则不必其然亦不
必其不然掩骸之后悉付于天耕黎表树皆非己专常
存不化惟有神仙广成千岁亦随云烟不化还孳日增
万千宇宙虽大莫能充填三山六水一分之田谷少人
多将何具饘乃生变化阴阳互迁前除后续世以相沿
大钧制则不足深怜古多达士裸葬未虔从容自祭靖

节为贤有书方编有文未镌无非糟粕不希流传且夫
生也忧死则否远耻辱平仇雠万苦千辛一笔都勾以
还造物与鸿蒙游锡汝长眠草绿仍秋所以供我惟此
乐邱自古有死圣谟垂休曾启手足完躯是谋老佛徒
誇忉利瀛洲缠绵不了又起一头大哉简要儒家者流
时来委顺至死弥收举此玉符更不他求重负国恩涓
埃靡酬亦负罔极自同蜉蝣呜呼伤哉嗟斯人之在世
无一日得志遭谗履厄人百遐弃夫亦何愆坐不富贵

终当举手永谢尘世陈辞既举请刻以记过者来观莫
厌辞费
　　明故中顺大夫浙江温州府知府宗儒文公墓志
　　　铭(杨循吉/)
弘治丁丑冬十一月上起南京太仆寺丞文公于家以
为温州府知府公扺庙堂书力辞不果从遂以单舟赴
任至之日首释系徒千人民大悦既而以法约豪强咸
遭于令设施详明惠洽黎庶尊礼耆德风以丕厚明年

夏六月己未卒官年五十五凡遗所著文章总三十卷
别为奏议三卷琅琊漫抄一卷呜呼惜哉公讳林字宗
儒其先衡山人相传以为宋丞相信公之族高祖俊卿
元末镇远大将军湖广管军都元帅假金虎符镇武昌
曾从祖定远从高皇帝平伪汉赐名天龙功授徐州卫
左所副千户曾祖定璁散骑舍人始徙浙西祖惠遂居
长洲不仕父洪易州涞水教谕赠太仆寺丞公举成化
壬辰进士试令永嘉即有击强名调博平以其邑小更

用简治蒙恩召为南京太仆寺丞丞威久弛振而刚之
属吏尊奉如法官又撰马策三篇以献时嘉其识寻移
疾归家而温人思之不忘朝廷遂以为守公乘宿望往
守故民声振东土为之立族范以教化为先设止讼法
禁民毋得溺女而前后所毁淫祠殆尽在任前后凡上
七疏皆赋役章程不可己之事犹以为道有所沮耻唯
诺徇故常将图潜逸人辄知之闭其城不得行滨殁家
人扣榻请遗命大言曰我男子死即死耳复何言人谓

正直精爽临终不挠称其平生云公配祁氏继吴氏皆
安人子男三人奎璧室奎卜以卒之年十二月丙申葬
梅湾之原以予既亲而知遂来请铭铭曰
烈烈文公信国是承克肖刚大厥气孔盈包络洙泗知
权守经忠戆自许允惟邦桢公才既优仍笃政理连宰
二邑咸肃风纪司民之牧衡秉绳履庸靖乃人纳于仁
轨帝宠休嘉式还之朝俾职厩圉国武光昭司马曰贤
拜疏以荐舍旃来归处晦用晏在易之遁其道元吉温

人讴思佥冀公出天子有命往恢明绩德风载扬爰徵
治实赫焉方隆胡殒之亟有墓于梅来旐翩翩既耕有
田斯卜其旋何以世之垂光永延刻铭兹石用质幽玄
　　明故丹邱先生姚公墓志铭(杨循吉/)
公姓姚氏讳绶字公绶浙西嘉善人也天顺末第进士
拜监察御史成化初元寻出知永宁县解官归所居在
大云里东绕水竹作室曰丹邱啸咏其中自称丹邱先
生大抵多取老庄神仙之说以自况又作沧江虹月之

舟游泛吴越间甚适弘治八年四月十日卒于家年七
十三公少有才名攻古文辞弱冠始业举子遂取科第
以至为御史政能多出人右尝奉敕巡盐两淮钩剔积
弊既尽势人惴惴弗敢渔利布令张体务以激扬为事
淮饥曰吾御史宜无所不可行画策赈饥民多复生巡
抚三山林熙敏公奇之具以闻朝廷特降玺书俾终厥
事未几被言而有永宁之命遂弗复思仕矣公善书法
钟王劲婉咸妙诗赋畅茂皆有法画初水墨后遂进学

唐品得古意载所谓沧江虹月者出游粉窗翠幕拥童
奴自奉备极珍养设香茗皆世所鲜有或命弹丝吹竹
宴笑弥日人望之飘飘然有霞外心家设亭馆称是客
多就之初号谷庵又号云东子兰台逸史天田老农上
清仙史懒仙仙痴紫霞碧月翁并著闻人间而丹邱先
生称尤显所著有大易天人合旨十卷诗文集三十卷
姚氏在宋本汴人南渡徙馀姚再徙今邑在前元元祐
时有仕为大使者盖旧族曾大父瞻云大父隐庵父松

云皆不仕公配洪氏生旬前鸿胪寺序班一女菊芳适
张训继潘氏生旦嘉兴府学生孙男薝亦府学生次芹
次葵次芷孙女寄奴雪英西英淑申淑酉曾孙男昌龄
昌阳余辱公引为忘年交旬以是来请曰先人有言愿
得子之铭今卜日矣在弘治十一年正月之朔胥山之
阳墓也先世皆葬是敢以请或言公好道家言公临终
犹赋咏怀之诗此岂恒化者直亦儒耳公其东南之威
凤欤铭曰

明兴运昌文士交鸣懿兹南陲有公特生蕴臆维富宣
词乃鉴凤凰喈喈仪于治平才难自古莫不愿有孰知
有之适成忌薮当塞乃通弗履其咎其通伊何踬以援
静放乎山林贵得所便屏处非遗皇仁赉全作为歌诗
列于管弦裨化陈风公乃为贤才生有系匪嫉能弃玉
涌珠流式彰国丽矧恬以高亦廉于吏佳城峨峨爰奉
以瘗瘗弗名俱永耀其裔
　　故柳州府通判桑公墓志铭(杨循吉/)

吴郡思元先生桑公少好词赋师司马相如扬雄以其
长振名一时至为他文章皆本是凡为数卷既而力探
群经自易春秋周礼皆有义释又数十卷合二者总二
十馀万言弘治癸亥六月四日以柳州府通判卒于故
乡常熟之寓馆年五十七邑令计君柳进士也尽发其
书观之为具殓加厚其将葬也从乡贡进士乔以迩言
请铭于我呜呼先生之道裕而能容介而不群充其辩
可美于将来极其用宜大于匡国胡独以一技名耶先

生讳悦字民怿其先有举斋公者仕元为都水庸田副
使传六世至廷贡婿穿山周氏先生生年十九领乡荐
累试礼部不第负才游京师无所于屈竟以乙榜授泰
和训导三为考官皆大省号能得士秩满冢宰三原公
执政将荐用之不果以资拜长沙府通判又以催课无
绩调柳州府柳边氓杂居多窃发先生出入贼巢穴示
以恩信来附者万家柳人至为绘像以祀然由是名闻
于会府因得召致幕下待以宾礼俾司谋画道方行会

母丧归遂不起以至于没盖先生之设施可见者若此
先是未卒之前一月友人薛大章梦见先生乘高车拥
入玄冥云与神遨游己而果卒说者谓先生躬萃元精
以神明其心志又不大于事业以有蓄焉一旦而死其
不逐逐为常鬼亦明矣梦所见殆将然乎先生配章氏
故赠都御史孟端女子男一人阜先卒女二人长适吴
樟吴文恪公四世孙次适归应祥苏州卫援例指挥佥
事孙男二人内曰接外曰溥爱皆嗣阜为后幼未克立

夫人实主丧事先生先世皆葬故邑虞山今以十月十
六日葬湄溪之原从其先府君兆礼也在太仓州南四
十里与穿山三里而近先属邑今属州故先生又为州
人铭曰
有才不售泽不大施滇粤纵奇以昌厥词休休三原非
不己知疏直以交始孚终遗黄发鲐耇世所谓寿贤者
不然道德之富髧彼两童亦既树后祭祀克绍在礼不
缪归终于寓邑令是主返葬湄原爰祔父母遗书满家

蠙珠琳琅声光若新不腐以亡百世有考尚于铭章
　　卞公墓铭(薛章宪/)
章宪髫稚时闻乡先生说公蚤岁治举子业甚专馆徐
氏徐氏家大多宾客公应客不废书卷虽行卧偃溲亦
时时闻伊吾声用能有所成就其后章宪稍长往来外
大父赵民望家始得连拜公旌孝里第庚寅蜡月先君
从郡中夜归与公共载时雪甚公恶三四日章宪从旁
窃视公公方读扬子法言不离手时时得好语辄疏小

册上几不成字时公年巳就衰其勤乃尔乃知异时闻
可信不疑窃识之尔来曾几时而外大父与先君子相
继下世公亦不禄矣悲夫公讳荣字华伯姓卞氏甫二
十以明经中正统乙丑进士第试大司马历官户部主
事员外郎郎中能为古歌诗客京师邸舍卷册填委几
上每公退食辄磨墨泚笔顷刻就数十篇初若不经意
而人或抵死所不能道也尝奉上命检校戎马南畿监
税河西务干办金沙洲公事所至皆能其官驱驰中外

二十年稍以鞅掌为烦后归陶城私第益取古人书读
之益肆力于诗隐然名动吴越间寻常乘款段入城中
好事人争先迎致又争先来乞诗户外之屦常满公口
占手缀尽日不得休无矜容靳色下至马医走卒咸知
羡慕宛转得之则持以誇人盖自大江以南南抵越北
抵吴无一人不知公名无一家不蓄公篇什或者赝书
公诗持以售人辄得钱缙绅之往来是邦者无昼夜扣
门请而富人大贾捐重货购求所得遂不赀性俭啬每

有投遗往往从人索纸笔不妄破一钱士人传以为笑
然视他贵人之武断豪夺则吐舌缩首不欲为也人皆
以是多公所著诗其门生吴綎为刻梓行于世平生少
许可视人所为篇章苟不当其意则耸肩支颐不复出
一语间有可取称道之不置故得公假借者咸知自庆
以不抉摘人疵颣亦无有怨之者甚善饮酒人或为广
筵招之不可得遇知己辄不待召径造索酒谈笑饮燕
婆娑终日或至夜分达旦未尝以醉辞人亦未尝见其

号呶倾侧也盖旷达如此父时济母张皆以公贵再受
封父至奉直大夫母至太宜人配徐氏故大司马之兄
之子之女也封宜人公卒之又明年为弘治二年其子
邦庆方卜日襄事会宜人亦卒遂以十一月十八日葬
崇寿山之新阡公生永乐己亥谷日卒成化丁未重九
日享年六十九子二人长即邦庆次邦会公且死把笔
书小纸畀其子以墓中石来委章宪视公为丈人行幸
尝望见履舄雅受公知辱不以不肖使纪述平生其何

说以辞铭曰
杜子美之诗毕茂世之酒民部可谓兼有之弱冠已仕
未老先归逍遥徜徉殆三十年将得之人欤抑得之天
欤崇寿新阡陶城故居后有过者吾知马必下车必式
如董生墓商容闾矣
　
　
　

　
　
　
　
　
　
　
　明文海卷四百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