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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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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三百九十八   馀姚黄宗羲编
  传十二
   儒林
  贞靖周先生传(王世懋/)
嘉靖间云间有贤大夫曰莱峰周先生既没而其子绍
元绍节尚幼未能悉阐其先人之姱行已垂廿载乡曲
父老时时为二孤道其遗行及齐楚义故往来者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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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说宦迹以是日闻所未闻绍元乃泣而请于同志曰
吾今而后知先人之贤志十之三状十之五耳吾闻之
谥以尊名非独国典亦有私谥焉黔娄太丘而后代可
考也倘吾先君子之行不愧愿徼惠于二三子于是徐
君益孙辈同辞而献议曰谥法清白守节曰贞恭已鲜
言曰靖说者曰贞行清白也执志固也靖恭正已身也
少言而中也维先生好遁食贫易箦不变可不谓贞乎
力学躬行功德并济可不谓靖乎维是刘瓛陶潜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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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实兼之请以贞靖为先生谥议成以质于外史氏
王世懋曰可为作贞靖先生传曰先生姓周氏名思兼
字叔夜号莱峰松江华亭人也祖禋某县簿父云鹄以
先生贵封工部员外郎先生生有异质少为大父母所
器恒抱著膝上曰此我家千里驹也大父尉兴国先生
年五岁从尉所视狱从旁辄能解曲直岁时知故有问
遗尉者循故事或未郤先生抗言曰此不当受大父益
奇之归而令受业于外舅杨临江之门临江公试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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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辄应声属以诗有范宁王忱之句因命与其子豫孙
同学即朋石中丞也中表竞爽葩藻流闻时人以为机
云复出云年十七补邑诸生才气横溢下笔每千言不
能休大为督学使者杨公所知尝为古诗歌詹事陆文
裕公见之谓其子曰吾年二十发解时不辨生此语尔
善视之先生乃从陆君所益窥群籍同里高才若陆范
诸名辈咸自谓不能及也两试南畿皆预选以文体踰
格为监试者所抑罢先生益力学弗懈因抱羸疾几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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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秋试疾间入闱始稍敛就时遂捷丁未计偕竟与
杨中丞同举进士谒选得山东平度州州故凋敝岁屡
祲守皆以不善去先生至亟下令曰救荒莫若省事凡
诸政令不便者悉蠲之而身自巡行阡陌不从舆𨽻廑
缚一篮舆置饭一盂其上令其乡民以次舁行民皆欢
呼迎曰吾父来吾民更生矣居一岁州大治父封公尝
携家就养潜行宿东莱民舍试问守何状曰往太守理
一讼辄经岁月亡论枉曲即理民亦坐困今守神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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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顷可立决乃吾民感德终不忍讼吾知如是而已晨
起见其家一塑像民率妻子环起而祝之迫视则守像
也封公以是知先生真能得民云藩府阉纵庄壮夺民
产民讼之分巡佥事佥事捶庄奴毙之狱阉嗾王奏之
下所司鞠选愞吏惕王威久不决竟拟当佥事大辟抚
院彭公疑其事檄先生往王召先生宴众虞有他先生
摄衣竟往王身自陪宴先生为饮酹卮竟席王不敢吐
一辞先生出则阅成案对众叹曰是胡难决佥事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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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决杖不如法当得杖曰今为宗藩故加罪一等阉
诬告法当戍以宗藩故末减足矣卒据以请于朝佥事
者竟得复故职旁郡饥民掠食民间卒持之急且作乱
幕府复檄先生治之将加剿焉先生曰此辈皆赤子饥
求食耳奈何激之使为变亟作小木牌数千为招戢语
散四郊令饥民得执牌来就抚民得牌云集城下吏恐
不敢纳先生大开城门召之入而谕之给以钱谷皆复
业为良民兵罢不用幕府益奇之先生居官廉甚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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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得月俸又割以赡士之贤而贫者往往不能具朝夕
餐忽有野鸽来巢种类甚繁因取膳二亲州人以为天
所惠廉吏也庚戌入觐时分宜用事而墨计吏多有馈
遗先生仅持银一镮诗而贽之分宜亦知其廉能归其
一镮而报以诗吏部考先生治行第一辛亥擢膳部员
外郎督厂清源州人遮道哭送拥车不得行清源去平
度不甚远其人思先生辄往讯候至则呜咽不能返先
生人人慰劳或曰赖公恩妻孥幸饱食先生为色喜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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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不幸受某官虐使公在吾岂至此因大泣先生亦大
为泣同年生李姓者貌类先生使经平度州人争传呼
先生至皆踊跃来奔比见各太息去李初不测所以继
知之过清源为先生道其事云去后十年民竟为立生
祠祀之事见崔桓碑记中窑厂故多羡利猾民蚕食其
中先生至则以常例献怒却之已摘其奸状尤著者杖
而戍之蠹弊尽剔晏坐堂皇时呼吏卒为担水濯阶曰
毋污我阶故事公私船北上者皆带砖独中使不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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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清源中使惕不敢不带时河势将决先生为祷于
神募民囊土筑堤身立赤日中督之盖堤成三日而秋
涨大发万井免于鱼鳖先生之赐也州人方元焕德之
为序以传先生居清源虽不治民其颂声不减平度云
比先生家居时亲故至京师道出清源清源人争问先
生多泣下有张某者遇厂中旧胥知为先生至亲即率
妻子罗拜具餐问先生子嗣甚详问有二子复率妻子
仰天谢其所至得人心类如此甲寅晋水部郎巡通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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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政如清源满三载考得封父母先生望阙拜舞曰吾
藉是稍报二亲矣时倭难大作先生因力求外补得佥
湖广按察司事奉二亲之官先生既夙著廉能声至则
台使僚属所事受成墨吏豪民望风屏迹武冈州有宗
庶将军五人藉藩封恣为奸利纠集亡赖白日探丸杀
人莫敢谁何尝持刃入王宫王亟走匿斫柱而出州倅
而下悉奉其指使监司为不入境者垂二十年民积怨
气无所控诉公闻而命驾之州民遮道迎诉者千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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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度非游徼可办即听民自捽捕去城十里守备祝
明来迎先生知其人可任即与密谋尽得诸奸状五将
军者气盛而入为搆公不动顷之群妪戟手呼噪于门
公又不动已而民各缚其党至先生悉置之狱五将军
无可奈何则臂匕首而入先生逆知之佯为揖而扪其
臂曰毋妄动吾为足下百口计足下乃为此曹死耶五
将军计沮而退先生乃密条其罪于抚院驰奏闻上诏
即讯逮得旨竟械置高墙所夺田宅子女竟还之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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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吏得为治民得为生皆焚香抃舞为先生塑像立祠
先生拒不可则使人毁像仆碑民争舁碑藏之摄篆江
防有巨盗刘某者其党挟妖术积不能擒度无可自容
于先生暮夜密投千金先生怒广设方略擒捕竟歼之
江黄之间威惠流闻声称籍甚一时藩臬诸公皆民誉
也争愧叹自谓不及云两台荐疏皆极揄扬而先生已
丁内艰去矣初二亲就养先生虽不在官舍朝夕跪问
起居孝谨备至已闻倭寇稍平思其幼子坚欲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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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送之过九江备兵使者骇谓先生胡至此先生
曰坐吾亲得罪亦复何恨使者退而服其言母夫人归
未几以讣闻先生恸殒于地者再徒跣而归水浆不入
口者累日终三年丧亲故劝之出仕先生叹曰吾安得
复抱前悔日具甘旨百计为封公欢庚午封公患风痹
复不起先生哀毁鸡骨如母夫人丧服除竟不复出优
游林泉者逾八年足迹不入官府属岁饥食指不给阖
门食贫终不为人关说一事时或操小艇携图书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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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吴越佳山水间啸咏自得终不令人知侯公东莱守
嘉兴先生门下士也遣小吏持币候且订谒期先生峻
却之毋以我故蹈嫌疑已闻唐公枢讲学苕溪买舟访
之闻先生至出迎伛偻舴艋间侯甫别去而先生已解
维不可迹矣已至茗溪访一学博士亦故胶东弟子戒
勿言有司已竟泄之分巡其人先生故吏乃迎致供张
先生变色不语趋棹归其狷介至此先生虽厉于士节
乎然其居乡和易慈爱蔼然尝养痾南禅寺闻乡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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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者坐官逋讼系且死亟徒走归捐赀为赎之其人踵
门谢则拒弗见元旦肩舆出市中亡赖少年指先生曰
夫夫名为善者吾试众辱之乃呼其名先生归而使人
召之来其家叵测先生好谕之曰若幸遇我毋为犯他
冠盖恐不汝宥也笑而遣之有市贾贸米误遗数十金
而去先生觉之亟令归其人而终不自言先生没二十
馀载其人始自言甚详也乃知其隐德不可胜纪云吏
部即家起先生为浙西佥事时徐文贞当国绝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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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来以古人许之且促之仕而杨中丞亦移之书曰庙
堂方以兄为学问中得力人奈何不为苍生一出先生
犹坚卧不起未几复召为广西督学副使实有意大用
之而先生已遘痹疾竟不闻新命卒年仅四十有七云
疾革之辰妻孥环哭先生晏然谓宜人曰吾生平兢兢
常恐失坠今幸归全何恨谓二子无荒学问吾以清白
遗汝搢绅能念我者汝不孤矣讣闻朝野惋叹远近奔
哭诸生群议请祠学宫督学耿公教曰周先生清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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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毋烦再覈而直指孙公以师生义抚恤尤至若平度
父老谢禹氏辈率其弟子百馀人为文酾酒顿地长号
握手二孤泣不能止盖先生宦迹所至有声其在平度
人以为朱邑桐乡云先生少豪于文驾轶苏氏诗歌类
太白已稍出入欧曾博宗王孟善行草兼工小画评者
谓得赵承旨米南宫之趣晚年悉敛而焚之凡世俗所
慕宫室舆服声伎珍玩之属都无染著而一意静修学
道聚宋儒理学诸书及当代名儒口义辨析参互手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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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占略无停晷间与同志往复质疑然终不集生徒标
道学名故人莫得而窥也所著有西斋日录道学记言
若干卷行于世其为诗若文往往不留稿以故多散失
二孤从残剩中辑之为周叔夜集要以见先生之不屑
意云病中尝语门人曰蝉蜕人欲之私春融天理之妙
龟山此言殊有意会又尝叹曰大丈夫当为百世谋若
偷为娱悦耳目前釜鱼幕燕耳此岂其深意所寄耶呜
呼若先生者于人可谓通才于才可谓完人矣而降年不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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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咸悼其施之不究然汉郭林宗声垂千古其年尚
减先生五岁人似不在长年藉令天假馀龄出而用世
亦事功粗迹耳倘所谓精意流行性灵常在亦讵于今
日有加损哉绍元兄弟以先生懿行实繁恐久愈湮没
故余为总集所闻以比于家乘周志也后之览者其毋
罪于芜之不剪乎
  江西奉新县县丞李恭懿先生传(张佳胤/)
恭懿先生没余守官不得启手足为诀既殡读舒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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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为志言先生家世行履甚备先生爱门下士惟余门
下士知先生者亦惟余每退食则记忆先生言行皆志
所不载者不可不传先生卜筑别业东郭外层冈翠柏
油然若云先生读书其中人称为柏山先生云先生上
世俱隐据负郭膏腴相继以赀粟自赡给然未有以经
学起家者先生生而质灵明自少寡言笑简重类大人
长者遇图籍辄手之不成诵不休稍壮治周易余邑夙
号文献取科第者多以四经显而易学未行时有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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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某者方以易教授国中弟子先生师事之老生故俗
儒有私录经解不知传何物学究日夜扃锢笥中如宝
诸生非厚利不得视先生一日窃观之掩口笑曰此物
可覆瓿且不能辱主司一盼何云说羲皇耶乃究意图
学务在自得圣贤之旨一切糟粕筌蹄仅资涉猎非所
嗜也先生学既充粹文日益有名每试必高等竟困于
有司先生一无愠色嘉靖戊申贡入太学文学袖然冠
四方之士馀姚李司成大器之应顺天乡试又不第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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谒选授江西奉新县县丞先生不喜操切务以德拊循
其民奉新人狡悍见先生仁廉诸所供应夫马故慢命
以累先生先生捐俸为之不足则倒橐中物以此先生
官愈贫也后罢政归日扫榻读书内外弟子横经问难
洋洋乎巴水之上先生好深沉之思平居不言人过不
妄取与而恶恶甚严人无敢犯且绝迹公府先生尝对
弟子谈举业甚精故门人多高第者至读书不求章句
亦未尝轻与人言余自滇督学归里中数月每暇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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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庐尝谓余曰易学久晦坊肆中所售者尤可憎厌与
诸弟子言又非举业所宜因问余曰六十四卦始于何
时余曰文王重之先生曰非也观系辞取诸涣等卦则
三皇尧舜时事书言龟筮协从则唐虞时事则六十四
卦上古已然矣又曰伏羲八卦非尽取于河图观系辞
言仰观象于天诸句及天生神物诸句亦自可见又曰
先天南乾北坤后天何不代之长男女而南离北坎耶
此大道之玄老易所同又曰古人释经不敢自信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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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与经相参小象原自为类试读之无不叶韵至后人
始分经传故宋人俞琰集说不为无见若使易无序卦
传不知后人将六十四卦颠凿何状矣又曰原始反终
故知生死之说与无极而太极同一意无极云者从前
推后原始云者由后溯前又曰读乾之彖见文王兴周
之德读坤之彖见文王事殷之心余每听先生言辄耸
然悟以为今之儒者莫之先也嗟乎先生官不满百石
宦囊仅十馀金潇然物表潜心至理先生洵有道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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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既率同列仿古议谥事谥先生为恭懿再举先生平
日言行所未播人耳目者使史氏采焉若先生家世及
子姓男女语在志中论曰先生食天之报是耶非耶始
先生穷经好修不能博一第惑矣已而领一丞功德甚
著卒不得陟明焉惑又甚矣然先生嘉言善行垂宪罔
极巴川之士人人能道之先生可以不朽矣谚曰桃李
不言下自成蹊先生无求于天下后世而名与天壤俱
由是言之天道于先生岂无意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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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厓周公传(孙宜/)
孙子曰华容古章华墟也山岳雄峙川湖襟带谈者率
以为楚之钜焉自邑中驰者槩谓东山东山之秀乃又
甲等一邑前代勿论已开国迄今名绅硕弁冠冕乡土
景颂华夏若朴翁忠宣者流大抵咸东山产山自东复
北行数十百里则其势愈益雄巍壁峭嶂叠岭巉阜仰
轧日月奇刺云汉视东山盖上下几之于是有异人生
焉曰八厓公八厓者山之特也而公居其下故称八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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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公姓周氏名廷用字子贤父乐山翁公之孕也乐山
翁方吏慈利梦幢盖仪从冉冉自天降直入其廨明日
而公生乐山翁以告其令令曰此贵徵也翁于是弃役
归乃公长而聪异夙达罔由师授年十八始读书然又
家贫为诸生也诸生率卑易视之曰周氏子穷而粗卤
即免死沟中倖耳凡有酒食声伎之会即屏避公不欲
近而公顾倜傥靡较遇酒食声伎直入座中坐高论阔
谈旁若无诸生者诸生愈益卑易视之会有诵公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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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诸生曰若无轻周氏子其人才可得志若咸非其敌
也于是诸生亦求公文诵之亦稍稍敬重视公居无何
公乡试武昌榜欲出也戏隐其名姓谓他邑同候生曰
今年解知之乎华容周廷用也同候者曰此人中解乎公
即曰此故奇才也设令试礼部策廷对犹当首耳已公
果列第八录其文式之明年正德辛未而公与家大夫
举进士出为宣城令宣城者县之壮也公为之迎刃破
节排错解棼芟强抑豪靡有遗缺又日从事文章词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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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山川亭阁之游不三年入为陜西道监察御史按贵
州夷獠帖息寇暴屏除文学词翰愈益加进骎骎内迁
已会公疏诋铨部厥辞直烈当事者怒公思有以阨之
未一考竟陟公浙江按察佥事以去人或愤而心靡平
而公则坦然泊如曰此何足以困我也乃益自砥砺声
绩日起当事者无如何也进公福建右参议与见素林
公论诗文于壶山之阳林公大喜奇焉为文以赠未几
又进四川按察副使是时属乱芒部抚镇者委公讨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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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深僻穷绝境有司罕至其地盖数十百年云公冒险
辟阻宣德布惠绥怀剿扑遂平芒部之乱又摄武科举
士科举士率精实无谬即公所期许者鲜不立取高第
列华要于是蜀有编修杨名给事中王继宗等焉然公
终不自耀其能征芒部也同事猥随者间得美迁而公顾
三载于蜀居久之始擢为江南按察司江俗故刁强弗
驯其缙绅大夫罢居例日请托受赇累家富厚公为按
察也每痛抑其弊凡搢绅大夫以书问至者令二吏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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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事公拆之以此故请嘱皆废不行而其居四川严亦
若此于是毁谗交集咸欲推刃公会三载入觐铨部都
御史汪鈜首摘公黜之尚书王公琼者知公谓汪君曰
此故有名豪杰何可黜也汪即曰公不黜此人他日得
志将尽杀天下士吾与公苟存亦无噍类矣王公故尝
以刚摘其复起也盖不能不稍依违计卒无以留公于
是搢绅相语曰周某性高傲气人也今黜必且疏直冤
乃相率诣慰公勉之行而公顾达言曰天下大矣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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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廷用辈数百千人亦能容耳于是卒归归而与家大
夫为石矶八厓之社其文益大进明年嘉靖甲午公微
病疥医谓下之愈乃下之而增病病不数日而卒年五
十三孙子曰世盖有真豪杰者非八厓公哉夫公东山
之布衣也前无师承之助后无汲引之阶总角寒素乂
非有万石之积四海之交也乃其所植立则辉煌炳焕文
足鸣世政足树纪言足以经国气足以食一时兹非有
特拔靡群之赀阴厚独得之具能然哉夫豪杰之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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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之矣即俾其鹰扬岳立雷动风驶掀揭宇宙照耀
日月奚不可耶而顾窒抑阻挠位不称德行与世乖使
人吁苍叩帝莫能伸达呜呼天生之天抑之乎抑阘茸
龌龊者其得志宜久而孤骞卓迈者造物固有所难容
而鬼神亦或忌之乎嘉靖壬辰予以文试礼部是时公
始黜也人率喜谓予曰八厓子去矣予曰若谓今日之
去能八厓子屈哉夫天下有真豪杰亦有真毁誉真豪
杰者必真毁誉而后能明之者也夫八厓子诚去已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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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恒辈视厥偃蹇跛踬胥靡之状诚已内快中足喜其
计行矣众口之铄弭而积毁之销既息子犹贤人君子
也今所睹阘茸龌龊侥倖通显者非世之所誇耀骇震
所崇侈以为不可及人哉然不数十年灰尽烟灭即使
三尺童子微有识知谓其品视八厓则何如此非所谓真
毁誉者耶夫真者定也定者人为之实天道之公也八
厓子亦俟其定已耳故曰造物无终穷然公之黜归也
语诸子若弟曰而属以我故怨乎吾闻之丈夫进不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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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时退必有知已者夫石矶子吾之知已也令天稍俾
我年吾得与石矶子日以文酒过从足矣呜呼公果未
几而死乎天之于豪杰啬其位复啬其年乃以身致之
毁若誉虚名耳何益乎初公既与家大人为同年婚姻
交会予稍长亦能以文自树立有声称已诸时人乃咸
仇嫉摈陷之罔置即号至亲内戚恨不欲其朝暮沦入
目死焉而公独冒众怨排俗纷忘年友之又播其名海
内于是海内人间曰华容有周八厓复有洞庭子乎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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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斯亦谓国士知矣公卒予为诗十章哭之已又书其
墓碑今又作八厓周公传然予尚欲刻其归休诗并序
其文
论曰华容故文献也前哲之士若朴翁两山率以文自
树立然其体顾咸不高乃八厓子之文则彬彬异焉予
读其古赋乐府及五七言诗亦庶几秦汉魏晋李杜之
间矣故曰八厓子于文章盖中兴吾邑吾不谓特立豪
杰哉公既已违世独化而海内识者未尝不诵爱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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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称八厓八厓以此卜之百世之下必有闻矣夫不于
位于其文不于其年于其垂范斯又非天道昭昭未泯
者耶八厓子固可以死哉八厓子固可以死哉
  见吾陈公传(张元抃/)
自考亭朱子倡道于闽中一时及门高弟砥行植节者
满郡邑故闽中之学在有宋熙宁之世为最盛迨明兴
以来朱子之书布四方家传而人诵之然特习其说以
猎取科第影响剽窃而朱子之宗旨转晦夫自蔡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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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紫峰两先生相继出乃始一洗俗儒之陋习独采朱
子之精微而闽中之学在皇明正嘉之间又最盛见吾
公盖紫峰之从弟自少即禀学焉尽得其衣钵之传而
统承于先生者也然当两先生时阳明先生方讲良知
之学独异于朱子世之为两先生之学者泥于旧闻相
率而排之公既尊信两先生而亦无疑于阳明之说尝
与人论学有云阳明先生惧人谓格物只是穷理穷理
只是读书故以格物为主于行惧人以致知为致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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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知故加一良字于知之上非良知不足以言知非格
物不足以言致良知又云阳明之学入头处在格物要
妙处在慎独独者独知也独只是良知慎只是致良知
此学初无足异不知世人缘何而异之又云宋儒之学
万分之中不无一失阳明发明其所未至将以为宋儒
之忠臣益友而非欲拾彼之短以形已之长也今讲阳
明之学者辄掇拾宋儒之短以为口实语养德之学则
为薄德语讲学之事则无益于学而徒使阳明得罪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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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可为深戒由是推之公于朱王二氏之学盖皆超
然自得而非徒依傍口耳私开户牖者使论学者人人
如公则二子之说不惟不相悖而实相济矣尚何辨论
之纷纷哉公姓陈名让字原礼少颖异不群为文奇崛
遒劲不为蹈袭语嘉靖辛卯举闽省第一寻登进士授
绍兴府推听狱称平暇则进诸生校艺讲学士彬彬兴
起天真祠之寘圭田三江闸之捍海患公区画赞襄之
力为多徵拜监察御史遇事敢言无所讳避执政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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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令所知谕之曰贤御史稍须安静公即对曰为我谢
相御史非安静官由是与执政忤肃皇帝既嗣大统迎
兴献太后入仁寿张太后悉以潘妃礼遇之两宫以是
有郤巨侠刘东山者睥睨两宫间将以奇论取富贵乃
令其党搆诬张鹤龄兄弟有逆谋左道咒诅词连宫禁
逮系无辜数十百人都城骚动诸司不敢出一语于是
公方视东城遂捕东山下狱究其弯弓射父之罪东山
度不可脱益令其党告变且诬公为张氏羽翼并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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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公从狱中上疏谓陛下有帝尧九族既睦之德而东
山乃敢对陛下倡言汉武巫蛊之祸陛下有帝舜克谐
底豫之孝而东山乃敢对陛下暴母之事宜亟正典刑
以安宗社上览疏意稍解会西曹鞫东山所奏悉无验
并其党坐欺谩伏诛公得还职京师晏如当是时微公
仁寿宫危人心摇矣已而兴献太后登遐廷议迁兴献
帝合葬天寿公以藩王不宜入祔皇陵乃借堪舆家为
言显陵气脉不可泄又重于劳民请以衮帔交葬便上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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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奏怒甚投疏于地少顷复取视曰此言亦是于是遂
定不迁之议而执政从旁挤公竟赐罢然公身虽退而
言则已行矣公在台中二年疏屡上皆侃侃大计独此
二事尤人所不敢为不敢言者咸谓公有社稷之功焉
既退休里中日夜静坐读书孜孜学问口不谈当世事
惟地方利病所关辄不惜齿颊亹亹为上官陈说为人
刚方廉介见者竦惮然与之久处谈论慷慨真意溢出入
益信慕之上自承天还犹问公姓名台使者至闽辄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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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荐于朝而执政终忌之置不用家居十五年而卒隆
庆改元录先朝谏者赠公光禄少卿所著有见吾文集
二十卷邵武府志若干卷行于世夫公始终出处大致
如此世之知公者徒谓公为廉吏为直臣为博雅之儒
为刚介之士而不知公之学其所见者定其所造者深
其所养者粹盖真有以绍紫峰之家传振闽中之末响
凡其平生所表见凛然伟然者皆其所学之绪馀而非
袭取于外也公没未几其子孙无以具饘粥予往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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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孙某于溧阳盖短褐不完予甚怜之顷者走二千
里外来谒余请为公传且曰吾父之事行志若状既备
矣惟学术所统承未有发其微者是以窃有请也呜呼
某之志若此亦可谓知所重矣故予传公特详其学之
所自以附于志状之后
  范栗斋传(张元抃/)
先生生而颖异读书不务记诵能寻究大指弱冠弃诸
子业卓然以古圣贤自期当是时士徒以章句相驰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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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有道德之师久矣先生首事王司舆许半圭两先
生两先生者并以道德重于时者也既又师阳明先生
所造益深然先生性狷介议论时相左既而博考群经
仰读俯思乃恍然有悟以为孔孟的传惟周程得之朱
陆而下皆弗及也家贫无旦夕储啸咏自若人莫能测
尝谓某曰天下有至宝得而玩之可以忘贫作古诗二
十章历叙道统及太极之说其奥义未易窥也幼而孤
事母尽孝授业于外给其毳每御一时品则愀然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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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安得尝此辄投箸不食既没执哀如古制至病瘠骨
立医者劝之茹荤先生泣曰生死命耳何可一日忘吾
母母嗜芋终身不忍食芋二兄皆早丧极力殓之抚其
侄如已子积塾资为婚娶侄又早丧其妇将改适所得
聘金悉以授之族人窃议其迂先生叹曰吾恨贫不能
止其他适也而又可利其入乎晚岁名益著士大夫咸
乐从之游然或以粟帛周之坚却勿受也先后守令屡
表其闾辟为乡宾为社长辄以疾辞隆庆戊辰先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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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偶病且革呼其子语曰我卒不讳宁薄殓毋妄受
人赙以污我与其邪而有馀宁正而不足独不能效黔
娄氏之妻乎寻获愈一二助殓者悉反之其生平廉洁
类如此某尝屈之家塾数年虽盛暑冠服俨然道古
今夜分不倦与人煦煦无倨容而步趋不越尺寸里中
人无老幼皆以范圣人呼之其孜孜问学老而不衰每
诵卫武公之言语人曰毋以耄而弃我庚午秋病卧
数日忽起沐振衣危坐三拱手而逝先生会稽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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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名瓘廷润其字别号栗斋盖温润而栗然可想见
其人云
  仲山王先生传(龚勉/)
嗟夫经以载道古者讲经即所以讲道也后世讲学之
名立于是始目经为训诂而与道遂岐而二自八闽虚
斋蔡公以理性之旨发明经术务与前儒相统承而士
始有所准继此而紫峰陈公次崖林公各以其学专门
为书而经学益著然其书亦互有得失而未能的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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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于圣贤也至我仲山先生潜心理窟阐扬经旨本三
公之说而折衷之著为定论学者治经欲求通于紫阳
朱氏以窥孔孟之藩篱舍是其无蹊径矣今其日抄讲
意诸书托剞劂以行世者可具论也厥功岂不伟哉先
生王姓讳问字子裕学者称为仲山先生比没又私谥
曰文静云先生父曰乐莘翁以经学师邑中而伯兄计
部公夙有文誉先生无他传独父子兄弟相师友颖敏
绝人得父兄指授而精诣之学益进髫年遂与兄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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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继登荐嘉靖壬辰中式南宫引疾归读书山中从游
者日众学益大进戊戌廷试赐进士高第授户部主事
丁内艰服阕补原官以便养乞南改兵部寻转车驾司
郎中擢广东按察司佥事行抵桐江乞致仕时先生年
甫五十当事者夙才先生欲大用之而乃决策引去无
几微迟回顾望事盖欲修色养之孝于乐莘翁也比归
日奉亲遨游凡可以娱悦者无不至而与计部公白首
怡怡情爱弥笃孝友刑于乡邦大为观风使者所钦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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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疏屡上而先生若不闻也者夫笃于至性而爵禄曾
不足芥其衷则先生之学讵徒空言也哉家居却扫一
室焚香静坐上下千古而一切世故澹如也时徜徉山
阳水涯与渔樵伍筑室宝界山极幽人逸士之致又于
东郭搆绿萝庵招名僧居焉讲出世之学扁舟几杖往
返湖山间人盖望而疑其仙云绝迹公府监司郡邑守
相冀一面为快注意倾下先生折简相报或短咏数言
而已先生虽不久于官乎而其所设施则有卓然可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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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由户曹视榷徐州力刷积蠹而又权粟贵贱以本折
配支戍卒称便在南驾部岁修马快船诸军最苦帮甲
往往逃窜以死先生悯之为白大司马疏请官造不以
烦军遂不复有帮甲累其他请营房覈军籍严查军政
优快平船月粮经画凿凿迄今著为令而获免帮甲者
则家尸祝之先生之经济此足以窥十一矣先生自少
至老未尝一日废文学四方负笈者云集开示指要亹
亹不倦莫不虚往实归藉先生之教以掇高第者接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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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时然要以立身行已忠孝为本不仅事饰绘已也郡
先达文庄邵公道德文章表一时而太守喻公中丞唐
公学宪薛公并以经学称海内宗匠先生始从喻公游
喻公谢以不及乃师事文庄公一见辄称许曰异日子
不予让也已与唐薛二公友善虽学术行谊动相颉颃
而至其超然出处之际则二公不无心服退舍矣先生
形癯神清体不胜衣而志甚劲色温而庄无悦人之容
然久辄自醉与人交情溢于文而尤笃亲故赒恤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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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左右甚严乃其体恤又甚至也天性澹泊无嗜好惟
以翰墨自娱诗冲澹入陶韦室字遒劲得晋魏人法间
或点染人物山水花鸟则神形两至即专门名家不逮
矣楮墨流传几遍海内寸笺尺素人竞珍之盖先生之
学无间精粗咸潜心究意故虽一艺而其工至此先生
勇退似钱若水而才略过之冲雅若杜祁公和厚若邵
康节而浴沂风咏之趣使得游于圣门则当与颜氏子
者翩翩而并驾矣嗟嗟可不谓有道之士乎某在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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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先生知爱最深尝手书相勉谓他日衣钵当以付子
某深愧驽劣无闻大有负先生先生没而冢嗣吏部君
以传见属夫予方负先生自愧而又乌能传先生哉然
知先生而能言之者某又不敢辞也故独推本其经学
之详撰次为传而使后人知渊源所自云吏部君名鉴
方以文学经术显于世是足继美先生矣
  胡敬斋传(邓秀/)
胡居仁字叔心馀干梅溪人颖异有大志家世业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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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心益窘鹑衣蔬食若将终身焉方童年得邻家遗物
还之尝从于同知准受春秋知无所得曰学讵止此乎
及闻吴聘君与弼讲学崇仁徒步从之游聘君亟称叹
以为非常人退而益加充广尽弃旧学以斯道自任会
亲丧哀毁骨立丧葬依古典不苟卜兆为乡里彫儿所
阨墨缞走有司讼之卒得直既免丧乃上灵山浮钱塘
历太湖吊虎丘穷金陵闽浙之胜幡然归故山筑室讲
学谢绝人事学士张元桢修撰罗伦郎中娄谅咸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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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书通慇勤提学李龄钟钺继请主白鹿洞未久辄谢
去余侍郎祐来禀学一见异之妻以女陈献章起广南
学者远趋之叔心谓其近于陆氏戏玩天理不能顺以
自然其学以穷理尽性至命为期谓身心内外必主于
敬故以敬名斋虽在暗室屋漏夫妇如宾楎椸筐箧没
齿不淆乱应接宾客巾履俨然涵养体认动静不违发
诸议论醇如也达于昼夜死生之变而忻戚富贵利达
举不足动其心言学与治以为己王道为准的尝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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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曰农工商贾皆有益于世而释老俗儒非徒无益反
害人心朱子有三纲沦九法斁之戒非虚语也又曰正
学不明名教无主高者入于空虚卑者流于功利惕然
警惧勿忘勿助定其纷扰杂乱之心则虚灵莹净心无
不存道无不明天下无难处之事矣又曰人能端庄静
一则天理存大本立极其至也笃恭而天下平苟不庄
敬则百邪交侵去禽兽不远矣抱志独立遁世无闷成
化甲辰以疾卒所注有居业录敬斋集易春秋通解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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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稿
 赞曰宋李儒俗弊天下其效使宗社沦湮黎元涂炭
 三纲五常之懿或几乎息矣虽名为大儒豢养于元
 之爵禄冒荣名而鲜高节若叔心者知俗儒之弊而
 反之正可谓超然独得也已
  陈紫峰先生传(苏浚/)
自虚斋蔡先生以理学起家一时执经之朋门外屦常
满而所最推毂者莫如紫峰陈先生云余闻之故老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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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先生阳嘘甘㴻饮人以和其气象似程伯子陈先生
鞭驾风霆其气象似邵尧夫至其寻绎六经步趋邹鲁
辟榛莽而引之周道则先生之于虚斋也犹虚斋之于
考亭也先生名琛字思献自为诸生时已厌薄一切钻
研圣学常自题曰发愤三年须是不炉不扇把持一敬
莫教愧影愧衾盖其志也初游季木斋之门虚斋见其
文嗟异之先生以师礼请虚斋曰子吾友也不当在弟
子列先生固请因师焉虚斋曰吾与人语直愦愦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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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思献语辄心开也且足以发吾道南哉会虚斋督学
江右延先生训二子先生时以所得證之虚斋而旋以
所闻者课若子诸所谈说浅而使之深深而敷之浅险
而安常而伟约能不遗肆能不乱若倒万源注之万壑
也其言曰理一也人所见殊耳苟一旦豁然则刚风上
转不为高南极下入不为深茫茫载地不为大涓涓穿
石不为小屈伸往来不为微荣悴开落不为显四海九
州不为远闺门衽席不为近圣贤制礼作乐不为精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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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洒扫应对不为粗陆象山之主静不为禅朱晦翁之
分析不为支周濂溪授太极于二程不为轻泄天机二
程不授太极于诸子不为自孤道统盖太极浑然何所
不具而吾人耳目心思有所不得则繇分也先生自江
右归日以经学训都人士所著有正学编四书浅说易
经通典先生顾谓诸弟子曰余所谈未尽管中见必相
从尘埃外细论颜子之所谓弥高弥坚者而后至也余
将忘言矣庚午年举于乡丁丑年成进士时编修尹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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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得先生文大奇之以语学士靳公靳公曰是固醇儒
必蔡虚斋陈白沙门下士已而知其为先生则翕然称
得人云先生释褐授比部主政比部务故简先生谓古
人不以仕废学剖决纷琐之暇必却律例前书史而时
出其意于法律拘束之外则日与同舍郎说经学旁及
今古而时时有所规益冠带之族靡不愿交驩先生者
先生顾念母氏春秋高请于朝曰臣母寡居年踰七十
时光薄暮衰病侵寻定省疏旷无一时而不起忧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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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暌违有终年而不闻信息臣之处此实难为情乞调
南曹以便迎养遂得请调南度支郎司淮安关事时关
吏多竞锥刀牟倍称之息先生尽弛诸禁以通滞财当
道者欲有沮格先生遗书曰论王道则钞关可无设洿
池网罟仁者不为也奈何欲多取赢馀为功其人愧屈
已而转南铨部郎铨部多暇则益大肆力于学问学者
抠衣踵至浅深高下各就所长告之令人人意得会上
两宫徽号例得封先生曰是足慰吾亲矣遂移疾归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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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不入城市不通达官贵人书时独坐一室中高之无
垠远之太始微之于喁粗之蠉动以及盛衰开阖得丧
炎凉之态或□然笑或喟然太息先生不以告人人亦
莫测也或兴所至纵行山水间与田父野叟问节候话
桑麻以为娱每佐风月泛一苇持一樽二簋与一二朋
侪欢然道故而时时出金石声咏而觞觞而复咏漏下
不休也仆人曰鸡既鸣矣先生曰今日鸡鸣明日鸡又
鸣其达如此先生故无町畦然遇大是非利害则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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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之如陂与水利修涂筑堤凡可惠氓黎者侃侃如也
而郡邑诸大吏欲觏先生不可得则以得先生一言为
重会当道者荐先生硕儒不宜置丘壑即家拜贵州学
宪未及行调江右学宪先生竟以亲老不就徵第时摘
园中蔬采江上蘋昕夕侍匕箸以为此足自老矣亡何
而太安人终先生年几六十犹依依孺慕云今世称先
生者谓先生浴沂风咏似曾点醉北窗自谓羲皇上人
似陶元亮不知先生之学以孝弟为宗旨以宇宙为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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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而天机圆彻触处洞然彷徨乎尘垢之外从容乎不
夷不惠之间其所得深矣所谓虚斋之后惟先生一人
者非与先生诗文若干卷潇洒有致出于天机而余所
最爱者静庵诗云大道自圆融稍偏便作病仰看鸟云
飞俯察鱼川泳俯仰物何多一一关吾性文公祠堂记
云千流万𣲖同归于海手舞足蹈于焚膏继晷之馀㗳
尔忘言于千言万语之外味斯语也可与呕心搦管剪
䌽雕龙者同日道耶先生殁而海潮不至者三日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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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浚曰孔子至老而谈韦编乃孟氏独称善用易岂以
章句哉易首乾乾首初其繇曰潜龙勿用释之曰龙德
而隐夫隐者非伏其身而不出也非与世相违也入于
深潜彻于微隐独往独来莫窥其际耳先生以无用为
用而不可知其用殆所谓潜龙者耶吾乡韦编之学举
宗先生余谓先生不惟善明易且善用易
 
 明文海卷三百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