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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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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三百六十九   馀姚黄宗羲编
  记四十三
   祠庙
  市汊东岳行祠记(万廷言/)
古者论善恶祸福之际必归于天与鬼神曰作善降之
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又曰福善祸淫其言不一而足
其故何哉盖人情易忽于善恶而恐惧于祸福善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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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福之原也推其所惧本于天与鬼神晓然类应使民
必为善必不敢为恶而已矣严于冥冥之中而非以为
有所私与也验于昭昭之锡而非以为有所私受也推
无可惧于测量之外而警所易忽于感格之微故其责
常在人而不在神是以神人交修而福泽降至于后世
民心日滥浊乱五常之精类应之道爽而民疑以为福
有所从与不必为善而可以私谒也祸有所从受不必
为恶而可以私避也祸福之原一归于鬼神而不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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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谄佞横生邪气日积夔跂燐炫假托依凭祝诅祈禳
遍满天下趋于其所惧而蔽乎其所忽神人交乱天地
日月山川岳渎之灵所以鼓风霆而泽雨露薰蒿怆悽
与此心忠信神明相为感应者反闇然郁而不畅微而
不章以是而求旱涝札瘥之不作阜民生而介祺寿也
不可得矣嘉靖中予为祠官考案祀典有意乎反古正
今以端民趋会改官而止嗟夫是岂古人神道设教之
本意乎市汊镇旧有东岳行祠不知其所创始庙貌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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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冕而垂旒俨然帝者之尊万历癸酉居民某某等又
阁于庙后肖仙妃其中而外为石坊以逆江势粢牲华
篆岁事益脩因求予文为记予按东岳泰山也虞舜首
祀秦汉更用封禅至宋则有天齐仁圣大帝与仙妃元
君之号国朝悉去焉止称泰山之神是今之崇徽皆所
不当有而王孙媚灶传称获罪于天季氏旅于泰山以
为不知礼则尤非民所得祀者况行祠乎神之正直尊
崇未必歆于此矣然予谓圣人之大德曰生东方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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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府岳神主之其德盛矣夫神以生道福民灵应异于
群岳非私福民以生道报神严事异于群祠而非私报
神之接于民也仁民之交于神也义虽法与地所不得
祀而神人相与之意则公矣自是镇民日虔而神无不
在牖吾民以生养之正年榖顺成灾害不作报所可惧
而警所易忽为臣而忠为子而孝与国人交而信使民
晓然知徼福之必本于善也亦庶乎忠信神明之相感
应者乎因敬为之记而系迎神送神之章以道民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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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来兮海岱辇金乌兮飞霞佩西山南浦兮云盖顾
我民兮不严以爱(右迎/神)
神之逝兮海东曳衮衣兮驾虬龙剑江锦水兮飘风何
遗我兮民和岁丰(右送/神)
  徐迪功祠记(宋仪望/)
敬皇帝时北郡李献吉信阳何仲默以文章气节睥睨
当世天下翕然慕之而姑苏徐昌榖氏最少以才名受
知北郡二人者相得欢甚乃相与扬㩁古今综理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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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君声称遂与李何相埒矣君由进士三年授大理
右寺副而君固简抗不轻与人交已又求便地不报以
故人多忌之遂落职为国子博士君益自砥砺动欲希
迹古人不肯少变其志久之遂雅意神仙之事洎遇馀
姚阳明王公相与盛谈其学至有无形气之辨往复连
日王公笑而不答君固强起扣之于是语及圣门易简
之旨遂翻然大悟然君固已病病作月馀死矣君既殁
北郡序其文刻布焉阳明王公又为论著其行事咸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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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文集中仪望幼时喜学为文章尝得李何集读之然
欲购徐集无有也嘉靖戊申余承乏兹土君嗣子伯虬
以迪功集见遗读之信乎其才不让李何已逾年始谒
公祠下欷歔久之祠故隘陋不治无以妥灵扬哲以风
邦人余乃命工加葺之为堂凡三楹门如之辨等级洁
墙垣以孟秋朔日馐豕以报成事而公仲子叔麋及冢
孙敬臣以祠记来请予窃闻之古之君子得祀于其邦
咸以其有功烈于民不然则耆年宿行有以重于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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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其殁也乡之人始追而祀之如古所称乡先生殁可
祭于社是也夫徐君者甫壮登朝未强辞禄非有彝鼎
之勋二疏杨公之引年去位以取重于世如昔所云然
而君子必加祀焉何也嗟乎士固有幸不幸耳昔者孔
子周流列国以其学授诸弟子当是时若予赐由求之
辈结驷抗衡于诸侯大夫之间何其盛也而回骞二子
顾终身不仕人国而回又蚤死然至于今数千载间秩
在祀典初不以其功烈在民与否如何也昔史称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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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最好文学司马相如严助朱买臣辈咸以文章词赋
见幸出入人主之前得发舒其志气徐君与李何数子
遭遇好文之朝并列职郎署使当其时有如狗监者荐
之则其所表见恐不但相如辈以口舌取悦人主而巳
卒乃使之沉沦下位以死岂非命哉岂非命哉然予闻
徐君始弱冠时以文赋崛起吴中与今翰林文公徵仲
相友善比出与李何辈上下其议论遂杰然有立成一
家言斯亦足声称后世矣然竟脱弃华藻游心玄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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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要殆骎骎乎近之善乎王之述之也昌榖之学所
三变卒乃有志于道惜也吾见其进未见其止呜呼若
徐君者岂孔子所谓朝闻道夕死而可者耶夫是则可
以祠也已作祠记
  文昌道院记(陆容/)
文昌道院者故梓潼神祠也祠在胜国时尝附建学宫
之旁昆山州治西迁而祠之废久矣皇明宣德七年有
过义用宜者尝祷于神获应乃易废盐仓地创为是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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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构礼殿后建庳屋门垣峻整甍宇辉映盖己蔚然一
丛祠矣岁月既久日就倾圮不足以妥灵揭虔用崇祀
事住持道士陆虚岩氏怆然兴嗟以为兹岂不在吾耶
于是鸠工聚材撤其旧而新之殿之六幕高广有加于
旧居室之列其后者视旧亦倍之肖成庆于门像真武
于寝市民庐于其东偏而祠之规模益大以廓经始于
天顺五年五月落成于明年之三月凡兴作之费皆虚
岩樽节自奉积数十年而后举之募诸人者盖寡也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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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成其徒杨机白之真人张公元吉为题今名按载籍
梓潼神姓张讳亚子越(阙/)人仕晋战殁人为立庙剑州
盖梓潼剑属县今庙在县之七曲山虞文靖公集记相
如县文昌万寿宫亦云文昌宫蜀梓潼县七曲山神君
之祠也蜀全盛时俗尚祷祠鬼神之宫相望然多民间
商贾里巷男女师巫共尊信而巳独所谓七曲神君
者学士大夫乃祀之以为是司禄主文治科第之神是
则文昌之名有自来矣文昌者斗前六星如筐者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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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星曰司禄神岂其降精欤何其擅名于文也虽然
神蜀人也礼宜以功德食于其土今乃遍于天下又非
独道家为然而所谓学士大夫者亦莫不然凡学宫之
旁皆肖而祀之以为是司禄主文治科第者宜如是也
牲帛相望莫以为非呜呼岂其然哉吾闻之神者聪明
而正直者也聪明则不蔽于私正直则不挠于枉彼妄
意者将安所得耶然自隋唐以来士多以科第进后世
迹其人考其行而君子得之恒艰小人进之恒易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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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置之位未满其德也而祸或随之易进者奸纪肆欲
天下之人欲去之而不能必至于偾人之事覆人之餗
而后巳若是者岂真歆私享而蒙曲祐哉盖天下之道
阳一而阴二也阳之不能有加于阴君子不能多于众
人是其纷纭错揉有莫知其然者虽神亦随其所运而
不能为之主与抑治道有污隆人事有得失而神亦无
所与其力也与不然则天下之淫者为得而厚诬于神
者多矣容因记祠之废兴而一言之欲今之学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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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然知神之心大公至正而不可以私请也若虚岩则
修老氏之学者其据名山擅佳会以自超然于尘壒之
表固其家法也岂徒为祈灵祝釐之区而巳哉用宜初
为太仓卫百户后以弭盗功升千户终于位虚岩名阜
字景阜与容虽异族然丈人行也故不辞而为之记云
  罗念庵祠田记(田一俊/)
祠田非古也古者乡先生殁则祭于社如是而已后世
祀道紊而多端好古君子始思以复古化今崇教厉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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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默寓于斋堂庑序笾豆灌献之间求之乡有先哲
者焉或虽未生于其乡而讲道肄业之区游息燕閒之
所咸义起而特祀之而又虑其享祀之匮时移岁迁无
以相维持于永久也则又为之田以为笾豆灌献之需
斋堂帘庑之备俾之有所资以维持于不坏盖其法非
直崇奖死者而已于生者亦有观感兴起之道焉意良
是而制则非古矣夫自二氏之教行琳宫琼宇咸有田
衣食厥徒而吾儒氏或缺焉岂彼氏之教独良而古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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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彼设欤彼其清净禅寂之说既使人简径易趋而
死生祸福又足以耸动愚民而使之奔走归命故其法
易行而其教独繁昌也吾儒之学疑若汗漫难竟迂阔
鲜速效而世之君子又往往乐因循惮始事不以复古
为心而多以非古之制自阻使非有好古君子出焉谋
及于此宜其难矣故祠田非古而锐然以此为务必其
人好古君子者也赣旧无念庵先生祠通判廖君署其
邑事以先生之尝过化是地也合诸生等议白督府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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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于凤凰台之阳祠成复捐俸为诸生倡诸生之乐义
者亦相率出金为助买田若干亩充入先生祠为岁时
享祀之费不以非古之制自沮而锐然寓复古化今崇
教励俗之意于此斋堂庑序笾豆灌献之间谓君子而
能好古者非邪夫天下之事不激不劝不风不兴故标
往以示来崇死以劝生好古君子者事也而观感兴起
则在祠先生者勉之而已先生之学其大者视天地万
物皆吾一体而其所从入简易直截不假蹊径先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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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本卓然有见而格物穷理未尝少缓视宇宙皆其度
内而其量实自一介不苟取与者充之故人见其守之
卓而不知其学之精也见其量之大而不知其察之细
也祠先生者学其精以求其卓学其细以求其大而先
生之学在是矣苟徒取名贤讲习之区为光宠而罔究
其学术以思不负于往哲虽日俎豆而尸祝之于此邦
人士奚益哉而好古君子思以复古化今崇教励俗之
意亦虚矣夫二氏之教虽于吾儒不相入然其徒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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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清净禅寂之教以淑其身而下者犹能不毁坏其名
号以誇于世故其教藉以传而其祠亦因以永久勿废
吾儒毁弃二氏顾若不甚惜至考其所以为学辄与所
尊祠敬礼者相背驰视二氏反让焉则彼法之行而教
之独繁昌者非独世之君子乐因循惮始事之过也而
为其学者与有责矣廖君于余为里人以书来请记于
余余故述好古君子所以崇奖先贤之意若彼复道先
生所以为学者若此期与此邦人士共勉焉廖君名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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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从游先生而得其所以为学者故为政而能好古兴
学如此
  新建韩蕲王庙记(胡缵宗/)
自金源氏分主中国于是宋社殄荡宫车流播二三臣奋
包胥之忠而竞支持之南辕脱辐越鼎泣新时则蕲王
效武宣忠矢志忘死返麾而北拳勇神机建勋树绩北
兵之旋我和之招宋室不复岂皆天邪王讳世忠字良
臣安延人也卒于越葬于吴故吴人祀之王初应募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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挒而枭磔目无敌也扶银州笞之薙睦之青溪劘燕山
扬滹沱举浚挟淄树赵之屏摲西土独与金角㩧其雄
批鱼台㩋黎驿经河洛拨内难于平江至鱼梁歼之提
甲八千扼江之冲詟十万绮鋋走无音轹闽建斮豫章
覆湖南开军受降掩大仪脔十之八嘬而封之执楚之
臂绝淮之吭城高邮塞泇口崇山阳敌乃慄缩而祭荆
大小百馀战主辱臣死请当其重还两宫复疆土之言
慷慨激烈锦衣骢马勒兵交和金人宵熸何其伟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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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方熛炽上惨下黩恼恼莫敢撄王以孤垒相当梏其
触而齾其铓龙潭渡而都无标烽山阳城而江无饮马
时非王固鱼肉吴矣宋其奈何故中兴之功以王为首
王之功于吴为大至其抗论斥和政府之揖桧为侧目
争武穆之事不得乞身湖山徜徉谢世以全首领此其
忠有馀而智足称也忠勇之号百世是钦天资人违史
臣叹息河山之誓太常之烝实关周典易世报功礼
亦宜然弗栋弗宇即墓而祀无以栖神灵委帝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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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文仪为阙予移而来以祭祀取吴之神正其位序
将事王墓顾瞻欷吁既乃得王故宅在郡黉之东沦为
浮图亟命撤所祀祀之不易一榱不役一力考王之庙
实嘉靖甲申三月望日也位木其中飨用岁秋妥灵宜
神肸蚃用光祈灾侥祐民咸利之然惧久而沦没乃磨
坚石用纪始事庶观象者识表忠之彝章驭民者知事
神之礼秩云
  监察御史斛山杨先生祭田记(蔡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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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宇宙间孰为贵且荣惟忠臣孝子是为天地之正气
躬行之君子也若夫大孝终身孤忠自许垂百代之清
风立臣子之准极者其惟我斛山先生乎先生家世关
西之富平余进士同榜兄也初受学于苑洛韩先生叆
亦先生门下士实有同道之雅嘉靖己丑同登进士同
铨受行人后三载同选授监察御史任一载馀斛山谓
予曰老母不任驱驰家在三千里外不能迎养吾当告
归以尽乌鸟之情予止之曰御史三载例有敕赠之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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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少待斛山曰菽水之欢天性之爱古人不以三公
位易一日之养吾志决矣幸成吾速归计予为白之宰
执部院诸公无不称重别后以养病违限例不起用予
亦以言事忤旨黜为编氓两不相闻者七阅寒暑已亥
秋以两京言官之荐予与斛山及浦竹塘三人同召用
予丁母忧二公先入京竹塘以进言廷杖而卒斛山亦
以进言系锦衣狱壬寅冬予以服阕部院催取至京两
阅月以罪下狱得与斛山相见时刘晴川正郎亦以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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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与斛山同系刘旧钧州守予曾疏其贤乂相知故人
也在狱同处者二旬馀予被谪出狱二公各有诗相迭
予亦有诗言别予归后复被黜再为编氓斛山蒙恩赦
得释与刘晴川周都峰同至文登祭浦竹塘回途复被
逮械送入京仍下狱又四载首尾八年复蒙恩赦得归
家居数载而卒癸亥春斛山长子偲以应贡赴京便道
来访询其家事及履历曰家君自文登回复被逮械送
时九月终尚未成衣一门生解衣衣之予随之过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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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东指曰此去宁晋四十里昔与汝蔡年叔狱中别
时约云过赵州相会渠岂知今日予过此桥家君自居
官抵今三十馀载远近馈遗一无所受以此家无纤积
予兄弟止仰给儒学月廪曰斛山兄介正清操朝野知
之李石叠曾为予言庐墓时客至无茶馈豆以代茶汤
尚却之况他人乎噫昔道义相期出处略同斛山已矣
予犹碌碌苟全恨衰年不能远出持生刍一哭墓下今
日无以为情聊以务农所积相赠为斛山兄置田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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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供时祭刻石墓下以表平生道义之情呜呼先生天
性孝友真诚直谅二亲之殁六载庐于墓侧哀毁骨立
乡闾率化忠信恩义孚于族党徒步从师讲明理学敝
裘疏食怡然自得事师如父处朋友如兄弟躬行实践
苑洛先生重之别时为筮睽大畜二卦知将来之必至
也及授使职蒙(阙/)
  重修沄泉祠记(赵统/)
先是河东分守吴公议毁淫祠计所当毁者改立社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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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学以其馀贱值易之民以所易之价为所立之仓本
榖事未成而公去统来为令时见其遗绩心是之而未
敢踵行也已亥春御史王公代巡县重此举措乃以里
社仓学事专命统统兹按籍徵价阅祠求神始知前日
所毁之祠凡所不当毁者皆在毁中太息曰此有司承
望之过也伤哉驱民何所适从乎夫淫祠之所以崇信
于天下者为正道之不明于下也正道者帝德王法伦
理性命礼乐政刑非可使民知也民日用由之者迹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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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圣人者不过因其迹而利𨗳其心焉耳今夫民其心
崇淫祠非有他也达其报祈之真心已矣今不明正道
以𨗳之曰何者为所当祀何者为所不当祀俾之晓然
知坦然行之而一槩毁去灭绝焉抑其祈报之心皇皇
然无所寄是驱民于无所适从也虽日杀而求罢淫祠
岂可禁哉古者民有四而农为本今之民虽非古之民
而本于农一也农之家所资者土地所望者雨泽所助
者灌溉所忌者虫蝗今所毁之祠如土地井泉山川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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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与夫所谓伯王即古焚山泽之伯益凡有事于农事
当祀于农家者皆与焉民将何所适从乎统心病此而
荷王公之委重乃择所不当毁者若干祠请于公公是
统议卒不毁民咸悦是岁旱城东二十里有沄泉溉田
数百亩亦在不毁之列民佥白于统愿以不徵之价修
泉祠此民心也吾何敢逆之许其修且许如其俗祭赛
无何大雨民田咸渥是固不敢专归一泉之功然而寸
云勺水亦与效灵焉而民固赖之矣一乡之民心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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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祈祷报答皆于泉焉此固一正道也使由此而推之
而达之天下民皆知所当祀者而祀之虽不毁淫祠而
自废矣伤哉不示其正而抑其邪者之已甚也譬如逐
人之迷者而不谕其所适之途也是故以一泉示吾迷

  郧阳追祀抚治大理少卿吴公记(赵贞吉/)
今南大理卿章丘张公往以佥都御史抚治郧阳作而
叹曰郧阳之政稍弊矣易不云乎治蛊者求其意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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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之初耳故其操切剂量思循往抚治原公吴公之旧
而振新之也思其人因就观其尸祝之所始知吴公之
未尝与祀也初原公以都御史抚治郧阳名杰字子英
阳城人吴公先以巡按代抚诸郡后以原公荐升大理
少卿任抚治名道宏字文博宜宾人在成化中并以戡
定绥宁郧阳事著勋名而郧阳之人并思之乃吴公之
不得列祀则莫不䀌然伤心久而末忘者也张公曰嗟
乎画一之章定于曹相泣碑之政广于杜君郧政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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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也原公纲之而吴公纪之有开拓于前有弥缝于后
繄其可忘诸因访其孙为府经历者得遗像焉遂肖而
配诸原公于是太守黎君尧勋率诸文武父老生徒进
曰诸司守章程以奉天子俾兹土之民免歼馘之痛者
七十馀年夫孰不知二大夫之功也而祀典之阙卒定
于公闻之惟仁人能不忘人之功而处人以礼殆公之
谓矣顷之张公去为大理而江西刘公代焉谓宜载之
石以谂来者而黎君以委于予也予尝浮汉江横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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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者屡矣其地枕秦跨楚包络险阻员幅数千里元季
弃之为荒国初歼之为墟间置数县以领其遗民而在
三省之徼司燎击柝弃不顾者殆数十年故草木盛而
变为矛戟猿鹿多而化为貙兕矣成化初盗屡起横不
可制常州白公圭三原王公恕嘉兴项公忠继率六师
往克之又复啸聚而原公实承之当是时吴公巡按河
南佐原公有为于始继原抚治以成能于终卒称原吴
吁盛矣二公之始经略也谓大兵之后威已振不可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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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杀遂下令抚之得流亡民四十馀万授田以养之置
县以统之浚池高城以固之设卫所屯重兵谨关隘以
制之割三省之地得七府而合为都会开抚治以联属
之矛戟之墟长禾黍矣貙兕之陵牧鸡豚矣山无不伐
之椔涧无不汲之泉矣夫定近难而壮远猷炳炳焉二
公之功固百世不可忘祀亦百世不可废也由今言之
原公固才矣忠矣然建事之初倡始实难孤立易夺非
吴何以裨之功立之后梁司易撤榱栋易移非吴公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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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定之则吴公之并祀固一日不可缓也张公刘公皆
弥纶之器怜才稽往深致意如此宜矣予与黎君又吴
公乡人而每好问共谈当世之务也安得不窃以为快
而重有感哉嗟乎承平之世卓绝奇伟之士恒退而循
默谨厚之人恒进忽有方隅之警而后知戡定绥宁之
才之难也成化之际可谓承平而相继定郧难者皆得
才卿名士甚易若此何哉渤海之盗必重用张敞西川
之乱必再起咏之才之鲜也如此而诸公才名相埒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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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一方故能历久尽善而不变何其盛哉今方隅之警
多矣皇上拊髀念臣邻之义思阃外之才于是士大夫
吐哺屏息思致其命以当天子任使于是时而表才名
之士扬功臣之业诸君子岂得无意哉夫易弦而调声
者智之门也断弦而理棼者勇之经也张公之言曰求
其意于先事之初此智勇之所藉手而功名之从出也
诸君子所以并休前人者不在兹哉因并书之以相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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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建了斋先生祠堂记(徐阶/)
自孟子没而养气之学不传所谓豪杰之士徇国之臣
薄死生祸福以气节自奋于流俗者盖亦世有其人然
而其气或慷慨悲壮一发而遽衰或愁苦忧思遂败而
不振其故何也长江大河百折必东而沟浍之水朝盈
而夕涸彼其于浩然之气养之不素而所谓慷慨悲壮
者特出于一时感愤激触之所为则不必困踣流离之
状足以动其愁苦忧思而败其气也苟出于有所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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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而气亦平出于有所愤怒忘而气亦索出于有所
激触势定而气亦阻矣矧挠之以忧患乎若了斋先生
陈忠肃公乃所谓善养浩然之气继孟子而兴焉者也
先生沙县人宋建中靖国初仕为右司諌以论蔡京卞
之奸罢监扬州粮料院起权给事中又以忤曾布出知
泰州谪监建州崇宁中除名窜袁州廉州移郴州稍复
宣德郎又以子正汇讼蔡京安置通州大观末放自便
又以所著尊尧录忤宰相徙台州竟不用以卒夷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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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士之蒙被忧患未有如先生甚者而先生处之前后
一节不少贬以求暂容于时盖先生克已尊贤虚心取
善所以养其浩然之气者非一朝一夕之积是故义有
所不屈抑之而弥昌意有所不屑遏之而必逝流离困
踣人以为至艰而履之若平夷宽广之途屡仆屡起毅
然必伸其志人以为奇伟卓荦而视之若寝兴语默之
常岂彼出于一时感愤激触之所为者可同年语哉某
每读先生责沈文自警诗谕子侄诸篇未尝不掩卷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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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以为先生之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其原盖出于此未
可直以气节之士目之也先生故有书院在县西一里
许后因以祀先生及从子默堂先生岁久甚圮有司者
未之能葺某谋于教谕李邦光训𨗳林顺石恺将出月
俸之赢稍修饬焉而邦光等各请以其赀为助则遂属
典膳萧延曾言卿撤而新之以为今祠自嘉靖癸已四
月庚子至岁十月乙亥工以讫功先生裔孙载兴伐石
请纪成事某因僭论先生之学使后之祀先生者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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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如此若祠高卑广狭之度暨诸好义者氏名详具
碑阴
  重修四先生祠堂记(胡松/)
四先生祠何元浙江行中书省请于朝而祀何子恭基
王会之柏金吉父履祥许益之谦以兴起后学者也夷
考四先生皆晚宋胜国时人当其时礼俗倾颓儒学绌
抑邪说横行四先生生虽异时而行同业志同方递相
师授迹其抱道怀贞居敬学古清苦纯质兢兢淬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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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较然画一可谓慥慥乎言顾行行顾言之君子矣不
然元方侪儒于丐娼之间顾肯崇而祀之耶顾今世儒
或谓四先生制行高矣美矣然皆详于分殊急于考索
践履至仲尼所称一贯与其大本未发之中若子孟子
先立其大之义或未甚莹然也然子舆氏又曰人有不
为也而后可以有为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四先
生所谓有所不为能言距杨墨者非欤不然则胡以信
当时风后世若斯之远且著也愚尝妄意言之曰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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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未明之世不患无笃志力行之士而患无见道识大
之儒当道学大明之后不贵有讲明诵说之儒而贵有
蹈迪服行之实宋自嘉定咸淳而后晦庵先生之学支
分派别同源异流当世号称儒者大抵考索训诂伐异
党同致知笃志力行贞纯弗懈者鲜矣如四先生之清
苦纯实质有其内讵不可为百世之师耶或又言四先
生清苦纯实规规然自守之儒尔恐不足以涉事耦变
而定天下之业余窃以谓不然尝观襄樊之师之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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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累卵宋几无人矣履祥乃进牵制捣虚之说请以重
兵由海道直趋燕蓟则襄樊自解且备叙海道所经难
易远近历历可据则岂迂儒无当者而权臣方且专事
蔽欺诬罔而莫之能用此岂人力也欤故曰君子创业
垂统若夫成功则天也乃若三子之弗遇无成也岂不
皆天也哉嗟乎嗟乎岂独诸子古之志士仁人抱辅世
匡民之略阨于天时人事重于诡遇轻殉而不得一遂
其有为若此者要之胡可胜数悲夫悲夫士固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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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败利钝论也余览郡志乐斯祠之新也会李守来请
为书以风郡中人士焉
  唐一庵先生祠堂记(许孚远/)
吴兴称文献之邦旧矣名公钜卿高贤逸士代不乏人
若以斯道为已任思继往圣而开来学孳孳一生不厌
不倦以弘著述数十万言则惟我师一庵唐先生一人
而已先生初举于乡入南雍师事南海湛民泽先生既
登制科官比部立朝数月以建言削籍而归时慕姚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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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先生不及见也湛先生称随处体认天理王先
生称致良知先生两存而精究之卒标讨真心立言为
的夫曰真心者即虞廷之所谓道心也曰讨者学问思
辨行之功即虞廷之所谓精一也随处体认天理其旨
该矣而学者或昧于反身寻讨良知其几约矣而学者
或失于直任灵明此讨真心之言不得巳而立诚明得
真心在我不二不杂即所谓体天理与致良知此先生
苦心深诣可与湛王二先生鼎立为儒宗者也先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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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囊括宇宙故于天下名理靡所不窥以经济当世
为一生作用故于国家机务靡所不讲以躬行践脩为
讨真实际故于辞受取予出处进退以及衣冠言动起
居饮食之节靡有不严其宗旨领要具在木钟台三集
读其书可以想见其为人也吴兴自有先生而士大夫
始知趋向于圣贤之学四方之士亦多闻风兴起数十
年来风教为之一动及先生殁而学者顿失所依归矣
呜呼惜哉先生之初设教也寓胡安定先生书院中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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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周公始因圮寺葺为景行馆未几亦废先生乃自搆
木钟台于城东后直指张公檄郡侯选于北门隙址辟
为唐先生书院前有讲堂后有寝室傍有号舍外有坊
表规模闳靓焕焉成一方之观先生之既殁也直指萧
公督学滕公从诸生请肖像于寝室行有司春秋特祀
著为例洎江陵柄国严禁学徒尽毁天下书院而郡守
李侯权易坊额为唐先生祠乃移文报监司曰郡故无
书院得不毁今郡守沈侯下车谒先生祠顾栋宇颓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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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议修葺捐赎锾为倡始其僚属诸君共成之祠既新
侯又请于督学李公给先生冢曾孙钟秀衣巾典守祠
事于是延不佞孚远辈及遴取诸生有志者时集祠内
复为讨究真心先生几绝而续几晦而明可谓幸矣嗟
乎真心在人本来具足万古常然如日月之丽天如流
水之行地无亏无盈孰得孰失然及其蔽牿于物欲颇
僻于意见迷谬颠倒丧其家珍虽以圣贤万语千言诏
之而犹不喻或已知从事于学反求诸心至竭其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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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力而毫釐千里不悟一真孰谓讨求之功其可己也
讨之而明则真心原自烱然不从外得措诸万事而不
疑要之终身而不变至于贯金石格鬼神而后可以徵
一真之恢复微乎微乎岂易言哉吾观有司诸公崇重
先贤作兴后学前后相成幽明相感此亦可以为真心
之验然而弘先生之教旨答诸公之盛心是惟吾党今
日事假令剽窃陈言践履无实处无称于宗族乡党出
无补于天下国家则讨真何当余与诸君子可不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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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勉乎同门长者王学博汝源偕先生幼子炳度孙
在明等属孚远为之记
  汧阳县三贤祠记(高攀龙/)
汧阳三贤者曰燕公伋从夫子于遵周问礼之时者也
曰郭公钦肥遁于王莽篡汉之世者也曰段公秀实死
节于朱泚之乱者也旧皆祀于学宫邑侯夏公始创三
贤祠特祀之请记于冯仲好先生仲好一日谓余曰若
是者世之相去也品之各别也假令三贤者生同时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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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堂其志同乎同而后可同祀也余曰同曰有说乎余
曰天地大矣惟人与之同者其才同也故曰三才才者
何也生也生者何也心也故人之得其本心者同于天
地失其本心者同于禽兽虽有贤哲语之同于天地必
骇虽有凡愚语之同于禽兽也必愤是乌知不同天地
则同禽兽其间不能以发也夫子论成人非谓合知廉
勇艺之四子又文之以礼乐而后为成人也谓即知廉
勇艺之四子各文之礼乐皆可为成人也且推之利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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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得难无苟免不忘久要者则不必有四子独到之才
苟不失其本心者皆成其人也夫以陈亢终身依圣人
不识圣人夫子问礼之时名未著于天下而燕公首得
圣人宗之视亢等愦愦何如乎扬雄号大儒不免死于
莽大夫视郭公冥鸿威凤翱翔云汉何如乎李怀光千
里赴难破贼解围不甘奸臣之谗甘为乱贼而不顾视
段司农一笏何如乎此本心之辨也三贤者不同品同
于不失其本心心同则才同才同则与天地不朽同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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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者其途甚博其要甚约既成其人矣又恶乎不同
仲好曰善即以记三贤可矣夏侯名之时成都人
  王侯祀两庑记(高攀龙/)
天下有事匹夫能执干戈捍寇贼即不幸而死其一念
自足千古何者此一念正气也惟正气不可磨灭天地
之常运日月之常明山岳之峙江河之流皆气也圣贤
能精之一之与此浑合无间即匹夫匹妇一念秉正而
死其气未尝不与之合然其心非精一之心故其气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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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塞之气譬则盎缶之水必归于器有所归则聚无所
归则散聚则伸散则屈伸则神屈则鬼鬼则为厉神则
为祥其小大之分然也往者嘉靖甲寅乙卯间吾邑有
倭寇邑之义士何五路等三十六人奋然持白梃出击
之败死城西之壕巫觋往往有言其为厉者邑人即其
死所祀之箫鼓缤纷遂为淫祀余既与邑之绅衿建松
磁王侯祠于惠山之麓王侯者寇未至而筑城城甫完
而寇至使吾邑万姓不縻烂于寇者也吾同年陈公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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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曰当寇之炽也百雉而外白骨矣义士辈虽败而死
寇虞其有继至者兽骇而去城以获全是则侯之城体
也诸义士用也犹之手足捍卫其躯者也乌得而无祀
乃自捐赀为两庑列祀焉有司春秋牺牷惟谨自是而
淫祠之祀大衰不知其所以然也余谓公之此举有四
善焉表义息邪彰往示来大锡福于邑也夫一筵之醲
醇一夕之妖冶一朝寒暑风露皆足以杀人与诸义士
西壕之死等而诸义士之死不死也即不信视西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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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鼓鬼神之情状大可见矣死者有所归生者有所劝
天下一旦有事执干戈为吾民卫者必相继而起故曰
公一举而集四善大锡福于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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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文海卷三百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