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二百五十一　　　馀姚黄宗羲编
　　序四十二
　　　文集
　　小草自序(黄道周/)
仁义之教衰则文行之途塞文行之途塞则圣贤之言
无以命的于天下古之君子本仁于身修义以及人然
后布为文辞其高者系于清微其坚者以药石天下其

平易通晓使治忽善败循之共白也其所未白者以劝
人静正反之坟典端居渊寻疑难逆折然后不逐于声
色嘲笑僮姁料得之事故白者以白其道章其志未之
白者以探其系深其义故学问之道不废也今之君子
为利以考文为文以饰行苟取习俗以诬圣贤以愚黔
首以诳天子其稍有意义者选妙徵隽自命而已其平
易通晓则里巷之所周譬揆于古今治忽善败则蒙然
未视见之而喜去之不思自是而学问之道可废也夫

苟有令捐圣贤塞道德则止犹是制也而显弃其教以
仁义为迂邪高坚为僻昧则闾巷白望者皆可皋比自
命粉靘而耀先王之业即使天子一旦顾盼询治忽之
故善败之纪亦将嗫咿举所熟习某盖聊且以对则是
圣贤所教人仁义文行为权利贸市者逋薮也且无论
圣贤旒冕在上但使妻子董之是良人者脱冠带弛灶
下其情态言说具僮姁之所料得而出巍冠坐高堂衡
量天下无敢难者退而私怪此其方法岂可使儿孙复

习之乎故天子而修圣贤之治则必通圣贤之志通圣
贤之志而后有得于治忽善败若白不白之理而后其
公卿大人有所别察以为典礼上不失先王之教下不
失髦士之所履视故进而可以相习退而可以相道语
也予老矣少寡疑难长而无所进自以诵述皆里巷僮
姁之所共白然犹以是费其言说将还之童稚以考初
业使后之为圣贤者有以相质而定其白黑故复伏枕
为之前后得二十五篇时崇祯辛未夏五月也

　　应本序(黄道周/)
修其文而不足以明天下则不若蓬巷而处修其质而
不媲于天下则不如椎髻而舂皋傅之为文以视天下
皆蓬巷而处夷施之为质以视天下皆椎髻而舂信其
言则泾舟之侧无有誉髦有嗿之田无有媚妇不信其
言则狸斑与豹蔚争坐陇廉与娵孟同宫是两者皆说
之无定者也亦有定说神农为帝不能使五谷贵于金
玉尧禹佐之不能使疏羃尊于絺绣五谷贵于金玉疏

羃尊于絺绣则土块掬饭皆为鼎烹人脯鬼血杂揉于
道矣故三家之子不能为金玉絺绣则必宝其糠覈针
锥宝其糠覈针锥以为尊于金玉絺绣此亦恒情明主
不诛必以为用其道可以治天下可使铅松不御金玉
齐价是则大呰明王之所恶也故仁义者精微之产也
礼乐者奥博之致也奥博精微著于心貌而施于文章
在生者之身犹是疏羃五谷也而少见者多怪多怪者
重创明主亦因之以为必屏圭璧荡金锡而后可为治

于天下则是燧皇却灶结绳复作也三家之子苟其才
不至于作𢶏智不至于窥盗见人金玉絺绣则敛手屏
气正容却立退而视糠覈针锥虽无艳志亦有安色是
石户之农所引避于庭坚涓成务光所霣心于莘野也
必使英娥挟刃以伺夷光胥靡感图以噪版筑则情虑
不至古今绝类繇斯以谈予见鸿宝则不复谈文章亦
不复谈易岂为慢乎予之蓬巷而椎髻固亦久矣
　　朱御史集叙(郑以伟/)

举天地者大气也举国家者士气也故爱国家者每于
所以举者三致意焉不佞居常慨士气已三盈竭矣有
忍九族之灭不肯成革除之一诏甚至樵夫牧子固首
阳之节为一盈少焉脂韦成俗遂酿土木之祸为一竭
孝宗时言官上殿大臣重足立为一盈至大珰盗秉而
媚者半为一竭大礼议起伏阙者声彻内廷为一盈嗣
后不无少骫矣为一竭然治莫隆于肃皇而士之气莫
盛于嘉靖余乡汪文庄以言礼兄弟相继去位费文宪

赠以诗有始终不变师丹议之句盖直之也而莆中又
有损岩朱御史之疏方昭圣寿诞有旨免命妇朝贺御
史拜官不阅月辄上疏大略谓朝贺在兴国太后固以
举行慈寿诞晨乃闻报罢事体相类礼数顿殊传报之
间关系不小且武宗上宾当时后孝庙惟慈寿所欲立
耳手挈神器付陛下母子至情昭天日一浃旬而一废
一行彼此相较形迹大著何以安母后心慰孝宗在天
之灵语多侃直会莆同官马御史明衡亦争指与御史

同上不能无恚下诏狱召辅臣蒋冕曰是曹以不孝诬
朕当论死赖辅臣护罢为民呜呼使两御史少缄口从
异议公卿可立取而顾去菀集枯甘心左较长输而不
折吁何戆耶乃上固宥之直与孝宗之宥李梦阳者同
一宽仁而梦阳所论不过一寿宁椒房之宠非直批逆
鳞在人母子间也然后知肃皇之度符于孝宗而御史
之论难于梦阳吁又何盛也御史既归奉亲为娱不干
公府若民间利害不难鳃鳃言之上官如里甲协办之

弊贻书当事得以除去语在柯公维骐传中而所著文
词无几微穷郁怨尤语吁何恬也昔屈子不得志怀襄
其形为骚多拂逆无聊至沈汨罗而原其心者曰谓与
日月争光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骚者
可谓兼之御史志深行廉与屈子同惔心癙忧与屈子
同而缱绻恻怛出以忠厚并骚之无聊而融之遇时矜
茹不翅函盖夫岂惟骚即进之雅其可与夫以气如彼
之戆以文词又如此之恬盖天地盛大流行之气不得

之彊阳而本之乎恬澹寂寞辟水之激为龙门吞天浴
日及其无触则悠然中准不失平耳御史讳浙字必东
嗣绝圣世识者悲之其从子廷扬为信学博梓其集若
干卷学博贤者有世父风
　　自叙(郑以伟/)
郑以伟字子籥诗曰八月萑苇萑小苇大故谓之伟有
大之义焉其字从韦荀子曰柔从若蒲苇非𢗞慑也有
缓之义焉苇可纬为簿席不如芦之或折也故音完有

完之义焉尔雅曰苇丑艻言其华皆有艻有秀之义焉
礼曰土鼓蒉桴苇籥伊祁氏之乐也苇之管中籥有中
和之义焉乃郑子辑其杂著名之曰縆泥则尽与籥之
义反宋景文曰作文乃静中之一业而余多得之动兹
集也或待诏金马门给尚方之笔札或奉祠碧鸡使摭
琐碎于輶轩或乘谢康乐之屐染岚色于毫端或应皇
甫谧之题涴雒阳之纸价或文或武仿露玉之浮沉或
空或玄披沙金于仙梵或模孟坚之答戏或仿子云之

解嘲或勒韩山之石拙同鸣吠声中或跋石鼓之文识
漏婆罗门外至记素王庙堂尤愧紫阳羽翼投之巾笥
积成故纸大抵忙中稿也暇取阅之凡陋可厌者四躁
一多一杂一俗一研京练都必假夙斤腐毫惊梦非可
卒搆余才非子野速成于心客阻任昉文谁与定据案
当食乍踯躅于燥吻腹稿手挥即流离于柔翰江蟹穴
沙而弗深蜻蜓点水以略涉率尔不精一凡陋书称尚要
孔贵达意故羸卒十万不敌精骑三千而余遇题辄作

如徐世绩少年逄人便杀一作辄芜若秦延君解经三
字万言枚皋疾而多累和凝缕以贻讥爱而不割二凡
陋荆公评文先体制而后工拙即以范文正公岳阳楼
记不免裴硎传奇之诮余驳类龟兹安取羸质纯非玄
圃那积夜光刃未煅其吹毛盐乃痛于满口庞而少裁
三凡陋学文如蜣螂弄丸久久脱化方能出秽浊之壳
而登十二红楼之上余则如新亭伧父一往似扬州共
语语便态出又如李重光所弹书法如田舍汉了无都

人士意俚而不韵四凡陋然总在忙中濡染则躁字尽
之求如景文言胡可得风俗通曰女娲初造人物用黄
土搏弄及其剧力不暇供也则引绳泥中举以为人故
富贵聪明黄土人也贫贱凡陋縆人也此言諔诡不经
乃精气为物漓淳清浊之异疑亦有然者夫以女娲之
神圣尚未能剧成黄人以此知大圣贤大豪杰不常有
造化匆匆中孕育不出故五百半千须空閒一会方才
抟弄得就况以人心成文岂能䖃苴籑出一篇好文字

故朱晦翁谓汉末以来只管气弱苏颋著力变不得直
到韩昌黎尽扫亦变不尽故造化生黄人少縆人多皆
在于剧而汉前文强汉后文弱亦是造化与人心并剧
而不能供也余意匠经营既无五色炉锤秉笔覼缕自
笑如班孟嚼墨一喷成文譬塑偶人者不斟酌于目鼻
大小之间与引绳泥中何异欲其大而能缓缓而能完
完而能秀秀而能中和比黄钟焉又何可得世有貌寝
者时目以人槁此亦人槁也已矣字书絙与縆异絙之

言缓而縆之训急以此名之亦祛急成缓摄动归静之
旨也且余縆人也又安得不縆其业夫縆业将安用之
岂可奏于黄人之侧与或曰寝假雨水黄人之坏将复
归于土而縆人将浮浮无所受之未必不与子之笨合
也余曰是曷敢知是曷敢知反其朴无造无作吾以观
乎未有人物之先窅窅莫莫玩大象于未捏弃斧斤而
不琢诗不云乎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
百谷我田舍郎也愿为伊祁氏之民将亟为乘屋计无

所落我事
　
　
　
　
　
　
　

　
　
　
　
　
　
　
　明文海卷二百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