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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十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明文海巻一百十餘姚黄宗羲
  辨一
  詩辨(王縉)
聖人垂訓方來也其見諸言行間者既同且詳而盡心焉者於六經尤著焉六經非聖人之所作因舊文而刪定者也易因伏羲文王之書而述大傳所以隂陽變化理書典謨訓誥之文而定之所以紀帝王治亂之迹春秋魯史之舊而修之所以明外伯内王之分詩因列國歌謠風雅之什而刪之所以風俗得失所以上下之宜樂所以𨗳天地之和皆切於日用當於事情而為萬世凖則也其於取舍用意之際似寛而實嚴若疎而極宻故學者六經無以為也奈乎秦焰之烈燔滅殆盡至漢嘗尊而用之莫得其真或傳於老生之所記誦或出於屋壁之所秘藏記誦者則失於舛謬秘藏未免脫畧先儒因其舛謬脫畧従而訂定之務足其數而以已見加之其缺者或偽為以補之或取其已刪者而足之其受禍之源雖同而詩為尤甚夫詩本三千篇聖人刪之十去九則其存者必合聖人之度皆吟咏性情涵暢道徳者也故聖人之言曰興於詩教其子則曰不學無以言與門弟子語曰詩可以可以可以可以至於平居雅言未嘗忘之詩之為用矇瞽之人習而誦之咏之關雎被之管絃薦之郊廟享之賓客何所往而非詩耶後世置之博士以謹其傳為用固亦大矣則其溫厚和平之氣皆能感發人之善心可知焉今之存者乃以鄭衞淫奔之詩混之以足三百十一篇之數遂謂聖人之所刪至如桑中溱洧之言皆牧豎賤𨽻之所羞道聖人何所取而存耶玩其辭者何所興言之復何嘉耶學之何益於徳誦之閨門烏使其非禮勿聽耶被之管絃薦之郊廟鬼神饗之賓客何在耶是未可知也且聖人又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思且無邪見於言者又何盭焉假使聖人實存之則其刪者必又甚於是或曰聖人之者蓋欲後世誦而知恥所以懲創人之逸志垂戒之意也是春秋據事直書臣弑其君子弑其父皆明言之而不隠及其成也皆知畏懼詩之為意豈外是哉嗟乎舉善之足尚惡者固自知其非且春秋國史備列國之事必欲見其葬弔㑹聘享征伐嫁娶之節闕之則後世無所無所傳則後世無所信故備書之而用意之深則在明褒貶片言之間也然詩既為民間歌謠之什遺其善固不可失其惡又烏害於道乎由是論之則淫奔之詩在聖人之所刪盖必矣且張載子厚嘗論衛人輕浮怠墮故其聲音淫靡聞其樂使人有邪僻之心而鄭為尤甚矣夫聖人教人以孝忠信恨不挽手提耳以囑之何乃淫靡之樂而使人邪僻之心乎故其論為邦亦曰放鄭然則揆之于理據之于經考之于聖人言意雖有儀秦之辨吾知其叛于理而失聖人垂訓之意矣
  天辨(烏斯道)
或問余天有知乎余曰有知天穹蒼然冥冥然莫之極也説者謂天如雞卵左旋渾天儀似焉此亦臆焉而已日月星辰麗乎空中二氣交則為雲為雨盪焉則為電為雷霆隂氣游焉則為霜雪為霰豈故為之耶以陽剛言則謂之乾以主宰言則謂之帝以形體言則謂之天天無心肝腎無耳以司聽無目以司視無喉舌司言喜怒好惡何有知之有哉曰盈天地間莫非天之為耶故位曰天位天爵秩曰天秩民曰天民物曰天物有罪則曰天討罰天之道凜乎其不可違也故書天道福善禍淫詩曰昊天曰旦及爾游衍傳曰違天必有大咎老子天網恢恢申包胥人衆則能勝天天定亦能勝人汝以天無心肝腎腸也易何以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汝以天無耳(闕)
  夷齊十辨(王直)
 一辨夷齊不死首陽山二辨首陽所以夷齊之跡三辨山中乏食之故四辨夫子齊景公對説之由五辨武王之世恐無夷齊六辨史記本傳不當海濱之事七辨道遇武王周紀書来歸之年不合八辨父死不葬與周紀書祭文王而後行者不同九辨太史公之誤原於輕信逸詩十辨左氏春秋傳所載武王遷鼎義士非之説亦誤
公元前1061年
謹按論語七篇冉有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第十六篇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下民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此二章孔子所以夷齊者事無始末莫知其所指雖有大儒先生不得不取証史記孔子之後尚論古人莫如孟子孟子止言伯夷不及叔齊其於伯夷大概稱其制行之清而於孔子二章意亦未有史記孔孟作成書備而記事當時有以前聞之缺遺如子貢何人問孔求仁得仁之對倘不得史記以知二子嘗有遜國逃之事則夫子不為衛君之微意子貢雖知之後世學何従而知之也此史遷多見先秦古書所以為有功於世也然好竒輕信上古事經孔孟去取權度一定不可復易者史記多従變亂之以滋来者無窮之惑則遷之功罪相掩哉蓋不食周粟之類是已史記既載此事於傳又於周紀世家諸篇厯言文王武王志在傾商累年伺隙備極形容文字既工盪人耳目學古之士無所折衷則或兩是之曰武王之事不可以已而則為萬世立君臣之大義昌黎韓公之論是已其偏信者則曰齊於武王謂之弑君孔子取之蓋深罪武王眉山蘇公之論是已嗚呼此事孔孟未嘗言而史遷安得此歟或聞予言而愕曰謂孟子未嘗言則可首陽之事孔子彰彰之子既知有論語而又疑此則是不信孔子也余應之曰予惟深信孔子是以不信史遷也且謂論語本文何以言之夫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下民於今稱之論語未嘗言其以餓而死也而史遷何自知之餓者豈必至於死乎夫首陽之隠未見其必在武王之世而二子昔嘗逃其國而不立証諸孔子子貢之意則可信矣安知其不以逃國之時至首陽孤竹小國莫知的在何所傳者謂北伐山戎嘗過焉山戎與燕晉為鄰則孤竹可知首陽河東蒲坂詩之唐風采苓采苓首陽之巅采苦采苦首陽之下或者即此首陽盖晉地也若孤竹之子則逃國以来諒亦非逺何必不食周粟而後隠此耶今且意度之國立君而已逃去則必於山谷無人不可物色之所然後絶國人之思首陽固其所也蓋倉卒而行掩人所不固宜無所得食又方君大故顛沛隕越之際食亦何其所兄弟俱在此者一先一後勢或相因而今不可知耳然亦不必久居於此月移國人立君既立可以出矣惟其遜國俱逃事大卓絶故後之稱指其所栖止之地曰此仁賢之跡也夫是以首陽之傳乆而不冺何必曰死於此而後見稱哉予所以其如此者無他論語章本自明於景公言死而於首陽不言後人誤讀遂謂孔子各以死之日評之爾此大不然孔子景公對言大意主於有國無國尤為可見國君之富數馬以對諸侯千乘所謂有馬千駟者盖亦言其有國也可以有國而辭國者也崔子弑景公之兄莊公景公得立崔子猶為政景公為之上莫之問也享國日久奉己而已觀其一再晏子感慨悲傷眷戀富貴直欲無死以長有之其死也冺然一聞之人耳孔子嘆之曰嗟哉斯人彼有内求其心棄國不顧者獨何人哉彼所以千古不冺者豈以富貴由此論之則孔子所以深取但指其辭國一節而意自足若曰孔子取其不食周粟以餓而死則此章本文之所無也夫今去夫子又逺矣餓於首陽一語之外不言所始後不言所終予疑其在遜國逃之時而不死者盖意之盖予之意之也盖猶近似無害義理若遷之意之也畧無近似而害於義理特甚大概也專指文武為强諸侯窺伺殷室以有天下故於世家則首吳泰伯列傳則首伯夷遷之説出而孔孟所以言文盛徳至仁者皆變亂矣此事若不見取於大儒先生猶可姑存以俟来哲今亦不幸君子可欺斷然按之以釋論語武王萬世當為罪人借之以徇使萬世亂臣賊子知畏清議如此也而武王何罪哉予言更僕未終亦不得已也然實欲反覆究竟折服史遷使不可再措一辭吾徒學誦讀書論世知人不當草草幸毋倦聽夫夷孔子之言畧孟子不言叔齊而言伯夷甚詳若併取証孟子史遷所載諫伐以下曉然知其決無孟子伯夷之歸周也曰伯夷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来史記本傳則不然削其海濱之事俱於遜國逃之下即書曰於是歸西及至西伯卒此下遂書叩馬諫武王語數其父死不葬以臣弑君以為武王於道也所謂於是云者春秋之書遂事纔逃其國遂不復返而歸周也則不知此行也二子亦已免喪否歟厄於勢而不返容或有之然逃彼歸此如同時然身䘮父死自不得與於哭泣之哀也而忍以父死不葬責他人嗚呼此必無之也夫所以削其海濱何哉未嘗孟子歟則知其有書七篇其作孟子傳自言嘗讀之而屢嘆然而如此伯夷者其意可想也不食周粟竒節故欲見伯夷處心後来不直武王而其初本無惡也夫事不維其實所不合已意則削之千載而下於是一語尚可想其遷就増損情態而何傳信乎故曰當一以孟子為㫁夫伯夷太公不相謀而俱歸文王孟子稱為天下之大老太公老古今所共傳伯夷之年當亦不相上下孟子不虛加之也然伯夷徳齒縦與太公而後来年豈必太公等吾意武王之時未必所謂伯夷也而遷所周紀又自與傳不同何以言之伯夷大老而歸文王文王享國凡五十年吾不知其始至也在文王初年末年不可考也而遷於周紀則嘗以為初年矣其言曰文王公季而立敬老慈幼禮賢待士士以此多歸之孤竹西伯養老往歸之然後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太公之徒皆往歸之然後崇侯西伯囚于羑里然後文王弓矢鈇鉞専征伐又數年而書聽虞芮訟又明年而書伐犬戎自此毎年一事而各以明年二字冠於其上如是者凡七上去来歸之年不知其幾矣大概文王五十年之事稍稍排布嵗年齊之歸為首其他未之先也以天下大老其来在文王即位久之年若謂其人猶及武王以平殷亂天下宗周之後姑少計之亦當百有餘嵗矣恐不必不食周粟隠於首陽山考終已久矣既書於周紀如此及作伯夷傳乃言齊方至文王已卒道遇武王木主文王伐紂叩馬不知當為乎抑即周紀所書之乎若即周紀所書之則歸周數十年非今日甫達岐豐之境也武王當於未舉事之初不當俟其戎馬既駕而後出竒駭衆於道路太公均為大老出處素與之同不於今白首如新方勞其匆匆扶去於鋒刃將及之中也嗚呼紀傳一人作也乃自相牴牾如此尚有一語可信乎觀其摩冩二子冒昧前左右愕胎欲殺武王無語太公營救之狀殆如狂夫出鬭羣小號呶迂怪儒生姓氏莫辨攘臂其間陳説勸止嗟乎殆哉其得免於死傷不亦幸哉武王方為天下賊虐諫臣毒痛四海行師左右遽欲害敢諫之士戕天下之父死生之命在左右太公若㒺聞知萬一扶去之手緩不及則是彼殺比干此殺何以有辭武王應天順人舉後世敢造此以誣之噫甚矣傳曰父死不葬則曰武王祭于畢東觀兵于孟津木主車中也者文王葬地也墓祭祭畢之説亦妄然一曰祭于畢一曰父死不葬又何也故凡書諫伐之下大不可信使其有之孔子不言孟子言之矣予若孔孟之説折未必屈服惟傳自言之紀自破之其他巻猶曰破碎不全不盡于遷之手而此此傳皆全文讀者知其非䏻作不得疑其補綴後人也曰然則與傳孰文王其妄居半及書武王其妄極矣若其齊一節猶畧優於傳也葢言其歸周及文王傳言其至值文王之死也及文王者與孟子同而值文王之死無稽之言也曰然則首陽之事其究如何曰予前固言之果有暫隠之跡而不在武王克商之時武王克商之時恐無所謂孟子不言叔齊歸周惟後之讀論語者惑於遷增加孔子本文所謂餓者謂盖棺之終事是以展轉附㑹爾夫理止於一是而止予百世之後臆度輕破古今共信之説盖見遷於論語才有一字之増而遂與孟子畧無一字之合又紀傳色色不同徒以無稽之言貽惑後世是以詳為之辨庶幾自此者惟當學其求仁得仁與夫制行之清亷頑立懦之類而不必惑其叩馬以至於然後語孟稱道意可也夫讀語孟則二子可師乃志士仁人甚自貴重其身抗志髙觀理甚明俯仰浩然清風可仰不可及孔孟所謂由之則俱入堯舜之道也讀史記則見二子可怪覊旅妄人於是進退輕發嘗試不近人情悻悻以去終與自經溝瀆而莫之知者所謂由之則不於陵仲子之操也學者於此從語孟乎従史記乎曰如此無所據而容心為此何也曰自言之矣所謂予悲伯夷逸詩可異焉者此遷之所據乃一傳病源逸詩西山采薇之章也三百篇詩經夫子所刪尚莫知各篇為何人作偶得逸詩妄意之曰此必嘗餓於首陽今言采薇西山不食周粟也夫詩稱草木蔬茹于山者甚多豈皆有所感憤不食者乎于地人人食之不食則食之者人人皆非也異哉恥一武王天下無已同類之人然則試使齊之教行一世之人無一人肯食周地之而後可乎齊之風百世之而興起何當時此事無一人之而聽從乎夫天下所謂西山不知凡幾東觀之皆西也詩言西山不言首陽不當附㑹論語之所云也末句曰吁嗟徂兮命之衰兮以為齊死矣悲哉此臨絶之音也夫徂者往也安知作歌者之意不思有所往上言適歸則無辟地辟世矣下又言吁嗟徂兮則於不可中求可猶思有所往焉既而自决曰命之衰矣歸之於天而終無可奈何之辭也豈必為殂卒之殂乎神農虞夏不可見而以暴易暴可以武王武王暴君也必欲求其稱此語者則自春秋戰國至于秦項滅國滅社何處不有然則世必有遭罹荼毒而作此詩者非夷也此詩誤後世或曰然則春秋之初魯臧哀伯武王克商九鼎洛邑義士猶或非之杜元凱以為伯夷之屬也此在孔孟之間豈亦非歟曰非也武成之後武王嵗月無幾散財釋囚封墓列爵分土崇徳報功亟為有益之事則吾聞之遷鼎恐非急務也滅人之國人宗重器強暴者之所為誰謂武王為之使果有所謂天下一家無非周地在彼猶在此矣豈必皇皇汲汲負之以去而後為快乎况罪止身為商立後宗廟不毁而重器何以乎書稱營洛乃成王周公時事武王無之義士所非亦不審事實矣而義士不知為何自克商至然後左氏載此語盖四五百年四五百年之間豈無一士心非武王者得稱為義亦各有一見而何必以實之乎况左氏近誣未必斯言果出于哀伯嗚呼武王千古曖昧厚誣之事與或䝉之徒妄言堯舜者頗同惜其出於孟子之後一人識其為東野人之語故使流傳至今幸而竊讀論語偶思首陽之章未嘗言死遂得以盡推其不然惟此章之疑既釋則史遷其所慿藉附㑹之地豈非古今一快哉然此愚見不知来哲以為然否
  反十辯(鄒守愚)
 一辨不死首陽山二辨首陽何以齊之跡三辨山中乏食之故四辨夫子齊景公對説之由五辨武王之世恐無夷六辨史記本傳不當海濱之事七辨道遇武王周紀書来歸之年不合八辨父死不葬與周紀書祭文王而後行者不同九辨太史公之誤原於輕信逸詩十辨左氏春秋傳所載武王遷鼎義士非之説亦誤
公元前1052年
余嘗讀王文端公十辨掩巻而伏思之嘆曰士生百世之下持一時之見破千古之疑必其援據精詳議論正大天理民彞不可冺滅非但使天下後世灼然見昔非而今是即使其人當時見之亦不敢有辭于我也庶乎其可爾吾讀遷史遷固好竒齊之辨公亦未為得也何以言之公曰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得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下民於今稱之論語未嘗言其以餓而死也而遷何自知之餓者豈必至於死乎余曰不然吾聞之夫子陳蔡之厄告子路曰汝以仁者必信也則餓死首陽夫子固已言之矣莊子曰昔周之興也伯夷叔齊二人相謂曰吾聞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試往觀焉至岐陽武王聞之使叔旦與之盟二人相視而笑曰吾聞古之士遭治世不避任遇亂世不為苟存今天下闇徳衰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不如避之以潔吾行北至首陽遂餓而死列子伯夷叔齊始以孤竹君讓而終餓死首陽之山又曰伯夷無欲矜清之節以故餓死戰國䇿曰㢘如伯夷不敢素餐之義不臣孤竹之君餓而死於首陽之山其言又與夫子合夫以齊之餓死首陽彰彰明信婦人女子猶能知其名誦其美不衰當時故老去商未逺也安可以為不死首陽哉公曰首陽之隐未見其必在武王之世而二子昔嘗逃其國而不立安知其不以逃國之時至首陽孤竹國小莫知的在何所傳者謂北伐山戎嘗過焉山戎與燕晉為鄰則孤竹可知首陽河東蒲坂唐風采苓采苓首陽之巅或者即此首陽盖晉地也何必不食周粟而後隠此耶倉卒而行固宜無得然不乆居於此惟其遜國俱逃事大卓絶故後稱之曰此仁賢之跡也何必曰死于此而後見稱耶余曰不然齊之逃以成讓也其心炯炯日星倉皇就道不相要約不知不知豈有俱入首陽之理耶况其逃也不過徐徐以俟國人立君之定耳而首陽之距孤竹幾二千里豈有君父之喪廢躃踴之戚踰都越邑以邀讓國之名也哉吾恐其獲小廉而喪大節也而謂為之乎按今之永平府孤竹地也今孤竹三塚存焉首陽一在河南一在山西按志河南首陽者五惟偃師首陽山世傳隐此尚有山西蒲州首陽山唐詩所謂采苓賈逵史記即此首陽也有墓有祠以此考之未知的然偃師舊亳地也武王伐紂息偃師徒以為名恐不當至此耳然其上亦有墓豈好事者首陽之名而為之歟然皆與孤竹相去之逺雖未暇論其孰是要皆有以見其非遜國之時也則首陽所以齊之跡當在革商之後天人革命絶景窮居之時歟夫豈所謂倉卒乏食之故哉公又曰孔子景公對言大意主于有國無國尤為可見余曰不然景公牛山流涕至為晏子所笑亦可謂畏死者則寧餓死不顧夫子景公並言之盖亦有所感而云爾抑揚予奪以為世勸固不在於有國無國也公又曰武王之時未必所謂伯夷也若有則歸周已數十年諫武王當於未舉事之先不當使之戎車既駕而後出竒駭衆於道路太公與已均為大老出處素與之同不於今白首如新方勞其匆匆扶去於鋒刃將及之中也予曰不然太公伯夷二老也計太公之初文王年且八十矣武王之時猶且鷹揚奮而獨疑無所謂伯夷何哉均之歸周也太公則已至者也則歸之而未至者也叩馬之諫義士之稱其不相識固宜東海北海孟子盖列言二老歸心文王之善養老爾若莊子則止言其見武王不及文王亦可槩見以前後考之太公之來當在文王之未年而齊之来其文王既殁之後武王初立之時耶海濱之事非遷削之也按孤竹至海僅百餘里有孤山屹然獨立海上四面皆水豈逃立之後亂盖嘗隠於是歟今青州昌樂州邑亦有孤山上有夷齊廟不知漢始以北海名郡又萊州維邑亦有孤山上有夷齊廟不知隋始以北海名邑又孤山名相似故好事者孟子北海之説而為之廟爾遷博逰天下名山其有不知此耶孟子孤竹北海遷以北海孤竹可謂遷削之耶道武王雖與周紀来歸之年不合周紀但稱聞西伯養老盍往歸之之語則亦未可以是即為來歸之年也公又曰傳曰父死不葬則曰武王祭于畢東觀兵于孟津木主車中也者文王葬地也古無墓祭祭畢之説亦妄一曰祭于畢一曰父死不葬又何也故凡遷書諫伐以下不可信余不然畢有二説一曰文王一曰星名畢星主兵不可以為祭墓之禮也但古者諸侯五月而葬於時武王立九年矣廼云不葬不可攷也公又曰觀者但當學其求仁得仁與夫制行之清㢘頑立懦之類而不必惑其叩馬以至于然後語孟之意可明也余曰不然叩馬以至死是所以齊之大者君臣之義與天並立日月並耀此義明人紀立此義明名位定此義明亂賊忠臣烈士不可奪者正以是仁孝之心赫赫天地鍳之太公以為義士武王獨無言焉吾知武王之心不待伯夷之而後知也又詎可以為覊旅妄人於是進退悻悻以去自經溝瀆而莫之知者比哉公又曰詩自夫子刪後遷偶得逸詩妄意之曰此必采薇西山不食周粟故也生於地人人食之已獨不食人人皆非也試使齊之教行一世之人無一人肯食周粟而後齊之風百世之而興起何當時此事曽無一人之而聽従以暴易暴可以武王武王暴君也余又曰此大不然恥食周粟齊之所以為此者其亦無如之何而姑以是盡吾心之所安焉而巳也若曰使齊之教行無一人肯食周粟而後可則亦將以號之天下夫孔子殺身成仁孟之舍生取義忠臣捐身報國王蠋襲遂張巡文天祥之為皆率天下之人相趨以死則生人之類絶尤不可大者必若蕭瑀之於隋唐馮道之五代朝仇暮君然後疾風勁草然後為屹若巨山不可動而以為乎哉吾見其率天下之諛生畏死貪寵饕榮若犬彘者流引其塗而誨之趨也公言何為者耶况武王不兩立自其以捄天下大亂而言謂之仁自其以裂天下大分而言謂之暴若者以武王為暴也亦宜公又曰魯哀伯武王克商遷九鼎洛邑義士猶或非之杜元凱以為伯夷之屬非也武成之後武王嵗月無幾遷鼎恐非急務也遷其重器强暴者之所為誰謂武王為之使果有所謂天下一家無非周地何必遷乎書稱營洛乃成王周公時事義士不知為何自克至于衰盖四五百年豈無一士心非武王何必實之乎余曰不然九鼎也者神禹之所鑄以象九州者也厯世寳之歸之商商亡又歸之不可得而私也不可得而私而况商乎然則謂遷其重器亦悞矣其載諸史稱釋箕子之囚表商容之閭封比干之墓散財公則皆信之而南宫史佚九鼎寳玉獨疑焉何哉武王克商定鼎郟鄏至于南望三塗北望嶽鄙顧瞻有河粤曕伊洛經營規畫盖非一朝夕之故矣豈遷鼎在将營之時耶左氏義士之者不必指為要周之時宜亦有之亦足以見天理民彞之不可已也或曰然則易之順天應人非耶余曰聖人之言各有指要不當執一論也若謂湯之心果於放桀武之心果伐紂非所以為湯武然則湯武可兩是乎余曰萬世之亂也湯武天下之亂也權也其可是彼而非此乎要之湯武之心猶夷伊尹五就孟津觀兵使夏癸由兹而悔禍可以少康太甲禹湯之澤猶未遽斬于天下泰伯文王至徳將歸之矣此則事之或然者也湯武何至于有慚未盡善之云也哉時之窮湯武無如之何也已或又曰然則子之言右遷者也余曰天下之言惟理焉視其理是而言可據雖下於遷者萬萬吾將信之况遷耶且遷作傳不襲常使人慷慨膾炙得喪輕死生有不可幾及之意後世以為不知遷者也况公讀論語偶思首陽之章未嘗言死遂以盡推其不然叩馬千古曖昧厚誣之事其何以服遷乎哉雖然遷失亦多矣吾因而為之辨懼天下後世多於武王不果於信
 
 
 
 
 
 
 
 
 
 
 
 明文海巻一百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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