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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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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一百五     馀姚黄宗羲编
  说五
  医说(李濂/)
李子曰上古圣人之置医也为凡民耳是故凡民有医
君子无医客闻而愕曰异哉言乎敢问君子之无医何
也曰医为凡民设而不为君子设也曰子之言亦有所
本乎曰有曰见诸何书曰周礼天官医师之所𨽻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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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医有疾医食医掌王之饮食疾医掌万民之疾病各
司其事世守其职而君子惟放王之所食(放甫/往反)故王暨
君子皆不言疾盖摄养有道自无疾也无疾故无医曰
疾医吾常闻之矣敢问食之有医何也曰此古人治未
病之方也易颐之象曰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庄生曰
人之可畏者衽席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今
夫百病之起皆由于气血之不和而气血之不和皆由
于饮食之失节是故食医之侍王也调和五味各适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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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所以保育天和俾弗偏胜以养寿命之源也曰愿闻
其详曰天有五行岁有四时人有五藏庖有五味奉时
从化病乃不生春为阳中其气温而王之食齐视之(食/音)
(嗣齐才细/反下并同)食宜温也夏为阳盛其气热而王之羹齐视
之羹宜热也秋为阴中其气凉而王之酱齐视之酱宜
凉也冬为阴盛其气寒而王之饮齐视之饮宜寒也春
属木木之味酸春主发舒宜多酸以收之夏属火火之
味苦夏主解缓宜多苦以坚之秋属金金之味辛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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揫敛宜多辛以散之冬属水水之味咸冬主凝栗宜多
咸以耎之而又调以滑甘谓利其窍和其中也它若牛
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梁雁宜麦鱼宜菰莫不以地
之所产而合天之所产弗反其正弗戾其宜而摄养之
道备矣是故王心常清弗为物所淫王体常宁弗为物
所侵不特王之一身弗搆疾而已也中和致而位育臻
五事修而休徵应灾害不生沴厉不作而举斯世之民
同归于寿域故曰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夫食医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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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王躬其功用之大有如此者君子读书穷理以格物
致知为事而格致之大旨有切于理身之大者乎故君
子之饮食恒放乎王曰恒放者言不可以一日废也若
恣口腹之所快徇嗜欲于无涯以致病邪交攻而后问
医而亦蠢蠢然无知之凡民耳夫奚贵于为君子耶是
故周官疾医施于万民而君子不与焉者以其饮食有
节起居有常胃气疏畅脉络平昌耳目聪瞭筋力壮强
期颐耄耋既寿且康或偶有小疾将不药而自愈矣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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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至于神枯形败尪羸耗竭不可救药之地哉故曰圣
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夫病已成而后
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掘井斗而铸兵不亦
晚乎呜呼君子之所以异于凡民者以其知道也惟其
知之是以慎之穷则调燮乎一身达则康济乎天下推
此达彼其道一也世岂有不善理身而善理国者乎故
曰君子无医非无医也不俟医也客再拜曰闻教矣而
今而后吾始知自爱其身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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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说(李濂/)
书契既作式代结绳隆古用竹简嗣易以缣帛依书长
短随事截之名曰幡纸故其字从糸贫者无之或用蒲
写书若路温舒截蒲是也夫简重缣贵蒲脆并不便于
人故传书亦少后汉和帝时中常侍蔡伦有巧思始剉
故布捣抄作纸故其字从巾又捣故鱼网作纸曰网纸
桑根楮榖麻藤诸皮皆可抄纸世称蔡侯纸是也余尝
观天下之物暴殄至甚者无如纸何以言之当纸之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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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也简牍刀笔而已故三皇五帝三王之典谟训诰下
逮先秦古书国不能备而况于家乎始皇焚书固其虐
政亦由书之少故灭之易耳自有纸以来录摹甚易非
圣之书无益之籍日新而月盛秕文瘉诗在在锓梓而
纸之费岁不下几千万计此则暴殄者一也近世法令
繁苛上以虚文令下下以虚文应上簿册公移填塞官
庋榜文告谕遍满垣壁天下几困于文法而绝无实用
于民时人之谓故纸世界此其暴殄者二也士不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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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习于浮辞挥毫伸纸动千百言曾无少关于身心性
情之实其甚无谓者科举程试之文也决裂章句侮圣
人之言记诵套括迎合主司以倖一得比岁以来书坊
非举业不刋市肆非举业不售士子非举业不览问之
则不知用之则不错一登仕版旋学律例视此为唾去
果核无复用处此其暴殄者三也古者祭祀用牲币秦
俗牲用马唐玄宗渎于鬼神王玙始凿纸为钱以代币
凡祷祠必焚纸钱加以画马谓之纸马今江浙之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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舸陆车载纸贸易者舵相摩而毂相击也而冥纸用之
几半十室之邑数家之村必有鬻纸马之肆寺庙坛壝
斋醮葬祭无处无时而不焚化此其暴殄者四也鸣呼
耗费之端有此四者而在上者不为禁在下者不知惜
裁成天物有志于经世之学者必不恝然于此也余尝
读舒元舆悲剡溪古藤文而憾其意犹未尽也故著是
说以谂世之君子或少启其珍重爱啬之心而下笔弗
敢轻用之弗忍易则区区刍荛之言庶几少有补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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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乎
  乘轿说(李濂/)
或问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吾闻诸
易矣然则仕者之乘轿也果昉于何代乎李子曰古无
是制也故不见于经汉淮南王安諌击闽越书有曰舆
轿而隃岭轿始见于此按后汉井丹传信阳侯阴就光
烈后弟也以外戚骄贵丹在就坐上见左右进辇乃笑
曰吾闻桀驾人车岂此也就不得已而却辇繇此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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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汉之君尚未有舆人辇者而臣岂有用肩舆者哉
魏晋以来朝士皆驾牛车或乘马三公大臣有老病者
君命赐舆犹力辞乃受昔钟繇有膝疾拜起弗便华歆
亦以高年疾朝见并令载舆工殿唐太宗时司空房玄
龄病稍间诏许肩舆入殿太子少师李纲有脚疾太宗
赐步舆令宿卫之士举入东宫此皆出于一时特命岂
贵显者所得通用邪慨自命车制废而轿兴焉或谓之
檐子或谓之兜笼百官有疾病者皆必陈牒中书及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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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台而后敢御见诸黎植之所奏者可考也(唐令/要)乃若
贯高以箯舆载疾潘岳以板舆奉母陶潜以蓝舆代步
与夫野人游客所乘笋舆竹舆之类皆两人扛之以行
非若今之制也荆公之居金陵出游惟乘驴或劝其用
肩舆公艴然曰自古王公贵人虽不道未尝敢以人代
畜吾何敢用肩舆乎由是知唐宋以前元臣大僚未闻
有乘轿者迨南渡以后江表人士无不乘轿者尝观汪
藻集中有行在百官谢表许乘轿则当时官无尊卑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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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乘轿可知矣程大昌曰百官得于寓京乘轿自驾幸
扬州始后遂不复乘马惟从驾则乘之祖宗时臣僚虽
在外亦不许乘轿也(演繁/露)我国家定制两京文职三品
以上者许乘轿四品以下虽堂官亦乘马得以方杌随
其在外服司府州县官并乘钦给马若武臣自公侯伯
以下皆乘马亦不得用方杌有弗遵者罪以违制士夫
老病閒退去京远者从便载在令甲炳如也属者阃司
亦乘轿市人见而哗之咸以为自昔所未有而观察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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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诘台臣弗之问良可叹也传曰上下和同虽有贤者
无所立功甚哉和同之为害也又按唐车服志开成未
定制宰相三公师保尚书令仆射及致仕官疾病许乘
檐子如汉魏载舆步舆之制三品以上及刺史有疾者
亦许暂乘夫唐制如此当时藩镇跋扈之臣亦未有敢
僣踰者而今乃有之吾不知彼何所据而乘之也区区
悬车林壑久矣一切世事绝不相关或因或问而为此
之说以贻之亦聊以识吾感尔顾空言夫何补哉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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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说(罗洪先/)
阴符经曰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余少时读之感其
言间以试人凡其恭傲恕刻刚柔明闇之情皆不必与
群居可以得其大都然揆其终身寿夭贵贱贫富虽间
有值莫能断其久近与其果然否已而闻形家语尝试
其术则于寿夭贵贱贫富之断十不五值而于余之所
谓恭傲恕刻刚柔明闇之情不能庶几十一焉嘻岂所
习者分凿于部位混淆于气色而遗其所谓机欤夫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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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刚明之士不能多得其于贵寿而富又常不能以相
兼而刻傲柔闇者往往皆是闻利达则色津津然以喜
语贵寿与富稍淹缓亦所不乐况敢直指其贫贱夭折
耶故持术太严则喜者常少而忿怒相接者殆无虚日
日以忿怒而赖得糈以自养其不祸者几希彼方幸糈
之得祸之不及而何尽计其术之验则其出言之机盖
可缘也余未第时乡人皆验崇仁冯高言虽不吉无其
忿怒且多礼猊者岂又得出言之机于轻重先后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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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无所犯耶不可知也余归田冯适来过以其旧所验
者为言余深嘉其术然为之惧不细也凡人敢于为恶
者将以求富与贵而冀多寿以享之者也其不敢纵恣
者以将来未可逆睹故且犹豫而不决夫疑则谋缓谋
缓则为力浅为力浅则其贻患也小而近及其既得而
始自信则心满志遂岁月迈而血气衰无复能出远虑
是乌可与早见哉今某言出人人可以持鉴自决而纵
恣其邪心其相之不类者若可少杀其顾望矣然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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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邅回于声誉掩饰于形似者固将有待也所计不效
又独当困穷将亦不胜其愤恨而或肆其倾陷排挤之
毒以中伤人人亦孰能禦之是子之术于助恶也实深
安在其能机也为子计有说相之生灭皆由于心此形
家语也引而伸之号于人曰吾相相先相心心相善则
相相随之汝贵寿而富由某善也汝勉之而惨傲柔闇
祸不旋踵矣不闻然脐拉胁者耶汝贫贱而夭由某恶
也汝改之如恭恕刚明福亦不旋踵矣不闻遗带编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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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耶如是则喜者畏怒者平日以邀糈而人无愤恨是
子之相得生机也术乌乎云
  郭氏立后说(罗洪□/)
礼同宗可以为人后此为生者言也故曰为人后者为
之子既为之子情专于此势不容以他分故为其父母
降服后世因之名亦遂易此礼之正也郭君伉以子汝
器为叔父蔚州公后在既死数十年后蔚州不知子巩
之夭与汝器复未接面是于情不可得而推此礼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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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礼既变处之者亦当有异宜伉之有疑也伉之言曰
祖孙不可言继嗣谓承其祀可也斯言似矣虽然是遗
巩也书于谱也何所属乎夫为后于生者其情专其事
烦为后于既死也其义重其事简何也主于承祀焉耳
矣知蔚州不可无祀则虽侄孙可也岂必易子孙之名
且巩既无子矣顾安所得孙乎名不易则叔巩可以享
侄祀自无所遗故处礼之变者据事实而以义断之虽
圣人复起所必同矣于蔚州之主则题曰显叔祖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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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为后侄孙男某奉祀于巩主则题曰先叔考旁书曰
为后侄男某奉祀妣亦然叔侄不必易名则父母不必
降服明书为后奉祀则其义甚重后世永为蔚州之裔
不敢他适情与义可兼得也于伉之谱书其旁曰五子
以第四子汝器为叔父蔚州公后于巩之谱书其旁曰
无子从兄伉以子汝器为后奉蔚州公祀则伉之情伸
汝器之为后有所主书之谱为顺传之将来可以为法
所谓名正言顺而事成也郭君其何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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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说上(黄省曾/)
武宗皇帝晏驾之明年大兴史事内则开十馆以作述
外则尽郡县以修纂尝闻之师少傅太原公曰班固死
天下不复有史矣此诚不满于今之史也古之史也掌
载有专官言动有注记故所撰皆实录今之史也于一
世之终而追笔乎数十年之事在位者或去而老老者
亦复物故焉得尽精神面貌而详书之也所以成者惟
前后奏疏与墓铭二端奏疏之言亦多淆乱真实尝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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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之人如伊川考亭咸大儒也一则目以为奸人一则
比以为正卯惟其所恨而致讼焉若此等疏亦可遂信
而书之乎至于今之言官纰缪尤甚则奏疏不可尽据
矣古之墓铭惟述生死岁月以为陵谷之防至于后来
为子孙者于其先之没莫不盛扬其善捏怪指空无有
穷极试观于今之世家孰无铭铭孰无善则是凡有铭
者皆可书而传也何尧舜之代尚有凶人而今皆比屋
可封之君子乎是大有不然者也以罪而黜者志得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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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罪以墨而去者志得盖其墨愚尝曰墓志立天下无
恶人矣十文九诬何足为信然则为史之道奈何曰亦
惟以天下之公是公非者为之而已矣有是心而位馆
阁者岂少哉独袭沿之不易则其流未可卒改耳愚尝
有志于此而无风云之便徒抱恨于林壑设使马迁不
世太史班固不预兰台则抱恨亦若省曾而已乌能成
一家之言光照日月乎呜呼有其事不得其人不可语
史也有其人不专其事亦不可语史也必有其人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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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专其事则迁固之业何难为哉
  史说下
闻之长老高庙实录一百八十馀卷学士解公辈掌之
文庙实录一百三十卷大学士三杨诸公掌之修高庙
时列传有洪武之记注有金匮之勋劵以是一时鹰扬
之佐制作之臣咸得轩轩磊磊与神功峻德并耀而无
缺没至于修文庙时列传不知当柄之臣何故抹杀其
事每载一人不过述其姓名科甲转历归老如由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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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略见其为人若何而已虽有殊功显谟竭力社稷
抗法万世一切不录皆随飘风春荣以澌灭焉耳噫造
俑之人亦不仁矣哉自是历朝以来遵习为法善者无
大褒恶者无深贬而劝惩之意亡矣夫蹇蹇匪躬之士
所以捐生命弃坟墓焦心虑以建尺寸之功者徒恃青
简之名可垂耳今又不然则人亦何所劝而忠荩生哉
为史若此大非国家之福也昔迁固之史每传一人则
不特功德言语了了无遗模写如画又且并其形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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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以铺张之今专官已罢固不可以望此矣然亦当稍
祖其意纵横求之宁繁毋略尽录其长务令不朽若于
今可详之时遂忍致其落落则年移世改文献凋零固
将尽一世英雄之善而扫荡之矣虽有良史之才又乌
得凿空影响而书之哉或曰造俑之人以善恶难知而
性情无定不若平平书之为无愆也殊不知善恶难知
者天下亦鲜设有是人何不遂书其难知之状其他如
有善七而有不善三则书其七而不掩其三何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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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善七而有善三则书其七而不废其三亦何为不
可善善恶恶随其剂量多寡而信书之如写真然凡面
目口鼻肥瘦长短一一与之差别则亦何为而不善哉
特由作俑之人无其智又无其才且或挟妒嫉之私存
祸殃之惧故缩避含糊草草应制求塞史官之名而已
矣以是讹承谬踵至于今日而犹未已也庙堂之上贤
俊罗盈必有能变之者
  致良知说(薛应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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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一书乃学者入德之门而致知一语实大头脑处
实𦂳关下手处世儒误认其义遂以为必穷尽天下之
物然后吾之知致则是涉于闻见之知使人向别处走
毫釐千里正在此处若此处一差则日用工夫便无安
顿阳明先生乃直指以示人曰此致知者乃致良知也
非别有所谓知也其言明白痛切拯溺登岸诚有功于
吾道不小若会悟得来则古圣贤之精一执中一贯忠
恕尊德性先立乎其大之类虽其话柄似若各别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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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路头无非所以发明人心天命之本然实至当归一
精义无二者也譬诸天一也既谓之天又谓之乾又谓
之帝虽若谓其有形体性情主宰之殊而其实则此一
天也譬诸一人也既有名又有字又有行又有职衔近
世又有别号虽其所称之分与地不同而其实则此一
人也果能见得此处透彻则不落言筌虽古圣贤许多
话头皆为剩语奈何今之从事口耳者执著良知之说
而不能实求诸心其说纷纷遂致自相牴牾枘凿其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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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一无所得而古圣贤之格言至论已一切废弃不
惟不能为阳明之辅翼而其说反晦矣敢告吾党求诸
本心当自有豁然贯通处尚安以多言为哉
  春王正月说(徐师曾/)
甚矣春秋之难明也如春王正月乃是书开卷第一义
即已难得孔子之心而徒滋说者之纷纷盖自胡文定
(安/国)为夏时冠周月之说而春秋之义愈以不明愚尝
考之左传曰春王周正月谓周王之正月也孔颖达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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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异制正朔不同周以建子之月为正是改夏之十
一月为正月也月改则春移是周之正月为春也孟献
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于上帝此改月之證也前汉
书律历志武王伐纣之岁周正月辛卯朔二十八日戊
午师渡孟津明日已未冬至而泰誓云惟十有三年春
大会于孟津此改时之證也故春秋据事直书以尊王
制而微意自寓于其中何必以夏时冠周月然后垂法
后世也即孔子之意谓周正于天时人事不便则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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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明告乎人如答颜渊为邦之问是矣不当假天时以
立义也且春秋大义惟在尊周至于正朔一事尤周制
之大者顾取夏时以冠之其违戾时制如此乃欲责当
时诸侯大夫之不倍周岂不谬哉故近世王文恪(鏊/)
文成(守/仁)二公皆云周正时月俱改良有见也或曰书称
惟元祀十有二月史称秦元年冬十月诗称四月维夏
六月徂暑则夫时月不改经史有明徵矣子将何以解
之曰此自文定及蔡仲默(沈/)说尔果如其说三代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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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月起数安在其为三正也按颖达又曰汤崩踰月太
甲嗣位其崩之年即称元年顾氏以为殷家犹质踰月
即改元年以明世异不待正月以为首是也如以孔安
国太甲嗣汤奠殡而告之说为非则从史记云汤崩太
子太丁未立而死立太丁之弟外丙二年崩又立外丙
之弟仲壬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则太甲虽
不嗣汤而嗣仲壬矣夫安知仲壬非崩于建亥之月太
甲非即位于建子之月乎然则书所称十二月何可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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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建丑之月也宋儒谓踰年改元乃周制耳苏氏习
闻周制意周以前皆然遂以崩年改元为乱世之事如
南朝宋文帝元嘉齐昭文延兴北朝魏孝庄永安齐孝
昭皇建隋恭帝义宁唐元宗先天宋太宗太平兴国等
类不知三代迭兴多所损益要不可以周制槩前代也
然则奚必乱世而后崩年改元乎秦人建亥其制书曰
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此由秦始故以制书明之不
然商改夏周改商皆无书秦之承周亦若周之承商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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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承夏何独有书也夫秦仪不经古今所叹岂可据以
说春秋乎若诗所言则文恪己有说矣民间传习之便
也曰然则子所谓微意自寓于其中者何也曰四时成
岁寒温有节时冬也而谓之春故书曰春明实非春也
东迁陵迟诸侯皆有无王之心矣而不可不谓之王故
书曰王明实有王也本十一月也而谓之正故书曰正
明实不当以为正也所谓据事直书而其义自见焉者
吾闻诸陆文裕公云(陆公深本云书王实非王今以桓/公不书王考之殊不合故更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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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师说送李生如京师(熊过/)
始予为祠官典司太常礼乐思古所以𨗳化其民人者
汉西京去古近矣郡国遣士受业必诣太常此与太师
乐合国子弟何异然其合而教之必使有道德者主焉
而汉法太常博士率高第者乃得之本实虽离然其官
联之设犹可绎思其礼乐教化建中和以为民极者未
至决裂如后世也其官师之重如此是乌可求得而倖
至哉自予屏居丽泽常欲讨寻塾师之教兢兢然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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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也而况于求之乎李子解官淹恤者越三岁将赴谒
铨曹随牒为学官师如是者不可谓不求也然州党之
序以行射饮其为科条虽大于塾师而视诸国学则少
疏矣予不敢师比闾李子乃欲求州以上而师之何也
昔孔氏之门以有若似夫子夫子之论学曰有朋自远
方来不亦乐乎继之孝悌务本夫乐之实乐斯二者而
已其近取诸身原情根性如此其于夫子亦孰能辨其
非士哉予考信周官之所𨗳化者统以驭之曰亲亲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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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教之曰孝友其闾党州长之所合而书乡大夫之所
比兴胥属之教官而已然则由学而化民成俗者其至
德要道诚不别搆使学士挟日而服习矣今之师长掌
其版以视其疏率程其文以辨其工苦研其历以驭其
后先别其数以赋之多少非复有先王之法也其职易
称人可求而得何必李子也况李子又有待时乘势之
利哉道以中和为至是故有所抑而俯焉有所引而跂
焉三年之丧以祥琴尝之所以示有中教之中和也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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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见李子所为创痛者其淡然而平则今固见之矣
倘亦庶几祥琴之意乎意其真机之发必有则焉而不
可踰者上以是而风下以是而化其相为感通即未论
西京太常博士弟子也申礼以教而和乐防之者亦岂
必减古太师乐之遗乎此其待时乘势之利其几可睹
矣故曰归而求之有馀师有馀师矣则亦何嫌于求之
也予虽未能修塾师之教然因李子而悟中和之则是
以已心可为严师矣商人之言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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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予协予一自能得师矣予又何求
耶他日以语从子典请以归诸李子曰吾舅也舅诸昆
有教麟游者或可并贻之乎因名曰广师说
  医说(樊鹏/)
齐威王即位三年不亲政事饮酒好色小人得倖而纪
纲不立自是晋楚交侵兵戈寝集人民日散遂忧忿而
成疾疾三月列国医士集齐下者数千人百方弗验有
林月子者闻王疾自秦于齐问之王曰寡人因忧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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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今已三月百方不能治盖朝夕之人也先生又何问
焉林月子曰王何拒人之甚也今来问王固欲治王疾
尔且诸医何在请得而问之可乎王曰可尽呼见林月
子林月子问曰曷佥言王疾也一曰王之疾寒暑失节
阴阳失和燥湿失均吾欲以药和调之林月子曰此天
下之庸医也恶能治王一曰王之疾嗜欲过度伤心损
精起立倾倚苦走宅神吾欲以药安静之林月子曰此
亦天下之庸医也恶能治王于是王及诸士曰先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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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更何也曰吾之医非药非石非针非灸能使生者弗
死死者复生王惊曰先生之医至此寡人且生矣何皇
天以先生赐齐国也乃除朝堂设礼仪列林月子上坐
诸医侧立王对席焉再拜而后敢就位既而进前跪请
曰今齐国之大负于一人不幸而疾至此先生何以治
寡人林月子曰王坐予言之夫良匠治屋必视材之大
小良工治器必视玉之美恶良医治疾必因人之贵贱
是故有天子之疾有诸侯之疾有庶人之疾王曰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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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子之疾曰天子以四海为四体以王畿为皮肤以
天子之身为心以六卿为耳目口鼻以三公三孤为脏
腑以流行于天下之纪纲为脉故天子有疾则观其天
下之纪纲若何然后扶持保养之而天子之疾可治矣
王曰何以为诸侯之疾曰诸侯以四境为四体以侯国
为皮肤以诸侯之身为心以大夫臣宰为耳目口鼻以
左右相为脏腑以流行于一国之纪纲为脉故诸侯有
疾则观其一国之纪纲若何然后扶持保养之而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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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疾可治矣王曰何以为庶人之疾曰庶人上无天子
之尊下无诸侯之贵无天下之托无一国之寄孑然藐
然一身之外无他有也故有疾则治身今王处诸侯之
贵有一国之寄纪纲不立政事不修国内大乱四体坏
于外心腹坏于内庸医不知病根乃以庶人之疾治王
是无异以攑棘而建大屋以珷玞而为瑚琏也吾恐强
秦猛楚之兵三晋之卒百道攻城不日斩王于卧内以
分王之四体虽有药石无所施矣言未毕威王痛哭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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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过自新明日悉逐诸医尊林月子为太师右相正纪
纲布政令赏善罚恶亲贤远奸威风敷出四境震恐反
侵地结和亲行之一月国中大治王因喜而疾瘳
  广悲人蛆篇(王文禄/)
王生角艺远游每经通都大市偶登酒楼下见飞埃濛
濛往来憧憧虽襟裾殆乌头虫极拟之如群蛆钻滚于
溷厕之中相忘臭秽共溺从容欲摛文以拯之未遑也
戊辰秋阅田子艺续集载悲人蛆篇有慨予衷乃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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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夫人固裸虫也而非蛆也世固尘界也而非厕也以
世为厕以人为蛆不几愤世悼人之甚邪然原厥初寅
突肇生阴阳委和清而无浊洁而不污与天为一也以
故心中皆天太虚而神迨及物诱性相近而习相远记
曰天下蚩蚩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谚曰梦青
蛇而得官梦粪秽而得财夫利莫大于财官梦者心神
之感也粪秽青蛇污浊之物也凡天下人生死梦惺无
不在于利中非溷厕蛆虫而何由是推之钱谷盈充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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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营营得非贪蛆虫酒池肉林餍饫酣浓得非嚵蛆虫
粉白黛绿倚玉偎红得非淫蛆虫声势赫濯纵肆威风
得非骄蛆虫田产饶广榱桷密砻得非奢蛆虫斗狠争
强胜决雌雄得非暴蛆虫横鞭流血辜枉罹凶得非酷
蛆虫争名力穑特士与农贸迁器用惟商及工得非劳
蛆虫扰扰纷纷溷厕为荣状态万变言曷能穷严冬冷
冽僵腐一空谁悟清都之洁非于天上而在心中一念
不起澄然净洁而清通神妙无染与太虚同习何能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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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岂凡庸奈世多李赤之迷厕鬼遂颠倒而邪从以溷
厕为宏丽椒兰之华厦甘耽乐而永终呜呼悲哉孰思
高翀须登彼岸无竞无慵不必大言欲为希圣希贤之
列请先免于人蛆虫
 
 
 
 明文海卷一百五